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北方那位残废世子的婚事，儿臣应了。”

    谢明棠靠在软榻，上挑着的桃花眼里浮上一丝讥讽。

    陈公公闻言，手中拂尘一抖，眼底是藏不住的喜色：“奴才这就是去回禀皇上……”

    “陈公公，告诉父皇。”

    她朱唇轻启，声线冷嘲：“本宫可以替谢明溪嫁去北疆，但有两个条件。”

    “第一，在启程前，本宫要什么就得给什么。”

    “第二，待本宫离京后——”谢明棠十指丹蔻突然收紧：“把燕凛拨给谢明溪做影卫。”

    陈公公苦着脸去了，很快就回来传话，说皇上准了。

    “殿下的启程日子定在十日之后。”

    谢明棠身子一顿，眼底的嘲意似有水光。

    都要出嫁了，父皇竟连最后一面都不愿见。

    就连镇北侯嫡长子，也本是为谢明溪精心挑选的良配。

    如今少年将军成了残废，他舍不得明溪受苦，才想到宫中还有她这位未出嫁的公主。

    告退时，陈公公终是没忍住：“老奴多嘴，公主既这般中意燕侍卫，何不带他同去北疆？”

    “远嫁北疆，一辈子都不能回京，您……当真不悔？”

    “燕侍卫”三个字化作带倒钩的箭，狠狠钉进她心窝最嫩的那块肉里。

    她眼睫一颤，没有回答陈总管的话，而是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冷风掠过，似要将她脑海中那抹墨色身影一同带走。

    谢明棠挥退所有丫鬟，独自朝庭院走去。

    在经过燕凛的卧房时，却被一阵压抑的喘息声止住了步伐。

    纸窗半掩，抬眼望去——

    燕凛半垂着眼睫，薄汗覆在腹肌上，喉间低吟：“殿下……”

    烛光洒在他面前的画上，画中的女子，正是谢明溪！

    指甲陷入掌心，直到掌心泛红快要出血了，谢明棠才松开手。

    今日陈公公的话再次回响在脑海。

    一辈子不能回京，悔吗？

    怎会后悔。

    京城早已没了在意她的人。

    四年前，歹人行刺，把刀架在她的脖颈上，一众御前侍卫不敢上前，只有燕凛飞身向前，一剑斩落歹人的脑袋。

    生死之际，他身上的冷香和血腥气一同涌来，谢明棠的心也漏跳一瞬。

    她是京城出了名的“再世妲己”，眼波流转间，不知多少王孙公子甘愿折了傲骨，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把燕凛招到身边，本只想逗他玩玩，可四年下来，她使尽浑身解数，却连燕凛半片衣角都没撩动。

    她故意踩空玉阶往他怀里跌，这人竟用佩剑抵住她的肩，规规矩矩站在身后。

    深更半夜，她穿着半透的纱衣倚在榻上唤他进屋，结果这人站在门外，冷着脸道：“孤男寡女不可共处一室。”

    最可恨那次，她在汤池假装溺水，这木头面不改色：“臣去唤嬷嬷来。”

    她气得不轻：“燕凛，你是不是不行？”

    那人身姿如松，连影子都透着禁欲的气息：“殿下，请自重。”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求爱一介侍卫，说出去有谁会信？

    可就是这么个冷硬如铁、不解风情的人，偏偏在她心头凿开了一道裂缝。

    她也不知道那道缝是如何凿开的，只是在察觉的时候，就已深陷不已。

    大抵是他英雄救美那日，她难得感受到一丝在意。

    十八年前，皇后的宫女爬上龙床，诞下一女。

    陛下亲自赐名，谢明溪。

    谢明棠的母亲是皇后，待宫女极好，可那宫女却不肯在皇后病重时，让出一位太医，缠着皇帝说头晕。

    直至死前，皇后都在喊皇帝的名字。

    可他一直沉溺在那个贱婢的宫殿中，直到死后出殡，才派人给谢明棠送来补偿。

    她狠狠将赏赐砸了个稀巴烂，连同自己的心也砸碎了。

    她请旨出了宫，建造了最豪华的长公主府，请来最好的戏班子，夜夜笙歌，以为这样就可以填上内心的洞。

    可每逢除夕中秋，下人们阖家团圆，公主府又再次冷清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