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没跟他客气,接过来道谢后直接顺手就插在头发上了,问:“要不要留下来吃顿午饭?伙房的新厨子大锅菜炒得还挺香的。”
荣代年拼命点头,紧张地搓搓手,他在心里把腹稿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深吸气希望自己不要紧张,打算等吃完这顿饭,便再次向姜月说明心意。
她既然愿意收下他的簪子,说明她对自己还是不抗拒的,如果不是当初聂照不同意,他们大抵都该定亲了。
二人才落座,饭吃了两口,外面传来问候声,是聂照到了。
荣代年只见姜月当没听见似地拼命扒饭,他记得之前她但凡听到对方的名字,眼睛都会忍不住变亮,现在是怎么了?难道两个人吵架了?
聂照拎着食盒进来,就见在角落里装死的姜月,还有她对面喋喋不休的荣代年。
哦?贼心不死?
他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像一只战胜的公鸡一样阔步走过去,把食盒“咚”一声落在桌上,指尖轻轻敲击盒面,顺利将二人视线吸引过来。
姜月有礼貌地唤了他一声:“三哥。”继续埋头扒饭。
荣代年品出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也乖乖站起身给他行礼:“三哥。”
周围将士在聂照出现的那一刻,就闻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齐刷刷抱着饭碗微微瞥过来,依照主君那雷厉风行的脾气,不得把人活生生撅出去?
这场景简直不要太下饭。
聂照都容得下阿葵四个,自然要拿出气度来,容下这个不具有威胁力的荣代年,对于这种冒出来的人,他早已有了自己的一套应对方法,于是端庄地点点头,微笑:“你是斤斤的同窗来着是吧,荣代年,我记得你。”
他说着,手指捏起姜月的下巴,微笑着细心帮她擦掉了嘴角的汤渍,嗔怪:“怎么吃饭不小心一些,大夫开了些滋阴补阳的药膳方子,你中午回不来,我便亲自来给你送。”
姜月下意识擦了擦嘴角,疑惑:“有吗?”
荣代年更觉得气氛有哪里不对劲了。
周围传来扒饭时候筷子和碗吧嗒吧嗒的敲击声,甚至有越来越密的倾向。
他们感叹,果真八卦才是最下饭的。
荣代年呆呆点头:“对,三哥好记性,是我。”
聂照摸摸姜月头发上新出现的发簪,有些突兀,绝不是他早上为她戴上的,她自己也不会买这些东西,便知道这必定是荣代年送给她的:“你眼光真是不错,这只发簪秀气精致,很衬她,斤斤,有没有谢过荣公子?”
姜月自然说她是谢过了。
聂照便点头,与荣代年款款说:“多谢的这份新婚贺礼了,我们很喜欢。”
单是这话没什么问题,可他唇角微微噙着笑,心里憋着坏的那股劲儿就藏不住了。
荣代年先是感觉一阵晴天霹雳,险些没有站稳,接着震惊的余韵裹挟着心痛呼啸而来。
“你们,新婚?”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荣代年有种被愚弄了的感觉,怪不得,怪不得聂照那么讨厌他靠近姜月,原来是他对姜月另有所图。
姜月从小在聂照身边长大,免不得会日久生情,这真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怎么敢?
周围扒饭的声音更大了,虽然没有想象中两个男人就地打起来的场景,但现在也不错,你别说,主君就是主君,三言两语就能击退情敌。
荣代年即便心有不甘,他也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落在下风了,他心中再不甘,教养还是令他扯出一张僵硬的笑脸,眼眶微红地拱手:“那,那真是失礼,还没有恭贺你们新婚之喜呢,希望现在不算太迟。”
他能怎么办?聂照是他家的恩人,为他们孤儿寡母讨过公道,追过欠债,他难不成要对聂照心生怨恨吗?
其实一开始在书院之中,他是很喜欢姜月,但这个喜欢中多多少少包涵了对聂照的敬仰和感激,因此才会过多关注他的妹妹。
后来,在逐城,在两军对垒的阵前,姜月披着单薄的铠甲,神色冷静,一枪桶死他身后的敌人,救了他一命,当飞溅的鲜血落在她殷红却有些干燥的唇上时,他才知道以前那不叫动心,此刻才是。
他躁动的血液为她而流淌,搏动的心脏为她而跳动。
现在一个是他家的恩人,一个是他珍爱的女子,他们站在一起,是那么的天作之合,他应当祝福,也该为他们感到开心。
荣代年受不了这种失落,再向他们行礼后,跌跌撞撞跑了出去,他要冷静冷静。
人跑了,姜月忽地恍然大悟地摸了一下额头,不确定问:“他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聂照舌尖无语地在腮边顶了顶,合着您老人家才知道?
“你能不能拿出点机灵劲儿,非得他捧着花站在你面前,说姜月我喜欢你,你才能反应过来?”
荣代年这孩子不坏,性格和姜月有些像,甚至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哭得吹出个鼻涕泡泡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只要他不蹦来跳去的,聂照对他也不算讨厌。
“那我也没想到嘛,我们两个拢共没见过几面,上次见面还是在去年秋天。”姜月不知道荣代年对她的执着从哪儿来的。
聂照刚再说几句,忽然想到了什么:“等等,我记得荣代年出身商户是不是?他父亲早年经商意外身亡。”
从三月到六月,商司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现在不就来了吗?
作者有话说:
最近特别特别特别忙,就是很晕,特别特别困,写着写着感觉眼前和身体都在晃,也可能是遗传的原因,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感谢在2023-10-09
23:59:48~2023-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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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
第
95
章
◎三颗石榴◎
不是知根知底的人他放心不过,
原本他属意的人选是胡玉娘,对方常年在抚西一带经商,老练油滑,
最擅经营之事,抚西如今要人要得急,若是现培养必定来不及。
去年与勒然之战,她作为逐城首富捐出大半家产,
虽之后有所补偿,
但元气大伤,
要东山再起不易,加之胡玉娘年近不惑,
也没了当年的雄心斗志,她主理商司正合宜。
但也正是她老练油滑,
所以聂照对她有所防备,
事情迟迟未定,
如今商路复通,对方蠢蠢欲动,自然不适宜主理商司。
今日一见荣代年,
他灵光一闪萌生了新的想法。
一个世代商贾之家的子弟,却从未从事过商事,在官场和商场上都无根基,
易于操控,
左右不沾,
才是最合适的人选,这样的人所能依靠的,
只有上司的信任,
加之他品性正直,
不失为良才。
从三月到六月,逐城逐渐竣工,城池焕然一新,多少有了当年繁华的影子。流民重入户籍,对鳏寡孤独废疾者施以恩惠,在严打严防下,治安也逐渐稳中有秩,可见此地也并不是这些年人人口中的野蛮不堪教化之地。
对大多数百姓来说,能安居乐业,他们又何必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对冥顽不灵者重罚,他们自然也不敢作奸犯科。
只是要大笔大笔的银子砸下去,大滴大滴的心血淌下去,还有有长久的时间来印证,以克服诸多风险,大雍的朝廷左右衡量,觉得为这些城中劣民不值得,一步步放任这座城池落到此种境地。
现在因着抚西的政策,先免一年过路商税,各路小国渐有零星商人试探着往来,也不必担心货品被强抢或是遇到战乱,因着城中并无大的商户,所以早些交易都是聂照自己接待。
先以商司名义交易接入,转而扶持小的商户,以借贷方式分由小商户先售后付本金与税收,除却政府要承担较重的经济压力,对百姓是绝无仅有无本万利的好事。
聂照这几天光是打算盘手指都起茧子了,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过一个念头是做账房先生,算数和经商不一样,他没这个兴趣,所以把营收定价做得跟算学题一样,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往兜里进,也没有半点欢愉。
姜月倒是有,但她能做的就是在聂照打算盘的时候痛苦练自己那爱而不得的算学。
每当夜晚,都督府总是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哀怨,以书房为中心,呈辐射状向四周散开,方圆五公里都能感受到怨气。
聂照跟姜月提了荣代年之事,在不到三天后的傍晚,他又怨念深重地拿起算盘预备对账的时候,姜月终于像个救世主似的将荣代年的调查情况送给了他。
和猜想的差不多,荣代年自幼除了在青云书院读书,就是跟在父亲身边,学习经商,父亲一去世,那些所谓的商友就瓜分了荣父留下的货物,荣代年便与那些人断绝往来了。
聂照看完,舒心地往椅子上一仰,双手抱着肩:“挺好的,让人去把他请过来吧。”
荣代年被阿松带过来的时候,神情倔强,高昂的头颅上写满了宁死不屈,毕竟他想象不到不问缘由,你在误打误撞觊觎过上司的妻子后,半夜被叫去对方府邸会发生什么好事。
其实这种坑蒙拐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事情,应该由姜月这个女子来做才显得自然亲和有说服力,但聂照疯了才会让姜月对荣代年轻声细语循循善诱。
但鉴于他如今身边贫瘠的人手,他只得亲自出马。
不过他开口自然谈不上柔和,甚至像是恐吓,眉眼沉沉的,带得室内空气都变得森冷了几分,旁的未说,只扬了扬下巴,令他去算桌上的账册。
荣代年听完聂照的话后,先是有片刻的怔忪,紧接着就是不敢置信,但对方的算盘和账册都已经推到他面前,由不得他不信,他战战兢兢坐下,依照聂照的吩咐做了本账册。
聂照在一边剥石榴,是这次外国商人带来的早熟夏石榴,噼里啪啦落在铜盘里,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红玛瑙,烛火下泛着晶莹的光,他剥得认真,修长的手指动作轻缓,愈发显得精致好看,似乎没有理会他的打算。
荣代年抿了抿唇,把剩下的账册继续拖过来算,待聂照剥完了三颗石榴,铜盘里堆的像小山似的高,才擦了擦手,转而看向荣代年。
被他幽幽地望着,荣代年也升不起别的想法了,把自己算过的三本帐都捧过去,请他看。
聂照随手翻了翻,果然又快又好,他做一本的时间荣代年都能做三本,术业有专攻,心中的快意和解脱几乎要溢出来,不过他险险克制住,面无表情把账册扔回去。
“尚可。”聂照说着,荣代年心脏跟着颤了一下,聂照在逐城就阴晴不定的,自打离了逐城之后,就更摸不着了,他心里复杂的很,一边觉得焦虑,一边又觉得气恼。
见着聂照总会想起对方把他堵在巷子里,暴打他不允许他接近姜月,转而自己又跟她在一起的场景,闷得慌,总之不是些什么好的情绪。
“明日开始,我将调你去商司,为商司副使。”聂照根本没有管他同没同意,点没点头,直接将调令和令牌扔给他,“明日辰时去找李护入职,再去通商司的商司报到。”
荣代年捧着那块冰凉的令牌,已经呆滞地不知道说什么了,这是好事,大大的好事,抚西谁人没听说过通商司?这是主君亲自督办的,能在通商司做事,就是个主簿都比别的主簿前途光明,商司副使虽然按照官品类比,也只是个六品官,但却大有可为。
“主君,难道信我?”他不由得喃喃问出。
聂照不置可否:“你品行端正,我有何不信?”
荣代年怔了许久,才捧着令牌跪下:“必不负主君信任。”
“还有姜月,她也十分信任你,能做好这个副使,”聂照说得荣代年目光中闪过一丝酸涩,他知道聂照这句话一出,他与姜月,便只有上下级的关系,他不能再起什么妄念。
可即便聂照不说,他又能做什么呢?
“属下不会辜负主君的信任,也不会……不会辜负姜千户的信任。”
他会报答聂照对他家的恩情,也会给他的喜欢一个交代。
聂照最是知道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此刻面容和语气都和缓了些许,点点桌面:“新来的石榴十分新鲜,我剥好了,你带走尝尝,在外奔走许多个月,瞧你嘴唇都干起皮了。”
荣代年此刻又是一阵心情复杂,道谢后领走了聂照方才剥的三颗石榴。
他一走,聂照那颗垂死的心终于活泛起来了,一种把麻烦事丢给别人的轻松感,伸了伸懒腰回房,姜月躺在床上看书,听到他的脚步后手忙脚乱把书塞进枕头下面,摆了一本正经书看。
聂照一眼就看出来了,但没说什么,走过去把外衣脱了,上床半压在她身上,把下巴垫在她肩膀上。
姜月差点被抓包,心脏咚咚跳,还是不忘问他:“怎么了?”她忍不住猜测,“难道是荣代年拒绝你了?不应该吧。”
聂照摇头,瞥她一眼:“不是,我还给他剥了三颗石榴。”
姜月沉默,她从来不知道聂照什么时候新添了这个毛病,还要人猜,不过主动给荣代年剥石榴,还真不像他。
她以为聂照是心情不好,于是拍拍他的肩膀,沉重说:“没关系,你躺一会儿吧,想告诉我的时候就说。”
“那石榴可酸了,酸掉牙,也就达官贵人摆阔宴宾的时候会充场面,这石榴不好,得少进,”聂照暗示她,“我不爱吃酸的,想着给你剥些吃,尝了尝,真难吃。”
姜月没意识到,反而摸摸他的头,果然,这种感觉才熟悉。
他怎么会特意把甜石榴剥给荣代年,他哪儿那么好心,果然是尝着酸了才予送出去。
聂照咬了咬她的腮肉,暗恼自己吃一百个豆不嫌腥,半点记性不长,姜月压根儿没长这点调情的脑子,他这哪儿是伤心难过?真伤心难过能这样?
但凡换个知情识趣的,此刻便应该挨着个儿地亲他,然后问他还闷不闷了,他便有理由再说几句娇纵的话。
如此想着,他又闷闷咬了咬姜月的脸颊,坏心地把她藏在枕头下面的书悄悄摸了出来,一本正经念:“孙玉莹没想到刘生生得一表人才,却伙同继母一起诓骗她,一边想要谋夺她的嫁妆,一边又留恋青楼楚馆,不由得怒从心起,目光中……唔……”
姜月急忙羞愤地捂住他的嘴:“别念了别念了!”
她的人生爱好不多,看这种苏爽打脸虐渣的话本字算一个,这种东西自己偷偷看没什么,被念出来简直从这里丢脸丢到祖坟了。
“她只恨自己从前眼瞎,没有看出他是匹中山狼来,重活一世,她一定要……”姜月见完全堵不住聂照的嘴,扯过被子把自己蒙进去,完全不想再听。
聂照放了书,掀她被子:“生气了?真生气了?”
姜月愤愤地咬他的手,又把被子盖上,脸臊的通红。
聂照又掀了个被子角,把手递进去,笑嘻嘻说:“好好好,给你咬,消消气。”
姜月把他的手拉过去,咬了一口,然后扔出来。
聂照的脑子举一反三非常快,既然做不到预想的调情,那反过来也是一样的,于是把人从被窝里挖出来,一下一下亲她的脸颊:“好了嘛,还生气?”
姜月转过头,他就追过去,再亲一下,从后面用自己的脸颊贴着她的脸颊:“不要生气了,那我白天去找你,你躲着我我都没有和你生气。”
姜月原本就没有生气,就是觉得羞恼,他这么一说,似乎是自己有些不对,勉为其难亲一下他的下巴,聂照回亲她的下巴,两个人亲着亲着就逐渐不对味起来。
不对味不对味着,聂照就被推翻过去。
姜月伸出手指和他表示:“七天,一刻钟,今晚,不许。”
他摸着后脑子震惊,不是,谁同意了?
作者有话说:
好像不是发烧的原因,不烧了也晕,像坐转转车,我早睡早起几天看看……感谢在2023-10-12
00:03:57~2023-10-15
01:4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舍
20瓶;影子筱
14瓶;子落楸枰
10瓶;方方不方
6瓶;dakoubangzhu、我爱古言啦啦啦!!!、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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