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彭维维普希金 本章:第14章

    我把脸埋在膝盖上,忽然间笑起来。

    太荒谬了,这种电视中的蹩脚桥段,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我用手紧紧捂住面孔。

    司机把我放在济里巴斯大街附近,犹自安慰:“不要为打翻的牛奶哭泣。”

    连陌生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微笑着和他挥手告别。

    济里巴斯大街的两侧都是五十年以上的大树,夏季的时候浓荫蔽日,鹅卵石铺成的道路上,一座座精美的酒吧,透出浓郁的欧洲风情。但现在是冬季,人烟稀少来去匆匆。

    我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大脑一片空白。湿透的内衣粘糊糊地贴在身上,寒风吹过浑身冰凉。

    手机在包里一遍遍振动,我懒得去看。电池耗尽,它终于呜咽一声没了声息。

    街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我依然坐着,直到警察来干涉,“小姐,是否需要帮助?”

    我说:“我想回家。”

    “请问你的地址?”

    我摇摇晃晃站起来:“我的家在北京,你帮不了我。”

    他楞了片刻,大概以为我是个醉鬼,摇摇头走开了。

    几乎是凭着本能走回公寓,浑身上下摸过一遍,却找不到钥匙。屋漏偏遭连日雨,我靠墙坐下去,神智逐渐模糊。

    “赵玫,快醒醒,你怎么睡在这儿?”半夜回来的维维拼命晃着我。

    我打开她的手,“让我睡觉!”

    她几乎是把我拖进房间,放了一缸热水,和衣把我按了进去。

    热水驱去寒气,我渐渐清醒过来,想起白天那一幕,胸口几乎疼得喘不过气。

    “出了什么事?”维维抱臂站在浴室门口,

    我不出声,紧紧闭着眼睛,想阻止眼泪流出来。

    太傻了!那些女孩子拉出来,个个胸是胸,臀是臀,我有什么?我连维维的条件都比不上,居然痴心到以为能令浪子回头,金刚钻化成绕指柔。

    维维用力拍着我的背,“你怎么傻成这样?再怎么着也不能糟蹋自己呀,你想死啊?”

    我心如刀割,却如哑巴吃黄连,有苦倒不出。人人都知道他是个花花公子,只有我傻乎乎如飞蛾扑火,枉做旁人的笑柄。

    ”赵玫,说话呀!“她着急。

    我终于横下心:“维维,你真想知道?”

    “废话!到底什么事?难道失恋了?”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极其陌生:“恭喜你答对了。今天我看到他的老婆孩子。”

    “那小警察?行啊,真看不出啊!”维维火爆地掳起袖子,“等着,明天我找人给你出气。”

    “不是他,那人你熟悉。”

    不是不羞愧的,她警告过我,不要碰那个人。

    她反应极快,明显一愣,随即微微张开嘴,象是听到世上最大的笑话:

    “孙嘉遇?”

    “是。”

    我等着维维暴跳如雷,她却没有如我想象一般跳起来,反而慢慢坐在马桶盖上,哑然失笑。过一会儿不知从哪儿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凑着火机点燃。

    “真他妈的丢人啊!”

    看着青烟在空中渺渺飘散,她微笑着开口,“为了那个混球,我们两个前仆后继,到底吃错了什么药,啊?”

    因为羞惭,我低着头一声不响。

    “他有个外号,叫‘队长’,你知道吗?”

    “知道。”我的声音低得近乎耳语。

    “我和他闹翻,就是因为他和当地妞儿胡来,被我撞个正着。”她依然微笑,笑容却极其僵硬,“他明知我最恨人骗我,还是和我玩尽花样。可我没有想到,他还另有埋伏,连孩子都生下了!行,算他牛逼!”

    想起她第一个男友做过的事,心内不禁恻然。可眼下我自身难保,也想不出什么话安慰她。

    维维转头问我:“你打算怎么办?”

    “吃饭睡觉,该干什么干什么。”我水淋淋地从浴缸里站起来,一路滴着水进了卧室,剥掉湿透的外衣。

    还能干什么?打上门去兴师问罪?别人一句咎由自取,我就得败下阵来。何况还有孩子。成人罪不可逭,孩子总是无辜的。

    我锁上门,拉过被子蒙住头。

    天快亮的时候,终于迷迷糊糊睡过去,而且做了一个梦,梦中我喜滋滋地告诉维维:原来我今天下午看到的,只不过是场噩梦,原来我是在庸人自扰。

    梦醒以后我睁着眼睛愣了半天,心口还残留着那种如释重负的愉快感觉。都说中国男人有处女情节,我也有。自己如珍似宝地地捧出去,到头来却是一场笑话。

    我翻身,脸埋进枕头,死了算了!

    闹钟恰在此刻不合时宜地狂响,我挣扎半天,还是恹恹地起床刷牙洗脸,眼睛肿得象烂桃。

    “请一天假?”维维征求我的意见。

    我摇摇头,掏出手机充电。一开机只听到短信滴滴滴不停往里进。

    “玫,为什么无故失踪?”

    “玫,你还好吗?”

    “玫,你在哪里?”

    “玫请速回电话。”

    “求你回电话。”

    玫,玫,玫……

    我只好拨回去:“安德烈,我没事,昨天有点不舒服,请替我给妹妹们道歉。”

    “你总算回电话了,让我担心死了。”他在那边长出一口气,“你病了?我现在去看看你好吗?”

    “谢谢,不用了。我很好,马上要去学校。”我一口回绝。现在我不想见任何人。

    “那也好。”他犹豫一刻说,“接下来我会很忙,你可能找不到我,过几天我再联系你。”

    几天之后我才明白安德烈在忙什么。

    下了课在快餐店吃汉堡,前面的食客留下一份报纸,头版头条醒目的大标题:“海关税务警局联手,严厉打击商品走私”。

    特别报道中提到,有三名严重走私嫌疑的中国商人被警方传唤,孙嘉遇的照片赫然在列。

    我麻木地看着,汉堡中的酱汁淋在报纸上。我团一团,随手扔进垃圾箱。

    这个人,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书上说,人类都有自我催眠的天性,这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谎言重复千遍,就会变成深信不疑的事实。

    我尝试着忘掉他,喉咙处却似哽着一团烂棉花,五脏六腑被只无形的手拧成一团。

    维维也看到了,她对此报道的评价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其后三天,各家报纸陆续有跟踪报道,最终却只有一名嫌疑人被警方正式指控,其余两名无罪释放。这两人中就包括孙嘉遇,因为奥德萨警察局找不到任何确凿的证据,证明他长期从事走私。

    我觉得警察实在太笨,其实走私的货物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奥德萨市消防队的车库里。可是丈八灯台往往照不到自己,对方实施的又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游击战略,曾拖垮蒋介石四十万军队,区区一个奥德萨警局如何对付得过来?

    维维失望之下,把报纸一扯两半,拍着桌子大骂:“Bull

    Shit!”

    我看着维维,略微有点吃惊,没想到她会这么恨他。

    而我连恨的力气都没有。

    后来几天孙嘉遇一直在找我,每次看到那个熟悉的号码,我都直接挂掉。它执着地一次次拨进来,我终于不耐烦,干脆把手机关掉。

    不能再去妮娜那里练琴,时间忽然多出来一大块,我开始在家里大扫除,床单、被罩、沙发罩,都扔进洗衣机里清洗,连平时上学背的双肩包,我也甩进洗衣机。

    被认为已经丢掉的钥匙,离奇地在洗衣桶里重新现身。我举着书包对光线研究半天,才发现包里的内衬破了个小洞,钥匙就是从这里滑进了夹层。

    那串钥匙中,有一把与众不同的大钥匙,是孙嘉遇住处的。

    我拿着它踌躇半晌,还是决定亲自走一趟,把钥匙给他送回去。万一他的门户出点问题,我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

    出来开门的却是老钱,头脸缠满纱布,包裹得象个木乃伊,胳膊吊在胸前。

    我被他的怪模样吓得倒退一步。

    “车祸,碎玻璃划的。”他摸着自己的脸苦笑,“玫玫,你这段日子是怎么回事?电话不接,人也不见踪影。”

    我没回答他的话,朝他身后张望:“我找孙嘉遇,他在吗?”

    他很惊奇:“你不知道?小孙还在留院观察。”

    我耳畔嗡地一声:“留院?为什么?”

    “车是他开的,我都这样了,他逃得过去?……”

    我扭头就走。老钱追在身后喊:“哎,哎,你知道是哪家医院?巴拉堡,别搞错了。”

    我跑得汗流浃背,肺几乎要爆炸。在楼梯上抓住路过的护士问:“孙嘉遇,中国人,他的病房号?”

    她好奇看我一眼:“四楼,407室。”

    病房的门上有一块巴掌大小的玻璃,我凑上去。室内的情景象几百根钢针同时刺入我的眼睛。

    孙嘉遇和那个孩子正坐在床上,头对头抢一盘。那孩子两只小手沾满了汁,呵呵笑着抹了他一脸,口口声声叫着“爸爸”。

    孩子妈妈就蹲在床边,他逗孩子,“伊万,给妈妈一颗好不好?”

    “给妈妈一颗。”孩子重复着,抓起一颗看了看,还是塞进他嘴里。

    我觉得心跳站不稳,靠墙慢慢蹲下。好容易缓过一口气,才掏出钥匙,从门缝里塞进去。

    房门突然打开。我抬起头,正碰上那女人惊愕的双眼。

    我霍地站起来,她退后一步回头叫:“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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