把外套收回购物袋后,李雾本能一样找到她的手,握住,往电影院走。
沿路有家甜品店店员叫住他们,高举拍立得相机,问他们要不要参加试吃合影活动。
岑矜兴起,多问了两句,李雾也跟着停步。
长相甜美的店员妹子介绍起来:“是这样的,今天是我们新店开张第一天,有个甜点试吃活动,如果口味你们喜欢,消费满一百五就可以送你们一张拍立得,随拍随取,你们俊男靓女,拍出来一定超好看的!”
说完便将手中雕花餐盘托高,上面摆着分得很整齐均匀的试吃小块,甜香四溢。
岑矜拈起叉子尝了尝,味道平平无奇,但她很喜欢他们店内欧式宫廷风的华美布置。
想到她跟李雾从认识到现在合影寥寥无几,便偏头看男友:“拍一张吧,蛋糕多带回宿舍分给室友好了。”
李雾点了点头。
岑矜挑完,李雾便走去前台买单。
她跟上他,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挑好背景墙,两人站定。
店员婚纱照摄影师附体:“哎呀,再亲密一点嘛。”
岑矜往李雾那边挪近一点,而少年已伸出手,搭上女人肩膀,用了点力,将她揽向自己。两人不约而同笑开来。
咔嚓。
在店员哇咔咔好般配好好看的兴奋赞美里,岑矜拿到了属于他们的第三张合影。
他们衣着一致,笑容明灿而富有情意,连唇角与眼尾的弧度都是相近的,俨然一对。
岑矜刚要收回包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杵来眼下,索要:“给我。”
岑矜:“啊?”
他理直气壮:“你已经有一张了。”
岑矜不听:“不给。我自己那张还是高中的呢,能一样吗?”
“我买的。”少年不容置喙抽过去,垂眼看起来,视若珍宝。
“哦――”岑矜指间一空,恍然大悟:“难怪抢着付款,原来心里早就琢磨好了啊。”
李雾抬眼看她,逞笑:“嗯。”
岑矜直接抡臂敲打,他就任着她发泄,自顾自欣赏,岿然不动。
片刻,岑矜不动了,故意冷下脸。李雾又将照片递过来:“拍张照吧,我要收起来了。”
岑矜白他一眼:“我要不要说句谢主隆恩啊。”
李雾得偿所愿地勾唇:“限你一分钟内拍完。”
看他小人得志的样儿,好可爱啊,岑矜不再作对,抽过来,横到手机下方。
当然,她不止拍了一张,全方位,多角度,仿佛在记录无价之宝。
―
临近十点,李雾在校门口下了车。
目送岑矜的白色轿跑彻底消失在视野,李雾才转身往校内走。
笑容挂了几小时,他腮帮子都酸了。
他从大衣兜里抽出那张照片,借着路灯反复端详,百看不厌。三心二意地行至到宿舍楼下,他才将它收好。
进宿舍后,室友的关心与打诨扑面而至:
“和好了吗?”
“一看这样就好了呗,红光满面的。”
“这就是聊会儿吗?”
“原来谈恋爱的人时间跟一般人不同,一会是十几个小时?懂了懂了。”
……
李雾目不斜视,在书桌前坐定,不与这帮酸妒之辈过多计较。
等室友各干各的不再关注这边,他才拉开抽屉,将拍立得小心夹回岑矜送他的那本手帐里。
接而抽出前页的女人证件照,回顾起来,又开始偷乐。这次不光是脸酸,都快面瘫了。
一会,少年才推上抽屉,取出手机,询问岑矜到家没有。
对面没有立刻回复。
他切出去,看到朋友圈一栏有个红点,是岑矜的头像。
他忙点进去看。
目及第一条时,李雾的心飞跳起来,险些从椅子上霍然起立。
最靠前的动态来自岑矜。她发布了他们下午那张姿势亲密的拍立得合照,并配以两个字的文字内容:
礼物。
第76章
第七十六次振翅(一颗心)
岑矜上一次的社交圈地震是三年前,那一天,她在朋友圈宣布了离婚的消息,并收获了玩微信以来最高的点赞数与评论量。
评论里有惊奇,有赞叹,有惋惜,有打气。
今天的状况不输从前,她发完去了趟厕所出来,点赞就已经有点拉不到头。
――?卧槽?
――wow,好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突然兴奋!
――什么礼物,国家分配吗?
――祝99!
――你男友有点眼熟。
――[强][强]
……
公司群组信息狂冒,几个熟悉的女同事都在,呼唤当事人,急需她交代清楚。
岑矜知道,公开的这一刻起,就是默认让自己成为众人谈资。
但出乎预料的是,大家的反应比岑矜想象中要好那么一些。
大概是李雾这张小脸蛋很容易拉偏重点,岑矜挑了挑眉,刚要点进去回复几句,手机屏幕一暗,事件中心的男主人公已打来电话。
岑矜弯弯唇,接通,没有立即说话。
那边喘息微重,还挟着呼呼风声。
岑矜问:“你还在外面?”
“刚下楼。你怎么突然――”他欲言又止,话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诧与狂喜,从听筒那边渗过来,糖水一样,也把岑矜一并浸透了,她忍不住跟着笑。
她故意问:“怎么了。”
耳畔振出一声短促而明快的笑音,好像星星激溅:“突然发朋友圈。”
岑矜不以为意:“不能吗,还要跟你提前申报?”
===狙击蝴蝶
第100节===
少年“嗯”了声:“我心跳得差点猝死。”
“这么夸张?”
他还是“嗯”:“现在还很快,而且呼吸困难。”
岑矜轻嗤:“心率过速呼吸急促是因为你刚跑下楼,剧烈运动。”
“是因为你。”他把最后一个字咬得极重,抬杠一般,言之凿凿。
岑矜咧着唇,揽锅:“好吧,因为我。”
“我好紧张,”李雾的语气像一只团团转的热锅蚂蚁:“你屏蔽家里人了吗?”
岑矜咳了一声:“我谁都没有屏蔽。”
“……不是吧。”少年更急了。
岑矜风轻云淡:“屏蔽这个屏蔽那个不如别发或是只对你可见。”
那边一长阵沉默,仅余风声与少年的吐息。
他忽尔郑重开口:“我现在就去找你。”
岑矜一怔:“你明天不上课?”
“我要――”他酝酿了下措辞:“跟你一起面对。”
岑矜噗呲笑出声:“面对什么,要打仗了?你要带着我跟全世界为敌吗?”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我怕别人乱说话,怕叔叔阿姨批评你,怕你不开心,我要陪在你身边,挡在你面前。”
岑矜要被这个莽头莽脑的小呆子可爱化了,憋着笑,饶有兴味问:“怎么挡?”
李雾静默几秒,低落了点:“我也不知道……我跟他们说都是我的错,是我追求你的,我强迫的,强迫你跟我在一起,我会好好对你,把你放入我未来人生的每一步里,让他们千万别怪你,打我一顿都没关系。”
“傻帽,我爸妈是什么黑社会吗,”岑矜有几分动容:“没有谁能强迫我,包括今天的朋友圈,只是因为我愿意。”
“姐姐,”李雾停下脚步,努力让气息稳定:“下次我在的时候发行吗?”
“为什么?”她愣了下,笑不拢嘴:“还有之前让你别叫我姐……”
“岑矜,我这会好想你,好想见你,想紧紧抱着你,”他声线认真而沉静:“可是却抱不到,太煎熬了。”
岑矜心微微颤栗,还嘴硬:“噫~肉麻死了。”
又问:“还有下次是什么意思?你要我公开几次跟你的恋情?吵一次宣一次?”
少年口出狂言:“下次是我们的结婚证。”
岑矜揉了揉一直鼓那的,略僵的苹果肌:“你到年纪了?”“不管,”他开始耍无赖,又同自己置气,不爽咕哝:“我为什么才十九。”
岑矜安抚:“没事,过几天就二十了。”
李雾望了眼无星也无月的沉黑天幕,苦恼地呵出一团白气:“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又开始了是吗,”岑矜轻捶一下脑门:“你怎么什么都没有,你有我。”
“哦,对。”他可真是全世界最幸福也最幸运的人,李雾又笑,情绪大起大落,中枢神经失灵。
岑矜估摸着他一时半会是平歇不下来了:“你先回宿舍,不冷吗?”
“不冷,你信不信,我现在满身汗。”“……”这也值得问句信不信,岑矜基本确认,此刻他的大脑已趋近癫狂,她决定转移话题:“李雾,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写那样的文案吗?”
李雾略略沉吟,回:“因为我的名字?还是说是给我的礼物?”
岑矜笑了下:“你还记得你在云丰村因为想上学给我打电话的事吗,我问你是谁,你说李雾,你声音又很好听,我当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以为是那个‘礼物’,以为是春畅给我网上定了个虚拟男友,准备用来安抚我闹离婚时伤痕累累的心。”
岑矜用指端圈着微蜷的发尾,身心轻柔:“结果你真的成了一份特别的礼物,成了我真正的男朋友。”
李雾有些感叹:“老天对我真好,让我认识你。”
岑矜回:“是老天对我真好。”
“不,是我。”
她凶了点:“我说是我就是我。”
“嗯,不跟你争。”反正他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他这么乖,又让她心软烂如泥:“完蛋了,我现在也好想抱你了。”
李雾说:“我回家。”
“不可以,都几点了。”
“我到校门了。”
岑矜声音陡然降温,企图阻止:“刚觉得你听话你就跟我对着干。”
“真听话也当不了你男朋友了,只能当你弟。”他偏往枪口上撞。因为他知道,里面不会装有实弹,而是花枝,是彩纸,是糖豆。
本来只是迫不及待出宿舍打电话想问个清楚,不料双腿就此不受控制,直接把自己送回了她面前,恨只能坐出租而不能乘火箭。
就好像,走向她是他的本能,是他命中注定的磁场。
两人在玄关处,有如两块异极磁铁吸抱在一起时,岑矜贴着他胸口,一边浓情蜜意,一边嘟嘟囔囔:“早知道你这么熊这么忤逆,我就下周末再发朋友圈了。”
“就今天,今天最好,”李雾下巴搁在她头顶,一动都不想动:“过几天就没这劲了。”
“你又知道?”岑矜嗤出一声。
他扳起她下巴,眼光如落雨的春夜,有浓湿的缱绻:“有没有人因为我说你不好?”
他最在意也担心这个。
他迷恋的眼睛总让她确信自己被深爱着。岑矜摇了下头:“没有。”
又狡黠眨眼一笑,看起来少女气十足:“我关机了。”
李雾怔了怔,蹙眉正声,小屁孩装大人:“你怎么也这么不听话?”
岑矜故意想了会,作豁然开朗状:“真听话也当不了你女朋友了,只能当你姐。”
李雾漾开笑容,也从裤兜里取出手机,都未解锁屏幕,也将它关机,丢去了沙发上。
两两相望,他们在对方的眼睛里不谋而合,达成共识;他们是彼此的军师,也是帮凶;他们情投意合,亦狼狈为奸。
他们是如此确定,他们相爱着,真真正正地相爱着。
李雾将岑矜高高抱起,连转好几圈,以此发泄自己的兴奋与满足。
在这种一如爱情的失重眩晕里,她也搭住他双颊,倾头与他深吻。
管他的呢,去他的吧,谁都别想打扰他们了,这个夜晚,他们只属于自己,属于彼此,两个人,一颗心。
第77章
第七十七次振翅(当一个人以真心开道)
当夜,岑矜睡得不算安稳,六点多就从梦中醒来。
她翻了个身,抻直手臂,想抱住身边人,可只摸到一片平地,心跟着塌空一下,她发现李雾已不在房间。
岑矜忙下床去找。
走廊里无灯,只有一点暖光从客厅方向透过来。
循着光走,岑矜找到了厨房的李雾,他坐在餐桌前,只开了盏吊灯,低头写写停停,样子专心,如在答卷。
完全没注意到岑矜在廊道口的暗角窥视他许久。
岑矜踩着地板拖,蹑手蹑脚走过去,他也未曾察觉,眉心紧锁。
直到她瘦长的影子遮来他字迹密集的纸张上,李雾才霍得抬眼,忙不迭将本子掩上。
岑矜没有抢,只问:“在干嘛?补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