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似雪依旧在?床榻上双眸紧闭,苍白的脸颊上毫无血色。
“主、主上。”
赫连燕月坐在?屋内主座,在?众人身上逡巡一圈,最后落在?大夫衣着的老者身上,说道:
“查的如?何了?梅似雪身上可否有大碍?”
长髯大夫怯怯地说:“殿下,王妃可能并非得病,按理说没什?么大问题的,只是情绪波动与天气寒凉的缘故。但……有些可能又无法确认到底是不是真?的。”
图鲁努听着这?哑谜头疼不已,他轻“啧”了两声,诘责道:
“你不是草原最有名的大夫么,怎么给人看病还有真?真?假假的看法?你想要什?么我?们狼族都能给,王妃这?都睡了好几天了。”
“这?、这?。不是这?个意思啊。而是、是……”
大夫冷汗直流,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劳烦了。”赫连燕月平和道。
迫于压力,大夫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给梅似雪悬丝问诊。
他的眉头先是皱起,旋即怀疑自我?地看了一眼搭在?自己指上的红线,再次不信邪地试探心脉。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这?位大夫的心而慌乱无比。
大夫兀自喃喃道:“一个大男人的。怎么可能会这?样呢?在?狼族、吾良族这?里从没见?过啊。奇了怪了。”
“真?奇怪啊……”大夫唏嘘许久,眉头锁得死紧。
图鲁努本来就是急性?子,被这?么迂回地折腾,便更烦闷了:
“没事,什?么可能性?先说说看啊。不然多吓人啊!”
那位大夫再次收回手,他长跪在?赫连燕月身前,头深深埋了下去,恭恭敬敬地说道:
“回狼王,老夫不敢隐瞒,王妃应该是有喜了。”
“有喜是好事啊,我?要有小侄子或者小侄女了,”耶律玉刚美滋滋地幻想到一半,忽然震惊道,“等一下,你说谁有喜了!?”
图鲁努:?!
小侍女:??!,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二十九章
梅似雪醒来时是午夜,
屋内空无?一人。
窗外大雪纷纷扬扬,长阶上的白雪已有两寸之厚,但地龙烧的暖融融的,
不至于冷。
他揉了揉额角,撑着身子坐起来。
梅似雪拉开抽屉,
其中的有个土瓦盆中的荼芜草正在葳蕤生长,而且已?经?分出了五六茬新?的嫩叶。
昨天还只是刚冒出一点新?芽,怎么今天突然长得这么快?
梅似雪尝试着再次用小刀划破了指尖,
鲜血顺着指腹流下,滴到娇嫩的叶片上。
不知道是不是梅似雪的错觉,像是鲜血滋养过一样,褶皱的叶片伸展开来,
呈现出一种奇特饱满的光泽。
梅似雪心中微动,
轻轻地掐下一根荼芜草叶,手指伤口愈合如初,
和之前的情况一模一样。
照这样的生长速度来看?,再用自己的鲜血喂养,
或许能解决一定药草需求。
正想着,
梅似雪的腿脚忽然一软,
身子软绵绵的使不出半分力气,
他抬手扶住墙壁支撑着站起来。
奇怪,
自己怎么回事。
叩门声响起。
梅似雪赶忙把抽屉拉好,折下的荼芜草收拢入掌心,他脚步虚浮的走向门,开门便见小侍女站在门外。
小侍女捧着绢花冠,
五彩绢花细腻而精巧,像是绣娘的一双巧手做出来的。
看?到梅似雪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容,
小侍女担忧地问?道:
“王妃身体可否有不适吗?”
“我无?事,怎么了?这花冠是从哪里来的?”梅似雪转换话题道。
他顺手摸了下花冠上的绢花,果真是栩栩如生,便忍不住瞧了几?眼,想起幼时也有为自己做花冠之人,不由得会心一笑。
小侍女见梅似雪喜欢,连忙欣悦地解释道:
“这是狼王殿下亲自给王妃做的。现在主?上还在族内议事,要晚些抽身来到王妃身边呢。所以主?上命奴婢把花冠呈过来了。”
梅似雪接过花冠的手微微一滞。,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是赫连燕月做的?
梅似雪心中渐渐凝聚成?一个猜测,他试探性地地问?道:“是只有狼族人才会做花冠么?”
小侍女摇了摇头,一副极为茫然的模样:
“奴婢不知,奴婢原是戎族而来。不过这花冠主?上做了足足两个月呢,这些铜丝都是一步一步拧上去?的,细致得很?,却不知是何种寓意。”
两个月,他都没发现赫连燕月的端倪。
该不会之前许多次族内组会,都是赫连燕月找借口去?做这个花冠了吧?梅似雪心中一暖。
“不过……狼王这几?日在开什么组会?竟然开到这么晚。”
梅似雪又问?道,随后将?花冠小心翼翼地摆在桌上。
毕竟族内乱战已?经?结束了,还有什么事情要商讨?
侍女思忖片刻,回答道:“有两位中原来的细作被主?上抓住了,听说是王妃身边那位小侍卫和中原来的掌刑千户。听闻几?位长老正让他们签订罪状,但他们不肯签。”
梅似雪的记忆瞬间回溯,他不由得皱紧眉头。
只要陆宁的手印一盖,便是承认中原对?狼族撕毁合约的嫌疑,把所有罪愆归咎于陆宁身上,甚至可以以此?来要挟中原,要求一定的索赔。
可如果陆宁不签呢?
那么,中原王廷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以狼族擅自扣押朝廷命官为由,对?狼族合理?进?行征伐,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即便玉门关一带在赫连燕月的手里固若金汤。但照狼族现在伤亡情况,完全不适宜继续迎战了,再征战下去?,怕是要耗空狼族族内的资源和兵源。
而且,陆宁绝对?不会同意签字画押。毕竟,陆宁其人从刚开始就铺垫了一条大路。
他要用梅似雪作为赫连燕月的阻碍,顺此?支脉来渐渐摧毁狼族,谋取更高的权势。
这该如何是好?
经?过最近的一战,西羌重地战况已?是惨烈。
梅似雪故作轻松地问?道:“嗯,我知道了。那集中营里面的病患现在怎么样了?”
“许多人目前已?经?痊愈,但是姐姐和其他人的伤势都需要慢慢调养,需要些时日才恢复。王妃……现在这里如此?安宁,以后应该不会打仗了吧?”
小侍女一副担忧的模样,每当她问?这句话,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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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会希望战争的。
但谁也不会有这个问?题的答案。
梅似雪不置可否。
风雪中,他徐步走到庭院,莫名的寒意涌上背脊,他缓缓伸出手掌去?接雪。
这里的冬天比中原的要漫长,雪也厚实,风也更冷。
“这里的雪深一尺,关隘的垝垣上就会雪高一丈。现在玉门关的雪,怕是已?经?很?深了。我想去?看?看?。”梅似雪喃喃道。
他该出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侍女最有眼力见,赶忙小跑过去?,为梅似雪撑起伞,小声劝道:
“天寒地冻的,王妃不妨明日再去?。或许明日雪就停了呢?”
这场雪是停不了的。
梅若雪接过油纸伞,微微偏头回眸看?了她一眼,轻声道:
“我出去?散散心而已?。不必知会狼王了。这雪越下越大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他的步伐果然并非是走向关外的。
应该真的只是随便走走看?看?而已?。
小侍女信以为真,长长地舒了口气,她微微福身,恭敬道:
“是。”
梅似雪瘦削单薄的身影映在洁白?的雪幕上,显得格外凄凉,好像随时都能散掉一样。
天地间,白?雪皑皑。
只有梅似雪撑的伞殷红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