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靖风看萧扬那依依不舍的样子,只觉碍眼之极。便使了个眼色给张立。那张立也是人精,忙双手抢着接过。赫连靖风低首俯在净薇耳边道:“我们该起程了,昨夜你也累了。”很预期的看到她脸红的样子,他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像似在预告领地一样,向萧扬点了一下头道:“谢谢萧先生。”转身上了车子。
她一直来都是一个人乘火车的。此时,他与她一起在包厢里,她只觉着原本偌大的包厢霎时变得狭小起来。他时不时的喜欢看着她,仿佛她是个花瓶似的,就是喜欢盯着她瞧。她平时与他相处,也基本是默默相对的,所以也不去理他,顺性便靠在沙发上,看着外面。熟悉的景物慢慢驶过,田里的农人,道边的树木,还有大小不一的村庄,就像过客一样匆匆掠过。那秋风透过略略打开了的窗口,带着秋天的气息不停的吹进来,打得发丝飘飘。她伸手理了理长发,习惯性的将它们拨到耳后。左手上的玉镯子轻柔的撞在了脸上,温润如水。她慢慢的放下了手,摸了摸它,不知道为何,父亲一早给了她,她一看便十分喜欢,回到屋里便带了上去。只觉着就像母亲的手在轻佛着她的额头样,舒舒服服的。此时细看,不由地又想起了母亲。
沙发前是一个紫檀木的几案,摆了一花盆芙蓉秋艳,是菊花陈秧中的粗种,已开了数朵,千姿百态的。另外又零散的放了一些水果,糕点和果脯之类的。萧扬送的糖炒栗子也摆在净薇面前。赫连靖风看着她低头瞧着,神色暗淡,仿佛极为难过似的。原来她到底是不舍得那个萧扬连看着他送的东西,也会睹物思人。他风尘仆仆的赶来,不顾北地的事情,也不听众人的劝告,只为着想见她,想陪她过生辰。她却如此,如此的还他。
他本是冷静从容的,自小在父亲的刻意培养下,早已炼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但每每碰到她,便全部破功了。此时见她一副黯然的样子,加上昨日她与萧扬等人在外饮酒的事情他一直耿耿于怀,不由的怒火中烧起来。他猛得一把抓过那糖炒栗子的袋子,“飕”的一声便往窗外扔去。
净薇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得声响,这才抬起了头。只见他正恨恨的盯着她,胸膛一起一伏的,仿佛极力的压抑着什么。赫连靖风见她抬头,一对眸子清清静静的望着自己,澄净无暇的,好象不知道发生何事般。他一把抓住了她圆润的肩头,怒极之间还是不舍得太用力,在面前大声道:“江净薇,你这个骗子。”
净薇被迫的面对着他,盯着他的眼睛,那里头坦坦然然的,竟然全是痛楚。只听他一动不动的回视着她,继续道:“我如何待你,你不知道吗你还念念不忘那个萧扬。我真是个傻子,为了怕你受兵变的影响,把你送到江南。为了你生辰,连夜赶往江南,只为着陪你过生辰
你这个骗子,把我最重要的东西骗到了手,还在这里想着其他人。”
净薇只觉脑中“轰”的一声,一片空白。他是为了赫连靖雷和赫连靖哲的兵变才将她送到江南的他是为了她生辰才来江南的她只觉着心扑通扑通的,一下比一下急;全身的血液也仿佛全部涌到了那里。她什么反应也没有了,惟一能做的只是看着他,看着他
赫连靖风慢慢的,轻轻的将她拥入怀中,仿佛拥着羲世奇珍似的,那么温柔又那么重视,抛开了自己以往的傲气,低低的,呢喃的道:“你这个小骗子。你不知道你已经把我的心骗走了吗”她把他的心骗走了他的意思是净薇再呆也知道他的意思了。他是如此的高高在上,受万人景仰,他是如此的风流倜傥,在万花丛中穿梭来去,他是如此的年少了得,意气风发。他竟然是喜欢她,所以才如此的对她。她只觉得仿佛在云端里般,飘飘然然,仿佛不可置信。他间接的在说他喜欢她她全身没有半点力气,只是软软的任他拥着,心中的某处像是在发酵般,不停的冒出小泡泡。
她的发间隐隐约约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就这么萦绕着他。那散开的发丝又一丝一缕的与他的手指纠缠着,她温软的身子真真切切的在他怀中他觉得无比的舒服,无比的舒坦,现在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幸福。就像小时候,他做错了事情,母亲责打他了之后,又会将他抱在怀中细细的哄他,低低的给他讲故事。之前不懂,现在才了解原来那是幸福。就像她此刻任他柔柔的拥在怀中,也不抗拒,也不挣扎,听他低诉,任他亲吻直到天长地久。
他没有问她,他还是怯弱的。他不想问她,他不敢问她。他只知道她在她怀中,真真实实的在他怀里,谁也抢不出,谁也夺不走。她是他的,自她答应他父亲来北地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是他的,永远是他的,永永远远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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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苑草茸茸===
他是喜欢她的,她只觉得全身酥软,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就这么依偎在他胸前,听他传来的忽急忽缓的心跳,仿佛也是一种难以言语的幸福。她好想告诉他,根本没有什么萧扬,什么都没有。她惟一想的,念的,盼的,望的,也只有他而已。
此时此刻,她才知道其实他才是真正的骗子。从成亲一开始就一点一滴的,一举一动的,一丝一缕的编成了网,将她卷在其中,永世不得逃脱。他不知道,他同样也骗走了她的心。但她却不能告诉他。因为她已什么也没有了,什么都给了他了。
赫连靖风将她抱起来放在沙发,他就这么坐着,让她侧躺着,头枕在他腿上。他十指成梳,轻轻的梳着她如丝如缎的长发,动作温柔到了极点,慢慢的,缓缓。他不说话,她也不作声,但空气里却极为甜腻。风儿不停的从窗缝里吹进来,拂在赫连靖风脸上,竟觉得十分舒爽,多日来的疲累和烦郁仿佛也一扫而空了。净薇就这么躺在他身边,像是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他看着她娇羞的脸蛋,轻轻的俯在她耳边呓语道:“要吃些水果吗”他温温的带着清清的烟草气息就这么拂在她脸上,她心里漾起了微甜,如花香飘过,只低低应了一声。赫连靖风从几案上的瓷盘里挑了一颗葡萄,细细的将皮剥掉,这才喂到了她口中。他从小到大,皆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从来都是别人侍侯他的份,哪里这么侍侯过别人。但他就是觉着满足,就算是以往打了胜仗,这次平了赫连靖雷和赫连靖哲的叛乱,也从未这么开心满足过。又拿起了一颗,慢慢的剥好了皮,将手摊开放到她嘴边,等她将核吐出来后,方又再喂了给她。
她就这么躺在他腿上,温暖舒服到了极致。他又将第三颗葡萄递了过来,她略略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只觉他眼中柔情似水,几乎要将她溺毙了一样。她将眸光轻轻移开了些,柔柔的将他的手推回他嘴边道:“你自己”却见他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却还是将葡萄递到了她嘴边,示意她吃下。她如花瓣似的嘴唇轻轻张着,那粉嫩的颜色犹如罂粟般吸引。他心中的某一根弦仿佛拉到了极点,这时便猛然绷断了。他慢慢的俯了下去,辗转吸吮,肆意的放纵自己与她嬉戏,尝遍她唇齿之间所有的美好。
她低低的颤抖,随着他火热的攻势,唇舌的交缠吸吮,原本白的双颊渐渐转为嫣红,红得好似初夏的花火,又似深秋的枫红,只觉得脑中一片火热,像是刹那之间,天地倒置、宇宙轮转,除了他的阳刚气息,坚实的怀抱和似乎永远都不会满足的热吻之外,其他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似乎天长地久也只是一个恍惚。
良久、良久以后,赫连靖风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她诱人的唇瓣,发出满足的叹息,闭上眼睛,面颊搓揉着她的发丝,嗅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沉醉在她的柔情似水中。他低低切切的喃喃道:“净薇,净薇”
净蔷上车后,便在侍从的安排下进了包厢。她本以为赫连靖风定是会来看看她的,她一向来对自己的姿色是十分自信的。况且赫连靖风潇洒风流,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她倒不信她会入不了他的眼。但左等右等,也不见半个人。只有两个士兵静静的站在包厢门外,问起话来,也是一问三不知的。瞧着车窗外的景色,又是千篇一律的房子,山川之类的。她早已坐不住了。好不容易熬到了晚膳时间,只见侍从送了饭菜过来。她哪里有什么心思吃饭。忙楸住问道:“大少在哪个包厢”那侍从知道她是少夫人的妹子,不敢得罪,回道:“大少自然在他的包厢里。”
净蔷到了赫连靖风包厢的门口,只见有好几个侍从和听差站着,便仰着头吩咐道:“帮我开门,我要见大少。”
彭定力回道:“江小姐,大少和少夫人在里边。吩咐我们不要随便打扰”他还记得大少吩咐时候的语气,仿佛极为压抑似的。他是过来人,又怎么会有不知道的道理。
净蔷素来指使惯了,哪里容得下别人拒绝,冷着声音道:“你不好禀报一声的你怎知道大少不肯见我呢”
彭定力也是聪明人,虽然知道她是少夫人的妹子,不可得罪,但也看不惯她骄横的态度,只淡淡的道:“江小姐,不是小的不给你禀告。但大少确实吩咐我们不要去打扰的。这里的几位弟兄皆可以为我作证的。”
净蔷见他一再推拒,不由的火了起来,扯着嗓子道:“姐夫,我是净蔷,我可以进来吗”包厢内好半晌没有回音。彭定力等人也默不说话,四下里惟有火车隆隆的轨道声。净蔷见没有回音,便上前敲起门来,道:“姐夫”又过了一会儿,屋内方传出了赫连靖风懒懒的声音:“彭定力,什么事情”彭定力忙回道:“大少,是江小姐来了。”好半晌之后,赫连靖风才道:“让她进来”
彭定力这才推开了门,净蔷得意的瞪了他一眼,这才跨进了包厢。这间包厢自然与她住的那间不同,她一入眼的是间类似小客厅的房间,里头又有间休息的房间,用珠帘和层层纱帘隔开着,随着火车的晃动而左右摇摆。摆设一类也是极富丽的,西式的沙发,几案,看上去十分的舒适。
净薇从休息间里走了出来,浅笑着道:“妹妹是不是觉得闷啊”
净蔷见她穿着一件月牙白的旗袍,与早上时穿的黄色不同,却别有一番楚楚动人的风韵,心中总觉得不快,只清清的回道:“自然是闷的。我一个人在包厢里,无聊死了。姐夫呢”正说话间,赫连靖风才慢慢度了出来,道:“妹子来了啊。”净蔷一见他,马上漾起甜笑道:“姐夫,我好闷哦。所以来看你。”
赫连靖风转头望着净薇道:“饿了吗”见她笑着不语,这才又转头问净蔷道:“妹子用过晚膳了吗”净蔷忙回道:“还没有。我一个人很没劲。”
净薇看着赫连靖风,仿佛在征求他同意似的,道:“那净蔷就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用膳吧。”
听差们很快就将饭菜端了上来,虽说与北地府中是不能比的,但还是十分精致的。净薇浅笑着道:“净蔷你多吃些。”
赫连靖风也不说话,只拿起了瓷碟夹了好些菜,递给了净薇,笑着道:“你自己也多吃点,都瘦的只剩骨头了。别人若是不知,还以为我赫连大少虐待你呢。”又转头向净蔷道:“妹子你不要客气,就当是自己家里一样。”
净蔷带着妒忌的看了净薇几眼,却也无法作声,只得闷闷的吃饭。
这几日的观察下来,发现大少竟然对净薇是颇为在意的。她对自己是十分自信的,一直觉得自己的姿色是比净薇美艳,若不是当时父亲定要以嫡出的理由将净薇许配给赫连大少,否则现在在大少旁边的便是她了。她本来没有见过赫连靖风倒也无所谓些,但那日在江南司令府的大厅一见,赫连靖风的英俊潇洒,仪态不凡,是她身边无人能及的,不由的懊悔了起来。早知道当初就跟父亲软求硬磨。不过没有关系,以她的姿色和手段还是有很多机会的,特别是他这次答应她到北地的事情,给她创造了很多机会。
菜撤下去后,听差们又送上了茶。净蔷扯了话题跟赫连靖风聊天,净薇也不插嘴,只在旁边听着。赫连靖风仿佛也好象心不在焉似的,总是不停的看着净薇。其实他哪有什么话与净蔷聊,只是问三句答一句罢了。现在已实在后悔当时一口答应她来北地的事情了。对她的表现和企图,他又岂会不明白。当时只不过气愤净薇与萧扬的事情,现在雨过天晴,他又与净薇和好如初了,巴不得一分一秒的缠在净薇身边。且下午,他对净薇袒露心事,净薇虽没有回应,但方才亲密时的娇喘,低吟,在极致时缠缠绵绵的他耳边唤他的名字,便已经使他欣喜若狂,不能自己了。她本是矜持害羞的,此番怕已是她对他最大的回应了。
好不容易又挨了片刻,赫连靖风方才道:“净蔷,时候不早了。你第一次到北地,要好好休息,才能好好游玩啊。”
净蔷见他如此说了,自是不好意思在留下来了。这才告辞回了包厢。净薇倒觉得不好,道:“怎么下逐客令似的”
赫连靖风已一把抱住了她,道:“我觉得我们这里的灯已经够亮了。”
净薇的心里就如同化作了一滩水般,只觉得清清软软的。什么净蔷,什么林小姐,什么的什么,都仿佛是过眼的烟云。
那灯光莹莹,带点幽缈,是化外之境般,照在两个相拥着的人儿,那影子就像两条相互缠绕着的藤蔓,倒影在车窗上,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却又那么的真真切切,仿佛就要这么永远的纠缠着直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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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暮暮朝朝===
阳光透过火车的玻璃点点滴滴的射进来,但却钻不进车窗内厚厚的天鹅绒帘子,所以整个包厢还是暗暗,仿佛混沌初开,一切皆处于朦胧中。
赫连靖风已然醒着,她正卷缩在他的怀中,眉头舒展,嘴角微微向上弯着,仿佛亦自在做什么好梦似的。几个发丝,轻轻的附在额上,被她如兰的气息一拂,便微微颤动。他心中柔情万千,只觉的此情此景仿佛像在梦中一样。犹记小时候夏日的夜晚,母亲抱着他在园子纳凉的时候,每当有流星滑过的时候,母亲便会让他许个愿望,说流星会帮他实现的。可后来母亲去世了,父亲将他送到了国外,他也真正知道了其实许的愿望只是个寄托而已,十之八九是不能实现。但他现在却相信了,却想许愿,愿此刻能长长久久。
犹记得有这么一句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以前读到的时候,还觉得颇有几分道理,男儿自在四方,又岂可被男女情爱所绊牵呢。现在却对此嗤之以鼻,若是真的爱上一个人,怎么会不期望与她暮暮朝朝呢。他就想年年月月天天,不,时时刻刻分分秒秒的拥有净薇。她微红的脸颊,犹如春日的海棠。他贪恋的望着,心中也有些不明白,为何身旁百媚千娇无数,他却为她动了心呢。现在还能清楚的想起当日第一次见她的景况,她蓝衣黑裙,粉黛未施,一副极普通的女学生打扮。但他却在那一刻才明白,素妍到极至,如雪中之寒梅,也足以夺走人间一切庸脂俗粉的颜色。
或许就是那一次的短短一面,他便同意了父亲的婚事。成亲后,她还是清清柔柔的,仿佛他与其他人没有什么分别。对他是温婉的笑,对别人也是温婉的笑。他向来对自己颇为自信,家世容貌皆为一等一之人。自他留洋回国正式在宴会上亮相后,多少名门淑媛对他趋之人禺,用尽了办法手段想结识他,绑牢他。她却像是没有瞧见似的,从不过问他的行踪。一开始,他还以为她是欲擒故纵,到后来才知道她根本就是不在乎。她就是这个样子,让人又爱又恨,又气又怜。
他哑然的笑了出来,用手捏了捏她柔嫩的小鼻尖,喃喃的,又像惩罚似的叫道:“小骗子,起床了。”她是累极而眠的,模模糊糊的听到他的声音,只是嘤咛了一下,将身子略略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眼。那动作极为妩媚,就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咪。他到底还是不舍得吵醒她,只偷偷的在她鬃边轻吻了几下。
张立等人是轮流守卫的,见赫连靖风拉开了门出来,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忙道:“大少,可上早点”
赫连靖风一看车窗外的太阳,已然快中午的样子,嘴角微微向扬,说:“不用了,去命他们准备一些少夫人喜欢吃的饭菜。”张立忙打发了人下去。
张立又报告了一些琐事。赫连靖风这才回了包厢内,只见净薇已经起了身,正坐在沙发上打理一头乌黑的青丝。他不觉微笑,走了过去,接过她手中梳子,替她梳理了起来。那天鹅绒窗帘已经拉开了,阳光已丝丝缕缕的洒了进来,折射在两人身上,像似镀了层金色。他低低的笑道“以前,有人替自己的夫人画眉,而名传千古。不知今日我与你梳发,会否让他人笑谈”别人若是知道一向冷傲的赫连大少会帮其夫人梳发,怕是难一置信的吧。净薇不由“噗嗤”一笑,眼波流转,咬着下唇娇嗔地瞄他一眼,似恼似啧似笑,光影为之失色。她眼睛本是清灵,此时阳光下更如秋水盈盈。
赫连靖风从未见过她如此神色,又调皮又娇媚的,简直要夺去他的魂魄。他心中不禁一荡,手上更是轻柔。那车厢里虽然封闭性良好,但火车隆隆之声始终是不断的。此时两人静默不语,却清晰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那车窗外本已到了秋末光景,高低松树,绿色格外苍老了。而树中所夹杂的各种果树,叶子都有一半焦黄,风吹着树叶,沙沙地响起来。那风吹过去,刮着那些黄叶,飘飘泊泊,一阵一阵,四处飞舞。颜色却是班驳的,像是五彩的锦缎,流光溢彩。
他慢慢的梳着,那一头黑发如绸缎般,就这么躺在他手心里,光滑如丝。他想替她梳一个发型,但终究还是水平不够,挽来挽去老是挽不好。那发丝就不停的在他手上,脸上拂过,淡淡的清香缠绕在额头,鼻尖,唇畔,惹得他心痒难奈的。她唇角止不住的漾出了笑意,想伸手接过梳子,但他就是不许。低头在她耳边,如小孩子般撒娇,又似发誓般的说:“我就不信我弄不好。”她更是笑厣如花。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就那么一刻,又仿佛已经历了几个轮回,他总算是替她挽好了。拿了镜子一照,松松散散的,哪里有什么样子瞧得出来哦。他颇为懊恼,却脸色如常的看着镜中的她道:“第一次弄,也还可以了。以后多挽挽就熟练了。”也不知道是安慰他自己还是安慰她。她从小到大哪里挽过这种发型,当真是难看的。但心里却像沾过蜜糖一样,甜得都快要发腻了。赫连靖风左看了一下又看了一下,道:“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又去首饰里挑来挑去,半天却也挑不到满意的。猛得看到几台上的芙蓉秋艳,摇曳生姿的,道:“好虽好,却是菊花。西洋是无所谓的,国内却是忌讳的。不然你戴上,定是人比花娇的。”他虽无心,但她心中却隐隐约约总觉得不好。
门上传来了敲门声,张立的声音传了过来:“大少,午膳准备好了。”赫连靖风道:“送上来吧。”喜鹊和几个听差便推了门进来。平素喜鹊都是跟在净薇身边,形影不离的。但这几日,因赫连靖风在,所以只是在外面侍侯,也不方便进包厢。这时,指挥听差将东西摆好了,看了一下净薇,已忍不住笑了出来,走到净薇身边,轻轻道:“小姐,今日怎么挽了发啊”净薇不语,只转头看了赫连靖风一眼,见他脸色虽如平常,但还是掩饰不住的有那么一丝尴尬。喜鹊又怎会知道其中故事,笑着道:“小姐,我帮你弄过吧。”净薇看赫连靖风的样子,只见他也盯着她瞧着,眸光深幽,仿佛在等她的答复似的。她起了身,道:“先吃饭吧。”喜鹊却是不死心的道:“小姐,那我吃好饭再帮你挽。”
赫连靖风的脸色已快铁青了,净薇实在不忍喜鹊撞在火山口上,微微笑道:“不用了,我吃过饭看一会书,又不是要出去见客。”这几日,不知道怎么的,她最近好象容易疲累,越来越嗜睡了,常常一睡就是一个下午。
到了第三日,总算是到了车站了。孔家钟自然是早已经命人警备了,比净薇回江南之日更是多了好些士兵和随身的侍从。被赫连靖风牵着,一步一步走下了火车,当真有恍若隔世之感。她那日离去,大雨滂沱。今日,却是阳光普照的。他那么牵着她的手,那么的温暖,那么的有力,就如同成亲那天,他带她穿过一重重房屋,绕过一个个的园子,带她回到两人的屋子那么的小心翼翼,那么的珍重万千。仿佛这一辈子,他与她就要这么走下去了。她犹记得她初来时,虽然淡然,但还是压抑不住的惶恐,惶恐他,惶恐迎接她的未知的一切。但今日,他已牵着她的手了。
督军府邸一切如常。丫头婆子们见她时,更为恭谨了。倒是喜鹊第二天在她梳洗时已唧唧呱呱的说了起来:“小姐,二少爷和四少爷已经被大少送出国了。二姨太也送到了别院去了。这下子小姐,你在府里可是大大不同了。”原来他把叛乱的二少和四少送出去了,这个自然是要比留在北地好。其实一般叛乱的为首之人,定是没有好下场的。他能如此做,已足见他宅心人厚了。若是今日换作失手的是他她猛得打了个冷颤,若是今日他那几日在火车上,她问起这事,他只清描淡写的说了几句,只笑着道:“你又不懂这些,问它作甚这些是男人的事情。”她也不好再问,现在想来,其间惊心动魄是可想而知的。
但他却在事发时将她送回了江南,就为了她可以逃过叛乱之劫。她心中酸酸柔柔的,几乎又要落泪了。kbdgttkbd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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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染梦淡红===
他自回来后,便是忙的分身乏术了。军中有一些事情要整顿,特别是人员分派方面。好在自收拾了赫连靖雷和赫连靖哲后,下面的人伏帖了不少。此次布置好了人员,加上本身支持他的一些青年军官势力,北地军中已有一番新气象。
孔家钟走了过来,见张立站在门前,低声道:“张总长,大少去了一趟江南,回来后神清气爽的。跟少夫人和好如初了吧。”孔家钟此时已经升为赫连靖风的秘书长了,而张立也已经接替了他的位置。张立“嘿嘿”的笑着叫了一声:“孔秘书长”,低声回道:“可不是。在火车上,大少才出了一次包厢门。”两人俱会意一笑。
张立敲了敲门,行了个军礼道:“大少,孔秘书长来了。”这才推开了门,请孔家钟进去。赫连靖风正在批阅公文,也没有抬起头来。孔家钟行了个军礼,才道:“大少,您吩咐的事情办好了。但关于赵宇天和谢鹰奎那两人要如何处置”自此两人叛变被拿下后,一直还在狱中,只等赫连靖风回来处理。其实要处置也是颇为困难的,此两人毕竟是跟老督军出身,俗话说的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军中还是有一部分人希望能赫连靖风从轻处理的。赫连靖风将手中的公文略略放下,抬头看了孔家钟一眼,深冷凌厉的,也没有说话,只用手在颈中比划了一下。孔家钟一凛,已知道该如何安排了。
孔家钟猛想到一事情,赶忙道:“大少,南方内线有消息传来。说是段宗康大帅病重,底下的各子已有动作了。”赫连靖风已放下了手中的派克钢笔,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显然对此话题颇感兴趣。段宗康大儿子段旭仁虽没有什么才干,但因是嫡出,所以在南方军队中也有一部分势力。二儿子段旭德倒是能干的,又娶了西部七省曾泰宪督军之女,所以得到西部的大力支持。南部军中大致分为这两个势力,其余一些中立的部将的都属于观望状态。现在段大帅一病重,就如北地一样,夺权之争也就正式拉开了序幕。
赫连靖风淡然的笑道:“不错。北地就在等这么一个时机。”孔家钟一惊,说:“大少,你不会是想”
赫连靖风看着他道:“不错,就是那个意思。此番我去了江南,与江司令也进行了密谈,他已答应我支持粮草和部队。军队我也不怎么稀罕,但有了他的粮草保障,又何怕拿不下西部呢”“西部”孔家钟愕然。“不错,我们现在要开始筹备布置了,等大帅一去,我们就可以发兵了。万里江山,难道叫我满足这么小小的北地八省吗”
又略谈了一些军中该如何筹备之事,回到府中已经快天黑了。进了厅里,只见江静蔷已迎了上来,娇笑道:“姐夫,你可回来了。我已经等好久了。”
赫连靖风淡淡的道:“什么事情”净蔷啧道:“姐夫,你不是答应我到了北地,要陪我游览的吗我已经来了好些天了,你没有一天是空的。”
赫连靖风看了四周,也不见净薇,随口道:“我安排一辆车子和几个随从给你,你喜欢到哪里游玩就去哪里。”
净蔷已扯着他的手臂,连连摇晃,撒娇道:“不行。我定要姐夫陪我。”
赫连靖风已觉不耐,不着痕迹的将手抽了出来,问着在一旁侍侯着的王妈道:“少夫人呢”王妈回道:“少夫人歇着呢。”
赫连靖风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已近黑沉,怎么净薇到现在还在睡着,忙问道:“少夫人不舒服吗去请了医生没有”王妈见他着了急,也赶忙回道:“少夫人好象没有不舒服。用过了午膳,只是觉得倦,就去躺着了。现在也没见她起来。”
赫连靖风听了,这才略略放心了点,也不去理会净蔷了,赶忙上了楼去。净蔷在厅里一脸的恼怒,却也无可奈何。
她其实也睡久了,只觉得半梦半醒的,人感到很疲倦,就是不想起身。他推了门进去,只见纱帘垂着,屋内暗沉一片。他怕吵醒她,便收了脚步声,轻轻的走了过去。抚了她的额头,还好也不见烫手。她到是醒了,缓缓的睁开眼,迷朦的望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回来了。
赫连靖风侧坐在床上,背靠着铜栏干,道:“把你吵醒了吧”净薇摇了摇头,柔声道:“怎么今日这么早回了”
赫连靖风点了点她的鼻子,道:“怎么是在埋怨我这些天没有好好陪你吗”
净薇脸一红,她哪里是这个意思。赫连靖风却是颇喜欢她局促的样子,笑着道:“真的在怨我”净薇被他逗得不由的嫣然一笑,只得轻声道:“没有。”
赫连靖风又摸了摸她的额头道:“是不是不舒服”她懒洋洋的动了一下,道:“没有不舒服。”最近也不知怎么的,就是浑身乏力,动也不想动。赫连靖风轻声道:“差人去叫个医生来看看。”
净薇道:“真的没事。”把头埋在枕里,又用极低的声音像是不好意思的呓语又像是撒娇道:“就是想睡觉嘛。”那样子真像是让人爱不释手,巴不得捧在手心上。赫连靖风哑然而笑,说:“好。好。只要你喜欢没有不舒服,那我就不叫医生。”
正说话间,喜鹊已来请用膳了。晚餐是西式的,厨房里平时就按两人的喜好煮。一般午饭是中式为主的,依净薇江南的口味,间杂着一两个北地的风味。晚餐一般是西式兼中式的。听差将菜端了上来,是法式的烤牛排,上面淋了鲜香可口的酱汁。平素净薇也是喜欢的,也不觉得油腻。这会儿一看,只觉胃里一阵翻腾,她忙用手捂住嘴巴,止不住的打嗝。
赫连靖风忙站了起来,替她拍了拍背,急道:“怎么了是不是厨子的手艺不对我把他赶出去。”督军府的厨子自然是北地数一数二的,又怎会手艺不好呢。净薇揉着胸口,好不容易止住,方道:“没事。只是觉得太油了。叫人给我来的清淡点的。”听差的忙下去吩咐。一会工夫,厨房已送上了江南的清粥小菜。赫连靖风亲自端着碗喂了几口。说来也怪,吃了几口的粥竟然也没有反胃。净薇见丫头,婆子,听差的都站着,只觉得不好意思,忙从他手中接过碗道:“我自己来。”
赫连靖风见她没事,也不和她抢,便坐下吃了起来,边吃还边不停看她,眉头微蹙的。
第二日也是如此,总是隐隐的反胃,不停的想吐。她心底隐隐约约知道怎么回事情,有点慌乱,也想不好要不要叫医生。喜鹊倒是看不下去了,嚷嚷道:“我的小姐,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我服侍了你这么久,也没见过你这个样子啊。”她不谙世事,自然不晓得。到后来,喜鹊也不管她是否反对,便打发了人去请了医生。
那吴医生是督军家专用的,从英国留学回来的,检查了一下,又问了好些个问题。这才笑着道:“恭喜少夫人了,您有孕了。已有一个多月了。”喜鹊是呆掉了,张着嘴半天没有反应。净薇因自身关系,心里有些底的,得到证实,还是雀跃的,笑着道:“谢谢你,吴医生。”那笑如樱花盛开,那吴医生也不敢直视,忙告退了下去。
喜鹊到底是反应了过来,大笑着道:“小姐,恭喜恭喜,。我也跟着你水涨船高。呵呵。”这丫头就怕别人不知道她的重要似的。净薇笑着啧道:“什么水啊船啊”喜鹊乐呵呵的道:“小姐,你要吃什么吗”净薇一直不停反胃,一点胃口也没有,只道:“不用了。”喜鹊也不让她下榻,只道:“那你要什么,只管吩咐我。”净薇躺了半天,实在觉得无聊,猛得想到初香当时所送的书,便打发了喜鹊去取来。那是几本原文书籍,是从国外带来的。她回来后也没有看过,这是想到了,便想看一下。喜鹊很快便拿了过来。
她也随手翻了几页,只当做消遣。心思也没在这个上面,手不小心一抖,只见从书中掉了几张相片下来。她捡起一看,竟然是以前与初香和萧扬游玩时所照的,三人笑颜如花,当时也确实是开心的。也知道是否是初香有意放进去的,但见到照片,回味以前的时光,也觉得颇为开心的。正看着,只听门被推开的声音,她抬头一看,竟然是赫连靖风。自那日在火车上,他唤她小骗子后,她已知道他十分在意她与萧扬的事情,虽然她与萧扬清清白白,一点事情也没有。但此时情况也是比较特殊,一惊之下,忙将照片胡乱的塞进了书中。
那吴医生是督军府邸的专用医生,从府邸出来,已忙挂了电话给大少去道喜。赫连靖风本是在办公的,一听到电话,哪里还有心思静下来,便差点在办公室内跳起来,差点大叫,当真是开心的不能形容。幸好听差,侍从们都在外面,否则怕是要笑了。赶忙叫张立备了车回了府邸。
他见她有些慌乱的盖着书本,也不以为意。心里全是狂喜,哪里还能分析这个。净薇见他满脸的笑意,仿佛全身皆在笑,说不出的愉悦。她总归有些害羞,也不知道如何跟他开口说有身孕的事情。他一进来,便紧紧的抱着她,随即又紧张的略略放开了些。他其实是在等她亲口告诉她。
她琢磨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却已笑着开口说:“我抱你到床上去,不要看书了,好好休息。”说着,已轻轻的抱起了她。他将被子替她盖好,道:“睡一觉吧,不许累着了。”她本是不太累的,但最近却真的是很嗜睡,才一沾枕头,眼皮竟也慢慢重了起来,睡梦中只听着他模模糊糊的唱着一英文首歌,但歌词是什么,却听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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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江东烟树===
等到醒来已是大黑了,他正侧躺在床上,温柔的凝视着她,那里头仿佛是盛着满满的海水,深深浅浅,晃动不已。她心中某一处,柔柔酸酸的,涨满了说不出的感觉。她轻轻的笑着,带着一股暖暖的笑意,说不出的慈媚动人。那种温柔慈祥他曾经看到过,就像小时候母亲佛堂里的供奉的羊脂白玉的观音,满脸的慈爱与温柔。
她的手慢慢的伸过来,拉住了他厚实宽大的手,那柔若无骨的触觉竟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缓缓的将他的手放到她的小腹上,隔着薄薄的睡衣还是清楚的感受到他灼热的温度。赫连靖风知道她的意思,知道在她那纤细的身躯里孕育着他与她的骨血,他与她的孩子。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来形容他知道这一消息时的感觉,她有了他的骨肉,他与她的血融合在一起,那么他与她将生生世世,永永远远的纠缠下去,直到天荒地老,直到海枯石烂。
她微微侧了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极低的说道:“我有孩子了。”那声音仿佛像是遥远之处传来的天籁之音。他微微笑着,手轻轻的,缓缓的,柔柔的,带着宠溺又万千珍重的抚摩着。她半天也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心里甚为忐忑不安,便略略抬头,道:“你不喜欢吗”只见他眉角眼梢皆是醉人的笑意,愉悦万分的样子,那嘴角的弧度更是扯到了止不住的程度了。他点了点她的鼻尖,呵呵道:“我怎么会不喜欢,我太开心,太快活了。”说罢,就紧紧的抱着她。低低的道:“我在办公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我都开心的跳起来了,还好张立他们都在外面”见她脸上呈现的笑意,又有些不好意思,便佯装凶狠的道:“不许笑。”她那里理他的威胁,难得见他如此不好意思,便益发笑的不可抑制起来他嘴上虽这么说着,但脸上也是笑容朵朵。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即使无声,也感受到浓浓的温馨与幸福,彷佛是永远的春天,香妍的百花齐放着。
第二日,整个府邸都已经知道净薇怀孕之事。四姨太,六姨太,七姨太,八姨太都亲自过来问好。自赫连靖风真正掌权后,平素几个姨太太见了净薇更是客气有礼。现今遇到净薇怀孕,知道她在督军府的地位更是一人之下,所有人之上,无人能动摇了。所以皆带了燕窝,参汤等补品过来。六姨太是个极聪明之人,一进来,便拉着净薇的手,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的道:“少夫人,大喜,大喜啊瞧你这模样,这一胎啊,定是个男孙。”四姨太也连连点头,笑着道:“其实男女都好,大少还不是都捧在手心里啊。大少和你这么年轻,定是会三年抱两的。多子多孙多福气啊”七姨太还是老样子,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却也极为高兴,道:“真是件高兴的事情,要多谢菩萨保佑。”四姨太又道说:“若是老督军在,怕是要乐昏了。这可是长孙啊。”净薇只是笑着,平时见姨娘们,她都是客套待人,却不是很喜欢与她们多聊的。但今日,不知怎么的,就算她们所说的都是痒痛不关的,她听着也觉得舒畅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