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又想起来寒假的时候,她和周不言聊了半个小时,还从他哪里拿了零食,两个人聊了什么,他也不知道,她他原本觉得不必过问,如今又觉得百爪挠心。
所以钢笔大约是回礼。
他并不觉得惊蛰会早恋,只是即便只是好朋友,也让他心生妒忌。
他不是唯一,不是特例。
他因为妒忌这个词突然冒出来而感觉到愤怒。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跟这个词沾上边。
如果一段感情让自己负面情绪缠身,那就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他想他现在已经从里到外都糟糕透了。
凭什么?
放弃吧林骁,人家也没说过喜欢你,你倒是吃遍了苦头。
他坐在那里写卷子,在草稿纸上写沈惊蛰的名字,写完在名字后面一笔一划写:恨。
写完觉得自己像个傻逼,于是把恨字抹了。
那行为不比幼稚园和小朋友闹掰的大班生更成熟。
写了会儿卷子,揉着僵硬的脖子侧头,猝不及防又看到那几个名字,顿时觉得那名字都心思昭昭。
于是把沈惊蛰也抹了。
或许是写得太用力,抹掉了还有痕迹。
是的,有些痕迹是轻易抹不掉的。
林骁给陈沐阳和江扬发消息,说:我完蛋了。
双木林:我被沈惊蛰困得死死的。
双木林:凭什么?
双木林:操。
少爷很少讲脏话,这属实是有点恼羞成怒了,陈沐阳和江扬毫不吝啬自己的嘲笑,全都是发语音,长达十秒钟的爆笑声。
林骁把语音译成文字看,除了哈哈哈一点内容都没有,他气得扔了手机。
他听到对面门响了,于是豁然起身跟了出去。
两个人在门口四目相对,他问:“你干嘛?”
惊蛰才觉得莫名其妙呢!反问他:“你干嘛?”
林骁低着头看她,抿着唇不说话,一脸委屈,仿佛控诉她似的。
惊蛰觉得他最近都不知道在发什么神经,轻叹了口气:“我去寄东西。”
刚刚收到礼物就迫不及待回寄,真行,他脸色很差地看着她,却什么也没说:“哦。”
说完转身回了房间,房门没关,指望她能跟过来问一句他怎么了。
这种想法简直可笑,可当时真的那么想了。
可惜她直接走了。
惊蛰下了楼,他仰面躺在床上躺了会儿,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仿佛天时地利人和占尽,可其实什么也没有。
他什么也没有。
他起身站在窗户前往下看了眼,她叫了上门取件,快递员站在门口收件,她把一个不小的盒子递过去。
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或许是是围巾,也或许是手套。
她都没有给过他什么东西。
至今只有一个小兔子挂在他的书包上,他一个衣服过季都不会再穿的人,一个小挂件挂了快三年了,还有一个小熊帽子的笔,还是顺来的。
他掰着指头算了很久,发现她从没主动送给他一次礼物过。
他不过生日,他生日是七月一,据说这个日子不好,而且他出生那天,小舅送母亲去医院,回去的时候意外出车祸去世了。
那是姥姥姥爷最疼爱的儿子,可惜白发人送黑发人,后来每年七月一父母都会去祭拜小舅,并且从不允许他过生日,他也没有过生日的欲望。
所以他连生日礼物都没收过。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他觉得沈惊蛰没有心。
他只对她好,她却对谁都很好,甚至对别人比对自己都好。
林骁兀自生着闷气,惊蛰在外面敲他的门,她站在门口,轻声说了句:“哥,你出来一下。”
林骁很想知道她要干嘛,但还是磨磨蹭蹭了半分钟才出去,仿佛自己一点也不在意似的,跟着她去了露台。
两个人坐在椅子上,惊蛰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儿木牌给他。
是一块儿无事牌,寓意平平安安,无事烦扰。惊蛰塞进他手里:“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但我希望你能快乐一点。成绩很重要,但你更重要。”
她以为是成绩,但又隐约觉得不是。
她猜不出来,也不想猜了。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送他东西,于是他在一瞬间就原谅她了。
然后又觉得自己没有出息。
林骁问她:“这东西只是送给我的,还是也送别人了。”
他喜欢独一无二的,惊蛰知道,但她还是忍不住沉默片刻,叹气道:“只给你的,只有你有。”
林骁一半满足一半酸涩,憋不住问了句:“那围巾呢?周不言专有的?”
惊蛰张了张嘴,最后说:“……我给很多人织过。”
林骁扁扁嘴:“哦,所以就我没有啊!”
惊蛰:“……”
林骁拐弯抹角地刺探着:“你对周不言倒是挺好,你觉得他不错?”
惊蛰摇摇头,又点点头:“他人挺好的。”
林骁恨不得捂住耳朵:我不听!
但还是抬头问了句:“好在哪儿?”
惊蛰想了想:“就……长得好看,人也好,还喜欢我送的东西。”
她很少送自己做的东西出去,因为都不是很贵重也不是很精致漂亮,有的只是心意罢了,而心意最怕被轻视。
林骁轻哼一句:“我也喜欢,也没见你送我。”
惊蛰指了指他手里的无事牌:“嗯?”
林骁:“反正你对我不好。”
惊蛰甚至都没觉得生气,只是觉得他像个无理取闹的小朋友,于是起身拍了下他脑袋,像哄小孩一样:“哥,好好睡一觉吧!养足精神,休息不好容易精神失常。”
他听出来了,她在说他精神失常。
夸别人就是一条一条的,到他这儿就成了精神失常。
林骁回了房间站在镜子前端详了一下自己,手机问陈小狗:我好看吗?
耳东陈:少爷天下第一帅,宇宙第一英俊。
耳东陈:但是,大半夜的,你问这话好恐怖。
双木林:比周不言呢?
耳东陈:原来是因为这,你他妈,迟早魔怔。
林骁就是觉得不服气,凭什么周不言步步紧逼,他却只能退避三舍。
一晚上都在做梦,梦里都在跟周不言吵架。
而且他觉得自己比周不言不好看吗?不,是沈惊蛰审美有问题,她就喜欢那种淳朴的东西是吧?
然后一大早林骁就换上自己看起来最勤俭节约朴实无华的衣服出去了,他在花园里看到惊蛰在一边除草一边听英语广播。
于是他站在那里看了她一会儿,直到惊蛰看见他,才理了理领口,满脸都写着赌气以及不服气。
惊蛰确实目不转睛看了他好一会儿,看得林骁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挑着眉问她:“看什么?”
惊蛰摇摇头,诚实说:“你穿这身……有点傻。”
林骁撇撇嘴:“我每天穿的不傻你都没夸过我,我还以为你喜欢这种土的。”
惊蛰一言难尽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还是神经兮兮的。
过了会儿,林骁兀自说了句:“我不比周不言好看?”
他觉得自己那句我喜欢你你能不能也喜欢我就快脱口而出了。
惊蛰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到底怎么了,你最近怪怪的。”
林骁看到并不太健康的玫瑰树,今年天气冷,花园里的植物长势都不好。
惊蛰每天都在试图给这里种菜种作物,于是林骁鬼使神差说了句:“我想把这儿的玫瑰拔了给你种花生。”
惊蛰愣了下,其实知道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句:“真的可以吗?”
不是想种花生,只是想知道这里真的可以种花生吗?
她从来见过有人在城里种花生。
林骁看着她:“当然可以,但是你知道,城里地很贵的,我这块儿地给我老婆留的。”
惊蛰:“……那你逗我干嘛。”
林骁凝视她一会儿,最后泄气道:“榆木疙瘩。”
他被冻得牙齿打颤,似乎终于清醒了,那句“给你留的”最终也没说出口。
无论周不言再得寸进尺,他也做不到在这个时候去扰乱她。
他进了房间,给陈沐阳汇报战绩:“我现在觉得我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我升华了。”
惊蛰进屋之前,听到有人叫她:“妹妹。”
她找了半天,最后发现是院子的摄像头在跟她对话。
她叫了声:“叔叔?”
林正泽“嗯”了声:“别忙活了,去学习吧!林骁说话办事没个谱,你别理他,回去我收拾他。”
惊蛰张了张嘴:“没,叔叔,他没……”
——给我老婆留的。
惊蛰抿了抿唇,他自己说话不着调,她都没法替他解释,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了。
53.
偷听
你偷偷站后面偷听我们说话啊?……
53.
惊蛰并没有提醒林骁,
因为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但第二天早上醒来,就发现林骁已经不见了。
邢曼阿姨坐在餐桌前,笑着说了句:“妹妹早,
待会儿阿龙送你去学校。”
往常阿姨都说“送你们”,
于是惊蛰抬头困惑看了她片刻。
邢曼似乎猜到她的想法,轻笑:“尧尧去他姥姥家了,姥姥姥爷想他了,他最近不回这边,姥爷家的司机接送他。”
林正泽从来不会看监控,
但偏偏昨天想看一眼花园,打算找个花匠修整一下,没想到正好听到他儿子在无法无天。
邢曼得知的时候,
已经晚了,林正泽把林骁叫去了公司,秘书说,
俩人起初都客客气气的,林正泽迂回试探林骁,谁想到他还没问什么,林骁自己招认了:“我喜欢惊蛰,
非常喜欢,
没她不行。”
林正泽再也没法迂回了,因为他的理直气壮,
气的一巴掌朝着后颈拍过去,
他侧了下,拍在左下颌,清晰一个巴掌印。
林骁跟他吵了起来,据理力争喜欢没有错,
没有耽误学习,也没有不负责任。
可吵到最后才陡然醒悟:可是我什么也没干呢!
于是差点儿气哭,倒是林正泽险些进行不下去,回来还在跟她说,这智商怕是配不上惊蛰。
邢曼又心疼又好笑的,由着林骁性子肯定不行,正是高三关键时刻,谁也不能分心,于是她也不敢心软,任凭林正泽给他送姥姥那儿去了。
邢曼这会儿心里一阵唏嘘,做父母要是也可以考职称有标准就好了,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但目前学习为重,总是对的。
她不想儿子刚挨骂完,又让惊蛰分心,笑得尽力自然些。
惊蛰不解,但也没多问,轻轻点头,坐下吃饭。
从来南临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他们不一起去上学。
有点……奇怪的感觉。
坐上车的时候,她甚至还下意识把书包挪了下位置,因为他总是喜欢揪她书包的小挂坠。
然后才想起来,他今天在姥姥家。
她记得昨天下午还见他了,不知道为什么晚上突然去姥姥家。
她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到了学校的时候,发现林骁已经到了,他似乎困极了,趴在桌子上,脑袋整个埋在臂弯里,陈沐阳和江扬都在,两个人左右护法一样,坐在他旁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像是……安慰?
江扬最先看到惊蛰,看到她要过来,挥了挥手,意思是:你别来了。
惊蛰前进的脚步顿下来,迟疑地走回自己的位置上,频频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到了快上课,江扬和陈沐阳才走,陈沐阳走后门,江扬绕到前排来,俯身在惊蛰的桌子上,说了句:“没什么事,他最近脾气差,你也别理他了,他没考好他爸训他了,说要好好学习。”
没考好已经是上个月的事了,而且年级七十多名并不算不好,林叔叔和邢曼阿姨一向对他要求并不苛刻,甚至很满意,多是鼓励为主,为什么会突然训他?而且他挨训了要好好学习,为什么要她别理他?
她打扰他学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