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应隐阮曳陈又涵 本章: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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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港来信[娱乐圈]作者:

    三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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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ata-inal="pic3.zhimg.v2-5964b09dcf4304c346c8b7e74fcb1">  香港小报又造谣:“顶级豪门继承人商邵36岁未婚,且多年与桃色绯闻无缘,疑似功能障碍”  大陆影星应隐一心只想找冤大头,听到坐在对面身价千亿的男人对她发出邀请:  “可以和我假装交往一年吗?什么事都不用做。”  “商少爷看轻人了。”  “税后一亿。”  打火机砂轮发出轻擦声,男人微微偏过头点烟,火光昏芒中,他的侧脸深廓浓影,温雅贵重,却显得漫不经心。  -  应隐无端想起他们初见的第一面。  那天磅礴大雨,她本狼狈,是他令管家给了她一把伞。  黑色伞檐微微上抬,在连绵雨中,她看到男人坐在银顶迈巴赫中的侧影,双目微阖。  即使只是沉默的模样,也令人觉得高不可攀。  -  再后来。  所有人都以为商家大少爷八风不动闲庭信步,  只有应隐知道,他也会在新年夜,风尘仆仆地降落在遥远贫瘠的山村片场,只为抓住她,低垂眼眸问她一句:  “是不是一定要拍这场吻戏?”  ,契约恋爱,老房子着火  “今夜月色明亮,许我爱你。”  -  贴士:  1.年上8岁老男人为爱下凡  2.双c一句话简介:集团太子爷与女明星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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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  宁市的秋天少见落雨,湿度降到百分之二三十,舒适得让人生出身处高纬度地带的错觉。但这里是宁市,一江之隔临着港澳,潮湿的亚热带季风才是它的常态。  做完妆造出门前,助理提醒说下午至晚间有百分之四十的下雨机率,让小心降温,应隐听了,没当回事。  阿尔法保姆车拐过街角,在一座老洋房的造型工作室前接上了人,继而便马不停蹄地驶上了滨海公路。  “应隐姐,真麻烦你还特意来接我一趟。”一道女声响起。声线固然是动听的,但因为语气太小心翼翼,令人觉得这声音的主人有些局促。  应隐将视线从海面上转回,望了身边的阮曳一眼:“没关系,公司还没有给你配车,我过去也不远。”  阮曳是新签进公司的后辈,艺名有些拗口,但算命的说这两字旺她。她刚毕业的年纪,二十二岁,已经演过一两部网剧女主,积累了些人气。  阮曳第一次跟她同乘一车,没料到她这么好说话,一点大牌都不耍,不由得卸下了心防:“姐,你去这种场合,助理保镖也一个都不带吗?”  她虽然刚开始当明星,但出门好歹也有三四个前簇后拥呢。  应隐笑了笑:“那你怎么没带呢?”  阮曳嘟了下嘴:“主办方不让。”  “那不就对了。”  “你也不能开后门当特例?”阮曳问,眼睛闪亮憧憬。  不怪她有此一问。  应隐是她们经纪公司最大牌的女星,在二十七岁前就拿下了两座影后一座最佳女配,几乎是小花所能走到的最高高度了,出席这种场合,竟然也连个助理都带不进去。  应隐轻轻颔首:“我也不能。”  “不就是一个有钱人的宴会……”阮曳嘟囔了一下,“有钱人了不起啊?”  “有钱很了不起啊。”应隐简单地回应,挑了挑眉,神情比刚刚有了一丝生动。  阮曳笑了起来,口吻更小孩子了:“可是你自己就很有钱。”  “钱么,”应隐闲聊般轻描淡写:“当然是越多越好。”  滨海公路一眼望不到尽头,在漫长的行驶后,眼前景色终于有了变化。  是一座帆船港。  -  即使预告了下雨,四点多的海边仍不见阴霾,云层下丝丝缕缕的日光澄澈。港口内,成百上千的帆船游艇停泊着,因为暴雨预警,风帆都被妥帖地束拢在桅杆上。  这是富人的游戏,也是富人的港湾,两个月前却被低调易主。没有人知道这个港湾的新主人是谁。  到了帆船港,也意味着快到酒店了。  港湾对面的山上,那片白色建筑依傍山势,明净的大落地窗倒映出碧海,辉煌的水晶吊灯已被点亮,远远看去,像浮在海面上的金色花火。  车子自港口外的柏油路上一滑而过,阮曳趴着车窗回头望,眼睛瞪得溜圆。  她看到了泊在港口里的那艘超级游艇,纯白巍峨,一眼望去甚至数不清有几层。  想惊呼,但一旁的应隐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便乖乖地将吃惊咽进了嗓子里。  与此同时。  顶楼的贵宾休息室窗前,宴会的主人陈又涵接了一通电话。  对面那道声音低沉绅士:“要下雨,机场那边说会有雷暴,飞机恐怕飞不了了。”  陈又涵失笑着摇了摇头:“你不要告诉我你还在香港。”  香港维多利亚港游人如织,风平浪静。  从维多利亚港看,中环的摩天高楼比肩接踵,组成了世界知名的天际线,而其中一栋挂着商宇集团中心楼标的,高463米。  很少有人知道,顶层的董事办公室里藏着一面海洋观景窗,正在打电话的男人站在玻璃幕墙前,深蓝色的海水倒映出他的身影。  巨大的鲸鲨翩然游过,海水柔荡,模糊了他的面容,只知道他偏过头点了一支烟,被手虚拢的火苗让他的眉眼点亮后又寂灭了下去。  “还在中环,刚开完会。”他吁了一口烟,习惯性地点了点细白烟管下的烟灰。  “飞机飞不了,船在这边港口,你打算怎么准时赴宴?”陈又涵问。  电话里的笑意不明显,匀出一丝慢条斯理的味道:“原来我还需要准时。”  挂了电话,负责宴会公关事宜的助理问:“商少爷这会儿还在总部?从港珠澳大桥过来,岂不是要八点了?”  陈又涵倒不担心。他知道这个男人做事比他更滴水不漏,说是迟到,其实不过是笑谈。  果然,半个多小时后,托管在机场的湾流G550公务机已上了跑道,做好了在雷暴风雨中前往宁市的准备。  ·  酒店旋转门前,阿尔法的电动车门感应开启,一条着细高跟的腿从黑色缎面裙摆中露出,嗑哒一声,轻轻踩在了大理石地面上。  “应小姐。”礼宾鞠躬问候。  应隐下了车,小巧的晚宴包得体地收在小腹前。等裙摆自然垂落好,她才抬起眼眸,对对方礼貌地轻点下巴:“下午好。”  阮曳从另一头下车,负责接应的礼宾见她鞋跟比天高,机敏地将胳膊递过去供她搭住。  应隐等她跟上,才对她笑笑:“这是你第一次赴宴,别紧张,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阮曳知道自己能来是托了应隐的咖位和面子,也是经纪人看重她,想让她历练。她是想表现好的,但到底没经验,又无视了执行经纪的劝阻,一时间用力过猛,选了一条很大很蓬的纱裙,走路都得自己抱着裙摆,瞧着有种天真的笨拙。  “把裙子放下。”应隐淡然出声提醒。  不知为何,阮曳心理生出些丝错觉,总觉得在开门下车的那一刻起,她眼前的人就进入了某种严阵以待的状态。  阮曳听话地放下裙摆,接着便看到应隐回眸,对礼宾一颔首一微笑:“劳驾。”  哪用她再多命令几个字?三名礼宾立刻蹲下身,一前一后地为阮曳整理好粉纱拖尾。早有公关在一旁等候着为她们引路,见诸事完毕,连忙探手引道:“两位请这边。”  VIP通道安静异常,专属的电梯里沁着冷冷的香雾,轿厢四面都是银色金属壁,匀净地倒映出三人的面容身影。阮曳偷偷打量,壁中倒影里,应隐只虽然只着了一条黑色吊带缎面长裙,身段却依然很美。  电梯上到宴会厅所在的一层,公关介绍道:“还有几位客人没到,应小姐,我们为你准备了专属休息室,是否需要我带您过去?”  应隐的眼神征询性地望了阮曳一眼。想来阮曳咖位不够,是没有自己的休息室的,只能“蹭”,为免她尴尬,她才主动邀请。  阮曳张了张唇,还未出声,便有另一道男声插入:“小隐。”  应隐脊背一僵。  那只是很短暂很下意识的一瞬,这一瞬过后,她就已经调整好了微表情,巧笑明媚地寒暄:“宋总也在。”  宋时璋,圈内如雷贯耳的资方出品人。  他西装革履,一手插在裤兜里,另一手对公关很淡地挥了挥:“先带这位小姐去休息,这里有我。”  等旁人走尽,宋时璋伸出手,邀应隐挽他臂弯。  “今天怎么穿得这么素?”他问,瞥她细细两道肩带下的肩颈锁骨。  这是社交礼仪,没有拒绝的理由,应隐只能微微笑着挽上,回道:“毕竟不是什么红毯。”  宋时璋哼笑了一声:“你是对的,跟你来的那个小姑娘,就不如你聪明。”  “她还小。”应隐不置可否,虽挽着宋时璋的手,但姿态上仍与他保持着客气的距离。  厚重的软包门被侍应生推开,宴会厅宽阔明亮,一览无余。应隐一眼望去,辨认出一些娱乐圈的熟面孔,不多,都是姿容靓丽的男女星,想来都是跟她一样,被邀请来当妆点的。  隐约有窃窃私语,自脚步后升起。  “又是当宋时璋的女伴?”  “宋总偏爱这一款,看来功夫不负有心人咯。”  “你说的有心人是谁啊。”有人掩唇笑语。  “宋时璋正值盛年,模样也可以,真要愿意给个名份,可不是翻身做老板娘?”  应隐听得真切,面上不动声色,只两道细眉厌烦地拧起,转瞬即逝。  “一早就知道你要来,所以,为你备了件礼物。”宋时璋对那些声音置若罔闻,垂下眼对应隐道。  “嗯?”应隐愣了下,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什么?”  “一套更适合你的高定,刚从巴黎时装周亮相完毕,我想,你该是当之无愧的全球首穿。”  一直完美的表情终于有了丝毫崩动,应隐的笑僵了一下:“这么贵重的礼物,不如留给下个月的电影节……”  “我想让你今天穿。”宋时璋语速放缓,淡然重复了一遍:“做我的女伴,该是这样的待遇。”  “但是配饰……”应隐绞尽脑汁地找托辞。  所有人都看到她是穿着这一身入场的,平白换了,又是最受瞩目的春夏高定全球首穿,谁能查不到是宋时璋送的?  要送礼物,又为什么不早送,非得在她登场后才送?  他是故意的。  宋时璋狗娘养的。  应隐心里默默骂着,仰起脸时,眼眸里却可怜:“换衣服好麻烦,头发也会乱,也许口红蹭到裙子上……”  “不重要。”宋时璋打断她,过了稍息,缓了缓声:“你知道今天的座上宾是谁?”  “是谁?”  宋时璋却卖关子,竖起一根食指,虚虚地点在应隐的唇上:“礼服和珠宝,我都已经派人放在了你的休息室。我希望你穿着我的礼服,当全场最漂亮的人,只站在我身边。”  ·  大雨倾盆而至。  老天并不爽约,说好了傍晚下,便真的傍晚下,不过浓云铺天盖地,风疏雨骤,将六点多的光景渲染得如半夜般。应隐推开旋转门,在礼宾和安保的注目下走到门外。她还没有换衣服,发髻和着装都是来时的那一身。  应隐垂手站着,望了会儿灰色的雨幕。  远处海天混沌一片,已全无美丽风光。  在隆隆的回响中,安保始终若有似无地瞥她,不知道这位美丽的女星,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刻走到门外。  然后他便瞪大了双眼,看见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那道纤细纤薄、穿着吊带鱼尾长裙的背影,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走入了雨中。  “应小姐!”安保失声。  应隐抬起手,止住他上前的意图。声音几乎被雨声吞没,她冷静地说:“没事的。”  她只是忽然想淋一淋雨。如果能当场淋得高烧了晕倒了,自然最好,但她为了保持身材,常年健身,要忽然晕厥恐怕很难。那就纯当发泄。最好妆也花了,头发也乱了,糟蹋那条裙子,让宋时璋厌烦她的不识好歹。  她有时候,就是太知好歹了。  楼下迎宾的公关已经撤了干净,说明宾客已经到齐全。应隐放下心来,这里不会再有人来了。  也对,谁敢在陈又涵的宴会上迟到?  秋潮让宁市也降了温,冰冷的雨瞬间将发肤都浇了个透湿,应隐嘴里一边骂宋时璋狗娘养的,一边倔强地对抗着身体里细密的发抖。  她没有注意到,灰色天幕下,一辆长过一般车型的银顶迈巴赫,正绕过喷泉环岛,缓缓靠近门厅。  豪车的驾驶静谧无声,车内更是安静,将雨声严密地隔绝在外,只剩一点助眠般的白噪音。雨刷繁忙不停,将挡风玻璃上的水纹刮开。  车子驶入门廊,那道白噪音消失了,告诉给后座的人已抵达目的地。一直闭目养神的男人似有感应,在此刻睁开了双眼。  眼角余光一瞥而过,一道粤语随即响起:“停下。”  车子应声而停,手握方向盘的司机两鬓已有风霜,他半转过脸,也用粤语回问:“怎么?”  车内男人侧眸看了两秒便收回了视线,眼神未起波澜。他恢复到了微垂眼眸的冷淡模样,简单地吩咐:“去给她拿把伞。”  司机瞥了眼那道身影,干脆地领命。  他下车拿出长柄黑伞,正撑了伞要走,不想后座车窗却降下半道,慢条斯理地递出了一张羊绒薄毯。抓着薄毯的这只手五指修长,指骨匀称,被深红色的羊绒衬着,如一柄倒折的玉质扇骨。  车内的声音始终沉稳,让人捕捉不到一丝多余的情绪。他说:“小心风寒。”  ·  直到有人撑伞走近,应隐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被人看了个精光,只是她想躲也来不及了。那人靠近她,伞下是一张双鬓染霜、约莫六十岁的脸。  应隐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个年纪,想必不太会认出她,何况她此刻满面雨水,一定比鬼还瘆人。  对方撑开手中的另一柄长伞,递给应隐。  那是柄黑胡桃木的伞柄,散着温润的光泽,透着与一柄伞极不相称的端庄雅重。  应隐下意识地接过,尚在发愣,下一秒,手里又被塞入一张羊绒,触感柔软温暖。  “秋寒雨凉。”他说。  “谢谢。”应隐没有多问,只道谢。  在充沛的亚热带雨水水汽中,应隐鼻尖轻嗅,闻到了些微香水味。这或许不能称之为香水味,因为它难以描述,不是花香、果香,也不算木香,非要形容的话,是一种“洁净”的味道。  冷调的干净,清冽的清洁感,似高纬度的清晨。  “是那位客人的吩咐。”对方侧身,微微笑了一笑,续道:“他让我转告你,想要听雨,不必淋湿自己。”  想要听雨,不必淋湿自己。  应隐心念一动,似芭蕉叶被雨水击中,发出会心的回响。顺着话语和视线,她抹了把湿漉漉的眼睫,看向不远处的车子。  黑色伞檐微微上抬,她看到后座的男人。  即使坐着,也能看出身形优越,下颌清晰而鼻骨高挺。  应隐的眸光里是含着客气的谢意的,她指望在目光交汇时,便将这桩人情回报干脆。  但车内人自始至终只是搭膝坐着,靠着椅背的身体松弛又笔挺,双目微阖,眉心微蹙,只留给她一道沉默又略带不耐的侧影。  她在雨中,他在车里,一个浑身湿透,一个纤尘不染。  雨中的昏芒令他侧影并不真切,有种天然的高贵,令人觉得遥远。  确实,他连助人为乐都不必自己下车,只让贴身的助理代劳。  应隐的第一眼,并没有将他和今天这场晚宴的座上宾、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等着谄媚的商宇集团大公子联系在一起。  毕竟,江湖传言商邵面容平淡,而车里的这个男人,仅靠侧脸和气质,就已如此让人过目难忘。  作者有话说:  应:做姓氏时念第一声,但是也有念四声的情况,大家随意,怎么顺口怎么来  -  新文开更,欢迎新老读者!  希望大家都能以空杯心态来对待这个故事和人物,跟着我的叙述慢慢享受,祝大家旅程愉快。  排雷:  sc  男主曾经有过一任女友,但两人未发生关系。  女主在名利场中有点交际花属性,但够聪明保护自己,且心高气傲洁身自好。  男女主都不是道德完人,都有性格缺陷,双方心理都很成熟。  年龄差8岁,女主28,男主36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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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  黑色银顶轿车未在旋转门前停下,而是绕过环岛,径自往地下车库驶入了,想必是要从负二层的贵宾梯直升宴会厅。  车子从身边擦肩而过时,后座的窗已经升上,应隐撑伞站在雨中,从被打湿的深色车窗玻璃上,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果然一幅鬼样。  她不知道车内的男人也还是抬眸多看了她一眼的,若有似无地轻笑了一声。  扶着方向盘的林存康一怔,抬眸从后视镜里看了后座的人一眼。  林存康年近六十,双鬓已染风霜,更习惯别人叫他康叔。商家五兄弟姐妹,每人自小都有一名管家,负责一应的生活照料和礼仪教导,成年后则同时协理人情私务。  林存康就是商邵的那名专属管家。  “少爷认识她?”康叔将车平稳驶入地库,边问。  商邵在二十岁之前的活动轨迹,多半在欧洲,二十岁之后则一心沉浸在香港的集团事务上,对内地的人和事都很不熟悉,更别提有什么旧交了。这一点,林存康对此再清楚不过。  “绮逦新的广告片,你看了?”商邵问。  绮逦娱乐集团是商家的产业之一,包含了赌场、酒店和度假村,现在由长女商明羡在打理。年初,从未请过代言人的绮逦正式官宣了首位全球代言人,就是应隐。那支广告片全球刷脸,在拉斯维加斯昼夜不歇的广告牌上,一刻也未停止过。  康叔自然也看过。他回忆片刻,恍然大悟:“是那个女主角?”  车子驶入地下二层,在预留的停车位上泊入,商邵抄起西服外套,推开车门而下的同时,肯定了他的猜测:“是她。”  康叔目光似有错愕,像是难以把刚刚的“女鬼”跟广告片里的女星联系起来。他消化了一会儿,笑着摇头:“真看不出来,妆花得厉害。”又问到关键:“少爷是怎么认出来的?隔了那么远的距离。”  商邵脚步微凝,回头淡淡瞥他一眼:“你是越老越会提问了。”  康叔闭了嘴,跟上商邵的脚步。  黑色无尾西服拥有无可匹敌的质感与光泽,却被商邵随意地搭在肩上。他进入电梯间,等电梯的功夫才慢条斯理地套上,继而将修长手指贴上领带结,拧了拧。与满宴会厅光鲜端庄的客人比起来,他这位主角倒像是临时被抓包来充数的。  电梯叮了一声,显示到了。梯门打开,他这幅散漫不耐的模样被陈又涵抓了个正着。  ”到得真够早的。”陈又涵戏谑地说。  商邵的口吻跟他步履一样从容:“确实不算晚。”  两人握手交抱,熟稔地彼此拍了拍肩:“好久不见。”  梯门闭合,一旁的康叔按下楼层数字。  “新家安置得怎么样?”陈又涵问,”那个海洋馆,我猜你应该会喜欢。”  “鲸鲨状态不太好,我担心它水土不服,俄罗斯那边派了两个专家过来,到时候跟你的人碰一碰。”  陈又涵失笑:“问你,不是问鱼。”  商邵的新别墅是从他手中割爱的。那里原本是海洋馆,有海底世界和海洋观景窗,后来,海洋中心动迁到了市区新馆,这里便作为了海洋动物繁殖研究基地,跟国家级的机构合作着。商邵要了这片地,却没赶人,一整个动保团队都在原地任职。  商邵懒懒地笑了下:“鱼不怎么样,人也不怎么样,满脑子都是喝酒不如回家看鱼。”  陈又涵扔给商邵一支烟:“你这次又是买港口,又是买船,多少个亿砸出去了?”  商宇集团的业务遍布全球,但总部向来是在香港。这次是受了相关部委和地方政府邀请,跟央企联手开发生物医疗领域,重心就落在宁市。表面看,这不过又是一次商业合作,实际上却可以算是政治任务。  生物医疗是地方政府压上未来二十年赌注的领域,商宇集团接了这担子,也吃了很多优渥好处。  过去几十年,有太多的港资港商来内地骗政策赚投资,话说得好好的,却根本不办实事。政府吃一堑长一智,作为继承人,商邵的决心觉悟因此也格外引人瞩目。最起码,总不能给人一副随时跑路回香港的样子。  商邵勾了勾唇,口吻不知是幽默还是当真如此:“很久没花过钱了,就当高兴。”  如果说置地和安家还可以不紧不慢,那另一件事就是当务之急。他初来乍到,很需要梳理关系与资源,但牵桥搭线的事却不是谁都能做——必须是足够有面子的人才行。陈又涵就是这个足够有面子的人。  宴会厅的门近在咫尺,陈又涵敛了笑意,征询这位贵客的意见:“怎么,跟我一起进去,还是你先逛逛?”  他知道商邵秉承了商家刻在骨子里的低调传统,又是天生的清高,天然的冷淡,不想一进门就万众瞩目,被众人当尊佛围着拜着供着。  商邵指间半夹着陈又涵刚刚扔给他的烟,颔了颔首:“你先进,我之后。”  ·  宴会入场名单被严格把控,唯一例外就是被邀来养眼的几位明星,和艺术届、时尚界的一些名流了。  可惜作为花瓶本瓶,应隐此时此刻实在漂亮不到哪儿去。  一进了休息室,阮曳便惊呼:“应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应隐将半湿的披肩随意丢在沙发上:“我刚才让你找人拿化妆包,你找了吗?”  “找了。”阮曳点头,兴高采烈地邀她看香槟色礼服:“好漂亮的裙子,是刚发布的高定不是么?”  应隐“嗯”了一声:“别被骗了,秀场上直接借出来的,又不是量身定做。”  “啊?”阮曳不太懂这里面的门道。  应隐抬起胳膊,反手将黑色长裙的后背拉链一拉到底,湿透的礼服便如一瓣衰败了的花瓣般被剥了下来,露出了里面柔嫩的蕊心。她腰臀比极好,后背一丝多余的肉都没有,阮曳看得惊呆了,既为应隐的开放不拘,又为她的身体。  应隐回眸对她扬唇一笑:“要是定做的话,光初样就得一个月,又怎么会出现这里?来,帮我穿上。”  小后辈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的指令,将那条高定裙子摘下。应隐将湿发随意挽了个丸子,“找个什么擦擦……”休息室没有趁手的东西,她一眼瞥见刚被她扔下的那张披肩。  时间有限,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薄薄的羊绒再度被拿起,那种充满着清洁、洁净意味的香气,再度钻入她的嗅觉。名流圈社交场,谁都恨不得连名片都留香二十四小时,应隐闻过了太多种香气香型,却独独这一次陌生,且印象深刻。  是此前从未闻过的。  阮曳抱着裙子,眼看着应隐在沙发上坐下后,将那张披肩随便团了团,擦起了身子。她那双纤细的脚从湿重的高跟鞋中抬出,灯光下,肌肤白如凝脂玉。深红色的羊绒从足面一路轻柔擦至大腿,画面有着浓烈的对比美感。  鬼使神差的,当那张微湿的披肩擦过肩膀时,应隐想起了迈巴赫车内男人的侧脸。  “这是谁的?”阮曳细心地问。  “我的。”应隐回过神来,干脆地隔绝了她的好奇心。  礼服上身,果然像她说的,不算合身,有一些紧了。应隐是标准的0号身材,但自然瘦不过超模,一穿上,更显得胸是胸屁股是屁股。  “这上面的钉珠好精致啊。”阮曳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又碰了下手臂两侧的堆纱花瓣袖:“哇,像云。”  应隐扑哧一笑:“这么喜欢?没什么的,等红了,你能穿到烦,恨不得套个T恤就走红毯。”  “是宋总送的吗?”阮曳问着,偷偷打量应隐的表情。  宋时璋中年婚变,现如今单身一人,圈内早有风言风语,说他有意追求应隐——或者反过来,是应隐有心攀他这根高枝。无论如何,宋时璋确实常“借”应隐陪同出席。富商饭局,慈善宴会,after

    party,只要能带的场合,他都带。  “是宋总‘借’的。”应隐仿佛没听出小妹妹的言外之意,轻描淡写地纠正措辞,继而问:“吹风机呢?”  阮曳将吹风机找出递给她,问:“应姐姐,你赚了这么多钱,有没有自己买过高定啊?”  应隐推上开关前,讶异又好笑地望她一眼:“自己买?为什么?消费主义要不得,存着吃利息多好?”  阮曳:“……”  真亏她说得出口。一条高定几百万,存银行里,一个月至多小几千,怕是还不够付她房子每月的物管钱。  风筒送出呼呼的暖风,应隐歪过头,用最大风力最高温度吹着头发。过了会儿,负责接待她们的pr专员带着化妆包推门而入:“太难了,都没想到备这些。”  应隐吹干头发,将一头长卷发随手绑了个低马尾,拿起化妆包扬了扬:“谢了。”  她转身进了里间洗脸卸妆,剩阮曳和pr面面相觑,没话找话问:“宴会开始了吗?”  “开始了。”pr很洞悉人心:“不如你先出去?在这里等着也无聊。”  阮曳确实有这个打算。麦安言让她长见识练本领,跟在应隐身边可练不了本领,她太瞩目,衬得她像株小草——不,因为她穿了蓬蓬裙,所以是一“蓬”草。  阮曳点点头:“那你帮我跟应隐姐说一声,就说我先出去应付着。”  pr微笑点头:“好啊,拜托你了。”  阮曳出门便撞上宋时璋。这男人倚立在走廊墙边,手里抓提着威士忌的杯口,显然是在等应隐。听到脚步动静,他稍稍抬眸,见不是应隐,那道目光便又平淡地落了回去。  阮曳经过他身边时,鼓起勇气问好:“宋总。”  宋时璋点头:“她好了吗?”  阮曳脑内极快地想了一番:“应隐姐还在收拾,让您不必特意等了。”  宋时璋至此才真正地低眸看了她一眼:“你……”  “阮曳,”阮曳补上话:“《公主承平》,您是出品人……我是女主。”  古偶式的小妞故事,网络快餐剧,但各方面出成绩都不错。播出快两年了,宋时璋想了下,才对上号:“不错,变成熟了。”  阮曳莞尔:“您说笑了。那……我可不可以请您喝杯酒?”  宋时璋很轻地笑了一下,目光停她年轻的脸上,半晌,他站直身体:“走吧。”  ·  走廊恢复安静,略过了三五分钟,休息室的门再度打开,pr引着应隐,口中絮叨:“宋总一直在这儿等……咦?怎么没有人?”  原本一直提着的心,随着视线内的空荡而落了下来。应隐不动声色地松一口气:“可能有事走开了吧。”  “需要我帮您联系他么?”pr已经调出了内场同事的电话。这样的场合,她要是落单了,画面恐怕不太好看,何况他们一整个团队都已默认了她是宋时璋的女伴,毕竟——她的那张邀请函,可是因为宋时璋亲自要了才给的。  “不,不用。”应隐制止住她,“我一个人就可以,你去忙。”  pr还有工作在等,场面性地推辞了一番以后,也不客气,脚步匆忙地走了。  甜美笑容在pr身影消失后,就也跟着消失彻底。应隐靠上墙,无聊地踢了踢过长的裙摆,又反手将低挽的发髻一把拆散了。长发披落下来,她像小女生般玩了会儿黑色细小发圈。  完了,她去淋雨,爽是爽了,平白惹了宋时璋,弄得现在得一个人去赴宴。  场面会很难看,而且是别人津津乐道反复鞭尸的那种经典难看画面。  她脸上的沮丧可比刚刚的甜美生动,最起码像个活人。商邵在斜对角处看了,不由得无声地抬了抬唇角。  “谁在这里?”应隐警觉地抬眸,看向悬着一盏吊灯的拐角处。  长而寂静的走廊铺着暗红色地毯,两侧墨绿洒金墙纸上挂满了古典油画框,一缕烟雾很淡地飘渺在吊灯下。  商邵低头看了眼指间那支抽了一半的烟,眼底浮现出一丝无可奈何。  该说是香烟出卖了他,还是这女人太敏锐?  应隐执着地等了会儿,终于等到一个陌生男人从拐角阴影处移步而出。  她微怔,第一眼只觉得他贵气。他穿着一身黑,黑色衬衣,黑色西服,黑色西裤,但质地如此考究,在灯光下区分出深沉的层次感,令他整个人看上去冷冷沉沉的,如从冰岛的黑沙滩上,穿越冷雾与蓝冰而来。  应隐后来说给他听了,引得他笑,粤语说一声:“痴线。”  应隐一时之间没有认出他来,只觉得他那条打了温莎结的领带,那种暗红色十分眼熟。自温莎结往上,男人的颈项挺拔,喉结饱满。  面对陌生人,应隐熟练地切换回表情管理模式。她抿唇轻颔首,大明星式的倨傲与矜持,算是打过招呼。  商邵离她不远,夹着烟的那只手微伸出摊了下:“稍等。”  他有一把极好的嗓音,甚至好过了相貌,低沉,醇,但不过分厚,像一杯单宁不算重的红酒,自最好的年份酝酿而来。  应隐不解,直到她眼前的男人步履从容地靠近她,继而弯下腰,将她香槟色的裙摆稍稍整理了一下。  他这一套动作极其自然,绅士又散漫的仪态,反倒是居高临下的应隐脊背僵直,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  料理好,商邵直起身,脚步略略后撤,眸光自下而上地欣赏,最终停在应隐脸上。他绅士地说:“很衬你。”  他的目光和人一样,淡而克制,绅士中带着疏离,分明是欣赏的意思,但莫名让人觉得他意兴阑珊,只是客气一说。  两人站得不远,气息中的香味若有似无。  是那种清晨般的洁净感。  太独特了,应隐下意识脱口而出:“是你。”  商邵动作顿了下。他是没想到会被认出来,也没打算被认出。  应隐以为是自己说得不够明白,更具体地说:“谢谢你的伞和披肩。”  她觉得她跟眼前这个人,多多少少是有一些缘分的,他看过她那么狼狈的一面。  比之满屋子光鲜体面的上流假人,她宁愿跟他多聊一聊。  “举手之劳,不必挂念。”商邵轻描淡写地说。  他的轻描淡写配上满身的贵气,无端有了保持距离的沉沉冷冷之感。应隐明白过来。  他觉得她不够格。  浪漫邂逅这种事,也是需要定义的。没有定义,他和她,不过是雨中给了一把伞的关系,有了定义,才能称之为邂逅。但是她没有这个被定义的资格。  应隐向来不自讨苦吃,释然地抿了下唇,脸上笑意潇洒明媚:“这么说,披肩想必也不必还你了。”  商邵将烟摁灭在过道旁盛满白砂石的烟灰缸中,淡淡吁出最后一口烟后,他半眯着眼笑了笑:“你知不知道宴会厅怎么走?”  应隐微愣,点点头。  商邵注视着她:“见笑,我迷路很久了,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带路?”  有这么巧的事?她这边刚操心怎么出场不丢脸,他就邀她引路。应隐犹豫了下:“你没有女伴么?”  “如果你愿意带路,我想就有了。”  应隐抿了下唇,一向很落落大方的人,竟然生出了一丝紧张。她得了便宜卖乖,倔强地说:“只是带路。”  商邵勾唇一笑,一手揣进裤兜里,另一手绅士地摊了下:“请。”  ·  宴会场内。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逡巡。商宇集团的大公子到底有没有到?听说是已经到了,那么究竟是哪一位?谁都怕自己有眼无珠,错过了人生中的贵人,也有人端着香槟杯笑而不语,老神在在地等着。  门开启的一瞬间,从半开窗户中穿涌而过的海风,带着秋季大雨的潮湿水汽,一同吹动了门口两人的发梢。  所有人的目光都是一动,面色整齐划一地微变。  阮曳“咦”了一声,没注意到身边的宋时璋差点打翻了香槟杯。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评论暖场,我真的好喜欢看评论!  每天更新时间为早上8-9点,所以,早安。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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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  应隐不知道现场那种微妙的变色是怎么回事,还当是自己星光太盛又迟到太久,少不了被人说耍大牌。她挺直了肩背,几步路走得仪态万千,边弯弯手指,大方而熟练地与几张熟脸打招呼。  商邵的目光流露出一丝饶有兴致。应隐虚伪做戏的模样像只挺骄傲的天鹅,他是看惯了虚伪的,但没料过有人能把虚伪演得这么流于表面。多的是人虚伪时用力装诚恳,这个女人却不如此,大大方方地演,大大方方地告诉别人她在装,在造作。  商邵蓦地懂了,这是她的傲慢,这满场的名利星光,她不得不讨好,又懒得讨好到位。  他想笑,但觥筹交错声中,耳边却传来一道公事公办的道别:“两清了这位先生,回见。”  商邵的脚步凝了一下,还未回复,便看到应隐已经满面春风、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餐台边的另一个女人。  “嗨宝贝,你也在啊。”应隐熟练地寒暄、挽上对方胳膊。  身边还有别的富商在,被她挽住的女人笑容一僵,也熟练地抿住唇、扩大笑意:“好久不见,亲爱的,你好像又瘦了呢。”  富商一下子花了眼,这俩女人热烈殷切得像青白双蛇初入人间,把他美得心脏都哆嗦了下,舔着脸问:“乘晚,你不介绍一下?”  张乘晚抬起手来,风情万种地按了按低挽的发髻:“苏总真是爱说笑,还用我介绍吗,这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应隐吗?两座影后奖杯,苏总竟然都认不出?怕不是故意的。”  应隐只觉得晚礼服下的脊背迅速蹿起了一股鸡皮疙瘩,但她硬绷住了,对眼前的苏总点点头:“幸会,苏总,叫我小隐就好。”  这姓苏的果然是装蒜,被张乘晚一撒娇魂都飞了,又握住应隐的手,笑得脸上年过半百的肉都抖:“小隐我怎么会不认识?只不过没跟宋总一起,我还有些不敢认。”  两人提起劲儿应付了几句,好不容易哄走了这位,张乘晚果断将手从应隐胳膊中抽出,皮笑肉不笑:“你也不嫌恶心。”  应隐端起餐台上的香槟酒杯,能屈能伸的:“谢谢晚姐帮我解围,cheers。”  张乘晚是今天为数不多的几位女星里,资历最老也是咖位最高的——但却不是以明星的身份被邀请来的,而是“准”曾太太。也因此,她自觉跟应隐身份地位不同,没什么多余的话好讲,多聊一句都是给对方抬咖。  应隐见多识广,心里像有一本名录似的,装着南中国所有的顶豪资料,继承人姓什名谁,长什么样,喜欢什么风格的,她都一清二楚。她扫视一圈,没见着人,便撞撞张乘晚胳膊:“曾蒙没来?”  “蒙”字做名字,寓意怕是不怎么积极,但却是圈层中某些长辈对小辈的期望。  是了,普通人希望儿女成龙成凤,金字塔上的人才有资格祝福小辈简简单单、一辈子懵懵懂懂。  张乘晚脸色有些微妙,语气也敷衍:“他病了,今天就我自己来。”  应隐无声地“哇哦”了一下,表情明媚生动:“还没办婚礼呢,就已经代为出席了。”  张乘晚被她一记直球马屁一拍,也有些得色,清清嗓子拿腔作调地说:“不必羡慕,你要是能拿下宋时璋,倒也不错。”  应隐知道别人都是怎么传她和宋时璋的,也不着急澄清,只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在前五年,每一年的星云、星河电影节的最佳女演员入围席上,都必定有她们两个竞争的身影。两人当对手习惯了,张乘晚此时回答了她一个问题,便也要找回一个:“跟你一起进来的,是谁?”  她问着,目光瞥向已经站到陈又涵身边的男人,心里跟与会众人一样,不约而同地浮现出同一个猜测。  “不认识。”应隐回道。  张乘晚眯了下眼:“不认识?不认识,怎么一起进来?”  应隐解释不了,只好糊弄地说:“说来话长,你问这么多,曾先生生气哦。”  张乘晚哼了一声。她是嘲笑应隐没进到圈里,到底是不懂行又不识货。今天这满满一场子的人,谁不是冲着那个男人来的?曾蒙要是在,别说生气,还得拉着她一块儿去嘘寒问暖聊家常。  “你认不认识商邵?”张乘晚问。  “有一次宴会上,被人指过。”应隐随口回道,“他站得远,一出场众星拱月的,我没看清。怎么?”她站直身体,有些诧异地问:“他今天要来?”  “老天,你真是来凑数的吧。”张乘晚奚落她。  应隐愣了一下,再度看了圈场内。  衣香鬓影,柔美灯光下影影绰绰,她一一很快地扫视辨认,最终在那个男人的脸上停留了数秒。他看上去跟陈又涵很熟,正在他的引荐下与旁人握手谈笑。  应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停得过久,只注意到他左手抓提着透明威士忌杯,姿态散漫得如同是提了一杯星巴克,一贯沉冷的脸上有了些微笑意,是商务的、温和周全的,也是点到为止的。  他看上去,对这样的场合实在是太游刃有余了。  “到底有没有他?”张乘晚不耐烦催促。  应隐收回目光:“没有,他长得很普通的,我都不太记得了。”  忘了是在谁的婚礼宴席上,现场也是名流云集,歌坛天后也不过就是个压轴的表演的添头。应隐是跟那位新娘大小姐有些闺中交情,才当了座上宾,但离主桌还是甚远。那时人头攒动,热烈的氛围忽然人人噤声,又克制地窃窃私语起来。身边有人撞她胳膊,呼吸都发紧:“喂,商邵啊!”  应隐抬眸瞥了一眼,目光越过重重人影,见到好几个西装革履的。他们个个看着都很“富贵”,居中的那个很是其貌不扬。她一眼认定,剥着虾兴致缺缺:“还挺普通的。”  张乘晚这才意识到她不牢靠,“啧”了一声:“口口声声豪门通,连个人都认不全,就这样还想嫁豪门?从你眼前走过你都把握不住机会!”  应隐咬了下唇,被大花前辈劈头盖脸一顿数落,倔强道:“反正不是陈又涵身边那个。”  张乘晚倒也不急,心里腹诽道,这商家是低调过了头,虽然部分产业已经交给长子长女打理,但两人还是鲜少抛头露面,新闻发布会上,多由公司高管或父亲商檠业出席。商家五个子女留下的影像资料甚少,直到二公子商陆进入娱乐圈当导演,才算是多了点曝光。  又有几位富商前来攀谈,两人应付了一阵,张乘晚将话题移到宋时璋身上:“你的宋先生怎么去照顾小妹妹了?”  应隐早就发现阮曳跟宋时璋在一起,心底平静如潭,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她是跟宋时璋真真假假周旋了些日子,但并非有真心,不过是看宋时璋是个离异的,身份地位又够格,才借他来挡一挡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整个圈子都知道影后应隐想嫁豪门,又心高气傲。可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在拜金这件事上,越是心高气傲,就越是会招惹脏东西。  让清高的堕落,让心高气傲的洗脚,让眼高于顶的卖笑,是这圈子里富人们乐此不疲的游戏,且自身越不堪,就越要摘月亮。这些年,什么中年发福的、在外面养了三个四个的、年过六十的,仗着自己有些钱,都来觊觎她、试探她。  这些臭水沟,得罪是得罪不起的,她一个小小演戏的,贵为影后又怎么样?拍一部戏几千万又怎么样?上了局,不过端茶倒水,走过场似的被夸两句明艳动人,听着黄色段子也只能忍气堆笑扮纯真。  厌烦,只能用宋时璋来当当借口。  应隐难得说心里话,此刻对张乘晚说了:“我不想假戏真做。”  她对宋时璋是假戏,宋时璋却令她看不透。他的占有欲越来越强,且总是来得那么不合时宜。  应隐确实有些怕了,怕玩脱。再怎么说,宋时璋是圈内有名的出品方,又是她公司辰野娱乐老板的好友,她无论如何也得罪不起。  张乘晚了然笑笑,叹声气,一番粤语娇嗔婉转,不知是感慨还是挖苦:“傻女,别人都是装清纯真拜金,不像你。”  又斜睨了眼应隐的礼服:“这么漂亮的高定,宋时璋让你首穿,我看是想昭告天下。”  应隐正为此心烦,索性赌气不说了。  过了会儿,大约是眼见她身边来恭维攀谈的男人不断,宋时璋撇下阮曳走了过来。  “怎么不来找我?”他问,语气温柔。  张乘晚识趣地借故走开了,应隐抿唇笑:“看你在忙。”  宋时璋当她吃阮曳的醋,心里很受用。  水晶灯辉清透温暖,寻常的姿色也被照得华丽,何况他眼前的人。他仔细端详,分明是卸过了妆,现在只是略施粉黛,却反衬得五官清丽不俗,一双红唇与黑色卷发相得益彰,东方式的慵懒。  应隐等着宋时璋质问她为什么要出去淋雨,但他什么也没问,只说:“裙子衬你。”  迈巴赫里的男人也说这话,应隐记起,目光柔和,唇角莞尔。  这番显而易见的走神刺眼,宋时璋沉了语气:“怎么不问我刚刚为什么跟小阮走了?”  应隐心想这又有什么好问的,腿长在你身上,问问就能把你绑住了。不过她也知道宋时璋想跟她玩一些吃醋耍性的情绪,就把心里话直白地说了:“问一问有什么用?难道问一问,下次你就不走了?”  宋时璋果然眼神微眯,舒坦到的模样。侍应生举着托盘经过,他取下两杯酒,递了应隐一杯:“既然到了,陪我去敬杯酒。”  客人跟东道主敬酒是情理之中,宋时璋却另有它意。穿越半个宴会厅的距离,他若无其事地开口:“听说你曾经在陈又涵身上下过功夫。”  不知道什么时候的陈年往事了,也亏他记得起。应隐不动声色地深呼吸,语气里恰到好处地带一些懊悔:“让您见笑了,那时候不懂事。”  “据我所知,他那时候已经戴上了婚戒。”  应隐真尴尬起来:“陈总风流在外,我以为他是戴着玩,或者……开放式关系。”  她不知道宋时璋搞哪一出,把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翻出来鞭尸。何况她有贼心没贼胆,不过看狗男人多金又够帅,一时上头想征服,要是陈又涵真应了她,恐怕她逃得比谁都快。  毕竟……她又没那方面的经验,怎么可能真随随便便爬了床。  宋时璋垂首瞥她:“我在婚时,怎么不见你在我身上下功夫?”  应隐心中警铃大作,听到宋时璋似笑非笑问出后半句:“怎么,你是觉得我没有他生得好,还是在我身上特别有道德底线?”  就算是个傻子,也该直觉到宋时璋非同寻常的醋意和怒意了。  邀她做女伴却不告知、现场临时逼她换衣服、高定全球首穿——今天所有的一切,原来都是为了在陈又涵面前宣誓主权找回场子。应隐恍然大悟,心也跟着咯噔了一声——  宋时璋疯了,他真当她是他的!  宋时璋喜欢她的聪明,但厌烦她的不安分和心高气傲。他看着斜前方站在陈又涵身边的男人,冷冷地笑了笑。他是没想到,只是对她跑去淋雨的举动略施惩罚、晾她一晾,她就见缝插针地攀上了另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  “你怎么会跟他一起进来?”他不指名道姓,但彼此心知肚明。  应隐实话实说:“我说了你又要不信,你丢下我一个,刚好遇到他,他说迷路了,我就带他进来。”  雨中邂逅,送伞情谊,那张擦过她赤身裸体的披肩,她只字不提。  宋时璋沉默着走完了接下来的路,像是在斟酌应隐话里的可信度。  越靠近东道主身边,应隐的心跳就莫名越是激烈。香槟杯的高脚被捂热,她掌心、指间都潮得厉害,几乎执不住那轻薄的水晶杯。  ·  直到两人站定,商邵才结束了与身边人的交谈,转过脸,眸光回正,轻轻地低瞥在应隐身上。  宋时璋先跟陈又涵碰杯寒暄:“有段时间不见了,Vic。”  两人客套地碰了碰肩后,他自然而然地转向另一边,对商邵举杯致意,问道:“这位是?”  他当然猜得到是谁,只等陈又涵引荐。陈又涵刚想说话,商邵却先开口,唇角漫不经心的笑意:“dy

    first,不如先介绍在场的唯一女士。”  宋时璋顿了一顿,揽过应隐的肩膀:“这位是应隐,应小姐,”随即佯装笑谈般问:“刚才你们一起进来的,怎么,竟然是不认识的?”  商邵至此才真正叫了应隐一声:“应小姐。”  他多过分,早知她名字,偏偏要等人正式介绍,才纡尊降贵地叫她一声。  应隐只当自己名气没那么重,所以眼前男人才不认识她。她满脸堆起漂亮假笑,正想周旋几句,便听对面之人一把低沉的嗓音,冷冷淡淡地夸她:“应小姐今晚光彩照人。”  被人夸漂亮这种话,应隐一天能听八百句,没道理仅凭“光彩照人”四字就让她脸红的。  但她确实脸上升温,甚至有些无所适从起来,像被人第一次夸。  宋时璋低头含情脉脉看着应隐,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怎么,将手也轻轻地贴在了应隐的腰肢曲线上,低语:“还不谢谢回去?”  应隐浑身都僵住,呼吸不稳,以至于杯中的香槟酒也跟着轻晃。  “谢谢——”她卡壳:“……这位有眼光的先生。”  商邵在今天宴会上第一次笑出了声。他垂首笑了笑,伸出手,眸光越过旁人,意味深长地径直望她:“幸会,商邵。”  应隐脸上假笑顷刻间消失殆尽,整个人都呆滞住。  哪个商,哪个邵?  这世界上或许有很多同名同姓的商邵,但绝没有第二个商邵有这样的排场,总是最迟到场,保镖开道,众星拱月。  直到商邵冲她点了下下巴,她才如梦初醒,笨蛋般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心宽厚干燥,越衬得她掌心微潮,似心中有鬼。  可她心中有什么鬼呢?到处造谣这位大少爷“其貌不扬”,应该……罪不至死吧?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早安!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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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  面对闪光灯也绝不眨眼的女明星,忽然之间失去了表情管理,便显得很醒目。  三个男人都看到了应隐的怔愣呆滞和窘迫,陈又涵猜到了一二,失笑问:“怎么,你一直没有跟她做自我介绍?”  商邵彬彬有礼:“我的错。”  他的目光还是停在应隐脸上,没有任何躲闪或折中的成份,但并不迫人,也不会让人觉得失礼。说到底,是他的目光太淡了,眼底铺着恰到好处温文尔雅的笑意,但没有多余的情绪。  应隐脑子一团乱麻,一会儿想问他是不是整容了,一会儿又数着自己到底跟几个人说过他其貌不扬平平无奇,到底会不会惹怒太子。  最后都尽数化为想逃的念头。  她抬起手偏过脸,装作头痛似的按了按太阳穴,心里飞快盘算着失陪的借口。恰巧宋时璋问:“是不是不舒服?”  应隐迫不及待点头,着了淡妆的眼睫也做戏般地低垂下去,“可能是有一点吹了风。”  宋时璋原本是带她来宣誓主权的,现在却恨不得立刻送她走藏起来,便顺理成章地说:“我送你回去。”  不过下一秒,理智又回到了宋时璋头上。他在影视娱乐深耕二十年,早就在考虑资产转型,寻常的项目自然进不了他的眼,但更高级的,就需要先玩进圈层。为了一个女人,提前离场如此重要的宴会,显然是不明智的。  他的权衡迟疑不过瞬息,但已经被陈又涵捕捉。他唤来接待负责人:“带应小姐去客房休息,”又转向宋时璋,娴熟挽留:“宴会才刚刚开始,何必急着走?”  一名pr赶紧来扶住应隐,领着她往另一侧通往客房的门出去了。应隐辨认出来,这个pr正是之前给她拿化妆包的那个。  宴会难免有喝醉上头的,或者其他一些更隐秘欢愉的临时之需,谁知道呢?因此客房必然是已经全部包下、开好了的。酒店客房不多,走的是小而隐的路线,但还是分出了个三六九等。  应隐原本以为pr会安排她去普通房型休息,没想到却是被带到了行政套房。  多半是看宋时璋的面子。  “这是这间房的专属管家热线,这是我的名片,”pr将联系方式一一给出:“任何需求都可以吩咐我们,把我们当助理使唤就行。”  应隐点点头,在pr要离开前,叫住了她:“这个房间,不会有别人来了,对么?”  她问得很含蓄,pr估计是没听懂:“商先生也许会来看你。”  “商先生?”应隐比她更懵,连自己生病的人设都忘了,质疑的模样非常精神正义:“跟他有什么关系?”  “是商先生吩咐把应小姐您安排在这儿的。”pr怕多说多错,拉开门把手,出门前扬唇一笑:“您如果不想有人打扰的话,按下’免打扰‘就可以。”  “不,我的意思是——”应隐一把按住门,动作激烈,把人小姑娘吓一跳。  “您、您说……”  顾不上云遮雾掩地打哑谜了。应隐豁出去,无比直白地问:“商邵,他有房卡吗?他不会进来吧?”  pr小姑娘愣了一下,终于懂了,噗嗤一笑:“看来您不太了解商先生,他不是那样的人。”她眨眨眼,恢复到了职业笑容中:“,我保证,没有第二个人有这间房的房卡——不管是商先生,还是宋先生。”  应隐看她机敏上道,便问:“你叫什么?”  “庄缇文,叫我Tina或者阿文,都行。”  应隐认真地叫她“缇文”,说:“保护好我。”  庄缇文歪了下脸:“Sure,谁让我是你影迷呢?”  应隐后来才知道,她的这一句拜托至关重要,因为宋时璋确实问前台要过这间房的房卡,是被庄缇文拦下的。也不知道她小小一个公关专员,是怎么有勇气拒绝宋时璋的。  送走了人,满室寂静。应隐踢掉高跟鞋,摘掉沉甸甸的珠宝,最后将束缚已久的晚礼服脱了。也不珍惜,随随便便就堆在地毯上。冲了个澡,她打给管家热线,吩咐他把那条黑色礼裙烘干后送上来。  “好的,应小姐,您的休息室里还有一张羊绒披肩,是否需要给您一并送过来?”  应隐一瞬间沉默,直到管家再度问了一遍,她才闭了闭眼,道:“扔了吧……不,等等!……一起拿过来。”  楼下宴会一直持续到了很晚。  阮曳还算有良心,中间上来关心了一下应隐。应隐正在泡澡,从浴缸边的答录机里知道是阮曳,无奈起身,束上浴袍去给她开门。  阮曳一张脸红扑扑的,进门后先关心应隐的神色:“姐,你感冒了吗?”  应隐做贼心虚清清嗓子:“扁桃体有点疼。”  浴室里飘来香氛精油的味道,阮曳嗅了嗅,又见应隐颈窝处沁着水珠,问:“你在泡澡呀?”  应隐也不跟她见外,脱了浴袍,重新泡进浴缸里。不愧是奢华酒店的行政套,光一个泡澡的房间就有二十几平,正对海的是一面落地窗,没有任何遮掩之物,可以想像到天晴时景致该有多好。  可惜现在是晚上,骤雨刚歇,灯光下,只见玻璃上湿漉漉的水痕。  阮曳抱着裙摆在浴缸边坐下,按捺不住心花怒放道:“应隐姐,我才知道这种宴会这么好玩!”  应隐端起肉桂热红酒喝了一口。浴池里玫瑰花瓣堆了厚厚一层,掩住了她的身体。她脸温热,眸光微挑了问她:“哪里让你觉得好玩?”  “有好多表演,”阮曳掰着指头数:“我以为大家都是很端着的嘛,喝喝酒聊聊天呀,没想到安排了那么多节目和驻唱,我刚刚跳了好几支舞呢!”  应隐哭笑不得:“当然有表演,有钱人也是人,整天端着岂不是累死了?”  “可是我没学过跳舞。”阮曳尴尬了一下:“麦总给我请了老师,我还没来得及学。”  麦总是她们的经纪人,也是辰野娱乐的经纪总监,全名叫麦安言,是圈内数一数二的金牌经纪。阮曳虽然是明星,但对麦安言必须言听计从,没有说“no”的权力。  “那谁教的你?”  阮曳愣了一下。张口结舌的反应躲不过应隐,她淡笑问道:“宋时璋?”  “嗯……”阮曳急忙补救:“不过,那位商先生也教了我一支舞。”  应隐“哦”了一声。  阮曳以为她为宋时璋不高兴,指天发誓:“宋总很绅士,他跟我说,今晚是因为应隐姐才关照我,还说我不够机灵。”  应隐抿着热红酒,纤长手指在瓷白浴缸沿上轻点了数下,提醒她:“宋时璋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好,不要被骗了。”  她说的是肺腑之言,阮曳却说:“知道啦,不会抢你的宋总的。”  陪了一阵,她急着下去再多玩会儿,便告了辞。过了会儿,门铃又响,应隐按答录机,阮曳的声音急急忙忙:“我忘了手拿包啦!”  应隐只能又去给她开门,倚着吧台看阮曳拿了手拿包,又对镜补了口红:“走啦走啦。”  “这次不会再落东西了?”应隐揶揄这位小妹妹。  “不会了!”阮曳指天发誓。  送走人,应隐解开浴袍,没泡进去两分钟,门铃又响。  看来这个小姑娘不是一般的爱丢三落四。进进出出的,水也凉了,应隐懒得再泡,一边套上袍子系上腰带,一边赤脚走到玄关,不耐烦道:“又忘了什——”  门口站着商邵。  他没穿外套,只着一件黑色衬衫,领带也不似之前紧束妥帖,温莎结松了些,给他温雅贵重中平添了一丝随性。  男人一手掌着门框,目光自上而下扫过应隐。  缓慢地。  白色睡袍被穿脱几次,已经没了正形,松垮地掩着应隐的身体。领口幸而开得不深,但商邵还是看清了,水珠从她修长的天鹅颈上,湿漉漉地滑至颈窝、锁骨处。  她的面色很热,瓷白中氤氲出潮的粉。房间里分明开着冷气,但玫瑰精油的香味却也像是热的。  商邵眯了眯眼,眼神意味深长:“应小姐,看来已经康复了。”  应隐脑袋一片空白,条件反射般,砰地一下甩上门——  要命!他来干什么?潜、潜她吗?不是说他不是这样的人?!  她紧了紧湿发扎成的丸子头,又拂了拂面,将碎发拂到额上耳后,才再度打开了门,气息平稳一本正经地说:“商先生有什么事?”  她没注意到商邵不知何时已后退了些,与门口保持着绅士的距离:“你淋了那么重的雨,所以来看看。”  应隐拿手背贴了下脸,演起来:“谢谢关心,我想只是有一点发热。”  商邵颔了颔首,并不逗留:“好好休息。”  应隐刚给他吃了一记猝不及防的闭门羹,此刻冷静下来,懂礼貌了讲教养了,对商邵斯文又端庄地说了声:“那商先生。”  又目送商邵穿过走廊。  电梯恰好开启,穿酒店制服的管家步出,两手间举着金色托盘  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商邵原本平淡的目光在托盘上一怔。  托盘里平整叠着两件衣物,上面是黑色真丝,底下,显然是他的那张暗红色羊绒。  那边管家已经到了应隐门口,彬彬有礼条理清晰地汇报:“应小姐,这是您的裙子和披肩,已经按您吩咐——”  应隐一把接过扣到胸前:“好的好的好的谢谢谢谢谢谢……”  砰一声,门关得响亮,留管家一人呆若木鸡。  商邵反应了片刻,明白过来,低头若有似无地哼笑出声。  刚烘干的裙子散发出高级洗涤香氛的味道,应隐贴着门缓缓滑坐下,将急剧升温的脸埋了进去。  “呜……”一声小动物般的沮丧呜咽。  好丢人啊,她出道以来,还从没丢过这么重的人!  作者有话说:  邵哥,你怎么想?  随便问一下,有没有新读者入坑?没有的话我墙角蹲一会儿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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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  过了十点,人声渐渐地散了,乐队演奏的曲目也从舞曲换成了悠闲散漫的蓝调小调。  应隐泡完了澡,趴在床上接了经纪人麦安言的电话,对方问她玩得怎么样。  应隐冷笑一声:“你是把我卖给宋时璋了?让我猜猜,是不是宋时璋跟你要我,你说借是能借,但要把阮曳带上?”  麦安言在电话那头叫她大小姐、姐姐:“该装傻时就装傻,我错了好不好?你别这么凶。”  “阮曳有前途,你要捧她我明白,”应隐侧了个身,手机贴面,眸光悄寂了下去:“我也还没过气呢。”  “说的什么话!”麦安言状似急眼,赌咒发誓:“我要是有一点觉得你会过气未雨绸缪的心思,我明天出门就——”  “算了。”应隐制止住他即将出口的毒誓:“好歹合作了这么多年,你要应验了我还得掉几滴眼泪,麻烦死了。”  麦安言知道她一贯的嘴硬心软,这么多年来,要不是拿捏透了她这一点,她这种心高气傲擅自作主的性格还扆崋真不好掌控。他在电话那端笑了几声:“我的祖宗,这种宴会你自己不也想去吗?满场的豪门,说不定就藏着你的缘份呢?”  应隐无声地一哂,假惺惺娇兮兮地说:“那就借你吉言。”  她这种时候的娇不是真的娇,绝不会使人骨头一酥,是用来恶心人的。但麦安言这么多年来,早就练就了不坏之身,这会儿面无表情趁热打铁:“那个高定你配合拍一下吧,宋总应该都已经安排好了,摄影师和化妆师就在楼下等着。”  应隐缓缓地从床上坐起身:“你什么意思?还要官宣?”  宋时璋,是要让粉丝、影迷、全世界都去八卦她这条裙子是怎么借出来的吗?  “刚发布没两周的高定,全球首穿多大的排面?你之前得罪了漫漫,跟她们工作室闹得这么僵,时尚资源已经在下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一次可以帮你回血。”  “我不需要。”应隐硬邦邦地回。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娱乐圈开始把时尚资源当作实绩,谁解锁了多少刊封面,谁是今年开季金九,谁一年几登,都是粉丝吹嘘攀比的标杆。  如果是完全跟时尚绝缘的实力派演员,还可以无视这些,但她身上偏偏也沾着流量的属性,哪怕手握两座影后,没穿超季成衣,也还是会被狠狠嘲讽。  “你乖一点。”麦安言敷衍地安抚:“品牌方借出来也是要看返图的,官方文案都审核好了。”  他这次没再给应隐闹脾气的机会,径自挂了电话。过了会儿,管家果然来问:“应小姐,您的摄影和化妆团队……”  应隐两手插进中,让上浮的血压冷静了两秒,才语气如常地说:“让他们进来吧。”  晚上十点上妆工作算什么。不算什么。她拍戏多少个大夜都熬过来了。  打开门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了亲切的笑容,一如既往:“辛苦你们了,这么晚。”  三个工作人员,拍照的,打光布光的,负责妆造的,手里都提着器材,只能把头摇成拨浪鼓:“没有没有没有……”  身后跟着庄缇文,小姑娘今晚上是真成她的专员了。应隐对她点了点头,也不客气:“阿文,你去跟酒店订一点宵夜甜品。”  庄缇文很到位地问:“几位是想吃海鲜烩饭,还是意面呢?这里的海鲜烩饭、墨鱼汁意面都很地道,当然,海南鸡饭也是不错的选择。”  三人点了单,庄缇文便带着管家下去了。应隐将套房内所有的灯都打开:“我们快事快办,我这边化妆,你们那边同步找地方布光,怎么样?”  摄影师比了个“OK”的手势,带着助理去选点布光。  庄缇文带着餐点回来时,妆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应隐让他们先吃宵夜再开工。三个人在餐厅里吃得静悄悄的,为这套房的华丽而咋舌。  应隐坐在阳台边的椅子上,阳台门被揿开了一道缝,有雨后夜风涌入,风里隐约浮着环岛前散场告别的声音,和一辆又一辆车子离开的引擎声。庄缇文想找东西给她御寒,瞧见羊绒披肩,便抖落开了,“咦”了一声:“这个香味……”  应隐回过神:“你知道是什么香水么?”  庄缇文微笑摇摇头:“不知道,不过我在邵董身上闻到过。”  “邵董?”  “就是商邵,”庄缇文解释,“一般我们默认商董是指商檠业——就是邵董的父亲,其余人用名字做前缀,方便区分。”  “你对他很了解。”  庄缇文面色一变,但很快地否认:“不,我只是因为在陈董的董事办,所以略有耳闻。”  能闻出香水味的关系,想必不会很浅。应隐猜出她有所隐瞒,但没有深究,问:“陈又涵一个月给你开多少?”  庄缇文报了个数,也不高,就是普通专员的薪资。应隐点点头,刚好摄影师用完餐,两人便没了下文。  明星跟奢牌的关系永远是上下游的,何况是只做高定的高定坊。官宣图只用四张,但至少得拍个十几张供选。应隐从客房拍到走廊,继而下楼。西餐厅已经布置好了,要营造出那种出行前用餐的chill感。  经过窗口时,窗户玻璃上凝着露水般的雨,应隐心念一动,对摄影师道:“我们去路灯下拍好不好?”  “但外面有小雨。”摄影师犹豫了一下。  应隐却已经推开了通往户外的白色玻璃门:“试试看。”  户外园林是充沛的热带气息,散尾葵、天堂鸟、旅人蕉高低错落,栾树正是花期,可它的花多脆弱,经不起风吹雨打,粉色花瓣糜烂地落了一地。黑色铁艺路灯高高地悬着,仰头望,雨丝如同八音水晶球里的落雪。  裙子拖尾被助佚?理抖出了波浪般的层叠感,应隐回眸,在雨中给了摄影师一个眼神。  镜头自下而上,闪光灯照亮了她眉眼中的失落和微笑。  摄影师知道这位年轻影后的表现力一向是无可挑剔的,但是今天这份倔强又破碎的伤感,几近真实。  ·  拍摄比预想中要更顺利,不过半个多小时便收工了。应隐让庄缇文和管家送工作人员上车。  “你又淋湿了。”庄缇文看着她烟雨朦胧的头发:“需不需要喝一点姜汤祛寒?”  “我会安排的。”应隐摘了项链,垂下目来:“你去吧。”  项链沉甸甸的,满钻镶嵌的两圈,托着正中一上一下两颗祖母绿宝石。她掂在手里,面无表情地看了片刻,衡量着要是把这玩意儿弄丢了,宋时璋会不会把她发配冷宫。  她不敢。她多知好歹。  雨在风中飘着,湿漉漉的砖石小路被照得闪亮,像洒了金。茂盛的绿植半岛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我没空见她。”  声音太动听了,因而不给人认错的可能。  高跟鞋磕哒一声停住了。应隐迟疑,不知道该走还是该原地不动时,听到男人静默片刻后的一声:“应小姐。”  应隐只能走过去,路灯下,商邵撑着一把黑伞,另一手掌着手机,显然正在打电话。  几步路的距离,商邵对电话那端说了个“稍等”,边走到应隐跟前。伞檐遮过了应隐头顶,商邵低头看她脏兮兮的裙子拖尾和细高跟鞋:“怎么每次都这么狼狈?”  他语气自然平淡,是一种漫不经心的询问,好像两人熟识已久。  分明没有多余的情绪的,也许他关心下属时都比这有温度,但应隐还是被他问得心口一紧。  但商邵并没有关注她这一瞬间的脆弱,而是回到了电话中。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应隐听到商邵勾唇笑了一下,“是么?她要结婚了?代我祝她得偿所愿。”  好奇怪的祝福,不是祝她幸福,而是祝她得偿所愿。应隐疑惑了一下,侧眸偷睨,发现他虽然是笑的,但眼底全无笑意。  商家太子爷的私事,岂是她能听的?她识趣地想走开,背上却被商邵揽了一下。  掌尖的停留点到为止,而且没有碰到任何肌肤。  他是在拦她。  应隐止住脚步,回眸,商邵的手已经落了,“抱歉,”他先为自己的触碰致歉,继而说:“很快结束,我送你回去。”  应隐只好又回到他的伞下,仰头望着伞檐外雨丝灯晖。  男人重诺,既然承诺了,便果然没有让她等太久。  三言两语结束了电话后,他收了手机,脱下西服递给应隐。  手里拿着伞,只靠一只手脱西服,怎么想都该是很为难的,但应隐不明白怎么有人能把这一套动作做得如此慢条斯理,一只手匀过一只手,优雅得近乎赏心悦目了。  “不介意的话,可以披着。”商邵低阖眼睫看她,眸底沉静如墨。  应隐并不觉得冷,但鬼使神差地,她还是抬手接过了,双手抻开西服,为自己披上。  衣物里衬贴着颈后肌肤,干燥温暖,衣领轻轻拢紧,那种洁净的香水味很淡地弥漫进鼻尖。  其实她小小地打个喷嚏,就会有数不清的男人为她披衣服挡风。可是他们都如此迫不及待,争先恐后地,生怕自己脱西服的动作晚了一秒。  也从来没有人问她一句是否介意。  客人都走了,在此留宿的并不多,整个酒店给人以人去楼空的寂寞清静。商邵撑着伞,两人步幅散漫地往回走,高跟鞋的轻磕声一下很缓慢地跟着另一下。  应隐察觉出身旁男人的心不在焉和烦躁。  也许是刚刚那一通电话所致。  她打破沉默,没话找话:“商先生怎么知道是我?”  “你刚刚在这里拍摄。”  “你看到了?”应隐惊了一下。  “只看了一会。”  应隐不自觉抓紧西装领,声音紧着低下去:“你也不出声……”  听语气是在怪他。  一阵风斜过,商邵将伞冲她那边倾了些,垂眸看她一会儿,还是沉冷语调:“你在怪我?”  应隐的眼睛只敢看路:“不敢。”  商邵抬起一侧唇角,气息里带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那丝心不在焉消失了。  又沉默着走了一阵,应隐鼓起勇气:“商先生,有件事希望你不要误会。”  商邵淡淡地应:“什么事?”  “刚刚在客房……我以为是公司的后辈,她找了我两次……”说得颠三倒四的。应隐语塞:“总而言之,我没有看猫眼,并不知道是你,所以不是故意……让你看到那副样子。”  商邵静静地等她说完,明知故问:“哪副样子?”  应隐为难地抿了下唇。她闭起眼睛,破罐子破摔:“故意要勾引你的样子!”  商邵是心血来潮逗她,但他没想到这姑娘装的时候那么装,不想装的时候又能这么不装。他一时间沉默,片刻后,才淡定地说:“应小姐,希望你能知道,只是那种程度的话,是勾引不了我的。”  “希望我能知道?”应隐复述,用疑问句的语气。  “……”  “……”  她干吗嘴这么快!  “对不起对不起,”应隐低下脸,声音低而含糊:”没有说你希望我勾引你的意思……”  商邵瞥她一眼,没有说话。  完了,应隐满脑袋大事不妙,她让太子爷不高兴了。  短短的花园小路走到了尽头,门廊下吊着的南洋风藤编灯洒下昏芒。  应隐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既得体又顺理成章的补救方式。  商邵收了伞,语气平淡地问:“你是明星,我想应该不方便让我送你到门口,对么?”  应隐点头,心里全是懊恼,脸上全是矜持:“确实是这样,商少爷不必客气。”  商邵便送她进电梯,为她按下楼层。  梯门合上,应隐瘦条条的两臂贴住轿厢,把脸埋了进去。  “呜……”她是傻女,一副好牌打烂。  电梯没有上行,反而是叮了一声,又开了。应隐下意识抬起脸,灯光融融地笼着她沮丧委屈泄气的脸。  商邵:“……”  默了一息。  “……西服。”  应隐如梦初醒,连忙摘下了,挽了一下,双手递过去。  她就是这样,越是尴尬,越是绷出了大方坦然的姿态,唇角笑容无懈可击。  电梯再度缓缓合上,慢得应隐心里度日如年焦灼无比。  她的视线不敢逾矩,礼貌地垂着,眼里只看到男人修长笔挺的黑色西装裤。  画面在慢慢合拢的梯门中变得越来越窄。  忽然间,这幅画的收拢突兀地停止了,金属门发出了轻微的震颤声。  应隐猛然抬头。  商邵一手掌住门框,看着梯内的人,十分沉稳地问:“披肩,你预备哪一天还?”  作者有话说:  一些该死的心软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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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  康叔第二天一早来伺候商邵用早餐。  下了一夜的雨,天朗气清,透过阳台望出去,蔚蓝的海面一望无际,帆船港空了许多,一些帆艇已经被开出去巡游。不过那艘超级游艇仍停泊在港中,远远的似海上一座白色楼。  商邵今天上午有三场商务会面,林存康正跟他一一核实时间行程,末了问:“昨天还愉快吗?”  “你问哪方面?”  老人家越来越会揣测圣意,一句话正着反着理解,风味大有不同。他口吻揶揄:“这么说,确实是有愉快的方面。”  商邵放下刀叉,用热毛巾细致而从容地擦了擦手,才淡定地说:“你要是闲得来套我话的话,不如去帮我查一个人。”  康叔做出但凭吩咐的模样,商邵示意他去主卧床头柜拿一枚祖母绿戒指。  康叔依言去了。黑胡桃木的台面上,商邵昨晚上的口袋巾还是四方的模样,上面躺一枚宝石戒。长方形的戒面,冰糖大小,火彩极亮,深邃而透,一看就价值不菲。他连带口袋巾一起托在掌心,拿到商邵面前,不解:“你什么时候买的?”  “昨晚上被人扔上来的。”  这酒店建筑并不是垂直面,而是一层叠一层,从高到底由里向外,像邮轮。他怎么会想到,昨晚上回了房间没多久,会从下面的行政套房阳台上,扔上来一个什么东西,啪的一声砸在户外实木地板上。  原以为是椰子砸落,或者外阳台那株大王椰劈了一折叶子,但那些动静都该更响。  指间擎支烟的短暂功夫,商邵难为地起了点好奇心。他慢条斯理地踱出卧房,俯身捡起了那枚绿莹莹的小玩意。  捡起来时才知道是枚戒指。雨后月光下,香烟雾气潮湿着晕开,他垂目端详一息,拆下系在戒圈上的那张真丝餐巾。  雪白餐巾上还印着酒店徽标,蝴蝶结被阳台上的雨水沾湿了些,展开,黑色马克笔的一行数字。  不必猜了,一定是那个女人的电话号码。  “她是把这个戒指当石头用了?”康叔匪夷所思。  他见惯了好东西,自然一眼就能分辨这戒指的价值。用它当石头,多少有点暴殄天物了。  商邵“嗯”了一声。  康叔更怀疑人生,迟疑地说:“她有没有想过,其实可以打你房间的内线。”  “我告诉她了。”  “你怎么告诉的?”  商邵饮一口红茶,搭着腿,气定神闲的模样:“打内线。”  刚扔出戒指没几分钟,房内电话就响,活似午夜凶铃。应隐吓得一抖,揭起听筒不说话,以为是什么变态私生粉。  电话那端声音低沉清冷:“其实你可以直接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我。”  “然后呢?”康叔忍俊不禁,追问道。  “她说好的,下次知道了。”  “还有下次?”康叔挑了挑眉。  商邵:“我也这么问她了。”  他还说:“看来应小姐经常干这种事。”  “那她说……?”康叔追连续剧似的。  应隐还能说什么?她扯紧了电话线,低声而呼吸紧涩:“是第一次。”  她也知道这种话对面的男人必然不信。他该是见惯了女人的手段了,单纯的放荡的直白的欲擒故纵的,也该是看遍了女人的风情了,清纯的妩媚的明艳的成熟的,又怎么会信一个名利场上的交际花,会是第一次主动给男人电话号码?  但那也不过是为了还披肩而已。  顶多的顶多,掺杂了一丝一缕对宋时璋的叛逆。  康叔把绿宝戒指收进西服内侧口袋,体贴地问:“需要我做点什么?”  “查一下她的地址,把戒指寄过去。”  “她已经退房了?”康叔确认了眼腕表上的指针:“现在才七点十分。”  “我问过前台,她凌晨四点就退房了。”  “好。”康叔点头:“我会尽快办妥。”  其实商邵交代的这件事,在林存康眼里很简单。他昨天回去后看了应隐的演艺资料,发现她跟商家真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是绮逦的代言人,又跟柯屿是好朋友,两人一起合作了二少爷那部《再见,安吉拉》……”  商邵冷淡截断他话:“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其他人。”  康叔明白了。商邵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应小姐的这一场萍水相逢。  ·  应隐凌晨四点退房,接她的不是公司的阿尔法,而是另一辆粉丝不熟悉的轿车。  司机接上她,一个多小时的行程后,她回到片场化妆室,没有迟到一分一秒,反而早到了半小时。这会儿,剧组化妆师都还在酒店里打着哈欠呢。  老板到了,助理自然也得待命。应隐的随行助理姓程,叫俊仪,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已跟了她六年。  程俊仪熟知她的生活习惯,雷打不动地递上一杯满杯冰美式,又用无纺布盛了冰袋,用来敷脸去水肿。  应隐捂着冰袋贴脸,听到她嘟囔抱怨:“麦总也真是的,明知道导演不喜欢请假,还硬要你请出一天。要是被黑子知道,又得骂你不敬业……不对,”她后知后觉:“那个高定一官宣,不就露馅了吗?”  确实。  今天下午一点就会宣,由工作室发布,她和品牌官微同步转发。届时,全世界都会知道她一个原定在组的人,出去穿了回裙子、赴了回宴。  已经可以想象到粉黑激烈的骂战。  圈内有笑谈,花粉人均事业粉,而应隐的粉丝是事业粉中的战斗机。即使她的成绩已经站在了中青一代小花的巅峰,在二十七岁前完成了史无前例的双星三奖,也无济于事。  她太年轻了,吃了太年轻的亏。如果她现在死去,她就是传奇。但可惜她还活着,时而拍一些烂片,在烂木糟里雕花。  俊仪手上窸窸窣窣做着杂事,喃喃着:“麦总为什么要这样啊……”  应隐其实不怪麦安言,他的思路是完全商业的,人又像她一样,太知好歹。有宋时璋抬举她,他们怎么能不识抬举?该裹上金丝寝被让四个太监抬过去。  “裙子和首饰都在车里,你打包一下,等下亲自给宋总送过去,”应隐将冰美式喝药般的一饮而尽:“顺便告诉他,有一枚戒指丢了,酒店那边找不到,跟他道歉。”  “啊?”程俊仪呆滞住,“真丢了?哪一只?”  “5克拉的那只。”  俊仪想给她跪了,应隐却不担心,安抚她:“他要面子,不会为难你的。”  ·  天刚破晓,剧组就开始动了。  导演姓方,是中国第五代导演的代表人物之一,学院派的老顽固了,做事章程一丝不苟,在片场是知名的严苛。他在拍的,是他的收官之作,每个细节都精雕细琢,且越临近杀青,就越是吹毛求疵。  应隐为了一场无聊的宴会请了假,已经触了他的霉头,今天少不了屏声静气,一百二十分的卖力。  “下午拍那场冰雪打斗,准备好了吗?”上午收工,导演带着动作组的老师过来问。  应隐点点头:“我没问题。”  “不要出去吃个饭就把自己当娇滴滴的大小姐了,尽快回到人物状态中来。”  俊仪已经从宋时璋那儿回来,听到导演的话就想反驳,被应隐悄悄按住手背。  她心里忿忿,她老板什么时候不敬业过了呢?导演的这番阴阳怪气,根本是莫须有。  动作指导身后跟着配角,他冲两人招招手:“那两位老师,我们再走一遍戏,好不好?”  拍摄的场地已经布置好。戏中环境是严寒雪地,宁市哪有雪,因此是在大冰库里拍的。雪不厚,下面是坚硬的沙砾泥土地,应隐要和配角在这里抢一件国宝,然后中枪。  配角是男的,山一样的块头,戏里设定武力值碾压女主。整场戏,他负责拳打脚踢,而应隐则在地上翻滚、摩擦、做出拼死一搏的格斗动作。  几人走完了一遍动作才吃饭,盒饭早凉了。时间有限,俊仪帮她用热水泡软了米饭,絮叨地说:“你昨晚上才睡了四个小时,中午又没有午休……”  应隐笑笑:“等下不要哭丧个脸,省得导演又以为我们有意见。”继而放下盒饭筷子,拍拍脸,起身去补妆。  一进了零下三四度的拍摄场地,所有工作人员都裹上了羽绒服军大衣,唯独应隐穿皮衣紧身裤,带半指手套,脸上都是碎石砾剌出的口子——一些影视剧中打女的刻板形象。  “小隐,你过来,”导演难得用商量语气,“是这样,护具就不戴了,下面垫子也都撤了,你就这么拍,好不好?我们尽量还原那种残酷坚硬的感觉,身体摔打的时候要有那种冲击感。”他做了个拳击掌的动作,啪的一声,“拳拳到肉。”  应隐愣了很短暂的一下,神色如常:“好的。”  这跟原本的设计不一样,知道的人也很少,甚至就连俊仪也以为她里头穿戴了护具,地面底下是藏得天衣无缝的软垫。  没有人预料到,这样一场打戏竟然会NG了7次。  方导鹰目注视着监视器。  “再来,起身慢了。”  “再来,摔的姿态不对啊。”  “再走一条。”  “不行,调整一下,用脑子演!”  “咔,眼神弱了!你在干什么?梦游吗?!”  “昨天舞跳太多没力气了是吗!”  导筒被摔下,吊在空中晃悠不止。满场噤声。  每演一次,妆造组就要上来重新帮应隐补妆、擦干净皮衣、拍干净紧身裤上的泥雪。这会儿静默着紧赶着,造型助理却“咦”了一声,“这儿怎么破了?是本来就破的吗?”  应隐安抚地按了下她的手:“别声张,帮我换一条新的。”  全剧组只有造型助理看见了她膝盖上的斑驳伤口,破了表皮,血和皮下的组织液凝成一层,被应隐用湿巾擦开了。  其实,那些格挡、缠斗、翻滚、跪地、摔出,一连串复杂的动作设计,早就被她刻入了肌肉记忆。作为现如今娱乐圈少有的能演刀马旦的女星,她的肢体管理是顶级的,如果不是太痛,又怎么会慢半拍?  第八条,导演终于放过了她,给了四个字:“差强人意。”  从镜头前下来时,应隐几步路走得很正常,唯有一双手指头冻得通红。俊仪连忙给她披上羽绒服、递上热水热毛巾。  应隐捧着滚烫的一次性纸杯,蜷在小马扎上,缓过了身体深处一阵接一阵的发抖。  “姐,我给你按一按吧?”俊仪主动请缨。  手刚碰上肩膀,应隐就脸色一变:“不用!”  她声音发紧,身体也发紧。  俊仪吓了一跳,手立时缩了回去。  一连马不停蹄地拍了近两个小时后,应隐今天的戏份才算结束。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是个好天气,一走出冰库,阳光泼金,晒得她蓦地想就此躺倒睡觉。  俊仪在身后扶住她,担忧地说:“我看你都快晕倒了。”  回了休息室更衣卸妆,再由阿尔法保姆车送她回酒店。俊仪见她疲惫,有心哄她:“早上见了宋总,还没来得及跟你汇报,他好像没有不高兴呢,让你别放在心上。”  应隐笑笑,那点叛逆,还真是像一颗小石子砸进湖里,一点浪花也没有呢。  “啊对了,”程俊仪摸出手机,“精修图应该已经发了吧,看看粉丝是怎么夸你的——”  热搜条目里,#应隐高定#醒目,俊仪刚刚还上扬的语调戛然而止。  “说了什么?”应隐睁开眼眸。  “没、没什么,”俊仪藏着手机笑容僵硬:“就是那些,姐姐嫁我老婆真美之类的。”  她是很诚实的性格,因而连撒谎都不灵光。  应隐没跟她周旋,解锁了自己的手机,登陆小号去看。  很多营销号都发了这一条,文案统一,一看就是被人提前买好的。但评论区却是大翻车:  「看累了,真好意思发啊」  「你觉得穿高定比拍电影更重要了是吗?」  「去年电影节你二提,你说表演永远是你的事业,现在你为了通告请假离组,我一点看不到你的敬业」  「姐,party对你真的这么重要的话,不如嫁人息影算了,干嘛恶心我们啊?」  「非要说是吧?难看」  也有人提到宋时璋,说她一心想当老板娘,被粉丝骂了两千多条。路人说,粉丝破防跳脚的样子太好笑了吧。  手机屏幕熄灭,黑屏时,倒映在应隐眸中的那点亮光也一并暗了。她闭上眼,将手机递给俊仪:“断网三天。”  这是一名成熟、理智、历经千帆的女明星所应该具备的心理素质,也是该采纳的最明智的行动。  她不是那个刚出道的小女孩了,被骂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会攥着手机茫然。  ·  剧组下榻的酒店不远,应隐回了酒店,放满一浴缸的水,将自己布满青红的身体浸泡下去。膝盖、肩胛骨、手肘,都破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血痕。  热水带来的痛感来得如此强烈,以至于她呼吸都是深深一屏。  不知谁说漏了嘴,导演知道了她的伤情,拍完几场文戏后,大发慈悲给她准了两天假。  应隐在房间里昏睡了两天。  她不知道,在她断联断网的这几天里,每天上午和晚饭间,都有一通陌生的电话打入。但俊仪严格按照老板交办的章程去办,一通也没接。  直到第三天,有关高定和离组的舆论平息了,俊仪才把手机还给她,汇报道:“有一个人总打电话,还是境外号码,我觉得是想管教你的私生粉。”  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私生粉神通广大,无孔不入,只是这个特别聪明,还知道买一张境外虚拟卡呢,港澳台的。  应隐兴致缺缺,“然后呢?”  “我骂回去了。”俊仪同仇敌忾,“你这个号知道的都是熟人,又没注册过什么,怎么会有陌生来电?诈骗犯也没那么执着。所以早上我发短信大骂了他一通,骂完我就拉黑了。”  应隐“噗”了一下,被小姑娘逗笑。笑了一会儿,她隐约感觉到不对劲。等下——  陌生来电、境外号码、每天固定时间两通、其余时间绝不多打扰……  不会是——  她脸色一变,切到短信中,瞪大眼把俊仪骂人的话一字一字地看了。  很好,她骂他变态跟踪狂,畸形的爱无福消受,一辈子阴沟里的臭虫。  “……”  应小姐就算穷尽一辈子的想象,也无法想出天生坐在迈巴赫里的男人,在看到这样一则短信时,有多眉头紧锁怀疑人生。  作者有话说:  邵董:谢谢,很新鲜的体验  帮小助理解释下,骂私生粉不会是黑料,因为私生粉是内娱底层,多的是明星怒骂后上热搜营销一波真性情的(没有特指任何人,只是有段时间热搜频繁看到过  所以骂私生粉这个行为很safe。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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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  今天原本是商宇集团太子爷正式入驻勤德总部办公的日子。  勤德置地是商宇集团在内地的商业地产分公司,因为天高皇帝远,又不是商宇的核心产业,因此全体员工过了好些年逍遥日子。在中国地产飞速发展、全体地产人卷生卷死的黄金时代,勤德置地就连售楼处小姐都踩点打卡按时下班,很佛系。  勤德内部的人都笑称,当初盖这个楼,一是为了应宁市政府的邀,建一座新的CBD地标,二是为了给商家几位的私人直升机一个方便起落的楼顶而已。  现在太子爷真要来内地办公了,而且是常驻,所有人上演笑容消失术,先是一丝不苟地套上西服铅笔裙,再把有限的工作摸鱼到晚上七点。  如此战战兢兢候了一个月,终于等到正式通知,邵董和整个随行董事办,将会于今日正式进驻办公,并进行工作视察和聆听高层Q3述职汇报。  宁市的秋天日光烂漫,但勤德总部每层楼都是阴霾。就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商邵大驾光临时,临近目的地的迈巴赫却缓缓停靠街道,并按下了双闪。  康叔扶着方向盘。他被商邵突然叫停,正等着下一条吩咐。  商邵还在琢磨那条短信。  这个女人消失了三天,然后发了一条没头没尾、胡言乱语、精神状态堪忧的短信。  作为一个从小耳闻目睹各种绑架勒索撕票案件、上幼儿园开始就乘坐防弹级别专车、亲弟弟曾被绑架过、出席外场活动绝对有四个保镖随行左右的香港顶级豪门继承人,商邵理所应当地想到了一个可能——  她被绑架了。  这条短信是……她的求救信号?  意识到这一点,他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地在屏幕上按下三个数字:999——  手指悬停在拨号键上。不对,这里是内地,不是香港。  康叔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大少爷罕见的凝重表情,正想关心,便听到他问:“内地的报警电话是多少?”  “110。”康叔答,扶着方向盘回头问:“出什么事了?”  商邵没顾得上回答,按下号码正要打,一则电话随即拨入。  “应隐”二字出现在屏幕上。  他面沉如水眸底晦沉,呼吸一息后才右滑接起。  “商先生?请问是商先生么?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应隐语无伦次,拼命祈祷太子爷听完她解释再判她死刑。  商邵刚刚稍安的心很快一沉,不自觉捏紧了手机。  是她的声音,他不会听错。  但很着急,而且惶恐,一听就知道……精神状态不太妙。  他料想这是应隐好不容易抓住的机会,因为过于惊恐,所以才会半天讲不到重点。他截断她,直截了当地问:“在哪,我来接你。”  应隐被他先入为主问懵了

    ,又觉得他气场冷峻十分迫人,不自觉就顺着他说:“在、在酒店。”  “地址。”  应隐下意识就报了酒店和房间号。  下一秒,电话那端的人呼吸声清浅,沉稳中带上了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温柔,给她无尽的安全感:“待着别动,交给我。”  挂完电话,应隐对着手机陷入沉思。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俊仪比她更呆:“原来不是私生粉啊?”  应隐扶额:“被你害死了,他说得这么好听,其实是不是来找我算帐?”  俊仪还不知道事情严重性,乐天地说:“那我等下跟他道歉就是了。”  应隐头痛:“他这辈子估计只被你骂过,你是这个……”她竖起大拇指,“记得写进简历。”  俊仪:“……”  ·  宁市CBD中心大道旁。  “要不要报警?”康叔已经调出了省公安厅的联系方式。  “她有机会打电话,如果可以报警的话,应该会直接拨打110

    ,而不是我。”商邵用最缜密的心思去解一道错得离谱的题:“她是明星,也许不方便报警。”  但会打给他,也实在出乎他意料。  无论如何,救人要紧。  宁市太大,从CBD到酒店有两个小时路程,在这两个小时里,康叔的电话一直没停。  两个小时后,酒店负责人诚惶诚恐迎接在门口,一同抵达的,还有几名有人质解救经验的特警、四名保镖,以及以防万一——一个谈判专家。  酒店方先马不停蹄地带人去安保室,给特警看地形图结构图的同时,也同步调出了这一周的监控记录。  特警快而专注地过着监控画面,一片令人提心吊胆的安静后,他总结陈词:“根据摄像头记录,这一周内进入过这间房的,只有房主本人、助理以及服务员。”他沉吟问:“可以再看一眼你那条短信吗?”  商邵把手机递给他:“有没有可能,对方一直潜藏在她房间里?”  酒店总经理一拍脑门:“私生粉!有的有的!有出现过的!以前那个谁啊,他粉丝藏床底下!”  被男人沉冷的目光注视着时,经理心里一怵,结结巴巴就开始补充解释:“私、私生粉就是那种变态跟踪狂,想把明星据为己有的那种。”  特警给出保守方案:“这条短信的确像求救信号,从上一次进房间到现在,也已经过了四十八小时。这样,商先生,我们先利用客房服务探探里面的情况,之后再议。”  一行人分两部电梯上到顶楼,迅速安静地布好队形,之后,酒店的一名女性清洁员敲响了应隐的房门。  “您好,客房打扫。”  应隐刚跟麦安言过完杀青后的行程,听到声音,她也没支使在次卧的俊仪,自己赤着脚去开门:“稍等。”  翠绿色的真丝吊带睡裙随着她纤细的小腿飘荡。  电子门锁启动,门外七八人屏声静气严阵以待,门内女人形容慵懒笑容甜美

    :“早上——”  “好”字变成尖叫,她花容失色训练有素,两手径直捂住了失去表情管理的脸:“又是真人秀吗?!”  商邵:“……”  特警保镖谈判专家:“……”  康叔到底多活了几十年,什么离谱的场面没见过?  ……这场面他真没见过。  解除误会着实费了番功夫,特警跟谈判专家离开时,脸上还是呆若木鸡的状态,保镖守在门两侧,努力做到目不斜视,但四个人八只耳朵都在听女明星讲话。  女明星精神状态游离:“我应该说谢谢吗?”  商邵脸色黑沉语气冰冷:“不必。”  避嫌到老远的康叔一声憋不住的笑。商邵听到了,闭了闭眼,显而易见的动怒,但又不知道他在生谁的气。  “为什么要发这么奇怪的短信给我?”他忍了又忍,终究还是问。  一旁的程俊仪弱弱举起手:“对不起,是我发的,我以为你是那什么……私生粉。”  私生粉,变态跟踪狂,想把明星据为己有的那种。  酒店经理的声音在商邵脑内循环播放,商邵烦躁无比,单手拧松领结:“我那天晚上,不是把号码告诉你了?”  应隐心虚无比:“没存。”  “为什么?”  “存了也没用……”应隐双手合十举过头顶,紧闭着双眼:“对不起!是我的错!”  她不识好歹不吃敬酒,以为商邵要动怒离去,没想到太子爷本尊却只是沉沉舒了口气。  再开口时,语气又恢复到了那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沉冷:“怎么会没用?如果你今天真的遇到了危险,这通电话就有用。”  应隐怔住,合掌的手不自觉垂到了胸前,双眼一瞬不错地看着商邵。像个在祈愿的小女孩。  俊仪实在太不机灵,因而得以从这男人的气场中逃脱,天真疑惑地问:“为什么不再打个电话确认呢?只要再打一通,就不用这么大动干戈了。”  虽然她问得有道理,但应隐只想求她停止冒犯这个男人:“对不起商先生,我助理她……”  商邵脸上没有任何一丝不悦,顿了一息,垂眸注视着应隐:“想过,只是怕威胁到你的安危。”  程俊仪突然就脸红了。偷偷的,她是为她老板脸红的。  应隐哑口无言,被助理的不灵光传染,心里却有浪潮似的,一阵没过一阵。  两人半晌无话,商邵目光一动,看到了她肘侧的浓重淤青。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应隐条件反射就去捂,但她这次彻底懂了什么叫“捉襟见肘”,捂了左手露了右手,左右手互相捂住,膝盖也把她出卖了个彻底。  “拍戏弄的。”她索性很大方地扬起唇,展示给他看,明媚且无所谓地笑:“很正常的,只是不太漂亮。等上映了,我请商先生去电影院。”  三言两语结束,该道别了。  满公司的人都还在等着,商邵简单地告辞,临行前忽然又想起什么,脚步停了一停。  “你好像很喜欢穿睡衣开门。”  语气很淡,但耐人寻味,不知道是质问、疑问,还是提醒。  应隐神情一慌,条件反射低头去看。  她穿了内衣的,只是这条翠绿睡裙吊带比较长,露出两根细致的锁骨,大片雪白肌肤下,曲线隐约起伏。  不是不雅观,只是美得太强烈。  应隐噎住,怪他,但底气不够,所以一开口就怂了,声音小下去:“明明是商先生每次过来都不打招呼。”  那一瞬间,一直默声候着的康叔,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看到商邵勾了勾唇,笑容极淡,像是拿她没办法。末了,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扬了下两指,算是道别。  电梯在走廊尽头,离得远。走廊暗红描金,中式边案上的大花瓶里插了几支兰花。画面俗不可耐,应隐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他这样的人出现在这里,真算是纡尊降贵。  电梯门闭合,沉降下去。应隐抚着光裸的臂,舒了一口气回到房内。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香港的号码。她接起,心跳莫名快了一些。  明明刚才才道过别的。  对面的男人声音醇而充满磁性,听到声音,眼前便总不自觉浮现他那双眼。  他的语调绅士高贵,英伦式的,又漫不经心:“应小姐,我想这次你该存好了。”  应隐“嗯”一声,脚步停了下来,纤瘦白瓷般的背贴上雪白墙壁,垂着头,一双蝴蝶骨感受着墙的凉意。  “存的什么?”  应隐不敢存他的名字,像天上月,高不可攀。她未着颜色的双唇轻启,舌与上颚齿关轻轻擦着,擦出三个动人已极的发音:“商先生。”  作者有话说: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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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  挂有香港和内地双牌照的迈巴赫自停车场缓缓驶出。车内的男人已经挂上蓝牙耳机,吩咐勤德那边先开始述职会议。  程俊仪蹲在落地窗前,目送着车子离开,又发现了歪掉的重点:“商先生的港牌竟然只有一个数字3,真好记。”  应隐闻言,果然也注视了一会儿。明黄色牌照上确实是干干净净的“港·3”,她不了解香港车牌的发放机制,但料想如此简洁,必然昂贵。  只是为什么是“3”?想拍一张“8”的话,对这个男人来说也不难。  俊仪有些稀奇古怪的思路:“那将来要是他跟谁交往了,车接车送的,岂不是一眼就被认出?”  应隐敲了一下她脑袋:“你跟他交往?想这么多,过来收拾行李了!”  今晚上她还有最后一个大夜,接着明天便收尾杀青了。进组三个月,她带了五六个行李箱,名不副实、面积大缩水的套房早就被她的私人物品占满,收整起来得有一阵工夫。  距离上戏还早,应隐蒙上眼罩,准备再补补觉,耳边却听小助理话不停:“你刚才为什么没请他进门说话?”  “跟他不熟。”应隐语调平板,心想,幸亏没请,否则让他看到满屋子乱飞的真丝睡裙蕾丝内衣,她还有什么明星光环?  “他也没有说要进来。”  “人家讲礼貌。”  俊仪:“好喜欢。”  应隐:“……喂。”  俊仪解释:“我只是觉得现在讲礼貌的男人很少,尤其是有钱男人。宋总就不太讲礼貌。”  “你又看出来了?”应隐觉得好笑,带一点自嘲。  “如果今天骂的是宋总,我们可能都要遭殃,他不允许别人冒犯他。”俊仪叠着柔软的衣物:“但商先生真有礼貌,连我讲话他也都会看着。”  她愣愣一阵,说出心底话,“他看着你讲话的时候,你觉得自己很重要。”  应隐心里一紧,嫌她话多,扔了个枕头过去让她安静。  程俊仪敏捷躲过枕头,说完最后一句:“他还来救你。这么离谱的事,他来得这么快。他是会来救你的那种人。”  应隐忍无可忍,翻身坐起:“干什么,没完没了一见钟情了是不是?”  俊仪心里没有男欢女爱,因为她颈侧有一大片被烫伤的疤痕,向来没考虑过谁会喜欢她。这一点她老板也知道。可见老板此刻的暴躁并非因她而起。  每当她发脾气的时候,小助理程俊仪就闷声不吭,因为她知道,过不了多久,应隐的脾气自己就会消退掉了。  柔软的、堆满了真丝织物的床铺发出轻微动静,是应隐躺了回去。她闭着眼,干净的两道眉皱得死紧。  “咦。”俊仪从她呼吸里就听出她还没睡,拎起一条羊绒,“这个收不收?”  应隐摘下眼罩,暗红色的披肩被酒店洗净烘干了,已经没了那股洁净的香味。她轻轻地说了一句“shit”。  又忘记还了。  ·  黑色银顶迈巴赫平稳驾驶,开过国道边的小镇时,跟来时一样,又引起了围观和目送。  这是自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承袭而来的真正血统,而非街面上寻常能见到的梅赛德斯-迈巴赫。一千三百万级的座驾不过是商邵日常的商务车,超6米长的车身,让前后座在挡板升起时也有充沛的活动空间。  林存康知道,商邵进入到工作状态中时心无旁骛,不喜欢有人打扰,因此不等他吩咐,便自觉地升上了挡板。  蓝牙耳机里,高管的汇报有条不紊,平板上的会议界面同步播放着季度数据,商邵认真聆听,垂眸的视线专注清明。  习惯性地,他伸手从西裤口袋里摸出白瓷制的烟盒。  瓷盒薄而润,没有任何指印,比一些人的眼镜片还干净。上盖由银色金属链接,揭开,里面是三支香烟和一柄火机。  香烟是南美定制,并非市面上能买到,有淡淡的沉香味,温和雅致,即使是不抽烟的人,闻着也觉得舒心。  这是商邵每日随身的物件,三支烟,绝不超额。社交场上,难免有别人给他敬烟,抽与不抽,全看他心情。  到他这种地步,拒绝别人,接受别人,主动权已全在他。  摸出烟盒时,指侧碰到另一件坚硬物件。  他咬住烟,微垂的视线愣了一愣。  手指勾出,掂在掌心,一枚方糖似的绿色宝石戒指。  蓝牙耳机里,汇报已经结束,众人都等着听他发问,谁知道他此刻心不在焉,眼神微眯,咬着烟的唇角也微微怔松。  是她的戒指。早上知道要过来,便打算危机解决后,亲自当面还给他,于是从康叔那里要了回来。  没想到还是忘了。  商邵失笑地摇了摇头,却没还给康叔,而是学他的样,将之收到西服内侧口袋。  ·  应隐一觉睡醒,窗外阳光还是很盛,她把眼罩推上额头,第一件事就是从被子底下摸出手机。  要命了,刚刚入睡前一直在想着怎么给商邵发短信还披肩,以至于梦里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睡得她十分心累。  俊仪给她倒一杯冰水,瞧着她解锁手机。  有一则新短信,发件人是「商先生」。  真丝被凉凉的,应隐忍不住趴下,把脸贴上去。贴了一会儿,她才打开商邵的那则短信。  其实是很寻常的措辞:  「应小姐,你上次扔给我的戒指,打算什么时候要回去?」  应隐却能想到这男人说这话的语气与眼神,如山林晨雾,清淡的,又令人捉摸不透。  她翘起腿,两条小腿交叠回勾,从程俊仪的角度看,她就像个小姑娘。  应隐回:「你什么时候有空?」  商邵居然回得挺快。不过几秒,他回复:「取决于你。」  要亲自去拿吗?应隐吃不准。商邵希不希望她亲自去拿?好再次相见。  她迟疑不定不过数秒,商邵却已道:「我可以派人送给你,今天这个酒店?」  好,原来他不需要再次相见。  应隐刚刚还悬着的心落了回去。  她在短信里公事公办地提醒他:  「我明天就杀青离组了,最好就这两天。」  「你的披肩,也一起交给你派过来的人么?」  商邵说:「凭你高兴。」  应隐回了大逆不道的一句:「还以为商先生做事只会凭自己高兴。」  预料中的,商邵果然没回复她。  应隐没特意等,束了马尾去跑步。跑步机是她让酒店搬进她房间的,毕竟她每天都跑,又是大明星,去健身室很不方便。  跑步时,手机放在一旁窗台上,一有震动就很醒目。  但直到她跑完去洗澡,手机也始终没再有动静。  ·  商邵刚跟华康的董事长打完一程高尔夫。  秋天下午的太阳也激烈,但不如夏天刺眼,两人回到遮阳篷下休息,跟随的下属和球童都收了伞,远远地站开。  华康作为新布局的央企,董事长谭北桥地位非同凡响,六十岁,院士工程师,享部级待遇。别人见他无端低三头,但商邵却不用。  商宇开赴内地,按理说是平等合作关系,但谭北桥跟他父亲商檠业有交情在,商邵便视他如前辈,端好了谦逊内敛的姿态,恭敬,但不拘谨。  “我上个月在香港,跟你爸爸难得相聚,听他的意思,放你来内地他还是很舍不得的。”谭北桥跟他闲聊。  “让您见笑。”商邵勾了勾唇,“这两年我们父子也算得上是两看相厌,我来内地,他长松一口气。”  谭北桥大笑:“你啊你!别当我不知道,当年为你的婚事,你爸爸可是焦头烂额,怎么样?现在有没有什么新的姑娘?”  但凡长辈主动关心起婚姻感情,多半都跟着下文。  商邵自然知道他意思,但没给机会,讲话滴水不漏:“还没有,不过,也暂时没有打算。”  “是你眼高于顶。”谭北桥笑言,“我本来还说,有个很好的世侄女想介绍给你,刚从英国回来,该跟你聊得上话,人也漂亮,生物学硕士。”  商邵一听就知道对方年纪颇小,笑了笑,婉拒:“这么年轻,配我委屈了。”  谭北桥转过脸去看他。  离四十尚有距离的年纪,但只有眼底沉静暴露人生阅历,多余的岁月痕迹,便很少了。  这也许也是得益于,他并非是那种西方的五官轮廓。  他是东方式的,温润的双眼,鼻骨挺,但并不过分硬朗,一双薄唇习惯性噙些笑意,配上清明又沉稳的眼神,使得他给人的感觉总是很捉摸不透、八风不动。  是很耐得住琢磨的长相。  何况还有经年从英国皇家公学里教养出来的谈吐,一身浑然天成的优雅。  不说举手投足,他连讲话的语速——那种恰到好处的匀缓、沉稳,都让人觉得矜贵。  谭北桥调任过几个单位,都是在南中国深耕开拓。要在大湾区做大宗生意,进出口、珠宝、航运、港口、基建、酒店、医疗、轻工……就绝绕不开商家。  他跟商家算是熟络,因此很清楚商邵的品行与才能,更清楚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往他身边送女人,以指望能得他青眼相看,好跟着鸡犬升天。  但商邵自始至终,片叶不沾。  除了一年前,那场鲜有人知的、被紧急叫停的订婚宴,和那个传闻中离他而去的女人。  谭北桥自以为知道全部。  他望着起伏不定的辽阔绿茵场,眯眼:“看来像你爸爸说的,你还没做好投身下一场的准备。”  商邵不置可否,只是勾了勾唇。  过了会儿,老人家自知扫兴,托辞去洗手间。商邵目送他走,接着让康叔把那支私人手机给他。  「还以为商先生做事只会凭自己高兴。」  这确实是有失尺度的一句话,考虑到早上的兴师动众,更觉不出是揶揄还是埋怨。  商邵在户外椅上搭腿坐着,檐下暗影的眼底瞧不出情绪。  过了几秒,他拨出电话。  应隐正在冲澡,浑身泡沫,听到程俊仪喊着什么。她关小水,满手泡沫停在颈口,仰着脸:“啊?”  程俊仪已经拿着手机到淋浴间门口:“商先生电话。”  应隐手忙脚乱:“别接别接!”  晚了。俊仪已经划开了通话,递了过去。  淋浴声沙沙地下,应隐只能就着泡沫接过。滑不溜秋的,她捏得很紧,站得也紧,声音更紧:“商先生?”  商邵听了两秒:“下雨了?”  “没有。”  应隐条件反射地关掉花洒。  雨声停了,呼吸在密闭的空间里清晰了起来。  商邵明白过来,顿了数秒,才说:“下次洗澡时,可以不接电话。”  高尔夫球场的遮阳篷也许是有些年头了,他觉得不太够用,虽然秋日微风吹过,他还是被晒得燥热。  “是助理接的,她今天得罪了你,不敢怠慢你。”  商邵笑了笑:“你是在说她,还是在说你自己?”  “我还没有把你得罪透吗?”应隐静了静,说话有回声:“商先生,我怕你。”  她怕他。  这三个字,从商邵心底缓慢地浮起,泛起水纹。  他顺她的心意,慢条斯理亦真亦假:“得罪了,也欠了人情,不还一次,你像惊弓之鸟。”  应隐僵住。在他面前,她果然是透明的。  “你刚才说,以为我做事全凭自己高兴。”商邵续过话,漫不经心地:“也不算说错。”  应隐的心跳停了,呼吸轻轻屏住。  “那怎样才是你高兴的方式?”  她主动问,商邵没有拒绝的道理。  作者有话说:  迈巴赫,六米,有挡板。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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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  洗完澡换好衣服,差不多是该去片场的时候了。应隐没有化妆,穿一身轻便的休闲服,头发披散着,脸上蒙着黑色口罩。  两人出了套房,走廊尽头的电梯恰好也开了,迎面出来一个穿黑色西装的陌生男人,正接着一通电话。  “什么?”他抬眼看了眼乔装打扮的女星,压低声音:“我已经见到她了,现在就可以给她本人。”  商邵勾勾手指,从康叔手里接过手机。  那名早上已来过一趟的保镖,得以亲耳听到他家大少爷的吩咐。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回来。”  应隐与他礼貌地擦肩而过。  她不知道,他身上的黑色天鹅绒珠宝袋里,盛着一枚昂贵的绿宝戒指,是商邵在高尔夫球场上递给他的。他命令他开车送过来的,说要还给她,趁明天她退房前。  他不知道为什么少爷又不还了。  ·  到了片场,剧组刚好收了白天的工,正准备吃晚饭。  拍戏多是风餐露宿,尤其是在吃饭一事上,更顾不上讲究,除了主配演有特餐,剩下的演职人员,一律盒饭标准。  应隐从阿尔法上下来,跟摄影指导老傅打了个招呼。老傅一手托着饭盒夹着筷子,一手忙不迭吸着烟,见应隐过来,赶紧挥了挥烟雾:“哟,应老师来了。”  娱乐圈就这德行,没什么辈分,见谁都喊老师就对了。  应隐凑过去:“我看看今晚上吃什么?”  “别,”老傅侧身护住盒饭,比了比烟:“没什么好看的,倒您的胃口,还是这一口舒坦。”  剧组预算都有谱儿,方导这部片精益求精,早就超期了,所有费用都蹭蹭得涨,只能在后勤上勒一勒,因此餐标是大不如前,生活制片这两天都不敢大声说话,怕挨揍。  摄影灯光两组都蹲着笑,此起彼伏地喊:“收工了喝粥去,傅老师请!”  正热闹的时候,保安值守的大门口开进来一辆大车,白色的厢式货车,但保养干净,应当不是拉杂物的。众人引颈望去,看到车子副座上下来一个人,挂着工作证,拍拍手:“来大家把盒饭放一放了啊,宋总探班,请大家吃顿好的!”  剧组齐齐欢呼一声,蓝色大垃圾桶内砰砰都是塑料扔饭盒的声音。  应隐跟程俊仪站在原地。  “宋时璋不会也来了吧。”俊仪小声,问的是应隐的心里话,不情愿的模样。  宋时璋的车停在后方巷子口,从白色厢式货车绕出来时,几个副导演和方导都跟他打招呼,男主演也去了。  他穿休闲西裤,上身是廓形衬衫,挺时尚显年轻的一身。  跟圈里的那些比起来,他确实算年轻的,但也有四十一二了。难得的是他玩的不那么花,跟老婆离婚后,并没见身边有什么莺燕环绕。  不过对于这一点,众人有众人的想法——  毕竟,他追应隐呢吗,怎么好三心二意?  这部片子,宋时璋是主要出品人之一。方导虽然是第五代导演里有头有脸的,但商业成绩并不稳定,常常走偏了,冗余昏沉,因此找投资的时候,颇费了一番功夫。  是宋时璋攒了局,出了资,拢了盘子,他这部收官之作才能落地生根。宋时璋说一句,应隐不错,导演怎么能不懂?  其实是不亏的。应隐的演技、奖项、票房、人气,没有任何短板,何况是有口皆碑的敬业。只不过她被资方指派空降,踢掉了导演原本想捧的学生,让他怎么能不气?那学生为他偷偷生子,早就答应了给一番女主角补偿。  宋时璋一手拉起了这个项目,却不在应隐面前邀功,片场也很少来。别的出品人多少都要来看看现场,宋时璋当甩手掌柜,给主创充分的自由。  现在临近杀青了,他才来这么一遭,显得顺理成章。  探班的物资丰厚,五星酒店的日料套餐和蛋糕,奶茶咖啡茶,再一人派一包黄鹤楼。现场奉承吹捧声不断,宋时璋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应隐,稍稍扬起音量:“算应老师请的。”  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听着热切而耐人寻味。  应隐深呼吸。她每次见宋时璋,都得深呼吸。  深呼吸后,她才走向众人簇拥着的中心,甜美假笑无懈可击:“宋总好不容易来探班,怎么能让我抢了功?我还打算明天请下午茶呢,被您比下去了。”  宋时璋能看穿她的僵硬,但当看不穿。当着剧组主创的面,他沉声低语,用远比寻常关系更亲密的姿态,“知道你戒糖,给你另留了一份,特意换配方的。”  方导一个年过七十的人了,万万不可能腆着脸配合他,重任都落到了制片人身上。他招呼着大家先去用餐,不知不觉把人从两人身边驱开了。  宋时璋故意不避,就这么站在车旁,接受着全片场明里暗里的打量,问应隐:“不吃?”  应隐打发他:“吃过了才来的。”  “晚上大夜,需不需要我陪你?”  应隐心里一紧,表情快控制不住,“宋总,你这样,会让人误会。”  宋时璋明知故问:“误会什么?”  应隐看着他有细褶的双眼:“你知道的。”  宋时璋了然一笑:“跟我闹花边,不是正好帮你挡一挡别人。”他意味深长地瞥应隐一眼:“你说是么。”  她借他周旋的那点小心思,原来早就被他看穿。  笑容已经七零八落十分难看,索性便不装了,应隐唇角平直,认真说:“我不想再被他们议论。”  宋时璋垂眸看她一会儿,没动怒,云淡风轻的一句:“我以为你是知好歹的人。”  “我——”  宋时璋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她嘴唇上:“我今天心情很好,你该懂事。”  ·  拍到半夜一点多后,全组人疲马乏,导演大发慈悲,给准了半个多小时的茶歇。  所有人都赶紧掐着点打盹,片场外东歪西倒,不是卷个包,就是躺器材上。也有抽烟的,喝咖啡的,泼水洗脸的,各人有各人的能耐。  应隐也困,幸好她白天补了觉,眼皮子才没阖下来。下一场戏对白多,她不敢歇,重温烂熟于心的台词。  程俊仪跟着熬,被她诵经似的念白给念困了,只能打开手机玩。  后半夜,所有社交平台的活跃度都降了下来,挂在热搜上的话题多半是图便宜买了凑kpi的,唯独应隐那条显得瞩目:  话题主持人是一个营销号,老熟脸了,语气浮夸:  「宋时璋不仅探班,还以应隐名义请全剧组吃饭喝茶,看这香格里拉的logo,几百份,大手笔啊。两人谈天也没避着剧组,看应隐落落大方的样子,怕不是在明示什么?y1s1,大佬低头讲话的样子还挺温柔的~」  “宋时璋买的。”程俊仪一锤定音:“他名字在前面,所以是他买的。”  应隐诵经似的声音止住了,过了沉默的数息,她脱了力般仰面靠上,廉价的弹簧因她的后仰而发出窸窣碎响。  一只修长白玉似的手夹着书脊,将剧本倒掩在了脸上。  休息室的灯光明亮,透过几页纸,照得她眼皮滚烫。  方导的剧组对代拍路透严防死守,这么久下来,除了得到默许的,任何一张多余的物料都没有释出过。  她纵然有心要防,也防不住别人殷勤安排、主动上供。  “打电话给麦安言。”  程俊仪拨出去,响了一下便通了,可见他没睡。  应隐接过手机,贴上耳朵,仍闭着眼:“这种热搜不撤,宋时璋给你多少钱?”  麦安言本来就一肚子窝火,听她夹枪带棒,冷笑一声:“你有能耐,还让他拍到这种照片?”  “什么照片?被他叫过去讲两句的照片?”应隐冷笑一声:“你明天安排个摄影师来,拍一百张,挂热搜,就说我应隐是人尽可夫的婊.子妓.女一个片场到处都是上过我的男人!”  麦安言立时噤声,半晌,长长地舒了口气:“你别发火,我会撤的。只不过那些帐号要一点时间。你知道的。”  她知道啊,她当然知道。宋时璋传媒集团。庞大的营销矩阵,无孔不入的打手。  只要宋时璋想告诉全世界应隐是个妓.女,那么第二天全世界都会觉得她人尽可夫。  只要宋时璋想告诉全世界应隐冰清玉洁,那么第三天她应隐就会从人尽可夫变回冰清玉洁。  翻云覆雨,定义一个人的一生,对于宋时璋来说,一点也不难。  那本剧本一直贴在她脸上,她也一直仰着头,以至于程俊仪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  过了安静的很久,俊仪看到一行眼泪,被灯光晒得透明般,很快地滑过了她的脸颊。  “麦安言,当初是你说他很安全,说他是汤总的朋友,说他有娱乐圈一半的资源,说只是陪一陪出席。”应隐的口吻始终冷静,只有肩膀抖得厉害:“你是金牌经纪人,但我不是你最值钱的资产,是不是?”  麦安言跟着她的声音一恸,慌神了起来:“小隐,小隐!别这么说,你永远是我的影后,是中国最好的女演员。”他斩钉截铁地说:“我打电话给汤总。”  辰野娱乐的大老板汤野,当甩手掌柜已久了,半夜接了这样一通电话,沉默许久,答应跟宋时璋聊聊。  其实两个好友之间,又有什么好公事公办聊的呢?汤野不过说:“不是你这么爱人的。”  宋时璋回他几字:“她不够乖。”  半个小时后,热搜还是撤了。因为是半夜上的,因此看到的人不多,但还是有零星声音说,前有送高定后有探班,两人分明是好事将近。  “他选择在半夜上,已经是他高抬贵手。”麦安言也被搞得精疲力尽,此刻狠狠地抽着烟:“你别再惹他了。”  “要不要我脱光了衣服躺他床上?”应隐微讽。  麦安言知道她是故意说气话,却认真劝起她:“你不是一直想嫁个豪门吗?宋时璋还不够豪?你要多有钱,才能进到你的眼?”  应隐眼泪都笑出来,清亮的。她揭下剧本,俊仪得以看清了她的脸,微笑的、双眼明亮的、布满眼泪的脸。  她对着电话一字一句地说:“你就当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不知好歹,咎由自取。”  ·  深夜的海洋观景窗深邃广袤,幽静的光柱穿透其中,自香港走船运而来的鲸鲨已经不再水土不服,正自在地游弋着。  柔荡的浪并不会影响到外面分毫,这座单独的鲸鲨馆,拥有绝对的静谧。  商邵已经习惯了每天结束工作后,在这里单独待上一个小时,但今天,他显然若有所思。  观景玻璃上倒映出他亮着的手机屏幕,上面寥寥数语,说有一位女明星好事将近。  作者有话说:  宋时璋并不是问题,不必太担心  -第10章  拍完最后一场戏,作为女主角的应隐正式宣告杀青,但剧组还拉拉杂杂的剩余着一些戏份要补录。  大牌主演的拍摄安排通常是集中而高效率的,提前离组再正常不过。不过因为有前几天的高定风波,这次杀青,麦安言离奇地没有安排通稿,一切低调从简。  他到现场时,应隐正好卸完妆出来,素面朝天,套一件奶油白的oversize

    T恤,下身是舒适的瑜伽短裤。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尤其是膝盖,刚开始结痂,每天穿剧组的紧身裤都是折磨。  主创和群演们围住要合影,应隐平易近人,不忘提醒摄影师:“别拍到膝盖。”  身边人流水似地换,不知何时换成了主配,笑容黑着,像谁欠了她钱。  “那个蔡贝贝,”麦安言的助理南希,附耳过来悄声:“就是方导的那个。”  麦安言懂了。  电影学院念音乐剧的,还算打眼儿,但跟表演系的当然不能比。不知道为什么跟方导走一起了,养了几年,估计也没想到方导老当益壮,能让她接连怀上两胎。  “女主角没捞上,子宫搭进去两次。”南希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同情。  麦安言直觉不对,沉吟一会儿,“她可能要发通稿。去,让她笑出来。”  南希没猜透他那句“发通稿”是指什么,但还是很有执行力。急中生智说了句很风趣的话,引得全场都捧场笑起来。  应隐和蔡贝贝也不例外,摄影师疯狂按快门,捕捉到她俩一不小心相视大笑的镜头。  下一秒,那个蔡贝贝就把脸挂了回去。  合完影走完流程,上了阿尔法时天已尽黑。  程俊仪帮应隐上药,免得伤口留疤或色素沉淀。她虽然不机灵,但手很细,做事耐心,上药时,比珠宝店给宝石擦灰还轻柔。  “回去先休息一周,年底了,时尚大典、星钻之夜、星河奖、明年开季封,还有栗山那儿的试镜,”麦安言划着ipad上的行程表:“行程这么密集,能推的通告我都帮你推了,这几个,你都要打起一百分的精神。Nancy,”他叫一声助理:“回头把时尚大典和星钻之夜的策划邀约发给她。”  麦安言吩咐完,又瞥程俊仪,旧话重提:“放眼望去你这个咖位的,就你一个出门只带助理,执行经纪形同虚设,让你换个机灵点的,你又不肯。”  应隐心中有人选,正好提了:“我有个人想挖,不过不知道她肯不肯。”  “谁?”  “陈又涵董事办的。”  麦安言倒吸一口气:“你挖他的人?还是董事办的?姑奶奶!”  应隐行动力很强,这边回酒店收拾行李,那边就已经翻出了庄缇文的名片。  正是周五晚上,但庄缇文还在加班,听到应隐请她跳槽,她啼笑皆非:“应小姐抬爱了。”  文质彬彬又客气疏离的社交谈吐,莫名让人觉得很熟悉。  “你不肯?”应隐没避着程俊仪,直接说:“薪资待遇好说。”  “我愿意,但是……”庄缇文想了想:“我需要请教一下我的家人。明天给你答复。”  俊仪已经把七八个行李箱都分门别类打包妥当了,既开心且忧伤:“你找人顶替我。”  应隐斜她一眼:“又没赶你走。”  “她很会讲话吗?以后她来了,我就只用照顾你生活,也好。”俊仪如释重负,“我可不可以涨一点钱?”  应隐好笑地看她:“你说,涨多少?”  程俊仪鼓足勇气,伸出三根手指头,掷地有声:“三百块!”  应隐:“……我给你涨三千,比缇文低一档,因为她的工作比你费心,但你的工作也很重要,我离不开你。”  程俊仪心花怒放,跳起来:“你给我涨三千,我给你买披肩!希望那个披肩不要超过三千块!”  “什么披肩?”  “你喜欢的那个披肩啊,”俊仪拎起单独的一个硬纸袋:“你这么喜欢,晚上看书都披着,明天还掉了,我给你买一条新的。商先生应该不会不舍得告诉我牌子吧?”  那条披肩洗了,又拿出来披过几次,酒店的洗涤香氛融合进她自己的香水味,香得像伊甸园。  不知商先生会否嫌弃。可是他交给她时,也沾着他的香。她要一点微末的公平。  应隐垂下眼睫,淡笑着“嗯”了一声,“也好,买一条新的。”  ·  第二天下午,商邵的车子依约在四点半时准时来接。  应隐住在市郊的一座别墅群中,独门独户,园林环绕,私密性极好。圈中也有几位知名演员和导演住在这儿,但都没见过应隐,也不知道她藏在这儿。  都以为她住在市中心的那座大公寓呢。  挂着明黄色港牌的迈巴赫,驶过植满琴叶榕的墨绿拐角,在砖石路上发出一阵低调悦耳的摩擦声,继而在门口停住了。  今天太阳大,林存康下了车,撑开黑色直骨伞,随即鞠躬将后座车门打开,请出里面的男人。  商邵抬头打量这座房子,三层白色小洋楼,半拱形的花窗,橙色屋顶,很典型的南洋风。  不大,但应当住得很自在。  等了不过半分钟,应隐便下楼了,身后亦步亦趋跟着小助理。她穿一条珍珠白色的一字领长裙,外面披着女士的廓形黑西服,长发用一根碧玉簪子低低地挽了个髻,显得干净俐落又典雅温婉。  唯一煞风景的是,脸上那个黑色口罩着实有点大了,蒙住了她大半张脸。  商邵似笑非笑,或许是觉得她在自己家门口也如此鬼祟心虚,实在有意思。  应隐将口罩半勾下来,飞快地说:“商先生下午好。”  虽然一部车坐四人绰绰有余,但平心而论,这台迈巴赫确实还没这么满载过。程俊仪上了副驾驶座,虽然努力忍住,但眼睛还是瞪得大大的——  这什么豪华内饰啊,连一个拨盘都看着比她昂贵,她真的买得起坐这种车人的同款披肩吗……  上车落座定,商邵绅士地问:“我问了我香港的一些艺人朋友,听他们说,内地的艺人没有行动自由,不能随便出入公共场合,所以今天安排了一家私房会所,应小姐有没有问题?”  应隐点点头,将口罩收进西服口袋里,对商邵微笑道:“商先生安排就是。”  车子从街道开上海滨公路,之后进到一家私家庄园里。说是庄园,也很勉强,因为应隐还没见过哪座庄园里有高尔夫球场的。  从正门口进去,又换乘了园内的高尔夫电瓶车,沿着绿地开了足足十五分钟,才抵达到一间白色玻璃房前。门童和管家显然已提前得了叮嘱,正在门口恭候:“商先生,应小姐,欢迎光临。”  从餐厅门口遥望,绿地起伏如匍匐的兽脊,如此整洁浓郁的绿,天衣无缝得像一张上帝的地毯。  “这是陈又涵的私人会所,柯屿和商陆也来过的,所以你不必担心出问题。”商邵周到地介绍。  他没有请应隐回自己的房子,是因为初次相约一位女士便带她回自己家,无论多冠冕堂皇问心无愧,都实在不符合他从小到大所受的教养。  “柯老师和商导,在青藏那边已经快一个月了,商先生有无联系过他们?”既然提到了,应隐顺便问。  柯屿和商陆正在拍摄一部半纪录片性质的人文电影,讲的是喜马拉雅山脉的守山人,从川藏青海到尼泊尔,两人已经带着剧组一头扎进去一个多月,处于完全失联的状态。  提到弟弟,商邵的眼神显然柔和了些:“只是偶尔用卫星电话联系。应小姐有什么话想带给柯屿的,我可以帮你转达。”  “没有没有没有……”应隐吓得斩钉截铁:“希望商先生千万不要跟柯老师提起我。”  商邵端详她:“为什么?”  “因为……”  她脸上怔色一划而过。  因为,她还不想谁知道她跟他的这一场缘分,像守着墙角意外的一抹野春。  它不是长大,便是夭折,但在夭折抑或长大来临的前夜,她只想自己看着。  商邵勾了勾唇,不再等她的“因为”。  “应小姐不必介怀,”他说,阖眸看她,不动声色却像是洞悉一切:“因为我也是。”  ·  进到餐厅,商邵将西服脱了,自有侍应生接过,周全地挂到衣柜里。  他今天穿的没晚宴那么正式,但仍然低调而考究,白色衬衫妥帖地收入西裤腰线中,一条淡色忍冬纹的领带,法式衬衫的袖口由一枚跟领带同色系的宝石袖扣扣着,腕间的棕色皮质腕表看着很儒雅。  衬衫比西服更能体现一个男人身形的优越,何况是每年自萨维尔街量体裁衣一针一线手工定制的衬衣?更显得他的肩宽而平直,衬衫下能看到肌群微鼓。  “商先生每天也有时间锻炼么?”应隐心里想什么便问什么,问完才发现,似乎暴露了她的关注点。  商邵何其敏锐的人,勾起唇角笑了笑:“多谢你夸我。”  应隐觉得燥热,欲盖弥彰地轻咳了一下。  ·  主厨从香港某间三星米其林请借过来,擅长做中法融合料理。两人刚坐定,他就从后厨迎出来,为应隐一一介绍餐牌上的明细讲究。  “我们今天准备的冷盘是白葡萄酒香草青口贝,热前菜是芒果红酒梨煎鹅肝,很独特的风味。汤是爽口的松茸炖竹荪清鸡汤,更适合我们中国人。”  应隐跟着他的介绍一一过目。  “我们一共是8道主菜,主食是黑松露和牛焗饭,甜点我们为您准备了黑巧配菠萝丁,如果您有任何忌口或食材过敏的情况,都请告诉我。”他最后笑了笑,不失礼节的幽默:“毕竟我擅长的拿手菜不止这几道。”  作为明星,应隐出入过太多高级的场合,也接受过礼仪培训,因此并没有局促的感觉,落落大方地表示自己很期待,并告知自己没有忌口。  “根据今天菜单里的食材和口味,我推荐您这六支酒,您可以多款搭配,也可以餐前、肉类主菜、海鲜主菜、餐后甜品各配一支。”  “我选甜起泡。”应隐将餐牌折页合上,“就这样。”  虽然主厨没说什么,但从表情看,他觉得有些遗憾。  甜起泡不能算是正经的佐餐酒,最起码,不是那些到店来举止高雅、谈吐得体、对各种香料头头是道的客人们的首选。  商邵搭着腿,脊背松弛而挺地贴靠着餐椅背,先是垂目过了眼餐牌,继而对主厨点点头:“就按应小姐的喜好安排。”  既然大少爷愿意将就,主厨自然也没话讲。等他退下,俊仪也被康叔带去一旁的包房用餐,偌大的餐厅只剩下两人,唯有苏绣屏风后透出人影绰绰,是一名侍应生在随时听候差遣。  甜起泡酒在冰桶里冰镇着,起开后稍醒一会儿便可入口。很轻盈的酒体。商邵抿了一口,笑着轻摇了摇头,“妹妹仔。”  是粤语,应隐不太能听懂,问:“什么?”  商邵便用普通话重复了一遍:“是小女孩的意思。”  应隐明白过来,他是在取笑她,笑钟情的酒是小女生的酒。  她一板一眼学他的粤语:“妹妹仔。”  发音不标准,充满着一个粤语初学者的该有的别扭。  “好可爱的字。”应隐又默念了两遍,不知道她喃喃自语的模样,落在商邵眼里也是如此。  “我还想请教商先生,官仔骨骨,这四个字怎么念?”应隐客气地问,但谁都听得出她客气里小女生般的雀跃。  商邵便用标准的港府粤语为她念了一遍。  “真好听。”应隐学着,微微垂首,淡妆的眼眸里流光婉转:“官仔骨骨,官仔骨骨。”  “应小姐可知这四字是什么意思?”  应隐抬起眼眸,气息和声线都轻微:“我知道。”  商邵两手搭在交叠的膝上,略颔了颔首,请她讲。  应隐的目光便越过餐桌,径直地望向他。那一眼很长,似更正那日婚宴上,人潮中阴差阳错的一眼。  “是清俊儒雅,贵气玉立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昨天刚加上这本书的责编,然后就是预料中的,书名要改,改成,大家记住了!  文案那个“睡后一亿”的梗也需要删除,但正文里还是会写到的。  ·  邵董:本来想再考察考察的,但是她夸我官仔骨骨  ·第11章  一席晚餐直用到了七点多。  程俊仪在隔壁餐厅早就吃完了。这时间,她都吃完三顿了,饱了饿,饿了饱,一边握着银匙疯狂吃那个黑松露和牛焗饭,一边凝神听着隔壁的动静。  其实听得不太真切,只有隐隐约约的男女人声,一道清丽,一道沉朗,偶尔一些会意的笑声。  “快两个小时了。”程俊仪掐表,“你说,他们会聊些什么呢?”  林存康摇头,礼貌地说:“这很难讲。”  “你的少爷是个话多的人吗?”  林存康思索,折衷的答案:“不是,但今天不同。”又问:“应小姐如何?”  “她对熟人话多,对生人不多,但今天也不同。”  林存康挑了挑眉。  他年近六十,两鬓染上风霜,眼角有明显的细褶,因此虽然言谈举止承袭了那种上流社会的高贵典雅,但看着并不很有距离感。  俊仪看他,有一股亲切。  她咬着勺子,逮住机会问:“商先生的那个披肩,是什么牌子的?你知道吗?”  明明可以直接给出回答的,但林存康首先问:“程小姐为什么问这个?”  “叫我俊仪咯,‘程小姐’很累。”  康叔笑着略点了点头:“好,俊仪为什么问这个?”  “她生日要到了,我想买一条送给她。她很喜欢,爱不释手。我涨了工资。”  康叔发现她是跳跃式的谈天方式,但离奇地能让人听懂前因后果。他遗憾地说:“这个没有牌子。”  “嗯?”俊仪说:“商先生坐这么好的车,竟然也会用没有牌子的东西?”  康叔大笑起来,也不辩驳,只解释:“是用喀什米尔地区的一种山羊,在它还很小很小的时候,羔羊时期的毛纺织而成的。”  俊仪问:“再大一点就不行了吗?”  康叔没思考过这个问题,沉吟一会,点点头:“也许对别人是可以的,但对于他来说不可以。我的意思是,他也‘可以’,但他不必‘可以’。会不会难懂?”  程俊仪点点头:“不难懂,商先生万事不必将就,跟我们普通人不一样。”  “应小姐是明星,不算普通人。”康叔如实说,不算恭维。  “她是普通人,”程俊仪一字一句,神情十分认真,有一种固执的憨气:“要将就很多人很多事,跟商先生不同的。”  眼睛觑到走廊上侍应生的身影,心里算了一下是第几番了,笃定地说:“这是最后一道了。”  康叔没有起身的打算,但也留身听着餐厅那侧的动静。  “不知道他们吃完饭会做些什么。”程俊仪若有所思,出神地问。  ·  布置着精致鲜花束的餐桌上,餐具已被尽数撤下,换上了崭新的矮脚红酒杯,杯中盛着刚炖煮好的热红酒,肉桂、丁香与甜橙的香气浓郁地交织在一起。  酒酽夜浓。  不知几点,康叔敲了敲门,随后进来,弯下腰在商邵身边附耳低语几句。  应隐听不清,只知道商邵点了点头,轻言一句“知道了”:“让车子到门口等。”  她低头看一眼腕表,其实不过八点钟光景,却觉得漫长。虽然漫长,但不尽兴。虽不尽兴,也要结束。  透着玻璃,她看见浓郁的夜晚是深蓝色的,吹入的风中有香草林的香气。  等他们简短地说完,应隐收回目光,识趣主动地问:“商先生是不是还有事?”  商邵便站起身,点点头,礼数周全:“确实。很荣幸应小姐能赏脸跟我一起吃饭,很愉快。我会派人送你和助理回去。”  他没叫侍应生,亲自从衣挂上取下应隐的外套,为她披上:“海边风大,小心着凉。”  西服上的女士香水留香持久,他将她领口拢了一拢,垂目静看她几秒:“雨中山果落,灯下虫草鸣。香水衬你恰如其分,正如这诗的前半句。”  只是这样了吗?  应隐心底一道声音。眼看他转身要走,她心底一紧,蓦然叫住他:“商先生!”  商邵顿住,重新回过身:“怎么?”  应隐心里一定,像高高抛出了一枚硬币,等着结果落下。  “商先生是不是有什么忘了?”她问,脸上莞尔一笑,落落大方的端庄里,藏了此前不曾在他面前展露过的万般风情。  她弯折下腰,提起衣帽架底下的一枚牛皮纸袋,展开后,取出了里面的暗红色山羊绒:“该还给你了。”  其实不过一条披肩而已,何至于如此郑重其事,甚至要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商邵没接。  应隐勾一勾唇,目光直望不避不闪,还是那样万种风情的笑:“商先生不要?我说了,雨中情谊,酒店一场相救,我要感谢你的。”  商邵静了片刻才开口:“应小姐,想怎么感谢?”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只是那把动听的嗓音沉着,磁性的颗粒感。  应隐仰起脸,神情是微笑的,心里却有一道微渺又清醒的声音。  她墙角的那一枚野春,就要夭折。  “一个漂亮的女人,所能报答给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的,又能是什么呢?”  她以问作答,穿着高跟鞋的脚用力踮起,未着饰物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隔着衬衫,手上力气由轻至重,将他的衬衫攥皱在掌心。  闭着眼时,轻曼的呼吸中闻到他呼吸的气息,洁净的,带着热带的沉香烟草。  这些事,她其实做不来的,为他伪装娴熟。  因为过于紧张,应隐根本没有发现商邵的呼吸屏住了,不知为何不知何时。  在唇即将要贴上他的下巴时,如他说的,雨中山果落——在这一秒,应隐似乎真的听到一枚山果自雨中轻轻地落下。  可是没有得逞。  她没有得逞,腰间蓦然被人一揽,如此用力,如此收紧。  应隐踉跄了一下,本能地跌进他怀里,双手攀缘住他的双肩。  商邵的声音低哑得厉害:“应小姐。”  他沉沉地开口,面色阴晴难辨:“你既然已经有男朋友,就不应该逼自己做这种事。还是说……”  应隐还没消化好这句,便见他顿了顿,再开口时染上难得的讥讽:“还是说,这种事对你们来说是情趣?”  他的手掌宽厚,折着应隐的腰,滚烫的掌心贴着她的腰窝脊线,让她身体被他传染热意。  “什么?”应隐的目光从迷茫到清醒,继而陷入更深的疑惑,“什么……男朋友?”  商邵蹙眉,仍是垂首看着她,似乎在考究这个女人的脸皮有多厚。  “宋时璋,是这个名字么?”  脸上的讶然作不得假。应隐红唇微启,水晶灯下的眼眸清澈,流淌的都是惊诧:“他不是……”  辩驳的话只说了一半。  又有什么是或不是的?应隐释然地笑笑,一股随便他的态度。  商邵眸底似有嫌恶和烦躁一闪而过,很淡。  “你可以否认。”  “我可以否认,但是商先生……”应隐的脸渐渐渐渐地绯红,语气也轻了下去:“一定要我用这种姿势否认么?”  她的柔软贴着他,彼此呼吸交闻,脸颊几乎能感触到他颈侧的肌肤。  商邵被她问得猝不及防,呼吸连着心跳一起乱了。在凝滞的气息中,他松开手,后撤一步。因为过于干脆,反而失去了平日那股游刃有余。  “对不起。”

    不管她是什么样的女人,道歉还是要道。  “不必!”应隐匆忙地回应,目光低瞥向别处:“是我勾引你在先……”  “……”  “……”  空间和时间都相对静默住。  她又说了不合时宜的话。  但她有她的本领,虽然难堪煎熬,却骄傲而负气,硬是不看他。也因此,她没看到商邵抬起手,脸色莫测地拧了拧领带结。  “我真是小看了应小姐。”他的话听不出语气。  应隐仍然别着脸:“反正不是商先生以为的那种人。”  但这句话是有歧义的。她到底是不如商先生以为的冰清玉洁,还是不如商先生以为的人尽可夫?  “那你以为我是哪种人?”商邵眯眼反问:“看到漂亮女人就大献殷勤,所有行为都只是为了让那个女人主动献身爬我的床?”  应隐沉默以对。  “说话。”  “你可以是。”  “送伞,安排房间,找警察救你,都不过是举手之劳。你放在心上,我很荣幸,但如果你觉得这些举动,是我在暗示你什么,我不知道你是小看了我,还是看轻了你自己。”  应隐抬起眼眸,终于敢再次看向他的双眼:“也许这些事情对商先生是举手之劳,对我却很重要。”  “哪一件?”  应隐一字一句:“桩桩件件。”  商邵微怔,再开口时,语气莫名缓了:“应小姐,这世界上爱慕你的人千千万万,你不应该记住一把伞。”  应隐一瞬间觉得啼笑皆非。  “你说得对。”她果然笑起来,明媚、大方。  但她的明媚大方,就像她在社交场上,周旋于所有宾客与上位者之间的笑。  令商邵觉得刺目而烦躁。  “如果你觉得我对你的举手之劳,是很重要的桩桩件件,”他清冷如山雾的眼神半眯,像暗了天色,“那现在呢?贴上来勾引我的你,是希望自己成功,还是失败?”  如果成功,那那些重要的桩桩件件,将不再重要,因为他无非是又一个宋时璋。  如果失败,他端方正直,她在他眼里不过是个轻浮浮滑之女,那些桩桩件件所留下的缘份,也就断了。  那枚往上抛起的硬币,啪的一声,直直地坠落在应隐的心弦上。  应隐很细微地牵动唇角。  其实无论怎么样,她的下场都是输的。  这是一个不可能的人,一个不可能的男人,远得像天上月亮,好与坏,轻薄与端庄,都跟她无关的。  “应隐,”商邵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我没见过谁,会在明知左右都输的情况下,还要作出行动。”  心底的热度一直烧到脸上、烧到眼底。应隐蓦然眼眶一热,被看穿的羞恼和难堪交织着,她挺直脊背,拿起手拿包:  “商先生说得很对,我轻佻又愚蠢,看不清形势,明知一败涂地也要徒劳一场。再会。”  “站住——”  没走出两步的高跟鞋顿住,应隐的身体绷得笔直。她背对着商邵,深吸一口气后才冷冰冰地问:“商先生还有什么事?  “你还没有说清楚,”商邵慢条斯理:“你跟那位宋先生,究竟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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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  商邵问出这句话后,得到的并不是应隐的回复,而是康叔的敲门声。  应隐往侧身让了一让,康叔推门进来时,直觉到气氛和站位都不太对,但并未深想,如实汇报道:“车子已经到门口了,是否现在走?”  商邵点点头:“现在走。”  应隐酝酿到嘴边的话、涌上心尖的勇气都在这三个字中消散,她礼貌性地对康叔微笑:“有劳。”又转过身去,神色如常地对商邵欠了欠身:“也谢谢商先生今晚的款待。”  说完,不等背后的男人再有所表示,她便挺直肩颈,首先走出了这间美丽的餐室。  程俊仪两手交握在身前,看到应隐出来,如隔三秋般的雀跃。她也不管商邵,一心只迎接应隐,凑上去小小声说:“我问啦,那个披肩是用喀什米尔的小羊毛做的。”  应隐心不在焉,只跟她勉强笑笑,其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程俊仪以为她失落,立马安抚她:“不怕,虽然听上去很珍贵,可是只要去喀什米尔买两头小羊不就好了吗?”  她这个人,一兴奋一点就会忘记收住音量。商邵听得真切,眉心微蹙,问林存康:“她在说什么?”  康叔也听清了,吃惊于她的奇妙思路,忍俊不禁回复道:“是那个披肩,她说应小姐爱不释手。”  商邵的脚步忠实地停顿一瞬。  穿过曲折的走廊,玻璃门近在眼前,被海风吹得震荡。门外一前一后停了两台车,当首的是港·3迈巴赫,后面则是另一台奔驰商务。  侍应生为他们推开门把手,提醒了一句:“小心风。”  哪知那一瞬间的海风灌入,竟然如此惊人?应隐还没来得及反应,披在她肩上的西服瞬间被吹飞。  她条件反射地半转过身,看向风吹向的后方。  那一瞬间,商邵看清了她眼眶的微红。  门廊下悬着的瀑布形水晶吊灯也被吹得震颤,那些晶莹剔透的水晶灯柱彼此碰撞,发出如风铃般的脆响。  商邵停下脚步,弯下腰,捡起了落在他身前的那件女士西服。起身时,一句话未说,眼里只看着应隐。  灯影像一湖池水,被吹出涟漪,连同她白色的礼服裙。  从迷茫到恢复镇静,应隐只用了很短暂的瞬间。她吩咐俊仪:“去谢谢商先生。”  程俊仪的步子只小跑了几步就停了下来,因为商先生主动走过来了。他将西服抖落开,再次为应隐披上,神情仍然很波澜不惊。  出了门,司机已恭敬地将奔驰车的后车门打开,侍立在一侧。应隐自觉地走向奔驰,正要落座进去时,商邵淡淡地出声:“坐副驾驶。”  不仅是应隐,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疑问写在脸上。  应隐没动,双手紧紧拢着西服,不解地回望他。商邵却已经绕过车身,一手拉开了驾驶座的门:“这台Benz我开。”  康叔咳嗽一声,提醒他:“但是你……”  他饮了酒。  商邵没让他把话说完,回道:“我有分寸。”  康叔还有问题:“那那边……”  “半小时,让他们等着。”  康叔不再多嘴,从善如流道:“好的。”  应隐还不动,商邵看了她一眼:“别愣着。”  砰的一声,驾驶座的门被他关上了,车子的引擎也发动了起来。  应隐便只好一手抓着西服衣领,一手提起裙脚,矮身坐了进去。程俊仪懵懵懂懂地往后座走,被康叔眼疾手快拦住。  “嗯?”俊仪瞪大眼睛。  康叔:“你坐那个,那个贵。”  “……”  后座门被林存康顺手关上,过了一秒,奔驰车的前灯划破夜幕,优雅而静谧地驶离了众人的视线。  ·  应隐上车后没说话,默默地点开软件输入地址,点击导航。  手机发出智能语音的声音,引得商邵冷冷淡淡的一声笑。  “半小时不够我从你家到下一个地方,我没有说要送你回家。”  “商少爷什么意思?”  吃了一顿饭,从“商先生”变成了“商少爷”。  商邵扶着方向盘,目视着前方:“你现在不怕我了?叫我商少爷,是会得罪我的。”

    语气里让人猜不透他的情绪。  应隐抿了一下唇:“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会在中途赶你下车,把你扔在路边。”  “我不信。”  奔驰车一脚点刹,稳稳地刹住了。商邵侧过脸来看她:“下车。”  应隐反复深呼吸,干脆利索地按开安全带。要推门而下的瞬间,手腕被商邵一把攥住,继而听到一声“咔”。是车门锁住的声音。  因为是这个男人按下的,所以无端染上了慢条斯理的意味。  一股被戏耍的委屈和愤怒交织上涌,应隐眼底更红,倔强地瞪着他:“商少爷什么意思?”  “应小姐,你这么骄傲的人,是做不了那种事情的。”  应隐怔住。她的风月在他面前如此不堪审视,被看穿后,那种复杂得连她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绪,瞬间淹没了所有。  商邵勾起半侧唇角,目光冷静而迫人,语气却轻描淡写:“一个做不了那种事的女人,我不会让她爬我的床。你要知道,那方面的愉快,也需要一点天赋。”  应隐张唇呵了一下,表情啼笑皆非,像是觉得十分荒唐。  商邵无声地笑了一笑,倾身过去,为她拉起安全带。靠得这么近,洁净的香水味交织着来自南美特制的烟草气息,很淡地萦绕在应隐的鼻尖。  应隐的心像浮在夜空的云上。明明人是如此安稳地坐着,一种失重的感觉却紧紧攫取了她。  她看不透他,也落不到实处。  商邵为她扣好了安全带,才抬眸看了她一眼。月色黯淡,让他的眸色深而晦。  再开口时,口吻平淡,却无端让人觉得可靠:“骗你的,我会送你回家。”  奔驰车开了停,停了又开,弄得身后的迈巴赫也跟着停。  俊仪语气笃定地猜测:“商先生一定是很久没自己开车了,所以才这么生疏。”  康叔笑了笑:“少爷的确很久没自己开车了,尤其是亲自为一位女士开。”  ·  应隐一直看着副驾驶那侧的后视镜。迈巴赫的灯光追随着,但始终保持着远远的距离。  “不用牵挂你的助理,康叔会照顾好她的。”  应隐闻言收回视线,心绪复杂地问:“半个小时不够送我回去,你到底想干什么。”  商邵勾了勾唇,下一秒手机贴面,他拨出电话:“告诉他们先开始,我一个小时后到。”  应隐:“……”  后头开着迈巴赫的康叔也默了一下,似乎有些无奈,但还是回道:“好的。”  在挂电话前,商邵吩咐:“先送程小姐回去,不用跟着我。”  康叔收了线,叹一声气,问程俊仪:“你有没有房子钥匙?进不进得去门?”  俊仪:“……啊?”  在下一个路口,奔驰与迈巴赫分道扬镳,一个往左驶出庄园大门,一个往右折返。  应隐刚刚落定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她倏然坐直,回头,眼睁睁看着大门擦肩而过:“你什么意思?”  商邵的车速慢了下来,一手搭在窗沿:“虽然你选的酒不足以让我喝醉,但酒驾违法,应小姐。”  应隐完全忘了这回事,但也完全找不到理由反驳。  她沉默半天,咬着牙:“让刚刚那个司机过来。”  “他收工了。”  “你……”应隐噎了一下:“你说过送我回家的。”  “我说的是‘会’,而不是现在。”  应隐尖锐地讽刺:“商少爷的绅士,看来是仅一周有效,我之前的确是高看你了。”  “是么。”  商邵将车在路边缓缓停稳,继而从中控翻出一只白瓷烟盒。盖子被他单指轻巧地抹开,一支烟管和金属火机一起从里面滑了出来。  烟咬上嘴角,商邵偏过头,垂眸点燃。吸了一口后,他才抬起眼,对应隐极淡极冷地一哂:“如果你之前真的那么高看我,今晚上你就不会勾引我,连试一试,赌一赌都不会。”  他一手搭着方向盘,另一手指尖点了点烟灰:“说到底,你觉得我对女人来者不拒,有的上,对方姿色又过得了了眼,就上。”  应隐没说话。  这男人什么都懂,她没有粉饰的兴致,不过自取其辱。  “所以呢,”商邵笑了笑:“其实你还是希望勾引成功的吧。我是带你去酒店套房好,还是说,就近?”  应隐心里一紧:“你已经拒绝过我了,不能出尔反尔。”  “我拒绝你,是因为觉得你是宋先生的人。既然你否认过,我何乐而不为?”  应隐蓦然觉得口干舌燥:“你刚刚说的,这种事也需要天赋……我、我没有天赋。”  “我觉得你有。”商邵云淡风轻地驳了她,“再说了,不试试怎么知道?”  “商先生!”应隐倏然坐直,两手紧紧绞着手拿包:“请你自重!”  商邵摘下宝石袖扣,将衬衫袖子叠上去,嘴边咬着烟,偏头淡笑:“你对我的认识没错,我就是你想的那种人,现在你情我愿,应小姐是要再矜持一下,还是直接进入正题?”  车门还锁着,他的气息也越来越危险。应隐走投无路,唰的一声解开了安全带,继而摘下高跟鞋,紧紧攥着护卫在身前:“我警告你,你不要轻举妄动,我真的会……”  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眨眼,声音也哽咽了。  商邵夹过烟,手搭着椅背,目光自下而上缓慢考究地扫过应隐:“你这样子,怎么当得了别人的金丝雀?没有金丝雀敢啄它的主人。”  憋了一晚上、反复上涌的眼泪终于在此刻决了堤,两行清澈的眼泪,随着应隐眨眼的动作而滑下。  她几近崩溃,声音和双肩都颤抖,却斩钉截铁:“商邵,我会报警的!我真的会报警的,”鼻尖酸涩,带着浓重鼻音:“……我就算身败名裂,也会报警!”  不知道是她鱼死网破的威胁生了效,还是对面的男人觉得她扫兴而改了主意,总而言之,车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有他指尖的烟草味沉静地弥漫。  过了很久,商邵专注地看着她,唇边的笑与刚才截然不同。  “你第一次肯叫我名字。”  原来他真正笑起来是很温柔的。  应隐的身体还发着抖,但捏着高跟鞋的双手却显而易见地松弛了一些。  她不知道那种温柔是不是她眼泪晕开的错觉。  “你那天说你怕我,是怕我这个人,还是怕我是这种人?”  应隐的眼泪滑个不停,不必眨眼便是一行接一行。玉似的鼻尖染上了红,苍白的脸更显得如薄胎瓷器般易碎,不停地摇着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商邵将烟在车载烟灰缸中捻灭,直视着她的双眼,上身慢慢地、坚定地越过中控。  “没事的,交给我。”他低声安抚着她,最终温柔而笃定地接管了她手中高跟鞋:“不管是哪一种害怕,你都不必担忧。”  这句话像一个开关,不知道为什么,应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汹涌,哭得真的像个妹妹仔。  她不顾一切、用力地抓着商邵的衣襟,将额头紧紧贴在他宽阔坚实的肩膀上,因为哭而讲话断断续续:“为什么信我?我还没有……没有告诉你宋时璋的关系……”  商邵垂着眼眸,很无奈地看着她哭到一耸一耸的单薄双肩。  “我听着,”他抬起唇角,“你现在可以亲口告诉我。”  作者有话说:  邵董没有酒驾,一直在私人庄园里,没有上公共道路,相当于在自己家院子里遛弯儿。酒驾害人害己,大家千万不要认为主角可以做这种事啊,作者不允许!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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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  大约是很久没哭过了,以至于应隐觉得自己哭得有些失控。  在这个男人面前哭,一定是丢脸的。因为他们不熟,寥寥数面,勾引失败,一个始终高高在上体面尊贵,一个几次三番狼狈。  要让她不觉得丢脸,比登天还难。  商邵任由她揪着他的衣襟,哭得声嘶力竭几近崩溃,滚烫的眼泪落个不停,将他的衬衫沾湿。  但却也没抱一抱她。  他的安抚是很点到为止的,一手握着她那只被当来拿凶器的高跟鞋,另一手抽了纸巾递在应隐眼前。  “你哭得这么厉害,有几分是因为刚刚的我?”他冷静自若明察秋毫,“看来昨晚上的热搜,并非是你所愿。”  应隐抵着他肩膀的额头用力摇了摇,说出口的话却是很文不对题的:“商先生还看微博。”  “不叫我商少爷了?”商邵也文不对题地回她。  “……”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不知道该形容为可爱还是可怜的抽噎声终于淡了下来。  应隐伏着商邵肩头,反复深呼吸两次:“商先生,我哭好了。”  嗓音微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汇报得一板一眼。  商邵:“嗯。”  “可不可以请你闭上眼?”  “怎么?”  “我的眼妆不防水。”应隐的语气是认真的——她是真的把这作为一件事。“哭了这么久,一定花得很难看。”  商邵没有说什么不痛不痒的场面话,而是很干脆地闭上了眼:“好了。”  因为剥去了视觉,其余的感官和触觉都鲜明了起来。商邵能感觉到应隐揪他衣襟的手由紧变松,渐渐卸了力道。她的额头也从他肩膀上离开了,发丝擦过他颈侧肌肤的瞬间,带起若有似无的香。  一枚小小的果子,从青翠欲滴的雨中落了下去。  商邵心里划过莫名而突兀的念头,她连洗发水都用的是果香。  应隐直起上半身坐回去,拉开了与他的距离。海风吹得车窗震颤,她刚才汲取了他那么多温度,此时此刻忽然觉得有些冷。  商邵闭着眼,将手中的女士高跟鞋递过去:“先把鞋穿上。”  应隐接过,弯腰套上时,听到商邵淡淡提醒:“这个不能作为武器,不要太依仗了。”  应隐面皮发紧,极轻地“嗯”了一声。  商邵眉心皱着,“你这么熟练,以前遇到过这种危险?”  “没有,”应隐很乖地讲:“是演电影。”  商邵勾起唇,气息中若有似无地哼笑了一声。  黑暗中,他大约知道应隐的动作停止了,便问:“好了么?”  应隐心底一紧:“没有!”  “我不可能一直闭着眼睛,”商邵漫不经心地问:“你打算怎么办?”  他不知道,应隐的目光停在他脸上,认认真真地看他,仔细大胆地看他。  他坐姿松弛,松弛但优雅,身体朝向副驾这侧,一手搭着椅背,一手散漫地扶着方向盘,垂首敛目,唇角勾着些微笑意。  或许是因为闭上眼的缘故,那种久居高位的压迫感淡了不少,清隽温雅的气质更多地浮现了出来。  “商先生平时让人不敢看。”应隐冷不丁说。  “我很丑?”  “不,当然不是。”应隐莞尔:“是商先生位高权重,虽然是面对面站着,也像是站得高高的,让人不敢直接看你。”  她的停顿在这一秒显得悬空似的漫长。  “现在闭着眼,我才敢看你。”  商邵读懂了她的意思,喉结很细微地咽动,声音却冷了下去:“看好了吗?”  “商先生不愿意让人看就算了。”  应隐得了便宜卖乖,垂下眼睫,抽了几张纸巾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擦去半融的残妆,然后才扳下副驾驶的仪容镜,看自己有没有擦净。  她其实没有那么多偶像包袱的,虽然次次出席场合都明艳无比,红毯着装屡次出圈,但私底下很少化妆。也许是恃靓行凶,她知道她就算素颜也好看。  但此时此刻,在这间静谧的车厢内,她忽然生出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多余的羞耻心。  应隐深呼吸两次,攥紧了纸巾,“商先生,我恐怕要得罪你一次。”  商邵眉心微蹙,还没来得及问她是什么意思,鼻尖便弥漫近了那阵雨后山果的香——  她靠近了他,柔软纤巧的手指停在他领带上。  商邵身体一僵,沉声低问:“你干什么?”  “借你的领带一用。”  “你——”  他条件反射睁开眼,却又立刻被应隐捂住:“商先生不要说话不算。”  她的掌心温热,贴着商邵的鼻骨,盖着他的眉眼,手腕上点的香水只余尾调,像雨后露浓,径直钻入商邵鼻尖。  他像是真发了火动了怒:“荒谬。”  应隐却想,与其被他看到这副鬼样,不如得罪他,惹他不高兴。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商邵大人大量,能容忍一个不礼貌的女人,却不代表他会回味一个丑陋狼狈的女人。漂亮女人的冒犯是有趣,丑女人的冒犯却是大逆不道令人嫌恶,男人就是这么现实。  她要他回味她。  “我跟上帝许过愿的,”她口吻轻快起来,胡诌道:“我的意中人是个瞎子,这辈子都不会看到我妆花了的样子。反过来如果有谁看到了,那我就先一剑刺瞎他,再逼他娶我。”  商邵:“……”  “商先生是高山雪,不能娶我,商先生日理万机,不能是个瞎子,所以因此商先生不能看我。”  商邵深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像是无语至极。继而一字一句:“应隐,我看你现在的确是哭够了。”  应隐无声地抿起唇笑,“怎么会?我恳请商先生大发慈悲,就在我面前做个讲信用的人。”  尾音低了下去,玩笑过后是真心的恳求,她轻轻地说:“别看。”  那只手迟疑地、试探地从他眼上移开,见他真的守信重诺地闭着眼,才又落回了他的领间。  只是奔驰车车内宽敞,一道中控宽得像天堑,应隐不得不直起身,一膝跪在中控上,整个人越向驾驶座那端,软着腰。  她解男人领带的动作,出奇地灵活。  “我会十二种领带的系法,因为我从小就立志要嫁给有钱人,电视里,有钱人的太太都很会打领带。”  不知道她在得意什么。  商邵的忍耐是有限的。他沉缓着,字字都透着迫人的威慑:“我警告你,别想把这个东西蒙我脸上。”  “不敢。”应隐到底知道分寸。  商邵努力压着浑身上下的烦躁,直到她真的解开了他的领带结,将之从颈上轻柔抽走。  缎面布料间的摩擦,在耳侧极细微地响起,沙沙的,森林里落的雨。  他的喉结难以自控地滚了滚,又那么克制,几乎让人发现不了。  不知道她又干了什么。  商邵很少失信于人,但在此时此刻,他睁开了眼,向来波澜不惊的眼内泛起深色的涟漪。  他看到应隐单膝跪在中控上,被裙子包裹住的细腰柔软而舒展地直着,正泰然自若地将他的那条忍冬纹领带蒙在眼上。  应隐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出尔反尔,直到系好了领带,坐回到了副驾驶后,才说:“可以了。”  她坐得很端庄,纤细的脊背贴坐着椅背,脸面向挡风玻璃。刚刚在商邵身上为非作歹的手,此刻规规矩矩地十指相扣着,交叠搭垂在腿上。  微垂的后颈,自一字领的礼服裙折出曼妙的弧度,在夜色下泛着瓷白的光。  像一只垂首静思的天鹅。  商邵将目光冷静地、克制地移开。  他蓦然觉得指尖犯痒,很想要吸一口尼古丁,但今天的烟已经抽完。  他不愿破戒。  作者有话说: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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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  或许是应隐泰然自若的态度太过正常,商邵神色复杂地看了她半晌,最终只能说:“应小姐,还真是信任我。”  看不见他的人,只能凭着他洁净的香水味和声音判断远近。应隐听出他始终没有靠近过她一分一毫。  她笑了笑:“当然,我已经相信你和宋时璋不是同一种人。”  商邵冷静地问:“点解?”  这句粤语应隐还是听得懂的。  “商先生,你太正人君子,愿意相信女人说出口的意愿,就是她真正的意愿。宋时璋却不是,他跟天底下的男人一样,觉得女人的‘不要’是‘要’。如果我在他面前蒙起领带,他一定不相信我是为了遮丑,而是为了引诱。”  “听上去,他的人品不怎样。”  应隐笑一声,垂下脸,很了然且宽容的模样:“我说了,你是高山雪,不好比的。”  顿了一顿,语气倏然振作:“我和宋时璋的关系,其实一句话就可以否认,但要说清楚却不简单。我当然可以哭着跟你说,一切都是宋时璋逼我。但我不能,我怕你当真。”  宋时璋是汤野的朋友。  娱乐圈是个大染缸,但在染缸里,也分靛蓝山青,相同颜色的人玩在一起,自然是有一些共同利益和相通属性。  这一点,应隐是后来才想明白的。  她之所以后来才想明白,是因为宋时璋所表现出来的模样,和她的老板汤野实在截然不同。  汤野冷酷无情、癖好异常,喜欢同时玩弄人心和身体。但宋时璋不同,他太像个正常人了,恩威并济,风度翩翩,最重要的是,还有稳定、美满的婚姻。  “婚姻在娱乐圈并不是稀缺物,但稳定真实的婚姻,却很难得,因为好男人不多,有钱有权的好男人更凤毛麟角。  婚姻的不忠,在我们圈子里,就好像是房间里的大象,大家都知道这个庞然大物的存在,知道它是不正常的,但我们习以为常,假装看不见,反而津津乐道这头大象的鼻子、皮肤,谈论谁和谁当了短暂的剧组夫妻,谁爬了谁的床,谁诱骗了刚入圈的小妹妹。”  “所以宋先生的口碑很好,因为确实挖不到什么料。他掌握着资源,给他送女人的当然不少,他都拒绝。”应隐自嘲地笑了笑:“我刚跟你讲我会十二种领带的系法,其实是开玩笑,但圈内都知道,宋先生的太太是真的会把他领带打得很漂亮,每次有活动,他都会说他今天的领带是他太太打的。”  商邵眉心微蹙:“那为什么,他离婚了?是因为你?”  其实,他怎么可能会关心一个宴会上跟他攀谈的不重要角色?婚否,婚变,都不在他了解的兴趣范围内。但应隐选择了这样开场,商邵便听着,跟着她的故事走。  应隐勾起唇:“商先生真的很直接。不是因为我,是突然离的婚。离婚后,宋时璋成了很多人跃跃欲试的对象,有人主动把自己献出去,有人被动被献祭。宋先生有一次找到我的经纪人,跟他说,下个月的慈善之夜,他希望我能当他的女伴。这是我们的开始。”  “宋先生是我老板的朋友,人品又有口皆碑。我经纪人是个务实的,宋时璋递了一杯酒过来,他没道理泼了。所以我就去了。虽然我担心过这件事会对形象有影响,但娱乐媒体其实很懂事的,他们很能分得清什么能写,什么不能写。像这种宴会,虽然有公开红毯,但进了内场,谁是谁的女伴,他们不敢写。所以我也就放心地去了。”  “后来?”  “后来,他‘借’我的次数越来越多,圈内的声音当然也越来越响。大家都觉得我是他的人,我也没有否认——商先生,你会不会觉得我咎由自取?”  “你想借他挡一些人。”  应隐怔了怔,轻微笑了一声:“你聪明得让人害怕。”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害怕他的聪明。他的聪明让她放下心、松弛身体。  竟觉得安全。  “其实我可以感觉到,宋先生对我的那些情意,可是若有似无,我很难抓住。他从没有真正表达过,只是不停地带我出席场合,当然,暗中也给我安排了一些资源。但我不需要。”  她说“不需要”的时候,有一种天真、顽强的骄傲,唇角孩子气地向上抿起:“我是影后,我不缺片子。”  商邵笑了笑,被她敏锐听到。  “你笑什么?”  “笑我还没有看过你的电影。”  “什么?”应隐一愣,差点就把领带扯了:“怎么可能?我出道了一二三四……”记不清了,“……很多年,拍了八部主角和十几部配角,你,一部也没看过?”  “我很少看电影。”  纵使蒙着眼,应隐的讶异也清晰完整地传递了出来:“可是你弟弟是最好的导演,刚刚为华语电影捧回了第二座金棕榈。”  “他有他的志趣,我有我的志趣,不妨碍。”  “拿了金棕榈的《再见,安吉拉》你也没看过?那里面有我。”  “还没来得及,也许今晚回去后,有时间的话。”  “那商先生的志趣是什么呢?”  因为闭眼的缘故,应隐并没有看见商邵那一瞬间抬起眼眸时,看向她的目光。  那是一种与他平时截然不同的冰冷和审视,半眯而晦深的眼中,带着深深的怀疑。  如同森林野兽被别人擅闯领地后,所释放的危险讯号。  应隐等了片刻,只听到商邵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带了回去:“偏题了,讲你的宋时璋。”  她怔了一怔,刚刚生动鲜活的神情落了回去。  商先生很耐心,但对她的“欢迎光临”,只是很小的一道窄缝。  “宋时璋……”应隐忽然不想再这么仔仔细细地讲了。  她低垂着脸,听着外头海风浪涌,镇静地玩着手指,“总之,我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商邵看穿她的意兴阑珊,“你刚才的开头,不像是要‘总之’的意思。我以为你要讲一个很长的故事。”  “我跟他没有很长的故事。在外人眼里,他很好,对我也很绅士,所有举止都很得体。他甚至没有……”  后半句低声而含糊,商邵没听清。他眉心微皱:“没有什么?”  “没有刚刚在餐厅里商先生的举动过分。”  商邵:“……”  眼前浮起画面,却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宋时璋在宴会上带她来敬酒。那日水晶灯辉盛大明亮,照得她金裙熠熠生辉,宋时璋的手贴着她的腰侧曲线。  自腰至臀,沙丘般的一笔起伏。  商邵呼吸微窒,下意识觉得是领带束缚。手抬起来时,才想起领带在她眼上。  他只能拿起中控杯架上的山泉水,旋开的动作,有股难以形容的微妙烦躁。  “是你勾引我。”他抿了一口冷沁的水,恢复了淡漠语气。  “商先生推开我,是因为觉得我是宋时璋的人,还是因为,就是想推开我?”应隐问。  商邵语气比刚刚更冷:“你觉得呢。”  他说完,应隐只听到一声车门闭合的“砰”,是他从车内离开了。  “喂。”  康叔在半路上接到商邵电话,直觉出他语气不耐。  “安排司机过来。”商邵言简意赅,挂电话前想起什么:“再带包烟。”  司机过来得很快,不过三五分钟。见了人,先恭敬地把烟奉上。  商邵接过烟盒,垂眸,目光在黑色纸烟壳上停了数秒。近在咫尺的诱惑,他以极强的自控塞了回去。  他临时改变心意:“不用了。”  司机自然是他要便给,他不要便收回来,怎么会有一句多问?  不远处停在两人后方的奔驰车,车窗降下了一线。海浪声瞬间清晰了起来,混杂着一阵一阵的引擎,和隐约的人声。  应隐大约知道是司机过来了。  他会在这里去往下一个目的地,而她则被新的司机负责送回家。  车窗被敲响,打断了她的心不在焉。  她刚刚被领带束得难受,趁商邵不在便摘了下来,系着的蝴蝶结却犯懒没解,一听到声音,她条件反射便抬起脸。  深色窗外,逆着路灯的昏芒,眼前男人的白色衬衣被海风吹乱。  商邵一手掌沿搭着半降的窗户玻璃,第一眼先看到他的领带堆叠在这女人的颈间,像一枚倒系的丝巾,将她的颈项包裹得严实。  却更显脆弱。  有没有人的手,曾握住她的脖子摩挲流连,迫使她高高地仰起头,像把玩一柄玉色如意。  “要走了吗?”应隐识趣地问。  商邵将目光回到应隐脸上,下一秒,他勾起了唇,目光和声音都匀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玩味。  “应小姐,看光了。”  应隐先瞪大眼睛,再尖叫一声,像躲狗仔一般敏捷地转过脸。  “不丑。”商邵根本不哄她:“但确实也不怎么好看。”  应隐:“……”  “我带你去卸妆。”  “嗯?”  “会所里有客房,你需要的一切都有。”  应隐:“……你刚刚怎么不说?”  商邵轻描淡写,只用两个字打发了她:“忘了。”  折返回会所不过五分钟,大约是得了吩咐,侍应生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用品。  应隐仔仔细细地卸干净妆,自动去雾的水银镜中,倒映出一张沁着水珠、苍白小巧的脸。  她脸上的一切都是小巧的,像古时候皇家御匠的巧工,一股子精致的可爱,但很舒展,不会出现局促的呆感或傻气的茫然。  与之相对的,脸型轮廓却很立体,下颌线明晰,给人以倔强的感觉。  如此奇异的组合,成就了她的令人过目难忘。  擦干净脸走出房间,商邵就等在走廊上。  感应灯啪地亮了,照亮了应隐脚下的墨绿色厚羊毛地毯,手工编织的尖细春叶枝枝蔓蔓。  应隐想,打个招呼就该结束了。  她此刻好坦然,并不如晚饭时那么不甘。  她微微笑,望了商邵片刻,说:“商先生,谢谢你肯让我打扰你这么久,你要迟到了。”  商邵点点头:“车在楼下,我陪你下去。”  “你还有一件东西忘了还我。”  “什么?”  “戒指。”  商邵想起来:“在那件西服里。”  应隐的心刚刚落了一些,想,他还想要下一次。便又听到他说:“被服务生收起来了,我现在带你去拿。”  脸上的怔色转瞬即逝,应隐落落大方地点头,笑起来:“好啊。”  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长廊,进入电梯,下楼。侍应生候着,听商邵问西服,很快便取了过来。  那枚戒指被他收在西服里侧的口袋里,摸出来,祖母绿莹莹浓郁。  商邵还没递出去,应隐已经伸出手,掌心向上摊着,等他将那枚戒指尘埃落定。  “这枚戒指其实就是宋时璋的,虽然他不过问,但要丢了,我还真得咬咬牙才能赔得起。”她望着商邵,未施粉黛的脸,倒映着水晶灯的眼,笑起来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女生。  “等柯老师回来,我一定要跟他们说你帮了我很多。”她最终很舒展、微笑地说,声音甜美:“以后我们四个人再一起聚啊。”  祖母绿的戒指就在商邵指尖,就在应隐掌心上方。  只要松手,他的绿山果就会落下去。  是哪一处森林里,青翠欲滴的雨似乎要停了。  应隐只等了一秒。下一秒,她的手腕蓦地被商邵扣住。  他的掌好宽,而她的腕却是如此纤细,拢了一圈绰绰有余,以至于大拇指抵住了她的掌根,像站在了她生命线、事业线和爱情线的出入口。  应隐的一声“嗯”很轻微,尾音上扬,带着轻轻的、似乎委屈的颤抖。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听见。  “商先生——”  她猝不及防地抬起眼眸。灯很滚烫,但她只知道自己落入了一双沉如雾霭的眼中。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作者有话说:  谁来劝劝应隐也别把商邵想得太好,这男人可怕得很……………………  万物守恒,多能忍就有多凶  “点解”:粤语为什么,怎么了,怎么说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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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  应隐根本猜不透他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她被他拽着手腕,高跟鞋在地毯上踉踉跄跄亦步亦趋。眼前灯影绰绰,她眼底只有他黑头发白衬衣的背影。  门廊处,侍应生和司机都候着,见两人手挽着,也没有表露丝毫意外的迹象,眼观鼻鼻观心的,只内心惊涛骇浪。  “上车。”商邵亲自为她打开车门。  应隐瞪着眼睛,提醒他:“商先生,你还有约,你又要迟到了。”  “你不情愿?”商邵深沉地注视他。  问得这么直白,且用了“情愿”两个字,无端加深了这一问的意义,让人不好作答。  “你还没说要去哪里。”应隐给他一个折衷的回答。  “先上车再说。”  应隐懂得不忤逆一个男人连续三次,这是她在这个圈子里领悟到的生存之道。何况眼前的男人,她根本从未真正想过拒绝他。  她不再多问,听话地坐了进去。珍珠白的缎面长裙顺着她的小腿被微微提起,继而滑下。  商邵一手掌着车门,一手拄着椅背,如此俯身看了她数秒,上身倾斜过去。  呼吸在这一时刻消失,应隐僵着身体,不敢轻举妄动。  下一秒,商邵摘走了她发髻上的碧玉簪。  那是她刚刚洗脸后重新挽起的,簪子一抽,如黑色瀑布般散下,果香弥漫两人之间。  卷发掩着应隐惊怔的面容,浓的浓,淡的淡,使她的脸像一枚浸润在泼墨中的月。  商邵把簪子递回给她:“你不方便去公众场合,这样不容易被认出来。”  应隐接过,两人一个握着簪子的这端,一个握着簪子的那端。  商邵没有立刻松手,交接的时刻,无端变得漫长。  应隐下意识便抬起下巴,迎他的目光,微微的懵懂。懵懂不过几秒,她心里莫名一颤,在他居高临下的注视中,眼睫不由自主地垂下。  攥着簪尖的掌心潮湿着。  今夜的风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大,吹得浪高水涌,吹得她呼吸如潮。  身后传来司机问询:“邵董,是否现在出发?”  商邵神色如常地松开手,另一手仍拄着椅背,背对着对方回答说:“现在出发。”  在关上车门前,他没有再看一眼应隐。  绕过车尾,在另一侧落座后,商邵没有直接说目的地,而是吩咐司机:“康叔会给你打电话,你按照他说的走。”  车子还未驶出庄园前,康叔的电话便来了,应当不是多复杂的地方,司机没有疑问,只说了声“好的”。  自此以后,车内不再有人说话。  司机时不时从后视镜瞥一眼两人,只见两人端然分坐两侧,中间的中控莫名像一道透明的屏障,彼此心照不宣地不往中间偏颇一分一毫。  应隐反复玩着西服袖口,这是她因为双相而落下的刻板动作。虽然双相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她已经很久不必去医院复诊,但心里煎熬时,便还是小孩子一样。  过了片刻,一直闭目养神的男人吩咐:“开点音乐。”  “好的。”  司机点开电台,是本地的粤语台,这个时间段,正在播送的是一档深夜即时娱乐时评节目,风格秉承了对岸港媒的刻薄辛辣,很受欢迎。  一连串女声播报响起:“……被影后抢了重头女主戏,难怪蔡贝贝杀青片场不惜冷脸示众,现场火气一引即爆。”念完通稿,女主持一改语气,松快道:“哎,新鲜出炉的八卦,有意思哦。”  男主持笑着闲聊道:“但是以应隐的咖位,应该不需要抢她的戏?”  司机深知后座的男人对娱乐圈毫无兴趣,下意识便想换到时政台。音频跳跃,换成了字正腔圆的“国际原油价格暴跌”,却听身后一声沉朗而淡漠的命令:“上一条。”  粤语声音又出现了。  女主持:“江湖传言蔡贝贝是方导的得意门生,又是方导旗下传奇映画力捧的小花,用收官之作捧学生上位,薪火传承之情也很让人感动哦。坏就坏在这部片子的出品方带着我们影后空降截胡,所以才有了蔡贝贝片场黑脸。”  应隐完全听不懂电台内容,只能从两人的主持和罐头笑声中,推测到应该是娱乐新闻。  心里不是没有违和感的。商邵连电影都不看,又怎么会关注八卦?但她的心思很快就不在这上面了,因为麦安言给她打了电话。  手机在晚宴包里震了一下便被她摁断。  应隐随即给他发微信:「不方便,这里说。」  麦安言打字极快:「蔡贝贝发通稿,这两天可能会有些风波,问题不大,你心里有个数。」  蔡贝贝能发什么通稿?  应隐打开,电台中的热聊也在继续。  男主持咳嗽两声,八卦的声音很意味深长:“你这个出品方我猜到是谁了,前天半夜空降热搜宣誓主权,也是很霸道总裁了。”  两人心照不宣,笑得快断气时女主持暧昧地问:“这些真的是可以说的吗?我们节目不会明天就被封吧?”  “我们节目难道不就是这么风里雨里走过来的吗,债多了不愁,我们不是八卦的生产者,我们只是在打闲屁啦。”  一阵娱乐节目的罐头笑声铺天盖地。  “哎哎,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假如,我是说假如啊,请对面法务听清楚这个假如——就是说如果我们影后真的嫁了豪门,那是会选择为霸总洗手做羹汤,还是继续拍片?”  “我感觉以宋时璋上一段婚姻的情况看,他估计不怎么接受另一半抛头露面。”  商邵的忍耐到此告罄,他眉头紧锁满脸不耐,显然已经到了极度厌烦的边缘。  “关了。”  司机冷汗早就下来了,一听见声音,忙不迭关掉。  从后视镜偷瞄时,心里暗自纳罕,这位影后可真是心态良好。  应隐已经在。  词条是#应隐空降#,营销号发文模板统一:  不会吧,应隐昨天杀青离组,蔡贝贝全程黑脸[惊讶][惊讶],听说剧组也没有给应隐准备杀青宴,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之前说应隐带资空降截胡是真的?那蔡贝贝这波也是很惨了……[吃瓜][吃瓜]  应隐出道这么多年,光芒耀眼,树敌无数,上至大花下至新小花,左至文艺片演技派右至流量,男演员女演员,她的粉丝全部都撕过。  天下苦应隐粉丝久矣。  从业务方面来说,她没有短板,没有黑料,也没有绯闻,因此过去对她的黑贴一般也就是嘲讽她是时尚弃儿、时尚资源虐。这次带资截胡,虽然离谱,但前有宋时璋半夜空降热搜坐实绯闻,后有蔡贝贝片场合影黑脸照——  千载难逢的机会。  营销号评论区和词条广场上,各家粉丝进行了史无前例的热闹团建:          以她粉丝的战斗力和心高气傲,怎么可能忍气吞声?揪着蔡贝贝的黑料就开始科普:      一团混战中,粉丝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这样的骂战,谁都不陌生了,每一个敲击键盘来回混战的粉丝,她,麦安言都不会有结果,不会有赢家,也不会有什么真相,吵到最后,每个人都不知道在吵什么,只记得要面红耳赤你死我活。  出道数年,她的生活不过是一种热闹的重复。  应隐放下手机,安抚程俊仪,告诉她没事,不要跟别人吵架,随后回复麦安言:  剩余的所有关心,她都没有点进去看。  她想起片场上,南希不合时宜的笑话,以及她跟蔡贝贝相视一笑后疯狂的快门声,想必那个时刻,麦安言就已经猜到了这则通稿,提前预备下应对方案了。  至于粉丝那边的口径,也会有后援会整顿,令行禁止,宛如训练有素的军队。  手机落进小巧的硬壳晚宴包中,发出一声轻而闷的落地声。  她缓过神,抿起唇,对商邵微笑道:“刚刚电台里在报什么?听上去好热闹。”  司机扶着方向盘的手一顿,再度从后视镜看她。原来这位影后不懂粤语。  不知为何,他看她的目光多了一丝怜悯。  一直闭目眼神的男人睁开了双眼,转过脸,静静看她,在这一刻骗她:“跨年活动的广告。”  应隐毫不怀疑。难怪他刚刚听了片刻。  她深吸一口气,两手紧紧握在一起,双肩随着深呼吸的动作微凹,骨感而单薄。  她望着商邵,唇角上扬的弧度越发甜美:“商先生也会有一些跨年的仪式感吗?”  “不多,偶尔。”  应隐点点头:“我觉得粤语很好听,可是我学不会。其实我就在平市长大,但周围同学都说普通话。”  商邵察觉出她的话语变多,但没有表现出厌烦,而是问:“想学什么?”  应隐怔了一下,笑笑:“我只会说点解、靓仔、你讲咩嘢?其余的都想学,啊,还有你教我的官仔骨骨。”  商邵也跟着她的话笑了起来,很浅。她说的“你港咩嘢”,有股似乎在埋怨人的生动,是撒娇的语气。  “商先生要带我去哪里?另一件事迟到这么久,真的不要紧吗?”  商邵才告诉她真相,语调平板,轻描淡写。  “刚刚已经通知他们我不过去了。”  应隐怔然,又开始玩着西服袖口。  “心情不好的话,不必勉强自己大方。”  应隐不知道他是怎么看穿的,只觉得眼眶蓦地一热。泪腺也有惯性,她今晚哭过一场,才会显得特别容易落泪。  但她忍住了,只是湿润着眼眶,低垂着脸,默默微笑着。  这次要去的地方却不远,从庄园出来,沿着滨海公路返回市区,在一片奢侈品街区中停下。  这里是宁市最纸醉金迷的地方,譬如纽约的第五大道,巴黎的香榭丽舍,大牌林立,灯牌闪烁,每一扇橱窗都明亮得让人向往。橱窗内的模特优雅高挑,衣物昂贵,首饰闪亮,永远光鲜、永远微笑,让人恨不得想代替她去凝固到橱窗中,凝固出永远的美丽富贵。  已经十点,行人稀少,大部分店铺都已经在闭店清点。当中一间珠宝店的门口,清场的黑白色警戒线已经拉起,正门口放着三角立牌,写着“closed”,四名男店员分守两侧,正彬彬有礼地拦下想要进去的顾客。  奔驰轿车慢慢停稳,应隐从街景中收回目光,听到商邵说:“把口罩戴上。”  应隐从口袋里摸出原来那枚黑色口罩,听话地戴上了。她是聪明人,大约猜到了商邵带她来的意思,心已经怦怦跳了起来,却算不上开心,而是坠坠的,让她呼吸紧涩发沉。  司机先下车为商邵打开车门,商邵下了车后,亲自迎她:“别紧张。”  灰色大理石地砖路面上,落下一双纤细的高跟鞋。  见两人走近,原本守着的店员自动分开,店长和所有sales都在门厅里等候,微微鞠躬,说“欢迎光临”。  身后听到顾客不明就里的抗议:“……你不是说闭店了吗,那他们怎么进去……”  店员机械性的彬彬有礼:“先生,我们确实已经过了营业时间。”  两人进去,警戒线撤离,玻璃门关上,只有“closed”的牌子留着。  “商先生,很荣幸为您服务。我们二楼贵宾室请。”店长鞠躬,伸手引路。  “你服务就可以。”  “好的。”  身后的一连串人自动止步了,都猜测着跟商先生一同进来的女人是谁。  “哎,商先生是谁啊?我翻了下名录,没看到啊。”也有sales搞不清状况。  “嘘,大中华区直接委派的接待,怎么可能会是我们店的客人?”  “你不知道吗?Ross差点就亲自来了,要不是客人说低调从简,不然贵宾室死也要摆上两百斤玫瑰。”  几个sales都笑,过了会儿,副店来通知可以照常下班,不必拘站于此。  “Ross让我代他向您问好,他是很想过来的,不过怕打扰了您的雅兴。”店长寒暄道。  上了贵宾室,虽然嘱咐过从简,但还是在有限的时间内进行了布置。室内鲜花芬芳扑鼻,混合着淡淡的香芬,听闻商先生是英国留洋回来,投其所好沏了一壶上好的伯爵红茶,佐茶的是荔枝玫瑰蛋糕。  “时间有限,有些简陋,还请您见谅。”店长对两人微笑点头,两手交握在怀间:“您要看的系列,我们已经都陈列好了,我们是现在开始,还是先喝点茶?”  应隐靠近商邵一步,微微拉下口罩,侧过脸在商邵耳边问:“你做咩嘢?”  商邵忍不住勾起唇:“不会讲就不要讲了。”  又对店长说:“直接带应小姐去看。”  应隐:“……”  “口罩可以摘下。”商邵淡淡提醒她。  应隐看了店长一眼,犹犹豫豫的当口,店长已经笑起来:“应小姐,请你放心,如果今晚的事你在外面听到了一个字,那除非是我不准备在这行干了。”  她心一定,索性真的摘下,慵懒卷发下一张干干净净的素颜。  商邵将那枚祖母绿戒指交给店长:“查一下。”  店长经验丰富,这样的高阶珠宝,她一眼就能讲出来源:“这是Valeridge的博物馆系列,很不错的,只比我们的皇室系列低一档。所不同的是,它是致敬复刻,也是新矿,我们皇室系列不同,是原套未公开图纸,可以说,它的每一张其实都是为女王和王妃设计的。”  她大约已经看出来,今天是应隐说了算,便看着应隐的双眼说,恰到好处的真诚与热烈。  “皇室系列我们是不公开陈列的,即使是贵宾来,也只能看到lookbook,您是第一位可以佩戴它的顾客。”  顾不上什么社交尺度了,应隐偷摸拉了下商邵的衣袖。  商邵瞥她一眼,没说话。  应隐眨眼,店长会意过来,主动寻了个借口走开。  “你什么意思?”  她不在乎这个系列那个王妃,只是光听介绍,就觉得心跳要停摆,脑中像有一个计价器,蹭蹭蹭的直往几千万蹦。  “我很喜欢你这枚戒指。”商邵云淡风轻地说,像是要应隐手里的一颗玻璃糖:“等价交换,你不必顾虑。”  应隐懵了:“但这是宋时璋的。”  “你能把它当石头一样扔到我阳台,应该就已经做好了不还的打算。”  “但是……”应隐踌躇着,抬起下巴轻轻仰望他:“商先生,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回赠不起。”  “它不贵重,唯独你肯收下它,才会让它变得贵重。”  ·  应隐不知道,第二天,那枚博物馆系列的祖母绿戒指,被林存康放在首饰盒中,礼数周全地送到了宋时璋的家中。  他是不速之客,但宋时璋不敢怠慢。不仅不敢怠慢,反而受宠若惊。  只是他寒暄的笑,在看到戒指时,便凝固在了脸上。  他不会认不出,这是被应隐弄丢的那一枚。他对她可以近乎心疼的大方,说不必在意,确实如此。但不代表他可以接受它出现在商邵手上。  康叔一口茶也没喝,微微躬身,英国式的礼貌和疏离:“商先生让我给您带句话——”  “戒指,物归原主,人,他护下了。”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今天来晚了!一般都是日更,只是偶尔会延迟  叫商邵邵董或者大哥、邵哥都可以,做人设氛围要花很多心血很多字,但毁掉只需要一个不合适的外号……谢谢大家(风中凌乱脸  ·  Valeridge:创始人我家猫jio,以后牌子同理。  ·  粤语翻译:  点解:为什么,怎么了  你讲咩嘢:你说什么?  你做咩:你干嘛?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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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  俊仪蹲在门口等应隐,直等到了半夜十一点多。见奔驰停下,她顾不上腿麻,一瘸一拐冲上去。  应隐却是一个人从车里下来的。俊仪往车里探望:“商先生没有送你回来?”  应隐回身,对车内司机道谢,边往门前台阶上走去。走至门前,仰头望一轮明月。  今天风大,浓云被吹散,月色遥远但明亮。  俊仪作为生活助理,吃住都是和应隐一起的。她知道她喜欢泡澡,便提前去放热水,哗哗水流中,她问:“今晚上商先生带你去干什么了?”  “嗯……购物。”  “啊?”程俊仪瞪大眼睛:“他送你礼物?”  “不算,算他跟宋时璋的。”  俊仪倒吸一口冷气:“他喜欢宋时璋?!”  应隐满脸无语:“你还是洗洗睡吧。”  商邵送她的礼物如此之贵重,她却一时没有拿出来藏好,也没有反复观赏爱不释手,而是就这样扔在晚宴包中。直到泡完了澡,吹干了头发,她才束上睡袍,将那枚小巧的丝绒戒指盒托在掌心。  她托着,双膝跪在柔软的床上,膝下是高支埃及棉床单,泛着真丝般的光泽,草绿色的,如同春日阳光下涌着浪的长草甸。  俊仪推门进来时,正看到应隐的手掌托得与额心齐高,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那枚小方盒子。  “这是什么?”  “一个盒子。”  “我知道是个盒子,盒子里是什么?”  “一道月光。”  “谁送你的?”  “月亮。”  程俊仪走到窗边,仰头望望月亮:“今天不是满月,等满月时你再让它送一遍。”  应隐翻身仰躺在床上,握着方盒的手贴在心口:“不会再有了。月满则亏,我更喜欢这样不圆满。”  主从两个文不对题地聊了半天,俊仪给她铺床:“你好睡觉了,明天还要开车回平市。”  应隐问她:“热搜下了吗?”  她都懒得自己看。  “下了,麦安言找人放了你跟蔡贝贝一起笑的照片,你俩还对视了,挺真的,粉丝都去控评说你们惺惺相惜关系好得很,谣言不攻自破。”  应隐略安下心:“蔡贝贝没有新动作?”  “她又不能真跳出来说你抢了她的女主。谁比谁高贵啊,她给导演生孩子,你好歹还什么都没给宋时璋呢。”  程俊仪说完,知道自己又讲错话,拍了自己嘴巴一下,继而小心翼翼偷看应隐脸色。  应隐笑了笑:“你说得对,谁比谁高贵。不过有一点,方导这部片,要不是宋时璋硬要塞,麦安言硬要接,我又没有接片的自主权,我是不会去拍的。方导送到我眼前,我也不要。”  “这是他老人家的收官之作,打磨十年呢。”俊仪一本正经。  “那又怎么样,中规中矩的商业片而已。他就是想临退休弄个一鸣惊人,让人认可他的商业能力。”  俊仪为她整理好了床铺,撕开了一袋蒸汽眼罩:“拍完了,不聊他,睡觉。”  应隐滑进被子里,摸出手机,迟疑片刻,给商邵发短信。  措辞十分克制:「商先生,向你道。」  商邵在她放下手机前回了她:「。」  俊仪斜眼看得明白,问:“你怎么不加他微信?”  “那怎么好打扰——”  俊仪点击发送:“我申请好友了。”  “?”应隐从被窝里蹭地一下坐直:“你干什么!他堂堂一个董事平时肯定很忙,微信里都是重要公务,怎么可能有空——”  俊仪再看一眼手机:“通过了。”  “……”  俊仪把手机递给她看:“原来香港号码也可以搜索到微信号的,商先生的微信名叫Leo,头像是一抹鲸鱼尾巴。”  应隐:“我长眼睛了。”  深蓝的海底,摇曳而过的蓝鲸尾,深邃,冷峻,温柔,令人想起他的双眼。  商邵通过了程俊仪的微信号,上面第一条内容是俊仪的自动招呼:「你好,我是应隐的助理,俊仪。」  商邵居然回她了:「你好」  两个字,无端有纡尊降贵、令人受宠若惊的味道。  程俊仪单膝跪到床上,看着应隐在对话框里输入:「她今天晚上回来很开心,谢谢你。」  俊仪:“咦……我不会这么说。”  “那你会说什么?”  “我会说,是商先生送了一道月光给她吗?”  原来她什么都懂。  好险。应隐脸上烧起来,心想,幸好没放任你聊,否则出卖个干净。她理直气壮扣下手机:“借我玩会。”  但商邵除了回了她一个「不必客气」外,就没有再说话了。应隐不打扰他,点进朋友圈。  他转发的多是金融科技资讯,只偶尔会有一两则私生活,比如云,比如树,比如风,比如海。  也许是觉得不会有人那么有耐心,会在那么多枯燥的资讯中一屏一屏地往下翻,因此商邵并没有设置什么半年可见、一年可见。  应隐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滑了多久,想睡觉的时候,看到一张照片。  是两个人的背影,在明媚的花园里。草坪辽阔一望无际,他打横抱着谁,正迈步往前。  那个姑娘身材好娇小啊,束着干脆利落的马尾,两手紧紧圈着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怀里。  不知道是谁拍的,拍的真好,虽然是背影,但能感觉到他在笑。  原来商先生也是爱过人的。  他爱人的时候,是这样的。  总觉得想像不出他笑得很开心的模样。这是自然,因为她没见过他很开心的时候。  应隐锁了屏,翻过身闭起眼睛。  商先生已经三十多岁,又是豪门贵胄,爱过一两个人,交往过一两个人,再正常不过。这有什么。她也喜欢过人的。  她的湖里被扔进了一颗石子,那颗石子直直地沉底,但留下的涟漪却是很淡的。虽然涟漪很淡,但静水之下,是石子下坠带起的汩汩深流。  应隐等着湖面恢复平静,好安稳入睡。  ·  程俊仪第二天一早来叫她,叫了三遍才把人从被子里扒拉出来。  “再睡半小时。”她抱住枕头闭着眼。  “不行啊,阿姨会骂我的!”  “不去了!”  “那我打电话告诉阿姨。”  应隐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清醒了:“别!”  眼罩被她推上,外头是大晴天,她眯眼打哈欠伸懒腰,眼底淡青色的一圈黑眼圈。  从宁市到平市的车程两小时,程俊仪负责开,应隐负责打盹。到了地方,是一处别墅区,能看得出有些年头,红砖房,琉璃瓦,青石板铺满了院子,缝里渗出青苔。门口花盆里沤着肥,一株鸡蛋花的枝朵从院子里斜逸出来。  应隐渔夫帽黑框镜大口罩,蒙得严严实实,按门铃时左顾右盼,俊仪给她望风,两人像大白天做贼。  过了会儿,铁门开了,出来一个富贵的妇人。  她的富贵是很浅显易懂的,小香风的外套和牛仔裤,黑色打底衫上,珠圆玉润的珍珠链子绕了三圈,再往上,香奈儿的的耳环一左一右别着,一头浅棕色齐颈卷发,配着法式刘海。  程俊仪规矩问好:“阿姨。”  应隐走进去,抱她:“妈妈。”  应帆女士售楼小姐出身,在那个遍地是黄金的疯狂地产年代,她是售楼部的美貌招牌,但她并不擅长花言巧语,唯有一双大眼睛看着客人微笑。从香港澳门来内地炒房的客人,会冲她的笑多买一层楼,顺便问问她:“应小姐今晚有没有空?”  应帆女士懂得用美貌变现,但尚没有做好用美貌立足后半辈子的准备,往往答没空。  “迟到了一些,是不是早上贪睡?”她摘下应隐帽子,摸摸她头发。  “刚杀青,还没缓过来。”  家里请了保姆,料理应帆的日常,应帆平时只看看书养养花。别墅区也跳广场舞,只是听着时髦,交谊舞,探戈,拉丁,应帆去了两回,嫌嘈杂不体面,意兴阑珊地放了舞伴几回鸽子,也就没人请她了。  从灶台里飘出的鸡汤清爽扑鼻,应隐没吃早饭,让阿姨给她先盛一碗垫垫肚子。  她倚门而站,碗烫,底下垫一张丝绸帕。应帆白她一眼,笑她没仪态。  “昨天晚上问你热搜的事,你也不理我。”  “我三天两头上热搜,你三天两头问,我回得过来吗?都是无所谓的小事,你白操心。”  “嗯,是三天两头跟那个宋先生上热搜。”应帆话里有话。  应隐倒了胃口,扭头回餐厅,把碗搁下了。  “宋先生前段时间在平市看展,还约着来家里吃了一顿饭。”  应隐猛地扭头:“我怎么不知道?”  “他来家里做客,也要通知你?你跟他进展到哪一步,也没有通知我啊。”  应隐一肚子火气:“我说了我跟他只是逢场作戏,连手都没牵过!”  “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应帆莫名其妙,“以前跟你提宋时璋,也没见你反应这么大。怎么,吵架了?”  “我跟他不熟,没有架好吵。”应隐面无表情。  “哎,他那天来,我带他看你小时候住的房间,他听得津津有味。”应帆自顾自地说。  “我小时候住棚户!现在拆了盖亚洲银行了!你带他去亚洲银行大堂参观去!”  应帆猝不及防她揭旧伤疤,脸色一愣,明明惶然心慌,偏偏却更冰冷下来。  应隐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每次回家探亲,亲热不了两句就该夹枪带棒地吵起来。她既觉得应帆可怜,又觉得自己残忍,索性收拾起包,三两步冲上楼梯,砰地一声把门甩上了。  她的房间真漂亮。  琳琅满目的书,粉色的洋娃娃,堆成小山的公仔,“我们小隐小时候亲手勾的针织裙”,学跳舞时留下的影像,发髻梳得高高的,黑色练功服,腿拉成笔直。  但这并非她真正的房间。  作者有话说:  香港小报造谣中……  ·  邵哥是个真·不回头看的男人,所以那条朋友圈真的是忘删了!甚至都忘记发过了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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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  她小时候真正读度过的地方,在棚户区,在城中村。  蓝色的棚屋绵延连片,她每天从那里穿过暗巷,绕过猪肉档,走过沤着糜烂甜味的水果摊,去上舞蹈课。  应帆牵着她的手,身段优雅从容,下巴微抬,目光从不斜视,旁人看她,像看只不合时宜的天鹅。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一路随行。  “又带她女儿上舞蹈课呢?”  “真舍得。”  “你懂什么呀,这叫投资。”  “那是,人家跟我们不一样,落难小姐。”  “噗,什么小姐,哪个不要的二奶怕不是?”  那时候的大湾区,漂亮点的,在别人眼里不是二奶,就是大佬的女人,棋牌室一桌麻将凑个搭子,能凑出三个情妇。  港澳的男人甚至都不必发达,只需稍有点钱,就能在内地建立第二个家,生儿育女,每月往返。女人当了情妇,在亲戚间不必遮掩,穿金戴银,大大方方地说,我家香港那个,生不出儿子。  但应隐知道她妈妈不是。她是知道她父亲的,生得很好,高大俊朗得能演TVB的武生,人也忠厚,唯一毛病,是贪杯三两,酒品不好。  在全民掘金的年代,一个男人如果上进,忠厚便是品行,如果不上进,忠厚便只是窝囊。  应帆很上进,男人很窝囊。  小时候,应隐并不很懂得母亲的傲气,她的傲气是自欺欺人的,在这样的弄堂巷子里,一到夏天傍晚,满地都是敞着肚皮剔牙线的男人,女人的化纤衬衫吸饱了汗臭味,她的傲气、体面,都显得多余而倔强。  学舞蹈很苦,回家也要练功。同学们在大别墅大平层敞亮的客厅里练,应帆需要帮她把餐桌椅挪走,练好了,再搬回来。  “你不属于这里,盈盈,把你带到这里,是妈妈没本事,你要出去。”  其实应帆并不是一个没本事的女人。卖楼那么多年,她的提成丰厚,存在银行里一大笔。成婚后,才知道丈夫老家盖房子欠着钱,给了,剩余本金做服装生意,赔了。  售楼处请应帆回去,但丈夫不希望美貌的她再抛头露面——尤其是她身边的同事都戴了金戒指,春风得意,正是挑男人的时候。  这个城市总在拆啊建的,有一回下了舞蹈课回来,哪处高楼拔地起,蓝色玻璃楼体如此美丽。  应帆牵着她的手驻足,仰头望了很久,轻轻声:“你知道吗,妈妈本来在这里可以有一层楼的。”  “为什么没有了?”应隐问。  “如果有了,那就没有你了呀。”应帆低头冲她笑笑,温暖掌心抚她的脸,薄茧比去年厚。  应隐很久以后才知道,有个富商拿着房产合同请应帆签字,落字无悔,逆风改命。但应帆拒绝了。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报复她的心高气傲,富商扭头找了她的同事。近百万的房子无偿赠予,同事惊呼一声,就这么中了人生的彩票。  富商不算中意她,好了两年放她自由,同事移民加拿大,找了小几岁的白人男友,日子过得很富足。  “妈妈年轻时不知好歹。”  应帆偶尔会这么跟她说。  应隐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父亲在哪里。两人的婚姻只维持了八年,酗酒和窝囊让他身材走形眼神浑浊,应帆只当自己投资了一支失败的股票,离婚搬家,干脆利落。  八岁后,应隐没再见过那个男人。也想念过儿时他下班后给她带车仔面回来的日子,也羡慕过别人有父亲庇佑,但应帆让她不要软弱天真。  ·  陶瓷炖锅里,鸡汤被文火煨到了火候,应帆揭开玻璃盖,用勺子撇了一撇浮末,问俊仪:“她最近过得不开心?”  “宋先生逼得她不开心。”  “她不满意他哪里呢?”  程俊仪看她绣满金线的小香风外套:“阿姨,你的衣服好漂亮,我很满意,可是我更钟意自己这件。结婚还不是选衣服呢,怎么能满意就行了?要钟意才行。”  应帆一边笑一边摇头:“你这个话,我年轻时一定为你鼓掌。”  “你年轻时也选钟意的,不选满意的?”  “我选了钟意的,现在觉得倒不如找满意的。”应帆两手在身后撑着流离台,面对俊仪倚站,身段还是很美。“我不想她再走弯路。你知道的,女儿总像年轻时的妈妈,女儿总在走妈妈的老路。”  “但是时代已经变了。”  “不管时代怎么变,女人多有钱多有本事,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只要她结婚,就只存在上嫁或下嫁。也没有平嫁,平嫁就是下嫁,下嫁就是扶贫咯。不结婚也行,可惜她在娱乐圈,是全中国最封建的地方,她这么漂亮,没人护她,周旋得她油尽灯枯。”  程俊仪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她直觉应帆说的是不对的,但怎么不对她却辩驳不了。而应隐如何精疲力竭用尽全身智慧,她比谁都清楚。  最终只能不服气地说:“阿姨你三观不正,不符合公司给你做的书香门第人设。”  “好笑,我怎么不是书香门第了?”应帆白她一眼:“我六十四祖在清朝当大官的。”  她亦嗔亦怒半真半假,说完,跟俊仪相视笑起来,也没注意到应隐在外面听了半晌。  其实她也不恨应帆。在一个女人最美丽的年纪,应帆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带她长大,打两份工,母女两个日子过得很紧凑。  应隐赚了钱后,第一次带应帆去北京,应帆在天.an.门对面的广场上坐了很久。  外婆病重晚期,心心念念想去北京。三千块的团费倒出得起出,但旅游团说,老人必须有人同行,那就是六千块。应帆给不了,她还要给应隐交学费。  那天北京的风很大,春寒料峭,沙子太迷眼睛,应帆坐到了日落,代她母亲看够了天.an.门。  走之前说:“一个女儿最大的不孝顺,就是嫁错了人。”  应隐知道她不是说给她听的,是说给自己听的。  ·  饭菜端上桌,丰盛精致,但气氛沉闷,保姆不敢多话,摆了碗筷就回厨房吃自己的去了。她是应帆老家的远房婶婶,按辈分应隐叫她小婶姨,但其实只有三十五岁,为人实诚木讷手脚勤快,让应帆很省心。  “再好了,妈妈盼你杀青五个月,一回来就给我甩脸色。”应帆拉开椅子,软和语气,按着她坐下。  程俊仪这会儿有眼色了,“阿姨,我们喝点酒吧,她怕水肿,好久没喝啦。”  趁俊仪去拿酒的功夫,应帆握握她的手,手指在她手背指骨摩挲着,低下头来找她的表情:“不生妈妈气了?”  应隐把脸撇开:“你这么爱宋时璋,你自己嫁他去。”  应帆“啧”一声,拖腔带掉语重心长:“好了,他不打招呼登门做客,难道要我赶他走吗?我得罪他,到头来吃哑巴亏的不还是你?隐隐,你很风光,但你的风光是看天吃饭。粉丝影迷抬举你,说难听点,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当红时,,你还谁都不敢得罪,那等你下来的那天呢?  你总要下来的,下得漂亮,才是本事。”  俊仪怀里抱着两小坛子酒,回来时,跟怒气冲冲的应隐迎面碰上。  “姐?——哎!”  酒坛子差点碎了,被俊仪手忙脚乱捞住,另一坛到了应隐手里。她头也不回,程俊仪没看到她红红的眼圈。  ·  商邵看见她发过来的短信时,蹙了蹙眉,略表怀疑人生。  应隐问:「喝酒吗?」  谁大中午喝酒?  今天是周一,是商宇的“员工食堂日”,按例在这一天,他和所有高管都要去食堂用餐。  商宇实业广阔,在全球有上万名员工,一向重视基础福利,所有食堂的餐饮服务都由绮逦酒店集团负责培训管理,质量出品不输星级。  勤德的总裁姓金,正一边陪他排着队,一边展现出体恤员工的春风微笑,时不时寒暄下今天吃什么,一扭头,发现他的顶头上司面无表情眉心微蹙。  ……演得不到位?  端着餐盘的员工经过队伍末尾,一个个叫着“邵董好”,商邵点头应着,敲字回复应隐:「没有中午喝酒的习惯。」  过了会儿,应隐发了一条彩信,一只开了封的酒坛子:「喝完了。」  商邵:“……”  虽说是雅致小巧的小酒坛,但少说也有半斤。商邵不确定应隐的酒量,直接问她:「醉了吗?」  应隐更直接:「嗯!」  会用感叹号,说明是真醉了。  商邵勾了勾唇,一时难以想象她喝醉的状态。  有微信谈公事,他切出去,回复了一下,再回来时,看到一则新的短信。  应隐:「商先生只加我助理微信,却不加我。」  她好像又在怪他。  她埋怨起人来无比自然,没理也像拥有三分,埋怨的语气却是很轻的,不是真的怪你,而是某种娇嗔的控诉,控诉你让她受了委屈。  商邵倒不觉得微信和短信有什么区别,左右都是即时通讯工具。但沉默一秒,他还是在账号搜索里输入了应隐的手机号。  弹出来账号:隐隐今天不上班。  头像是个比耶,不知道为什么,商邵一眼认出来那是她自己的手。  发送了好友申请,却没被立刻通过。  讲道理,他连给别人名片都是由康叔代劳,加好友这种事,向来只有别人等他,而没有他申请别人。  金总又在松快气氛,商邵收回心神,大发慈悲对他颔首笑了一下。只是他笑意不达眼底,眸色深沉,莫名加剧了他身上的低气压。  其他人:“……”  要不别笑了…  -  绿意盎然的院子石阶上,应隐抱着酒坛,被初冬的太阳一晒,几乎要睡着。身子歪了一下,她才惊醒过来。  短信界面一如刚才,商邵没回他。  其实没什么可委屈的,但她这一上午平白受了太多指责和劝说,情绪早就淹没心口,被酒一酿,酸涩直冲鼻腔,忍不住掉起眼泪。  眼泪落花屏幕,被鸡蛋花树下的碎阳光一晒,直晃人眼。  想问他,商先生做咩不回我?  删了。  商先生你忙。  不妥。  不加微信算了,反正我也不想加。  太失礼了!  她一行字打打删删,过了会儿,眼泪花花的屏幕上出现一行新字:「应小姐是睡着了,所以才一直没通过?」  应隐止住眼泪,腮上挂满眼泪,带着鼻音疑惑地“嗯?”了一声。  风吹花落,栾树的红花扑簌簌落了她一身,她也没察觉。  ·  排队等餐的队伍实在太长,金总和其他高层都已经在心里打摆,怕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少东家耐心告罄。  吃饭时心情不好,下午的汇报恐怕遭殃。  “今天人有点多,可能因为知道邵董你要过来。”金总解释。  商邵目光也未抬:“无妨。”  金总努力克制住了自己想瞄一眼他屏幕的冲动。  聊工作?太久了,不是他那种言简意赅的风格。如果交流内容超过十句一百字,他会选择直接电话。  聊私事?但又为什么眉头轻蹙,好像被为难到的模样?  商邵确实有被为难到,因为应隐通过好友后,发了一条语音。  邵董高高在上养尊处优人生第一间办公室就在中环天际线顶端——  从没有人,敢给他发语音。  沉默一息,他纡尊降贵,决定浪费人生中宝贵的十秒去听一听。  手机贴面,应隐的声音就响在他耳畔:“商先生,向你道午安。”  她的声线清丽,但底下微微沉了一层音色,动听且耐听。但商邵此时此刻只关注到另一点。  顿了一顿,他直接拨出电话:“怎么哭了?”  没避着人,一旁金总和其他随行高管侧目而视。  搞不懂。  问女人,太冷峻。问家人,太冷淡。问朋友,太郑重其事。  搞不懂。  应隐一边接着他的电话,一边不自觉将外套拉链拉到顶。攥着银色拉片的手指很用力,指骨泛青。  她在这一刻不知道自己醉没醉,只知道自己的呼吸放轻,听到他声音那一刻,甜米酒的酣热涌上脸颊,让她眼底一片滚烫。  “商先生怎么知道?”她屏了呼吸。  商邵轻描淡写:“耳朵还没聋。”  “好厉害。”  “……”  商邵确定她醉得不轻,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心情不好?”  应隐被戳穿心事,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  商邵的一声哼笑若有似无:“倒是比清醒的时候诚实。”  应隐听不出他的嘲讽,没头没尾地问:“商先生可以抱得起几斤的女孩子?”  商邵被她问得一怔,实在理不顺她的脑回路。  脑中不是没有浮起影像的,但那只是很模糊而转瞬即逝的一帧。  他定了定神,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不动声色地避开:“你醉了,应该去睡一觉。”  “商先生,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会跳舞?”她话题更跳。  终于排到窗口,一众高层都请他先,商邵掌着手机,另一手抬起,无声而散漫地轻挥了挥,请他们先去,自己则退到一旁。  “没有。”  “上一次,陪你跳舞的那个女孩子,你还记得吗?她说你教了她两支舞。”  “不记得。”商邵淡漠地回。  “她叫阮曳,是我公司的后辈。”  “怎么,你要介绍给我?”  高管们取了餐,鱼贯从他身边离开,脸上都是笑容,心里都是费解。  他们的邵董一脸淡漠,看上去意兴阑珊,但他愿意浪费时间闲聊,本身就是一种温柔。  应隐抿了下唇,“如果商先生需要的话,也可以。”  应隐没等到下文,只等到了一声忙音。  电话挂了。  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她又惹他不爽了?  果然是太子爷,近千万的戒指说送就送,不爽的电话想挂就挂。  风吹啊吹,栾树花落啊落,她伸出手去,接住一朵两朵三朵,摊在膝头,捻她们蜷曲的花瓣。  这是短暂的一分钟,但却漫长得足够栾树花落尽。  一分钟后,她再度接到了商邵的电话。  “对不起,刚刚不小心碰断。”  商邵很绅士地解释,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拿手机,几步路走得从容,但满食堂的员工都在看他。  “以及…”他漫不经心地停顿。此刻身边没人,他低沉念她:“应小姐。”  “嗯?”应隐屈膝抱着,等他下文。  “我中意的人,我自己会主动去认识。”  作者有话说:  防杠声明:文中任何角色三观言论不代表作者本人。  应帆女士的见闻和人生际遇那段算是还原时代片段(不是指全貌,只是确实有这样的情况)。时代滚滚洪流下女性无论做哪种选择都算不上赢家,大家都是受害者。感谢进步与独立思潮。  在一切能杠尽杠而以上没有解释到的范围,我都诚恳地说一句:绝对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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