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微霁。
暂且信她。
终于送走了一尊大佛。
江桃里松了一口气,转头看着上面?摆放的糕点,
片刻蹙起了眉。
太子出去一趟回来?后,似乎有哪里不太对了,而且隐约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脑海控制不住地浮起一张黄金面?具。
江桃里面?色微僵,赶紧停了下来?摇了摇头,将那?人从头中摇晃出去。
定然是同齐妟待久了,所以见谁都像他。
月疏星稀,嫩柳摇曳似朗朗徐徐有风。
江桃里梳洗后慢悠悠地爬上拔步床,但躺在床上始终不得安眠。
良久后,她又温吞地披了一件素净的外裳起身,坐在窗牖前凝视着外面?。
或许是因为今日之事,江桃里心中始终有种烦闷感。
分明已经躲过半天,却还是撞见了人。
“哎。”江桃里幽幽地叹气。
娘亲的事还没有着落下来?,她想起齐妟始终隐约有不安,却不知这样的感觉是从何?而来?,只觉得愈渐烦闷。
江桃里乜斜地观着天边一轮弯月,月华洒满地,突然兴起想要出去透透气。
白?日出不去,晚上总不能还会撞见吧。
思此她起身,素手取下挂在铜色山羊角上的青玉紫竹灯,推开了房门。
今夜是玉竹守夜,见她突然出来?,还当是什么事,迷迷瞪瞪地睁着眼上前服侍。
“你?睡罢,我只是见外面?月色正浓,想去园中风亭转转,不用跟随。”江桃里温言细语地着。
玉竹听见这话瞬间就清醒了,“太子妃,奴婢跟着您吧,如此深夜有个?伴儿也好。”
玉竹言语如常,眼中却不经意?地闪着怜悯,上前接过了江桃里手中的竹灯,坚持跟在身侧。
众人可见,自太子从外面?带回来?了那?个?孤女后,就甚少来?过院子。
也就今日踏进来?几刻,但很快就离去了。
太子妃刚入府还没有几月,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娘家又出了这等事儿,本就难过。
偏生在此时,太子还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孤女,万般宠爱着。
现在府外面?不知有多少人,都在暗自看着太子府的戏。
玉竹分外怜悯地想着,太子妃现在哪里是睡不着,只怕心中是因为难过,而无心睡眠。
江桃里不知道玉竹的感性,见她坚持要跟着,只能无奈作罢随她跟着,权当寻个?人讲话。
夜间的风带着一股凉意?穿堂而过,月色清冷,临水照月。
风亭岸边柳隐约显得有些凄凉,湖面?似被洒下的月华,镀上了一层柔光。
“太子妃,夜深露寒可觉得凉?”玉竹心细,打眼就瞧见江桃里摸上了双臂,似畏寒的模样。
的确有些凉意?,江桃里点了点头。
出来?时是披了一件软烟罗披风,但还是没有耐不住春寒。
夜间景色幽静深远,她心有贪恋,不舍得现在就折返回去就一直忍着的。
“不如奴婢去一旁的耳房,给您寻来?一件薄衾。”玉竹也看出了江桃里心思,环顾四周最后提议。
离得最近且有御寒之物的,便是风亭不远处,行至几百步有一间耳房,里面?有被衾,刚好可以拿出来?暂用着。
江桃里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竹灯递给了玉竹,温声道:“拿着灯前去吧,刚下过雨小心脚下。”
玉竹手推了推江桃里手中的灯,笑道:“太子妃用着这吧,奴婢无碍。jsg”
“拿着。”
江桃里直径地将手中的灯,塞到玉竹的手中。
她看着周围挂着的竹木灯道:“我就留在风亭中不去旁的地方,且周围也有灯,你?拿着去。”
“嗳。”玉竹知晓主子一向疼惜下人,推搡一两?次后也就收了势。
玉竹弯眼笑着接过了灯,然后抬脚出了风亭,小步急急地朝着耳房跑去。
江桃里见她脚下似生了火,轻声嘱咐了声小心,随后含笑摇头转回了头。
月色笼罩的湖面?水盈盈,荡悠悠的。
江桃里本是凭栏倚靠,观月赏湖,视线无意?间抬起来?,扫过某处却忽然定格了。
她疑惑地歪头盯着看。
风亭对面?杨柳疏疏,窈窕得宛如秦淮河畔的娇娇客,特别是在月色的笼罩下,就显得愈渐的神秘娇羞。
但她却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白?日见过的木婉儿,此刻正提着裙摆一步四顾,最后推开了半掩的后门。,尽在晋江文学城
江桃里皱了眉,悄然地将自己的身子,融入在风亭赤柱后。
不一会儿,后门光明正大地走进来?一人,身着黑耀玄服,似乎要与月色融为一体。
陈云渡环顾四周,后院景色一览全无。
“爷。”他身旁的木婉儿羞羞怯怯,大胆地伸手拉扯着他的衣袖,小弧度地摆了摆。
木婉儿双眸盈盈,一脸的倾慕之意?。
陈云渡收回了视线,落在了木婉儿的身上,眸光无波澜,言语冰凉,“你?的东西呢?”
木婉儿是他早些年,就养在扶风府的清馆儿,是养着准备塞进太子府的细作。
江元良要将自己的女儿嫁入太子府,所以当时他都以为,这枚棋子无用了。
结果没有想到,兜兜转转还是用上了。
“想爷了。”木婉儿双眼朦胧,将脸靠在他的身上。
靠近的那?一瞬间,所有的爱慕都倾巢而出,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此刻身在何?处,心中只想着欢愉。
木婉儿已经近三年之余,没有见过陈云渡了,好不容易入了盛京,所以她就迫不及待,偷偷派人送书信去请人。
她还担忧他不来?,所以送出的信上,她已经拿到太子从扶风府带回来?的那?本名?册。,尽在晋江文学城
果然刚送出去就来?了。
“婉儿好想你?啊。”木婉儿缠绵地用头拱着他的胸膛,鼻翼间的熟悉香气她日夜不能忘怀。
哪怕他未曾破过她的身,却将她调.教得很好。
眼儿无辜,眸含春,笑中带怯,行为大胆勾人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是从私窠子里面?出来?的。
但她却在太子的面?前装得甚好,至今还未有人发?现过她的真实身份。
陈云渡无心风月,伸手无情地将身上的人拉开,冷眼觑着她,声音染了寒:“这就是你?的,让爷亲自前来?拿的东西?”
言语中已经含了不耐的杀意?。
虽如今是深夜却难保后院无人走动,今日他是亲自前来?,若是此间事被人撞见,恐生无限事端。
木婉儿对他语气中的杀意?,似闻所未闻一样,幽怨地嗔了一眼他。
知晓他一向雷霆手段,当下也不做旁的动作了,从怀中将一本小册子拿出来?递给他。
“爷,这是婉儿刚从太子床下翻出来?的东西,被小心翼翼地垫在枕头下,婉儿猜想定然是爷想要的名?册。”木婉儿言语间满是讨好。
“看过了?”陈云渡冷着脸接过小册子,并未先打开看,而是单眼觑着眼前人的脸。
见她满脸讨好,心中忽然就浮现起另外一张脸。
分明已经是半老徐娘了,却还是天真得令人忍不住摧毁。
蠢女人。
他无声地嗤笑。
木婉儿赶紧摇头。
陈云渡为人谨慎、多疑,她一直谨记,在他没有可以看之前,绝对不会看一眼。
料想木婉儿也不会骗自己,陈云渡收回了视线,冷淡地‘嗯’了一声。
然后他倚在门后借着杨柳掩盖,让人从里面?看去门口,似只有木婉儿一人。
他本只是想要粗略瞄一眼,小册子中写了什么,结果刚将小册子打开,看清后就变了脸。
“蠢货!好好看看你?拿的是什么东西。”似笑似怒的暗声响起。
小册子瞬间被丢进了水中。
湖面?的平静月华被打破了。
陈云渡黑着脸拂袖而去,独留了木婉儿一脸懵懂地看着远去的背影。
她脚步欲要跟上去,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脚步顿住了。,尽在晋江文学城
木婉儿立在原地一脸地期期艾艾,直至那?带怒气的背影完全消失,才收回视线。
主子这么生气都没有杀她,大约心中是有她的。
是她这事没有办好,所以才惹怒了主子,不怪主子。
木婉儿将自己安慰好,悄然地将门阖上,转身准备要回去,又想起被丢在水中的小册子,只得幽怨的去捞。
好不容易捞起来?,木婉儿想着,看看被太子珍重?放在床头的东西不是名?单,还能是什么东西。
就算不是名?单,也该是什么珍贵物,许是有些作用的,怎么能这样嫌恶地扔进水里?
这般想着她心更加幽怨了。
怀着幽怨的心,木婉儿将册子打开了,双眼瞬间睁圆润了,‘哎呀’一声,手中的册子落了水。
木婉儿的声音一出又赶紧捂着唇。
没有想到风光霁月的太子床头,竟然是这个?东西!
本来?想要去捞回来?,结果余光瞄到了对面?的耳房处。
有人提灯而来?。
顿时木婉儿就歇了去捡的心思,匆忙离开了原地。
玉竹提着灯,一路踏着青石板前来?,走进风亭,看见紧紧依偎在木柱子后面?的江桃里。
她还当是太冷了,故而赶紧上前,将手中的薄被衾递过去,盖在她的身上。
“太子妃恕罪,奴婢来?晚了。”
玉竹的声音响来?,这才将江桃里的神唤了回来?。
她深吸一口气,手紧抓着被衾,瞳孔微颤动。
木婉儿竟然是陈云渡的人。
“太子妃,可是凉着了?”玉竹目光微扬,见江桃里的面?色难看。
她刚要跪下请罪,却被拦住了。
“无碍,不关你?的事。”江桃里重?重?地咽下那?口气闷在心中,取下身上盖着的薄衾站起来?。
那?处已经了无人了,但在月光的映照下,湖面?漂浮的那?雪白?小册子异常的眼熟。
江桃里蹙眉思索,犹豫了一下,还是越过风亭来?到柳岸下,探头瞧过去。
这下不止眼熟一星半点儿了。
“玉竹,将灯杆递给我。”江桃里头也不回地唤了一声,语气带着一丝焦急。
身后的人闻言,赶紧将手中紫竹灯上的挑杆取下来?,递了过去。
江桃里拿过之后素手撑在柳树上,费力去打捞浮在上面?的册子。
玉竹好奇地伸头瞧着,问道:“太子妃您这是打捞何?物?”
江桃里抿唇道:“许是我丢的东西,但还不确定。”
费力捞了起来?,江桃里没有着急看,也没有了风亭赏月的心思。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手中这本小册子。
江桃里带着玉竹疾步回了院子,临了再三嘱咐了玉竹,今日的事不可外传。
玉竹的嘴一向很严,这一点她算是比较放心。
等回去后,江桃里迫不及待地将白?皮封烫金文的小册子打开。
果然入目便是,狂狼翻涌蝶环绕,两?股交错暗推磨。
江桃里颤着眼看了一眼,满目都是不可思议,双手瞬间就将那?小册子盖住。
这、这是很早之前,她生了一场病,怀玉公主来?探视,看出了她与太子之间,似乎不甚亲密,当她和太子闺房间生了龃龉,而悄悄塞给她的。
她当时看了一眼,便塞进了枕头底下,再后来?就不翼而飞了。
当时她还惶惶找过一段时间,生怕此事闹大被旁人知晓了,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江桃里视线缓缓落在矮案上,那?本孤本避火图上,表情渐有些一言难尽。
这陈云渡总不会是让木婉儿来?偷……孤本的吧?
这样的可笑想法,只存在几息就消散了。
江桃里柳叶细长的眉轻啼,羸弱娇柔似好女,素白?的手搭在矮案上轻敲着沉思。
陈云渡冒着这般大的风险夜探太子府,绝非是为了这个?东西,而且怀玉公主给她时,尚且还没有木婉儿。
这避火图的孤本虽珍贵,是达不到陈云渡以身犯险的境界。
江桃里仔细地回想了,虽然当时相隔较远,还是能隐约听见两?人似乎起了争执。
她猜陈云渡要的东西是另外一样,而木婉儿不知上什么地方拿错了。
之前江府送来?的那?些东西。
江桃里隐约链接上了一些东西,但并不打算细想,点到为止。
因为知晓得越多,到时候就越加难离去。
江桃里在案前坐了会儿,将东西收了起来?,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没有敢再将这个?东西放在jsg床榻上。
她寻了个?隐蔽角落藏好。
方才夜间探幽一番,江桃里现在困意?来?袭,褪了衣裳上了拔步床,将玉勾取下,纱帐子如雾暮层层落下。
翌日,春满人间。
府上因为太子先前出事了,为了吉利而正在大肆地换府中的家具,顺便捣腾出一个?好院子,给刚入府的木婉儿住。
一大清早就将江桃里吵醒了。
梳洗过后,她趴在窗牖前,看着院子中种的吊钟花。
自初春洒下种子,它就开始缠缠绕绕地攀爬在了了枯枝上,如今橙黄黄的花瓣、浅白?色花蕊,相续争相开放着,蝶翼萦绕似隐藏在暗处的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