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舟的母亲不过是个粗使的下人出身,如果不是生了顾家唯一的儿子,先夫人又早逝,封诰也不会落在她头上。
当年,他儿子恨不得不想认她这个娘亲,嫌她又刻薄又粗俗让他丢人,还是我给她请了二品的诰命,如今倒是翻脸不认人了。
她往地上一坐,顾云舟的脸瞬间涨红了,我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老夫人,抗旨的下场可是满门抄斩,你是想我送你离开,还是人头落地,彻底送你回顾家的祖坟?”
“今日内不走的,一律视为抗旨不尊,按律法处置。”
“还有,我提醒你一句,如果真闹到文德殿,顾云舟停妻另娶,我便真舍下一身剐,从此出家,谁又能说我不是?你儿子可就不同了,顾家早已落寞,不过是个破落户,没有本宫,没有这个驸马的名头,只怕早有人恨不得将你们拆骨剥皮吧。”
月娘也着急地拉紧顾云舟的衣角:“顾郎,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以后我们就生活在这里吗?怎么就要搬走了?”
平儿和安儿也在哭闹:“我不走,这里比我们租的小院子气派多了,仆人也多,吃的东西也好吃,还有好多点心,我们不走。”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顾云舟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只看着我,一咬牙:“婉柔,你是不是因为吃醋生气,如果是因为月娘,我们再好好商量,大不了,我让她住别院可好?”
“如果你不想她做平妻,我便让她做妾,这样总行了吧。”
月娘尖叫道:“我不做妾,你说过你真正想娶的人是我,我才是你心里唯一的妻子啊,顾郎……”
顾云舟铁青着脸低吼:“闭嘴,如果不是你闹着非要进府,婉柔也不会生气,今天这样,全是因为你!”月娘哭得稀里哗啦:“明明是你说要给我一个名分,要给孩子一个出身,你说了要娶我,我为了你隐姓埋名五年,你还要我委屈到什么时候啊?”
婆母拍着大腿:“天啊,大家来看啊,我这儿媳妇没有良心啊,不敬婆母,要把婆母赶出门啊。”
内侍轻咳了一声:“驸马爷,皇上说了,如果顾家没有人手,便由大内帮忙,隔壁侯府可还空着呢?如果不尽早搬进去,只怕要露宿街头啊。”
顾云舟再不愿意,也不能当众抗旨,他灰溜溜地指挥着下人开始搬东西。
侯府早已年久失修,大半院落都破败不堪,修缮起来是很大的一笔费用,所以在我们结婚当晚,顾家就拖家带口,全都搬进了公主府。
这些年他们吃公主府的,喝公主府的,没想到竟是养了一群白眼狼。
搬家的时候,顾云舟遇到了层层的阻拦:“驸马爷,这玉屏风是公主府的,不能拿。”
“老夫人,这些燕窝补品,可是太后娘娘赏赐的。”
“哎,你们别乱拿啊,这库房可是公主的私库,你们驸马的银子,谁知道在哪呢?”
“哎哎,这新做的衣衫,可是大内置办的,既然析产分居了,这东西当然也是公主府的,不能拿走。”
最后,顾云舟看着面前破败的几个箱子,和哭哭啼啼的母亲和月娘,还在坐在地上号啕大哭的孩子,愁眉不展。
嬷嬷走出来,从角落叫了一辆破旧的马车,嫌弃地看着他们:“公主说,这租马车的钱,她付了,就当她孝敬老夫人的了。”
顾云舟刚想说不必,只见他母亲已经坐了上去:“赶紧走,累死老娘了。”
跟着去搬运东西的丫环春儿,回来后说得兴高采烈。
侯府如今唯一能住人的房间,就是祠堂两侧的耳房,他们全部人挤进去以后,老夫人吵着要住最大的那间,而月娘带着孩子也要住大房间。
老夫人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你这害人精,如果不是你,我们怎么会被赶出公主府,这个时辰是我喝完燕窝休息的时间,如今却被挤来这个小破院子里,你还要和我抢房间?”
平时来公主府打秋风的亲戚,享福可以,如今又被赶回了这个破破烂烂的侯府,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自然各种不满:“云舟,你也是有官身的人,怎么能一家人挤在几个院子里?”
“就是,你可是驸马,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你怎么能同意析产分居呢,你赶紧回去认个错。”
“再不齐,你去求公主,借一份银钱来,将侯府好好修缮一下,再买一批下人,总不能让老夫人也跟着你一起吃苦吧?”
“就是,难不成,你还想过以前那种苦日子?我看就是公主对你太好了,才让你得意忘形,你怎么能在郡主满月礼那天,当众打她的脸呢?”
“你养外室就养外室,还弄出野种来,你让皇家的脸面往哪搁?”
那一堆亲戚,本就是逃命一样从这个破落的宅子逃出去的,现在又要灰溜溜搬回来,脚底抹油般都跑了。
而顾云舟一家人终于挤挤攘攘地住了下来。
他们离开后,我大张旗鼓地将公主府修饰一新,将以往的痕迹抹得一干二净。
很显然,顾云舟的日子就没这么好过了。
我与顾云舟析产分居的事情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许多掌柜的拿了账单上门,说是驸马签字的帐,从前都是按月结算的,我看着账单笑了:“顾云舟签的账,我不负责还,你们自去寻他。”
看到那堆了一桌子的账单我才发现,顾云舟一直用着我的钱养着沈月娘和两个孩子,可以说是挥金如土。
每个月燕窝都要百两银,衣裙首饰更是不必提,我看着那件嫁衣的票据:“掌柜的,这嫁衣的钱,你应该找他要去,难不成,他娶新娘子还要找本宫要钱?”
“从前顾云舟是驸马,住在公主府,一应开支,我自然会给他付,如今他们搬回侯府,自然是单独走账,往后谁再来公主府要钱,一律打出去。”
“谁欠的债找谁还!”
顾云舟在在硬木板上将就了一夜,醒来时浑身发疼,还没缓过来劲儿,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和砸门的声音。
唯一还留下侍奉的几个老仆,颤巍巍地打开门,外面瞬间涌进来十几个人,每人里都拿着一沓账单:“顾大人,这账麻烦结清一下,我们看你是老主顾才给月结。”
“顾大人,这是你夫人在锦绣坊买嫁衣的票据,一共两千两,麻烦也结一下。”
掌柜们七嘴八舌地把账单全塞进了他手里,林林总总,他要还的帐足有七八千两。他拿着账单问:“这平日不是走公主府的账吗?”
有人嗤笑了一声:“顾大人,那是以前,如今公主说领了圣旨,析产分居,从此公主府与顾府的帐都要分开走。”
“就是,哪有这么好的事,你欠债让别人还钱,反正今天你必须把银子付了,否则我们可上衙门告你!”
顾云舟赶忙走进屋里,翻出月娘的首饰盒子,月娘尖叫着抱住:“你要干什么,这是我的东西。”
他铁青着脸:“这些首饰都是我花钱给你添置的,先拿去典当了还账,等我把钱弄回来,自然还你。”
月娘哭着说:”不,这是我的嫁妆,你说了给我的,你如今还能去哪里找到银子还我?“
“这是我和平儿安儿安身立命的东西,绝不能让你夺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