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遥知总能带给他惊喜。
恭沉来了兴趣。
他兴味盎然，反问：“那是......？”
蒲遥知神色平静淡然，轻描淡写地抛出两个字。
“蠢样。”
恭沉声音一顿。
一旁坐着的楚沈路也傻了。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随着蒲遥知的回答，恭沉脸上的轻慢之色渐渐褪去。
气氛突然变得冷凝肃穆了下来。
感受着办公室内渐渐僵硬下来的气氛，蒲遥知风淡云轻的再次开口。
“哦，抱歉，刚才是开玩笑的。”
楚沈路当即舒了口气。
“我就说嘛——”
怎么可能会有人那样说自己。
楚沈路长松了口气，安了心。
但恭沉却无比清楚的知道，蒲遥知并不是在开玩笑。
而是说的真话。
的确。
在九年前，恭沉曾一度觉得，蒲遥知简直蠢不可及，世上应该没有再比他更蠢的人了。
高中毕业后，两人时隔六年再度重逢相见，这会，在恭沉亲眼当面见到，蒲遥知用一种无比风淡云轻的口吻，说过去的自己就是蠢货时，恭沉的心底，却生不出一丝笑意。
他看着蒲遥知脸上云淡风轻地神情，心绪复杂难懂。
蒲遥知越是不以为意，恭沉便愈发五味杂陈。
第33章
恭沉突然没了心情。
楚沈路在一旁长篇大论，围着合同侃侃而谈，但恭沉一句也听不进去。
在蒲遥知的那句轻描淡写的’蠢样‘后，他兴味阑珊，顿时对所有的事情都没了兴致。
楚沈路在一旁长篇大论的声音，只让他心下觉得愈发烦躁。
恭沉皱眉，抬手按了按眉心，脸上的不耐显而易见。
一旁。
见到恭沉脸上不快的神色，楚沈路心下咯噔一跳，心下顿感不妙。
楚沈路迟疑地问：“恭总，刚才的那些内容，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没有。”恭沉语气不快。
“那是......？”楚沈路不解。
恭沉未答，冷着脸，突然从沙发上站起了身。
“今天就到这里。”
翻译为：你们可以走了。
楚沈路一脸猝不及防。
恭总怎么突然就心情不好了？他刚才难道是是真的说错了话？
楚沈路两眼有些茫然的将面前的合同以及资料重新再次收回进公文包内，接着，小心翼翼的说道：“恭总那我们就先走了，我们下次再来——”
恭沉没有回头。
楚沈路收拾好公文包，轻手轻脚的离去。
蒲遥知安静的一齐离开。
恭沉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他目视着落地窗外的光景，思绪游离。
通过蒲遥知刚才的那句话，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个答案。
某人不是所谓的自卑，羞于相认。
也不是所谓的心底对他仍抱有恨意，所以不愿意相认。
而或许是因为，觉得当初的自己，实在是过于愚蠢。
一见到他的脸，便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又可笑。
所有的故作不识，避而相见，不过只是不想回忆起过去，想同过去的自己割裂开来而已。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顺理成章的解释。
既然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既然在他的心底，仍对蒲遥知留有一丝几不可见的愧疚之意，那么于情于理，蒲遥知既然装作不认识他，想要与他撇清干系，那他就应该遂了蒲遥知的意才是。
从理智上而言，理应如此。
但不知为何。
蒲遥知那一副俨然就像是不认识他的平静神情，看了就让他莫名心气不顺。
没来由的怒意。
以往，想要借着同学的身份，和他攀上关系的人，几乎是数不胜数。
beta、omega、alpha......全部都有。
蒲遥知如此识相，和他撇清关系，故作不识，不过来给他添麻烦，按照道理来说，他应该觉得舒心才对。
但他却并未感觉到半点舒心的意味，反倒愈发窝火起来。
蒲遥知越是识相，他便愈发心气不顺。
他会愿意见他的上司，甚至是特地专门单独会面，已经完全表明了他的态度。
六年前，他在电话里所说的内容，依旧作数。
他既然说要补偿，即便已经过去六年，他依旧还是会履行承诺。
但没想到。
时隔六年，蒲遥知依旧还是如此的不识相。
过去六年，两人之间的身份更为悬殊。
在差距如此悬殊的身份对比之下，现在的他，还愿意再搭理蒲遥知，并打算给他进行补偿，已经算是降尊纡贵了。
蒲遥知不仅不感恩，对他拜谢，竟然还如此不识相的装作不认识他——
但如果念及蒲遥知不愿意相认的原因，实际上，上面的这些，完全在情理之中。
要是这件事是发生在其他人的身上，恭沉压根不会介怀。
可到了蒲遥知的身上，恭沉便莫名的斤斤计较起来。
变得完全不像平时的他。
脑中的情绪在不断拉扯，恭沉的情绪也随时开始跟着发生变化。
他的情绪再度开始变得躁动起来。
他无比清楚，一旦在蒲遥知的事情上，他的情绪就情不自禁的开始变得异常狂躁。
一向冷静的他，情绪变得愈发不可自控。
他不喜欢这种情绪被人掌控的感觉。
在遇到蒲遥知后，他的脑子里，那种情绪每天都在来回不断拉扯的感觉让他觉得厌烦。
他厌烦自己的情绪来回起伏。
更厌烦情绪被一个beta左右。
还是一个低等beta。
他一个堂堂的顶级alpha，明渊集团的执行董事，竟被一个连西装都买不起的低等beta给左右情绪，实在是过于荒唐。
再者。
恭沉忽然想到。
就算当时，某人并没有装作不认识他，而是喊着他的名字，热情的迎了上来，他就会因此而感到高兴了吗？
——并不会。
所以，故作不识并不是原因。
真正的根源应该是蒲遥知本人才对。
因此，恭沉决定结束这一切。
不管某人需不需要，他上司的这单合同，就作为九年前的那件事上，他对他的补偿。
自此之后，两人恩怨一笔勾销，蒲遥知与他再毫无瓜葛。
有了决断，恭沉转身来到办公桌前。
他拿起连通秘书办的专机，打了过去。
姜深的声音响起。
“恭总请吩咐。”
“让楚沈路三天后派秘书过来签合同。”
“那位蒲秘书一个人过来。”
在一个人这三个字上，恭沉微微的强调了半分。
姜深微怔，很快了然。
“是，恭总。”
......
另一边。
楚沈路宛如灵魂出窍一般，跟着蒲遥知回到了公司。
回忆着他在带着蒲遥知离开时，恭沉那副一脸不快的难看神情，楚沈路几乎已经确定了。
是他不小心说错了话，所以引起了恭沉的不快。
然后——
合同就这样凉了，没戏了。
回到公司后，尽职尽责的蒲遥知立马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开始工作。
而至于楚沈路，则依旧是两眼出神的状态。
公司内的其他四名员工，不禁一齐好奇的朝着蒲遥知与楚沈路的方向看去。
笛安：“遥知，合同签下来了吗？”
蒲遥知：“没有。”
笛安表情失落，“啊，没有吗？那就是已经吹了吗？”
蒲遥知的对面，黎礼并不意外。
黎礼：“吹了不是很正常吗？毕竟人家一个万亿大公司，哪看得上我们。”
笛安叹气。
笛安嘟囔：“也是......”
黎礼跟着叹气，道：“投资的事情，我们几个人也跟着想想办法吧。”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和明渊集团签合同的事情已经告吹了的时候，这时，楚沈路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楚沈路缓缓地伸手，表情恍惚的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喂，是谁？”
楚沈路话出，下一秒，他顿时精神一振。
“姜秘？哦！您好您好！”
“哦，三天后有空有空！绝对有空！”
“啊？让秘书一个人......？”
“啊是，好的，我知道了。”
这通电话不过仅仅只有不到三分钟的时间。
但是在这三分钟的时间里，楚沈路的表情，从茫然到震惊，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再从难以置信到惊喜，然后接着，又从惊喜到错愕，又从错愕再次转回到了茫然。
电话挂断，楚沈路茫茫然的抬头，看向坐在工位上的蒲遥知。
楚沈路忍不住问：“遥知......你真的不认识恭总吗？”
闻声，蒲遥知诧异抬头。
他露出一个疑惑神情。
楚沈路解释道：“刚才姜秘书在电话里说，让你三天后，一个人去明渊集团签合同。”
蒲遥知错愕。
他沉默下来。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在看到那位恭总的第一眼，就感觉到对方似乎有些熟悉的事情。
他实在想不起这位恭总是谁。
因为过去上学时的记忆，他早已模糊。
他忘记了那些欺辱过他的人。
忘记了他们的名字，忘记了他们到底欺辱霸凌过他多少回。
他只记得，当初的自己，样子看着到底有多么愚蠢可笑。
蒲遥知沉默间，旁边，笛安坐在位置上思索了一下。
思索罢，只听笛安一脸认真的问：“刚才在那位恭总面前，老板你是不是一直在不停的说话？”
楚沈路想也不想的点头。
既然要想和明渊集团签合同，那他肯定就得一直不停的说啊。
笛安拍手击掌，一下子有了答案。
笛安：“还用问吗老板？人家恭总嫌你话多！所以才让话少的遥知一个人去！”
楚沈路委屈。
他嘟嘟囔囔：“那我要和他说公司前景，公司发展的项目......那话根本就少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