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韵叫来小唐，“今天我做东道主，办理好入住，我们一起吃个饭。”

    宋韵看了一眼外面的雪景，“不知道这边的饮食习惯，可能没有国内吃得惯。”

    霍经理说：“我是不挑，当然我只爱我太太做的饭菜。”

    霍太太嗔道：“程太太还在这里，你能不能收收这张嘴。”

    放好行李后，宋韵叫了两辆车，霍氏夫妇挽手钻进后座位黏得腻乎，这对夫妻在圈里出了名的恩爱，霍经理嘴甜，再强的女人也敌不过这样弱磨硬泡的攻势成为家庭煮妇，结婚八年，孩子有两个，大的已经上小学。

    宋韵觉得，霍太太就是那种，爱情，家庭，事业美满丰收。

    小唐跟宋韵坐上后面那辆，悄咪咪在宋韵耳边说：“那个霍经理，看起来怪怪的。”

    “怎么怪？”

    “一把年纪还油嘴滑舌，对女人的好都体现在嘴上，不知道实际怎么样，就不像程……”小唐担心自己说漏嘴，赶紧闭住。

    宋韵看她，“成什么？”

    小唐眼珠乱转，“哦！不像一个成功人士，成功人士对女人的好都体现在行动上，反而嘴上说得少。”

    宋韵笑笑，“你快成爱情专家啦。”

    餐厅地址选在环境好的一家法式餐厅，菜品上的慢，一道一道的，霍太太中途去卫生间补妆。

    霍经理示意宋韵先动刀叉，“程太太新婚就把程先生留在青州，你也是放心得下。”

    宋韵拿湿毛巾拭手，“工作忙。”

    霍经理笑了笑，“跳舞挺辛苦的，程先生也不是养不起你。”

    宋韵说，“我的爱好，我舍不掉。”

    霍经理的手机震动不停，霍经理下意识翻面盖住，宋韵倒不会多问多提，当作没看见。

    过了一会儿，那个电话照样打来，霍经理起身：“失陪，工作的事。”

    宋韵点头。

    小唐给宋韵使眼色，“看出来么，有事。”

    霍太太回来了，霍经理还是没回来。

    霍太太笑笑，“不用等他，我们自己吃。”

    宋韵说了声嗯。

    ……

    国内。

    冷春拿着笔记本进入程亦铮办公室，“程先生，翁建有消息，出没在傣国境内。”

    程亦铮看着笔记本中被传过来的视频，“他在傣国做什么。”

    “承包箱包加工厂，加工各品牌箱包，哪款销量好，流水线生产哪款。”

    程亦铮笑了一声，“贴标仿品，对吗。有实证吗。”

    “有出货单，送往各国黑市。”

    程亦铮默默点燃一根烟，“程亦哲不老实，只有撬开翁冉的嘴，这艘船才会全翻。”

    冷春，“大少爷不放弃保勋爷，也是怕顺蔓摸瓜牵扯到他，勋爷是他生父，对他有愧，翁冉对他忠心耿耿，入狱这么久都不肯吐露有关他的半字。这两个人，轻易都不会出卖大少爷，宁肯牺牲自己保全他。”

    上次程亦铮被中原审讯调查，是程亦哲的手笔。

    不根除，随时都会是一颗定时炸弹。

    关于如何扳倒程亦哲，程亦铮想了挺久。

    片刻的沉默，程亦铮喷出一团烟雾，“泰途和地下钱庄捆绑了，利润全部流入地下钱庄，程亦哲父子吞了几十个亿，他撇不清干系了，炸开翁冉，别让她独揽罪行，就能揪出程亦哲。”

    程亦铮吸完手头的烟，捻碎，“备车，去趟监狱。”

    翁冉局促的坐在探望室内。

    听见推门的动静，她紧张抬眼。

    程亦铮伫立在空空荡荡的门口，他不搭腔，挪椅子，坐她对面。

    幽幽的白光笼罩下来，黯淡凄凉。

    “你希望是程亦哲来吗。”

    翁冉睁眼那一霎，分明有期待，有亮光。

    尤其模模糊糊是一副男人的轮廓，他和程亦哲体型差不多，程亦铮略魁梧些，程亦哲略清瘦些，乍一瞧，认错也正常。

    程亦铮目睹她从渴望到失望。

    “我不知道程亦哲有没有关照过你，面上，他没来看过你一次。”

    程亦哲的绝情熄灭了她眼底的亮光。

    翁冉别开头，同样不搭腔。

    “你应该有数，包揽所有罪行是什么下场。”程亦铮掸了掸肩膀沾染的浮灰，“你可以自救，也可以自弃，取决于你。”

    翁冉重新闭上眼，“法律判我有罪，我就有罪，杀人偿命，我抗争得了吗。”

    程亦铮后仰，轻轻拨弄着打火机，“你在监狱等待宣判，他在外面花花世界，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搭上后半生，你蠢不蠢！”

    他掌心掂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时不时在鼻下嗅一嗅，“翁冉，我弃政从商这么多年，多少了解其中的门道。资金链断裂是投资问题还是转移问题，逃不出我的眼睛。”

    翁冉冷冷盯着他。

    程亦铮的眼神比她更冷冰冰，“你主动坦白是戴罪立功，司法部门会继续查，你减刑，后半生还有望。”

    “查吧。”翁冉一副豁出的表情，“我坦白什么，你们没物证，没人证，当头泼一盆脏水给程亦哲，你们不是诽谤吗？”

    程亦铮不慌不忙，“翁建在境外开工厂，程亦哲知情吗。”

    “不知情。”

    他甩出一份出厂记录，“你看看这个。”

    翁冉心口咯噔一跳。

    是翁建在的工厂在傣国的出货报表，一共销售了三千万，发往各国的黑市。

    无法分辨出厂记录的真伪，不过确实有货物通行证。

    “那又如何？”翁冉满不在乎，“傣国境内的货物，关你什么事？”

    程亦铮撕开烟卷纸，一节节地摆弄烟丝，“翁建在傣国和老邬分别开设了账户，工厂的利润直接打入当地账户，而投入的本钱是从地下钱庄划出，从国内逃出境后，翁建投入一亿元在傣国建立产品基地。”

    翁冉嗤笑，“我哥有本事赚钱，程先生眼馋吗？”

    “即使是他赚的，他什么途径赚的？”程亦铮一字一顿，“商人转移巨额财产，私设工厂，涉嫌洗钱以及支援境外势力，你明白吗？”

    程亦铮从椅子上起来，双手撑住桌面，俯下身，逼视翁冉，“翁建名下有四个工厂，占据了傣国两条生产线，程亦哲的名号和人脉给他铺路，没有实打实的利益往来，你们兄妹凭什么为他卖命？”

    翁冉呆滞望着他。

    良久，她沙哑开口，“我虽然跟了程亦哲十年，他照样防备我，很多事我的确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

    翁冉掩面，深吸气，“我需要一点时间。”

    “几天。”

    她嗓音发闷，“一周可以吗？”

    “可以。”程亦铮站直，“你想清楚随时可以告诉狱警，我会亲自过来。”

    他走出探讯室，老鞠从隔壁迎出来，拍他后背，“你行啊，傣国的底细你摸清了？”

    “没摸清。”

    “够详细了，翁冉多狡猾啊，死鸭子嘴硬，你把她说懵了。”

    程亦铮走到楼梯口，在通风口抽烟，“监狱注意严防，程亦哲即便想见翁冉也不要让他轻易见到。”

    老鞠点头，“调两名信得过的过来值班，避免出岔子。”

    第二百三十六章

    来日方长

    瓦尔迪兹的雪未停。

    宋韵结束了第一场巡演。

    她这几天练得刻苦，脚磨出血泡，加上今天三小时的演出，血泡化成脓，她忍痛在酒店大床上上药。

    程亦铮的视频电话打过来，“演出顺利吗，程太太。”

    “挺顺利的，你顺利吗，程先生。”

    那边男人声音低哑温柔，“顺利。”

    宋韵给脚上药，药水辣的呛眼睛，“嘶。”

    “怎么了？”

    “脚破了一点小皮，上点药就好了。”

    男人顿了两秒，“我不想你那么辛苦，你哪天不想跳了，我养你。”

    “我还想趁着年纪再跳两年，我们都结婚了，来日方长。”

    男人在那边嗤了一声，“来日方长？”

    宋韵突然意识到什么，放下棉签，“你别瞎会意。”

    “我意会什么了，程太太。”

    宋韵这边进了一通电话，正好解救了宋韵，她跟程亦铮说先挂断。

    电话是霍太太打来的，没说什么又挂了，宋韵原以为拨错，继续上药。

    没过一会儿，霍太太的电话又打来，这回却是哭声，宋韵搁下棉签：“怎么了，霍太太。”

    霍太太哭个不停，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程太太，我…我…”

    宋韵轻声，“不要着急，先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霍太太一下子蹦出一句：“他早就转移财产了，账上一分、一分都没有留给我。”

    宋韵缓声安抚：“你慢慢说。”

    “他在外面还有一个家，儿子都三岁了，跟他眉眼一模一样，以前他总不让我看手机，这次洗澡忘记锁屏，我看见他手机相册，都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霍太太哭得更难过了，“程太太，我该怎么办，原以为他对我百依百顺，竟然骗我瞒我这么久……”

    宋韵是没想到的，那天还恩恩爱爱的夫妻跟眼下的情况跟开玩笑似的，“霍太太你不要慌，你还在酒店吗？”

    霍太太哭声止住些，变成哽咽，“还在。”

    “你等我，我现在过去，见面说。”

    霍太太那间房间，鞋子和衣服乱成一地，看得出两人争执拉扯过，明明说好两个人的甜蜜旅行，霍经理赌气先走，留下霍太太一个人。

    霍太太伏在沙发哭累了停，停够了又哭，很狼狈。

    宋韵记得第一次见霍太太那晚，她跟她讲夫妻相处之道，讲她跟霍经理八年未红过脸，讲怎样照顾男人的胃做个好妻子。

    宋韵捡起地上的衣服放沙发上，在霍太太身边坐下，霍太太一整个抱住宋韵，伏在她肩膀抽抽搭搭。

    宋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边递纸一边听霍太太发泄委屈。

    “没有我娘家，他霍斌拿什么本事在青州立足，三岁，那孩子都三岁了。”

    “还有那个小三，是他的大学初恋，跟一个地痞离婚后又回来勾搭他，他竟然也上钩。”

    “他给小三买房安家，供给吃穿，我看那小三的吃穿不比我这个正主差，我、我这么多年图什么啊，他如果当初就对初恋念念不忘，就跟她好啊，谁都不用受伤害。”

    宋韵劝，“他婚外出轨，是过错方，还有一个孩子，我们打官司。”

    霍太太苦笑，“怎么打，明天圈里人都该笑话我了，笑我傻啊，抛弃所有在家为他洗手羹汤，结果换来这个下场。”

    宋韵，“怎会笑话你，霍斌就该受到制裁。”

    霍太太捂起脸抽搐，身体跟着颤抖，“可就算官司赢了有什么用，我…我心里真的过不去，没人能理解我的心情，掏心掏肺死心塌地换来什么，换来他爱别的女人，换来他三岁的孩子，是不甘，是痛恨，他没有我，能有现在的一切吗。可他不但不知回报，还拿这些去养活初恋，跟别的女人谈情说爱，凭什么啊，到底凭什么，感情为什么要戏弄我。”

    宋韵看着窗外的风雪，“不值得爱的，就不去爱了。”

    霍太太闭上眼，很久很久才松出心里头那口气，“你知道吗，他所有的资产以正规名义转去国外做投资，那天小三还带着孩子偷偷跟我们到瓦尔迪兹。”

    宋韵问：“房子呢。”

    霍太太冷笑：“房子是我的嫁妆。”

    宋韵给霍太太擦眼泪，“哭够了就停，我们找最好的律师，把财产要回来。”

    霍太太抱住宋韵的手臂：“一想到那个女人的存在，我就心疼。”

    宋韵安慰道：“断了他财路，他们的爱情也会是一地鸡毛。”

    霍太太叹气：“霍斌有点小钱的。”

    宋韵说：“一个忘恩负义的凤凰男，我们让他在他青州混不下去。”

    外头雪花簌簌，霍太太依偎到宋韵怀里，“你今晚能陪陪我吗，我心里实在难受。”

    宋韵轻声答应：“我不走，陪你说话，一起想想对策，你也要想开一些。”

    第二百三十七章

    我们一定会有孩子

    一周后，程亦铮去监狱探讯室。

    翁冉已经坐到对面，她不似那日的惨淡萎靡，有血色了，有精力了。

    “程先生果然守时，半天不耽误。”

    程亦铮敏锐察觉情况不妙。

    他定了定神，“考虑清楚了吗。”

    翁冉叹气，“我跟我哥哥父母早亡，是相依为命长大的，我哥十六岁带着我去傣国，独自讨生活，没背景，没家庭，那个时候傣国混乱极了，人命不如富豪家的宠物狗值钱，我们哪天身首异处，连报案的家属都没有。”

    程亦铮没表情，静静的听着。

    “我哥摸爬滚打，靠着血性杀出一条血路，挣了钱送我回国内高校读书，我才有了一个能被人看得起的起点，一步步靠着我自己争取财富，挤入上流，我清楚我们兄妹以前的不易，也无比珍惜之后的每一个得来不易。”

    程亦铮淡漠抬眸，“你说这些跟程亦哲有关系吗？”

    “有关系。”翁冉步入正题，“程先生迄今为止掌握的物证，一是白桦树林被挖出的两具尸骨和邵大的指认，二是程世勋携款外逃，三是地下钱庄的账目和我哥海外贸易的出厂记录，还有吗？”

    程亦铮透过玻璃凝视她，“地下钱庄是程亦哲的。”

    “那又如何？”她不以为意，“钱庄的现金封存在钱库和保险柜，纹丝未动，程先生和鞠局长随时可以清点啊。”

    “钱庄起码有几十亿的资金流水，在程亦哲的运作下流向境外了。”

    翁冉笑，“我佩服程先生的逻辑，不过你的分析要基于事实，几十亿的现金足足塞满一卡车，凭空蒸发吗？境外汇款的银行单据你有吗？”

    的确没有。

    “血浓于水，我跟我哥哥如此，程亦哲跟程世勋也是如此，他们是亲父子，于情于理他会包庇生父。如果换作程先生呢，能眼睁睁看着生父锒铛入狱吗？这些事都是程世勋做的，跟程亦哲没关系！他最多知而未报？”

    这个女人。

    不愧是程亦哲信任的女人。

    颠倒黑白的道行不赖，轻描淡写地洗清了程亦哲的罪，全都推卸给程世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