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也没反抗,只是往副驾那边倒过去。
林赫使不上劲,把脑袋也探进了车里,揪着他衣服想把他拽过来。
等这人突然扑过来手抢在他前边儿往车窗开关那儿摸过去的时候,林赫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我操。
车窗往上抬了起来,林赫赶紧往外退,想把脑袋先撤出窗外。
但车窗本来就只开了一半,再加上头发被这人一把揪住了他一时半会儿撤不出来,很快车窗就卡在了他脖子上。
他只得咬牙等着车窗受阻自动再放下去,没想到这人在车窗正好卡他脖子下边儿的时候一把拔掉了车钥匙。
熄火,断电。
林赫这一瞬间的感受有些不好形容,人生都灰暗了。
“打啊!”那人推开车门喊了一声。
林赫没出声,车门一开,他这个夹在车窗里的人就得颠着小碎步跟着退,没功夫再开口。
“你他妈挺牛啊!”那人对着他腿踹了一脚,“我好几年没被人这么打过了,您头一位啊!”
“你活得挺幸运,”林赫梗着脖子,“就您这操性,居然全胳膊全腿儿活到了今天?”
“别废话,”那人在他后背上砸了一拳,“给小爷道歉!赔钱!”
这一拳劲儿不大,就跟咳嗽的时候有人给拍背似的,但林赫正感着冒,本来就喷嚏咳嗽个没完的,这一拳他咳了好半天,鼻涕都差点儿咳出来了。
他把手伸进了兜里想拿手机,接着手腕就被抓住了,拧到了后背上。
“要报警?太纯洁了你!”那人从他兜里摸走了手机,蹦着对他一通又踹又砸的。
每一拳每一脚的劲儿都不算大,刚好是能不打伤他又能让人疼得特别窝火的程度,林赫一边咳嗽一边感觉嗓子眼儿里快能喷出怒火来了。
“真感冒了啊?”那人打了能有两分钟才停下了,又掏了掏他的兜,拿出了他的钱包和一盒感冒药和两片退烧药,“我以为你丫装的呢,还发烧了?”
林赫没吭声,他活了二十来年想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卡在自己车的车窗上撅个腚任人打骂。
“林赫,”那人抽出了他钱包里的门禁卡念了他的名字,“你好。”
林赫打了个喷嚏。
“我叫宋一,”那人握了握他的手,“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林赫甩开了他的手:“你有完没完?”
“手挺烫,”宋一绕到驾驶室里坐下,跟他脸对脸地瞅了一会儿,又伸手在他脑门上摸了摸,“哎你发着烧呢?”
“脚拿开,”林赫低头看了看他还放在车外的脚,“我鼻涕要滴出来了。”
“操。”宋一赶紧把脚缩进了车里。
想想他又在车里看了看,拿过后座放着的纸巾盒,抽了两张纸,往林赫面前凑了凑:“还真是,我看见了。”
“是么,”林赫看了他一眼,“那看仔细点儿以便宜铭记终生。”
“那必须的,”宋一乐了,“我打了十年架,有被打出血的,有被打掉牙的,吓出尿来也见过,还头回见着被我揍出鼻涕来的。”
“给擦擦。”林赫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句,估计是烧糊涂了。
让这个宋一给他擦鼻涕?就这人这德性,不给自己挂着鼻涕的样子拍照都得是老天开眼了!
宋一没说话,又扯了几张纸垫着,伸手用纸在他鼻子下边儿轻轻按了按。
这个意外的惊喜让林赫有点儿晕,鼻子本来就堵得难受,这下顺势就擤了一下。
“哎你大爷!”宋一手一缩蹦了起来跳出了车外,对着他腿又踢了一脚,“我给你擦呢你擤他妈什么擤啊!”
“习惯了。”林赫说。
“习惯你大爷!我要不是有鼻炎知道难受我才懒得管!”宋一又一脚踢过来,“挂这儿结冰吧你!”
“不是,”林赫转过头看着他,“我说哥们儿,你有完没完了?”
“我还没想好怎么玩。”宋一说。
林赫没再开口,转头的同时他看到了希望。
他看到了远处有辆闪着红蓝两色光芒的车开了过来,顿时一阵欢欣鼓舞。
围观群众虽然不多,但也还是在不断增加的,路上虽然车少,但他车毕竟是堵在快车道上,别的车都得绕着走。
估计是有人报了警。
“怎么不说话了?”宋一弯腰看着他,瞪了一会儿,把他的手机和钱包都扔在了车座上,在他眼前晃了晃车钥匙,“算了,我今儿也就是心情不好,要不也不能拿你出气儿。”
“没事儿你尽管出。”林赫说。
宋一把车钥匙插上,正要拧的时候,那边过来的警车突然叫了一声。
“靠!”他一扭头愣了愣,接着就以林赫难以想像的速度从车里蹦了出来,接着冲向自己的车,跳上去一轰油,往前窜了出去。
林赫是被交警解救下来的,讯问情况的时候交警一直在忍着笑。
“没事儿,您放开了笑吧。”林赫一边擤鼻涕一边说。
“你这车撞得不严重,”交警过去看了看,又拍了照,“有保险吗?”
“有,”林赫坐上了车,他现在只想开车离开这个伤心之地,然后回家,吃药捂汗睡一觉,别的什么事都无所谓了,“您辛苦了。”
回到家他连饭都没吃,直接倒头就睡,第二天他请了假,直接睡到了中午。
起床的时候烧退了,脑袋有些发沉,鼻子还是不太通气儿,连带嗓子也有些疼,估计是昨天冷风灌的。
一想到昨天,他拉开冰箱门的手立马就抖了起来,气得不行。
本来想着算了,起码最后那个叫宋一的还给他擤了鼻涕,但现在看来,这口气咽不下去。
怎么咽都下不去,跟噎着了似的堵得他嗓子疼。
他跑下楼把行车记录仪拿了上来,找到了昨天的视频,然后记下了那辆车的车牌。
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他脑袋又晕又沉的一时也想不出下一步该干什么,于是顺手把车号复制到了浏览器的搜索栏里,拍了一巴掌回车。
一连串的搜索记录刷了出来,他愣了愣。
再仔细看的时候他有点儿想笑,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人,把自己车牌当ID使的!
简直得来全不费功夫!
“缘分哪!”林赫小声说了一句,点开了几个这个ID发的贴子看了看。
都是关于各种摩托车改装讨论的,没什么有用的。
但看到最后的时候,他看到了宋一一个贴子里发出来的照片,是他那辆哈雷停在一个修理店门前。
下面有人回复,宋哥你车碰了?
宋一回复说是想加灯。
另一个人说了一句,你开这店就为折腾自己这车吧。
这是宋一的店。
林赫立马一拍桌子,记下了这个店的名字,又费了半天劲查了到电话和地址。
这店就在昨天他俩撞上的那条街旁边。
林赫想都没想就换了衣服出门了,车开出小区大门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感冒都好利索了。
上班时间路上挺顺畅,找到宋一的那个店时,他甚至还在路边找到了停车位。
不过那店关着门。
这条街都是各种卖配件的,还有不少修理店,这个时间不少都还关着门,林赫来早了。
他下车去旁边早点摊上买了包子,回到车里慢慢吃着,盯着店门。
吃完包子又等了快半小时,一辆哈雷从人行道上轰鸣着开了过来,停在了店门口。
林赫看着宋一从车上下来,一边揉着鼻子一边慢吞吞地掏出钥匙。
看到他弯腰准备开门,林赫跳下了车,快步走了过去。
门慢慢往抬了起来,在开到一半的时候,林赫走到了他身后,伸手一把抓住了他衣领。
宋一没回头,一胳膊肘直接往后撞了过来,林赫偏头躲开了,手往下一压,再抓着他手腕一拧,宋一被他按得弯了腰。
“进去!”林赫一推他。
他踉跄一步被推进了店里,没站稳,直接摔在了店正中放着的一张躺椅上。
林赫一弯腰也进了店,在宋一跳起来想往旁边架子上摸过去的时候,他一步跨过去对着宋一胸口又推了一把,顺手抄起了架子上一个能有一尺长的扳手。
“老实点儿。”林赫拎着扳手指了指他。
他有点儿奇怪,昨天宋一的战斗力虽然谈不上有多强,但今天却弱得有点儿大发了,胳膊肘撞过来那一下就没什么劲儿,这会儿他推倒宋一也很轻松。
没睡醒?
“林赫?”宋一有些吃惊地说了一句。
林赫也挺吃惊的,门只打开一半,屋里又没开灯,光线很暗,他还是背光站着,宋一居然认出了他,还正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我是不是效率挺高的。”林赫沉着声音问。
“是,”宋一点点头,靠回椅子上,偏开头咳嗽了两声,“传染得也挺效率的。”
“什么?”林赫愣了愣。
宋一咳了半天,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拉过去往自己脑门儿上一按:“我发烧呢大哥,你他妈昨天冲小爷一个喷嚏……”
宋一脑门滚烫,跟着火了似的,林赫吓的赶紧一抽手。
“你这是……”宋一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旁边墙上摸了一下,屋里的灯亮了起来,他拿了个杯子走到屋角的饮水机前接着水,“要寻仇啊?”
看着他慢吞吞的动作,林赫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自己一个正经大公司的正经财务,跑到一个摩托车改装店里拎着个大扳手……
“要不改天吧,”宋一说,“我反正跑不掉,店就在这儿……”
话没说完,林赫突然听到一声脆响,宋一手里的杯子摔在了地上,他吓了一跳,差点儿对着宋一一扳手抡过去。
但接下去的场面让他直接扔掉了扳手冲了过去。
宋一靠着饮水机慢慢跪坐到了地上。
“你怎么回事儿?”林赫把他拖到躺椅上。
“让您帅晕了呗。”宋一闭着眼睛拧着眉。
“你要去医院么?”林赫犹豫了一下,指了指门外,“我车就停在路边。”
“不用,”宋一笑了笑,“我早上吃了退烧药,一会儿就好。”
“你这都要晕了,”林赫又摸摸他脑门儿,“我还没见过发个烧能烧晕的!”
“我昨儿晚上没睡觉,玩一夜游戏,”宋一打了个呵欠,又皱了皱眉,“困的。”
“……是么。”林赫有点儿无语。
“要不聊会天儿呗,”宋一看着他,“咱俩也算认识了。”
“什么?”林赫感觉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聊天儿,不会啊?”宋一伸出手,“林赫你好,我叫宋一,这就算开场白了,预备,聊。”
林赫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但还是条件反射地跟他握了握。
真见了鬼了。
第90章
番外2
秋高气爽。
不过天黑了看不见高,太干了也感觉不到爽。
程博衍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就这感受,就是太干了,脸上干,鼻子干,嗓子眼儿也干。
带着寒意的风吹过来的时候都觉得这风是裂出一道道口子的。
他坐到车里拿了瓶喷雾出来冲脸上喷了喷。
这玩意儿是项西买的,让他没事儿就喷喷,能不干得太难受。
看了看时间,九点多了,开车到云水差不多正好能接上项西去吃个宵夜。
车开出去能有十分钟之后他才想起来今天项西不在云水。
程博衍啧了一声,把车掉了个头。
现在这抢手货每周跑三个茶庄,打开本市地图,基本是个正三角,从哪儿去哪儿都得跑一大圈,要不是每周要留出时间去拍照,项西还有计划把这个正三角发展成五角星,反正现在程博衍快能把全市的地图都跑熟了。
今天这茶庄叫云上人家,听着其实更像个高级农家乐,不过这个去年才开的茶庄目前是市里最大的了。
五年前的程博衍也想像过有一天项西会成为一个抢手的茶道小师父,只是没想过会这么快。
前几天跟已经隐退的陆老头喝茶聊天时,陆老头儿还一脸感慨地说:“就知道这孩子跟别人不一样,早晚能走出自己的道儿来。”
程博衍走进云上人家的时候项西的表演还没结束,服务员带着他到了平时常坐的那张桌子。
云上人家喝茶的场子跟别的茶庄布置不太一样,虽然也是室内,但空间大得惊人,老板很大手笔的把山石流水都摆进了室内。
每张桌子都能看到项西,但桌与桌之间都有小假山或者是绿植,即不相互打扰,也不会觉得孤身一人,加上玻璃的屋顶,晚上要是天儿好,一抬头能看到星星月亮,还挺有意境。
项西穿着件蓝色的褂子一条黑色的裤子坐在茶桌后,看到他进来,勾了勾嘴角。
程博衍冲他笑了笑,喝了口茶。
项西只有在这儿的时候才这么穿,老板要求的,平时在别地儿都是普通打扮,T恤休闲裤之类的。
程博衍感觉这老板品味挺特别,别人穿这么一身没准儿挺有玩茶的感觉,但项西穿上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程博衍老觉得他像个武师,特别是有时候泡茶泡愉快了,腿一曲往椅子上一踩,胳膊再往膝盖上一架,感觉下一秒就能打起来。
但不少客人还就吃这一套,江湖范儿,还不是大侠那挂的,得往魔教那边儿靠。
胡海还特能配合,躲假山后边儿跟个隐世高人似的,弹的全是特江湖的曲子。
程博衍坐在桌前慢慢喝着茶,半小时之后,项西收了架式,把桌上的茶具整了整,站起来一转身就走出了屋子。
胡海的琴声也跟着低了下去,慢慢地消失了。
留下一屋子似乎还没喝够的客人。
程博衍跟着出了屋子,进了旁边的休息室。
“去吃烧烤吧,烤鱼?”项西换回了T恤牛仔裤,套上外套,“或者去师父那儿让我哥给做点儿什么。”
“我明天有手术,过去一聊又半夜了。”程博衍说。
“那烤鱼吧,”项西背上包,“烤鱼。”
“烤鱼……”程博衍有些犹豫。
“是要说鱼都是不新鲜的死鱼?”项西笑了起来,“我们去老六那儿吃,他家不都是现杀的活鱼么。”
程博衍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他其实是想说烤鱼太不健康应该少吃。
“要不我回去做点儿吃的?”项西回过头看着他。
“烤鱼!”程博衍一搂他肩膀推着他往外走,“就烤鱼了!”
胡海做菜一流,教人做菜也超级有耐心,有时候程博衍觉得他要去办个班,能带出不少大厨来。
但大概是项西出生的时候根本没有厨艺这个选项,技能点再多也没地儿可加,总之这么些年他没事儿就跟胡海在厨房里丁丁当当,至今也没能做出一道跟他做菜的架式成正比的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