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望闻言,就伸手摆弄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肘,然后一本正经地开口:“你瞧,没有往外拐。”
晏四:……不愧是你。
“你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个。”
“除了这个,难道还有其他吗?”黎望一脸无辜的表情,“考试凭的是真才学真本事,我兄长不是那种需要同行衬托才显得优秀的人。”
晏崇让闻言,深深地行了一个礼,然后郁气尽散,跑回家温书抱佛脚去了。
四日后的清晨,天上下着蒙蒙细雨,虽说不大,却格外地恼人,京城贡院虽说在几年前修葺过一次,但条件依旧非常简陋。这雨倘若下大,对举子们应试非常不利,往届也不是没有那种热门人选因为选房不利而败北的。
黎母一看天下了雨,便让人多加了两层油布在考篮里,今年考试因为陈世美的案子,从上而下都非常严苛,考生能带进去的只有考篮,还得是规定范围内的东西。
黎錞吃过清淡的早饭,就由黎望和黎晴两兄弟送去考试的贡院。
他们来的已经算早了,可考试院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龙,年轻的还未蓄须,年老的已经半只脚踩进土里了,乌泱泱地一长溜,黎望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多举人。
“知常,你不用下车,这天气不好,你的身体要紧。”
黎晴还在打瞌睡呢,一听这话,当即赞同道:“对对对,二哥你在马车上呆着吧,我陪大哥排队就行了!”
然后没等两人答应,就直接钻下了马车,黎錞无法,只能跟着下去。
这会儿正是三月里,春寒料峭得很,虽说是一场春雨一场暖,但清晨的天也实在冻人得很,黎望也不想大哥考试还担忧他,便没有逞强下去,只是让南星把暖炉送下去,至少排队时能和暖些。
“送到了?”
“送到了,等下由晴少爷带回来。”南星将伞收拢搁在外头,掸了掸身上的雨丝,这才敢进马车。等进了马车,还仔细压好车帘的四角,以免冷风吹进来。
看南星这样,黎望忍不住失笑:“没必要这么小心,都已经快开春了,再说了,你家少爷我身子骨已经强健许多了。”
南星却觉得再小心也不为过,他很懂自家少爷的脾性,也不顺着说,只好奇地问道:“少爷,方才我去前头看举人老爷们登记,似乎今年有些不同,还因此发生了一些争吵咧。”
这事儿,黎望知道,并且……还跟他有点关系。
“今年会试的主考官,是王丞相。王丞相已经六十开外,虽在朝堂,却已经很少参与国家朝政,今年也是官家想给他一个荣誉座师的体面,估计很快,王丞相就要乞骸骨了。”
南星听不大懂,但好在他也没想懂,如此便依旧静静听着。
“王丞相最懂官家的心思,所以这次科举,上上下下办得格外地严格。”毕竟前段时间,刚出了陈世美冒领功名的案件,虽然高层都知道陈世美没有冒领,但对外公布的案情确实如此,以免各方举子多想,今年才设立了笔迹对照的环节,即进门登记时,举子须留下墨宝,而等成绩出来时,需要当场签字领取考试成绩。
这么一来,虽说麻烦许多,有人不认同,觉得无人敢冒充他,但大部分人还是接受良好,毕竟就是多个步骤,保个安心,不费大功夫。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排队的举子大部分都进去了,黎望遥遥看到大哥进去,正准备等黎晴过来就回去补觉,就看到晏四慢慢悠悠地提着考篮排到了最后面。
他让马夫赶到队伍的后面,随后撩开车帘忍不住打趣:“这不是晏四公子嘛,心挺大啊,这么晚才来啊?”
“你大哥已经进去了?”
黎望点头:“恩,加油,祝你金榜题名。”
这祝福可真不像读书人的作风,不过晏崇让却很喜欢,于是拱了拱手道:“谢了,你赶紧回去吧,下着雨,小心发热。”
……怎么每个人都这么说他,黎望气得松开帘子去接黎晴。
这脾气,晏崇让忍不住失笑,原本起晚的焦躁也莫名其妙被抚平了,黎知常确实是个很神奇的人。
“你们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吧?”
声音从前面传来,晏崇让当即收敛了心绪,见前头站了个俊秀斯文的书生,虽然穿着布衣,眉宇间却很是清爽,是个可交之人,便道:“恩,他是我一个极好的朋友。”
这位书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带着几分愁绪:“我也有个极好的朋友,可惜他生了病,没办法前来考试了。”
……这个,确实是挺可惜的,晏崇让想到黎望,忽然明白过来对方为何会突兀搭话了,不过也没强行解释,只宽慰道:“若有真才学,再过三年也是不迟的,仁兄切莫因此沮丧,会试在前,还是专注眼下最为重要。”
“仁兄豁达,小生周勤,不知兄台贵姓?”
天道酬勤,倒是个好名字,晏崇让便也说了自己的姓名,排队无聊,随之又聊了些其他的话题,竟聊得很欢畅,登记进去后,还有股意犹未尽的感觉,好在已经交换了姓名籍贯,若周勤榜上有名,定能再次相见。
这会儿会试当前,晏崇让还是定了定心,认真准备考试。
*
这会试一考三场,连考九日,对考生的体力和知识储备都是极大的考验。幸好,除了第一日外,其他八日就没怎么下雨,天气虽然阴冷阴冷的,却比冬日里的严寒要好许多。
不过即便如此,每天依然有人晕倒生病被抬出来,多是哭着出来的,还有人死活不愿离开号房,但眼看着命都要没了,考官只能让巡逻的卫兵把人抬出去。
这九日,国子监是不授课的,黎望每日去扎完针,就会来贡院门口等一等,及至第九日,他硬生生拉上了叶老先生,又带了药膳前来迎接自家大哥。
“瞧你担心的,你这万全的准备,就是晕倒了被抬出来,都能立刻下车走路。”叶青士没好气地调侃道。
黎望抿着嘴不搭话,今日天气好,他就站在马车边等人,大哥还没瞧见,倒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颜相公?”
没错,这人正是先头他和白玉堂在祥符县搭救的书生颜查散,当时这位相公冒领罪名,险些把性命搭进去,不过对方本就是进京赶考,在这里见到颜查散倒并不奇怪。
“正是小生,黎公子在此,白贤弟他可好?”
“挺好的,他前些日子回乡去了,不过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回京的,若你有事找他,留个地址,等他回来,我定告知于他。”
颜查散到底刚考了一场大试,见书童雨墨已经找了过来,便留下地址,又再次谢过黎望的搭救之恩,这才被雨墨搀扶着离开。
黎望让南星记下地址,自己则挤过人群到了大哥身边:“大哥,还好吗?”
“困得很,先回家再说吧。”
事实上,黎錞体温微微偏高,进了马车就倒下了,得亏叶青士就在身边,把了脉开了方子,黎望又让护卫先去抓药熬起来,估摸着等马车回到黎府,就能喝上这药了。
黎母也早使人在门口等候,一通忙活下来,等到黎爹回府,黎錞才被妥帖安置好。
“希声如何?”
“药已经喝下了,知常请了叶老先生出手,这会儿已经退烧,估计明天就能好上大半了。”黎母庆幸着说完,又道,“这科举考试,真是磨人得很,当初知常考秀才,被人从考试院抬出来,我这心啊,到现在还惊心胆颤的。”
黎爹便拍了拍夫人,宽慰道:“这不是有叶老先生嘛,知常现在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了,咱儿子那气人的本事,合该要长命百岁的。”
“行了你,我跟你讲,要是知常不愿意走科举,你可不能逼他,明白吗?”
黎爹就差指天发誓了:“为夫冤枉啊,去国子监本就是给他找点事做,不然老去掺和开封府办命案的事,你也提心吊胆,不是吗?再说了,他这身子骨,就算是他想去,为夫也不会让他去枉送性命的。”
“哎,你说得也对,咱们儿子也大了,再过五个月不到,就要及冠了。”想当初,多少大夫断言她家知常活不过十六岁,现在都要及冠了,真好。
“长大了啊,可惜还是孩子脾气,夫人你以后也不要老惯着他,明知道他在耍痴,还纵着他。”天天气他不说,还老告小状,简直比黎晴还要幼稚。
这父子俩,可真是一对活宝,黎母一向都是和稀泥,就算是偏心,自然也是偏心大儿子:“行了行了,多大的人啊,还跟儿子闹脾气,咱知常多聪明啊,连希声这么正经的孩子,都偏疼咱们知常三分呢。”
黎爹:……慈母多败儿,呵。
作者有话要说: 黎汪汪:阿嚏阿嚏阿嚏——
第85章
会元
正所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会试考完,自然不是三五天就能张榜取士的,这段时间最是磨人,就算是黎錞也难免心浮气躁。
好容易挨到三月二十三张榜日,黎家早早就在贡院南面的茶馆定了包厢,晏崇让原本在隔壁,听到黎家的声音,干脆就凑过来一同听通传,而且他也想结识下黎希声,黎家嫡系第一人他早就想见见了。
却是与他想象中的不大一样,端方持正,沉稳不凡,面容也是难得的伟男子,然而若不是这一身书生长衫,他还以为是谁家武将家公子误入了茶楼呢,这面相也过于英武不凡了些。不过仔细看看,眉眼还是与黎知常有些相似的。
“是不是觉得我与我大哥生得很像?”
晏四:“……还好,眉眼确实有些相似。”
黎錞是个不苟言笑的性子,这会儿等结果紧张得很,便忍不住分心听弟弟同友人聊天,一听这话,当即恨不得将晏崇让引为知己:“我与知常确实生得肖似,晏兄好眼光。”
……破案了,果然黎家兄弟就没一个正经的,区别只在于一个是看着正经,另外两个看着就不靠谱。
说话的功夫,已经有官吏提着锣鼓和红榜出来了。
大家的心神一下就被拉了过去,官吏将站在前头往里挤的人推了推,就开始唱榜上的场面话,大致就是感谢皇恩云云,等简短的唱词过后,官吏敲着锣就开始贴金榜了。
一共四大面,上榜者登天梯直达上层社会,而没上榜的,抱歉,今天这个日子,没有人会关注没上榜的人。
等金榜贴好,官吏退场,守在前面的人登时一涌而上,大家都想最早知道名次。而就在拥挤的旁边,金榜前十位的贺喜队伍也出发了。
没办法,考得好就是有特权,贡院的差吏都是抢着报喜的工作,一来是能沾沾喜气,二来也能得打赏,一般这种时候,没有人家会小气的。
“少爷,黎錞少爷是会元!”
南星不愧是跟着黎望学过些武艺的,他看到金榜第一名就跳起来跑了回来,可比晏家派来的力士都能挤,没一会儿就跑进了包厢。
“当真?”黎望超开心地跳起来,拉起呆愣的兄长就是一个熊抱,“大哥,你是会元公!”
黎錞这才反应过来,一时竟觉得有些不真实。
晏崇让听到会元不是自己,一时难免失落,不过等小厮过来说他是第二名时,这失落就立刻被斗志取代了,毕竟会试不是最终成绩,还有殿试在后头呢。
这会试第一名和第二名都在一个包厢,这贺喜的人差点儿没把门槛踏破,不过却不是最热闹的,毕竟黎錞和晏崇让都已成婚,名次高有什么用,还不是别人家的东床快婿。
第三名和第四名才是最炙手可热的,瞧瞧下面提着棍子来榜下捉婿的,那就跟开封府衙差捉犯人似的盘问。
“颜相公考了第四哎,少爷你看,就雨墨一个人,咱们是不是得帮帮他啊?”南星眼神好,倚着窗就看到缩在角落里推拒的颜查散。
“没事,京中榜下捉婿讲究的是你情我愿,他倘若不愿意,就算被强捉了去,总不可能强写婚书吧,毕竟是结亲,又不是结仇。”
果然没过多久,因为颜查散的抗拒,那些捉婿的人只能悻悻离去,他又趁着人群拥挤,很快带着雨墨从后巷离开了。
“咱们錞少爷是头名,晏四公子第二,颜相公第四,这第三的周勤公子,却是未曾听过哎。”南星最近可是对京中夺魁的热门人选如数家珍,这冷不丁出来个没听过的,便有些好奇。
“巧了,你们认得第四的颜相公,我却认得这第三的周相公。”
黎望闻言,也有些好奇:“你认得的人,应是官宦之后吧?不是京中的?”
“确实不是汴京人士,不过却不是官宦之后,知常,你可还记得那日早上你来同我说话,排在我前面的那位仁兄?”晏崇让故意卖了个关子。
“根本没在意过,难不成他就是周勤?”
“对头,那日我与他交谈,言语间就能感觉出他学识渊博,便觉他必定榜上有名,却未曾想这般巧合,竟是前后两名,可见有缘。”其实方才晏崇让听到周勤的名字,就让小厮下去找人了,只可惜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周兄的身影,估计是今日没来看榜。
“那他人呢,能得你晏四公子的赞赏,我可得好好看看。”
“不知道,我派人去找没瞧见,估计是没来看榜。”晏崇让说完,又凑过去道,“周勤应是寒门出身,应试前都住在城外的樵夫家中,听说他有位朋友因为急症没能参加会试,估计是在照顾朋友。”
这听着,怎么有些微妙啊,不过这大喜的日子,黎望没有多提,等下头的人稍微散去些,他们就各回各家,各温其书了,毕竟殿试就在不久之后,可不得好好努力啊。
黎錞中了会元,黎家上上下下都很高兴,黎母甚至多发了三个月的月钱,喜得奴仆走路都是轻飘飘的。
黎爹也很高兴,得了消息就开始往蜀中写信,写给老族长的一封,写给大哥黎泊君一封,写给远在南方做官的三弟黎山霖又一封,好家伙,每封都厚厚一沓,估计是把高兴的心情都写里头了。
“爹,这么高兴,不如替儿子请几天假呗,最近国子监学业好繁重啊,儿子想休息休息。”
黎爹当即脸一拉,虎着脸道:“我还不知道你嘛,你是那种循规蹈矩会把课业都做完的人吗?读书不积极,偷懒第一名,你瞧瞧你大哥,你若是能考状元,为父可以给你请三十天的假期!”
黎望当即也垮起了脸:“爹啊,亲爹啊,这不是没能耐嘛,况且您休想骗我考试,当官多累啊,咱家又不缺我一个,对吧?”
“对你个头,今日老夫高兴,就不揍你了,赶紧滚吧!”
黎望闻言,刚要麻溜地滚,就听得后头老爹的声音传来:“今日,你做了什么好菜,香得这般奇异?”
“酥炸四喜丸子、清汤蜜汁火方、铁锅盐烤焗鸡、拆烩鱼头……”
“行了,赶紧滚吧。”
吃过黎望精心烹制的庆贺宴,黎錞又投入了温书的怀抱,简直就像有无穷无尽的动力一样。黎望自己做不到,便心生敬佩,导致他逢人就说我家兄长如何如何用功,搞得国子监的朋友们最近都不想跟姓黎的讲话。
黎望被短暂排挤,闲极无聊就跑去开封府找展昭聊天,反正最近开封府没什么人命案子,展昭闲得很。
“什么,你被借调去看守殿试了?”
展昭点了点头:“恩,我本就是御前带刀侍卫,最近开封府事少,正好官家想起我,就让我去照看一日。”
“那感情好啊,不过有额外补贴银钱吗?”
说起这个,展昭也很无奈:“自然是没有的,最近展某刚交了租钱,黎大少爷是要资助展某几钱银子吗?”
“那可不行,我若是资助你,岂不成了贿赂,还是等散财童子白某回来再说吧。”黎望一本正经道。
展昭一听,就忍不住头疼:“那还是算了,他回来准得跑来找我比试。”
“那你就从了他呗,打一架的事情,你怎么就总是推三阻四呢?”若是一开始打,可能影响不好,但这会儿两人都是朋友了,黎望也不太明白展昭为什么这么坚持。
“你说得倒是简单,前些时候那么忙,我得帮包大人处理公务,刀剑无眼,倘若受伤了,可不得耽搁公务。”
……这公务员的觉悟,简直了,幸好白五爷没听到这话,不然要是知道自己竟然败给了开封府的公务,估计恐怕得闹一场。
唔,不过五爷很好哄的,一碗鱼汤足矣。
“再有,五爷与我约定的比试,乃是出于气愤之情,并非纯粹地追求武道,用心不诚,比了也没多大的意义,此番他回松江府,必会回陷空岛,陷空岛五鼠行一的钻天鼠卢方个性沉稳,是个有智慧的人,他定会好好与五爷说道一番,约莫下次他再来京,你就能给我俩当裁判了。”
黎望果断表示:“那你俩可得提前通知小生,小生最近沉迷读书,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时间的。”
“……”展昭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
*
日子很快就到了殿试的时间,贡生们早早穿了宫中特制的衣衫,等中门一开,便鱼贯而入,很快就进了金殿答题。
晏崇让站在头一排,这次站队贡生的名次都是打乱的,他随便看了看,没找到周勤的人影,便只好作罢,反正等答题之后,传胪唱名,应该就能看到人了。
想到此,他立刻定了定心,等答题的锣鼓一响,他便沉浸心思破起题来。
这次的考题论的是君王与百姓的关系,晏崇让一看就忍不住皱眉,倒不是题有多难,而是这题太简单,但就是因为简单,让他有些不好下手。
于是他愈发沉浸答题,等到锣鼓再次响起,他才愣愣地放下笔。
成败在此一举了,他已经尽力而为,倘若没得到想要的,也无愧于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嘿,买定离手,谁是状元→_→!
第86章
抉择
与会试不同,殿试是当堂出成绩的。
一共五位主审官,包括王丞相在内,先是筛一遍糊名后的试卷,再汇总论名次。前十名的文章,会呈送到官家面前,由官家选定名次。
这就很考验皇帝的个人素养了,好在赵祯个人文化素养非常不错,这次的题目也是由他亲自出的,自然心里也有一份理想的答卷。
他将案几上的十分答卷大致都翻了一遍,很快就挑出了三篇合心意的文章,当然这三篇本就放在最上面,是五位大臣选出来的一甲人选,只是这名次他有些不大满意,遂将最上面两张换了个位置,这才拿起一旁的朱笔,点了状元。
毕竟在表述都很合他心意的前提下,官家自然更喜欢“字如其人”的看法,于是他选了个他更喜欢的字迹,定为了此届的状元。
所以说这年头书生练字出风骨是很占便宜的,会试因为时间充裕,考官会使人誊抄答卷,最大程度上保证取士的公平性,毕竟批卷的考官并非一人,防的便是有人被暗中收买以笔迹识人。但殿试不同,题是当场选的,还得让天子过目,能在金殿阅卷的都不是蠢人,自然也就避免了这个可能性。
而且能做到殿试呈送到御前的试卷,已经证明了天赋才学,也就没必要誊抄了,所以这时候有一笔好风骨的书法,便是完完全全的锦上添花。
一甲三名敲定人选,之后的二甲三甲便容易许多,一般都与会试的名次差不了多少,只有个别几个会前进,考得实在很烂才会被发配“三甲边疆”,如无特殊情况,殿试是不会黜落贡生的。
待名单敲定,官家就开始宣布三甲人选,同现代喜欢吊人胃口的选秀节目不同,古代朝堂还是非常严肃的,人都是从第一名状元开始宣。
“一甲状元,黎錞。”
“一甲榜眼,颜查散。”
“一甲探花,晏崇让。”
这毕竟是金殿取士,虽然底下的贡生听到一甲宣布都很想直呼好家伙,但大家实在没敢在金殿喧哗,当然了,大家心里那锣鼓喧天简直比宫外等着状元游街的街道还要响。
晏崇让得了探花之位,虽然心中小有失落,毕竟他觉得自己这次答得已经赛出水平了,可没想到自己不仅退步,还被第四名超了过去,心中郁闷的同时,有只能安慰自己是因为颜值突出才得的探花。
一甲三名,是能得官家召见的。
至于之后的贡生,则由第四名传胪代为唱名,怎么说呢,传胪是个倒霉催的,被挤出一甲就算了,还要高声唱名,要是个口音浓重的,唱得不标准估计还得被人埋怨,反正很多官员都觉得做传胪不如做第五名,反正除开一甲三名,其他二甲名次都差不多。
晏崇让没在一甲听到周勤的名字,便想周兄恐是得了传胪之名,这唱名完毕估计口干舌燥得紧,只是他这会儿被召见,没办法使人去送水,便只能按捺心思,等官家提问。
赵祯显然已经被王丞相科普过一甲三名的家庭情况,状元出自蜀中书香门第黎家,他就问黎錞何为延续之道,榜眼出身寒门,甚至未曾娶亲,要是没出陈世美那事,其实官家还是很喜欢给人做媒的,不过现在他很明白赐婚有风险,做媒需谨慎的道理,于是随意找了个题目发问,至于探花郎晏崇让,官家早就认得这小子,问的问题也更加随便。
三人战战兢兢地回答问题,反正等传胪唱完名,三人才被内侍带着去换了官袍,随后去宫门口骑马游街。
晏崇让上了马,就忍不住往后看,却发现跟在他身后的传胪并非周勤,他便忍不住同传胪搭话,传胪就告诉他,是有一个叫周勤的,排在二甲第七。
二甲第七,那就是前十的最后一名啊,周兄会试能得第三名,如果不是答得糟糕,绝不至于到第十名啊,晏崇让想到此,便忍不住转头去看,只是骑马游街,以免踩踏,大家隔的有段距离,他这往后看,根本看不清人影。
哎,算了,等到琼林宴时再找周兄叙话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