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泠保持着跪坐的姿势，他将脸颊靠在米迦勒颈边，感受着米迦勒还未失温的体温。
他知道米迦勒在传递什么信息给他。
不必在意真假。
被推上这条成神之路后，江泠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残忍的。
耳边响起女娲和巫妖的告诫。
不要沉溺于情爱。
江泠没忍住失笑出声。
在听到这些告诫后，江泠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他只会因为家人停留。
可江泠想错了。
就在刚刚他确实对米迦勒下不去手。
邪神不以血肉铸就，是不可能成神的。
遇到父母他可以选择逃跑，可米迦勒呢？
他同样下不去手。
江泠缓缓从米迦勒颈边抬起头，目光落在后面。
熟人。
全都是熟人。
一字排开都是他认识的。
沈昇，即墨云讣，木妤。
看着他们的脸。
江泠觉得很真实，这些是他看过无数遍的面容。
他垂下眼眸，如果认为是假的，就算杀死他们也没有意义，如果认为是真的，他下得去手吗？
所以米迦勒才会说不要拘泥真假。
江泠站起身来，从米迦勒胸口抽出那把匕首，视线落在匕首沾染的血液。
那他只管杀好了。
将眼前的一切都杀死。
目睹江泠亲手杀了自己的伴侣的场面，三人怔愣在原地。
沈昇看着江泠的动作有些失笑道：“我就说新闻报道当街杀人的是谁，原来是我哥啊，真是有种，杀妻这点我是同意的，米迦勒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江泠握住匕首的手臂微颤了下。
好像。
为什么这么像？
父母也是，米迦勒也是。就连眼前这群伙伴也是。
即墨云讣目光放在江泠手中的匕首上，他上前一步。
“队长，虽然不知道你怎么了，但要是想要我这条命的话，我不会反抗，我知道队长你平时身体不好，反抗的话会浪费你很多体力和时间吧？”
“诶，即墨谁让你这么说话的？不知道队长其实很在意面子的吗？你这样会让队长下不来台的。”
木妤先是轻斥了即墨云讣，而后转头看向江泠，脸上带着笑意。
“队长如果可以的话，先杀我吧，我先下去的话还可以等等他们。”
“喂喂喂，我说你们耍帅也带上我的吧？哥，我其实还挺怕死的，但跟着你通关你这么多游戏，不知道欠了你多少条命，如果哥你想要的话，我当然乐意为你奉上生命。”
其实沈昇挺想吐槽的，他们这样真的像邪教徒。
但是没办法啊，那人是江泠。
江泠有些拿不稳匕首，他眼眸始终低垂，不去看他们的面容。
虚空浮现出红色丝线，一根根丝线以破竹之势向三人袭去。
听着犹如利器入肉的声音，江泠手中握着的匕首掉落在地。
他的脚步没有在这里多停留，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身上的疼痛越来越小，反之体内涌现出陌生的力量，奇怪的是属于幻术能力的细线没有消失，始终在江泠身后浮现。
不过细线的颜色发生了些许变化，要比他发色的暗沉很多，好像是人杀多了血液凝固在上面的沉积。
他步伐所过之处，只要是存在道路上的生物都被一根根细线贯穿胸膛。
鼻尖的鲜血味道浓烈到江泠想要干呕，但他没有干呕出来，只继续朝前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杀了多少。
江泠脚步顿住。
面前站着的是江泠的最后一道坎。
江夫人面带惊讶的看着江泠，紧接着大步朝江泠跑过来，她伸手擦拭着江泠脸上的血液，也不管自己的手被血液染红。
“怎么..怎么了？算了，妈妈不问你，但是念玉杀人是犯法的，要偿命的，啊我在说什么，这是基础认知，可是我知道啊，你也知道，但是，妈妈还是想和你说逃吧，逃得逃得越远越好。”
江泠很早就发现自己比江夫人高出了很多，垂眸看着江夫人踮脚为自己擦拭血液，明明她自己的认知都错乱了，还是下意袒护他。
攥紧的手昭示着江泠的不平静。
江先生也走了过来，他没有像江夫人那样说个没停，只是沉默着从怀里拿出钱包想要抽出银行卡，手却抖得不成样子。
抽出一张又觉得不够，索性抖着手将钱包一整个塞进江泠手中，塞完后推着江泠往前走。
“快走，快走，再不走查到你身份就来不及了，这卡你也赶紧用了，能取多少是多少，不对，你先把身上的痕迹洗了，家里的几处房产你知道吧？密码都是你妈生日。”
到最后江先生也没忍住说个没停。
江泠静静听着，眼睛传来酸楚感觉，攥紧的手止不住颤抖。
杀夫杀友的事他都干过了。
可亲手杀死自己的父母，江泠还是下不去手。
他一边在心底说着都是假的，又一边说着不要纠结真假。
矛盾的思绪让江泠头都快炸了。
想跑的想法再次涌现。
怎么办。
好想逃。
江泠退后几步，但由于身体僵硬踉跄栽倒在地，江夫人惊得连忙想要把江泠扶起来。
“别..别碰我。”
江泠低声道。
江夫人手顿了顿，犹豫着收回手，她看着江泠声音染上颤音。
“妈妈不碰你，但是念玉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随着话落，不远处响起警笛呼啸的声音。
听着离江泠的距离越来越近。
江泠没有起身。
血液好像凝固了，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明明刚刚才下定决心。
可为什么就是下不去手。
他不想，他真的不想。
耳边是警笛和父母的催促声混杂，心底也有杀了他们的声音。
三重奏快把江泠逼疯了。
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握住匕首，那粗糙的触感让江泠浑身颤栗。
不要。
江泠在江夫人和江先生的惊恐目光下，抽出匕首直接贯穿自己胸膛。
死亡的感觉其实很遥远，就算被匕首贯穿胸膛，江泠也没什么实感。
并不痛。
这点疼痛不及骨血重铸的分毫。
第398章
诸神黄昏8
意识渐渐消散，江泠把父母悲痛欲绝的神色收入眼底，心底有不忍心，但更多的是庆幸。
他还是下不去手。
成神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江泠眸光渐渐涣散，意识也随之归于沉寂。
...
房间内。
米迦勒握着江泠的手始终没有抽离。
路西法还没有离开，毕竟好不容易在人间看到前下属，不仔细看看，下次见面还不知道什么时间。
视线落在他俩交叠的手上，有些新奇的问道：“和人类相恋不像是你能做出来的事，是不是祂插手了？”
米迦勒没有回答。
路西法没有表现出意外，在他面前米迦勒从来都是沉默寡言的，很少会发表自己的意见。
要是久留他，米迦勒才会说话。
说得最多的话是什么来着？
他要去练剑。
死心眼的家伙。
路西法收回目光，没意思，还以为他谈恋爱后会变得有趣些。
在路西法手底下待了几百年，唐初蘅最会看路西法脸色了。
但奈何嘴跟不上脑子，就算会看路西法脸色，一开口也是要被扣工资的。
“路西法大人，您现在还在工作吧？不赶回去上班吗？”
路西法转头看向她，俊美的脸上没多少神色，他淡淡道：“你不说我还忘了，工作时间忽然消失不知道会吓死多少员工，精神损失费从你明年的工资扣。”
说完他准备离开时，视线落在米迦勒身上。
“他这个怎么说来着？死恋爱脑。”
这次路西法真的走了。
唐初蘅见路西法离开才敢说话。
“他是恋爱脑，你是单身狗，谁瞧不起谁。”
唐初蘅没有离开，新生代的后代就江泠一个了，她不仔细看着还真不放心。
而路西法也没叫上她，于是唐初蘅就正大光明留了下来。
她凑到米迦勒身边，目光落在江泠脸上，由于嘴闲不住的缘故开口问道：“他要是失败的话就会死，那么你也要死，你不觉得可惜吗？”
米迦勒鉴于唐初蘅是江泠祖宗的缘故，他开口回应了。
“不会，我不在意。”
唐初蘅嘶了声，她看向米迦勒的目光少了些审视。
在心里腹诽还真是恋爱脑啊。
…
江泠从黑暗中睁眼，伸手摸向胸口，上面的匕首还插着，代表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可奇怪的是。
他没有死。
江泠目光在四周扫视，没有看到父母后松了口气。
莫名没有认定失败，因此没有失去性命。
江泠从地上爬起来，他没有抽出胸口插着的匕首，那点疼痛完全可以忽略。
眼前环境有些许昏暗，但没有到看不清的地步。
他顺着光亮向前走去。
周围视野慢慢开阔，昏暗也渐渐消失。
眼前的景象让江泠有些惊讶，他转头看向周围，这里算得上是荒郊野外。
处于洞窟中的荒郊野外，头顶开了个大洞，所以洞中并不昏暗，反而和外面的光线是一致的。
正是因为这样，江泠才能看清矗立中央的神像。
一尊等身神像，上面刻着尊号。
创世神。
仔细看的话还一行很小的文字。
灭世神。
这两个尊号无疑是相悖的，可却出现在同一尊神像上。
江泠视线落在那尊神像的脸上，要是不瞎的话，那应该是他的脸。
虽然有三分相似，但女娲说过世人塑造神像不可能和本尊一模一样的。
看到这个神像以及尊号，江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虽然有些中二，但这个尊号也会让他感到些许不适。
幻象？
江泠压下心底那丝尴尬，开始在找寻更多线索。
从供台上的香火和新鲜的供品来看，这尊神像有不少信徒。
江泠目光从供台上移开，迈出步伐向外走去。
外面是一段很长的阶梯，一直延伸至很远。
能看到从下方往上有不少人影，密密麻麻哼哧哼哧地往上爬。
江泠找了个暗处坐下，这里能看到下面，还能看到里面神像。
等了好久终于有人登顶，上来的人身上的穿着要先进很多，布料都是江泠看不出来的，但质感绝对比他那个时间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