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怎么会为了其他人付出这样惨烈的代价。
不过这人是她的后代，不解的地方她可以直接问。
这样想着唐初蘅就问了出口。
“为什么会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
江淮之重复着这个问题，思绪飘回到小时候。
作为江家长子，比起后来的江泠，他也没少让江夫人担心。
因为他生来就感情淡漠，在父母的教育下，江淮之懂得他和正常人不一样。
还记得小时候江夫人和他说过一段话。
“淮之，我知道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没有浓烈的情感，但我希望你学会伪装，因为在这个大多数以感情维系的社会，你这样的会被当做例外，有时候例外并不会有什么好处，作为你的妈妈，我真心希望你能开心健康过完这一生，所以，请学会伪装自己吧。”
很长的一段话，当时的江淮之不能理解，他看着江夫人难过的神情，其实他没多少感同身受，只知道他的妈妈很难过，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难过。
可江淮之还是将这段话记了下来，即使是小时候，但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之后在江泠诞生后，江淮之看着在保温箱里小小的一团。
以及身边江夫人略带虚弱带着幸福笑意的声音响起。
“淮之，你要当哥哥，弟弟的出现不会再让你孤单了哦。”
不会孤单。
江淮之手撑在玻璃壁上，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那小小一团。
后来他实行了江夫人教给他的办法，伪装自己，在江泠面前表现得像个话多但宠爱弟弟的哥哥。
有时候伪装多了，江淮之也分辨不出自己对江泠是什么感情。
但现在江淮之他知道了。
江泠是他看着长大的。
在父母因为工作缺席的时间，是他陪着江泠，他陪伴着江泠。
不。
应该是江泠陪伴着他，有江泠在，他不会孤单，他有弟弟。
所以江泠的存在，对于江淮之来说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他感受到正常人情感的存在。
“他是我的弟弟，为了他，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都是有意义的，这是我感情的证明，代表我不是那个例外。”
江淮之说这话时没有看向唐初蘅，似乎在和自己说一样。
唐初蘅看着江淮之眼眉微挑，她最末一代的后代好像都不太正常呢。
还有种后代会断绝在这一代的感觉。
不过唐初蘅也不在意这个，她抬手摸了下江淮之的头笑道：“好孩子，我知道了，那我带你回去吧？这样时间不会很赶。”
到这里江淮之的回忆停止，他回到了江城，被告知江泠还没回家。
江淮之又起了一卦。
这卦象差点没让他跳起来。
大凶之兆。
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江淮之连起三卦都是一样的。
他放下五帝钱，望着桌上摆着的小摆件。
这是管家给他的，说是江泠出去旅行带回来的纪念品。
江淮之伸手摆弄了一下那个摆件。
其实这个摆件很廉价，应该是路边买的。
但江淮之触摸到这个摆件后，莫名能感觉到江泠旅行时的雀跃和开心。
他叹了口气。
只有江泠能让江淮之感知到这些情感。
江淮之知道为什么，是他自己培养出来的，他在江泠出生后就投入了比自己更多的精力在其中。
一念之间。
江淮之心中念着。
是他的一念之间吧，也就是江泠的生死完全取决于他。
江淮之伸手撑住额头，低着脑袋忽然发出低笑声，接着是狂笑。
外面的管家都吓了跳，大少爷除了在小少爷面前，很少会有其他情绪外露，可以说是几乎没有。
这么癫狂的笑声，他差点以为大少爷出去一趟被调包了。
思绪拉回到现在，江淮之手上清点着唐初蘅给他的物品。
其中有很多能派上用场。
江淮之将物品归拢好，转头看向米迦勒。
“时间不多了，我希望你把他交给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觉得等他清醒过来会怪你？但是，米迦勒，有舍有得这个道理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在回家的间隙，他那位祖宗可是给他说了很多关于神界的故事，最多的就是这位大天使长米迦勒的。
米迦勒倒不是怕江泠怪他，只是怕江泠会伤心，因为这是江泠的哥哥，江泠的家人，江泠放在心上的亲人。
他们之间不仅血浓于水，感情也很深厚。
寻悠只是一段口头上的诅咒就差点让江泠失态，米迦勒深刻认知到了江淮之对于江泠的重要性。
而且如果是这样的话。
寻悠的诅咒变相实现了，那将会是江泠一辈子的阴霾，他走不出去的。
米迦勒为江泠考虑到了方方面面，所以他才会跟江淮之僵持到现在。
江淮之观察米迦勒的神色，虽然这位天使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但眼底对江泠的关心和担忧都快溢出来了。
江淮之收回视线，他忽然有些嫉妒。
啊，原来这就是妈妈说的情感。
可是弟弟长大了，即使他会产生嫉妒的情绪，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不用担心，他比你想象中坚强，为了活下去，他可是能忍受修习幻术的枯燥和痛苦的。”
那段时间他没少听见江泠躲在被子里隐着疼痛，还是会泄出几声痛呼。
很可怜。
那段时间江淮之一直在关注江泠，白天会花费更多时间去扮演一个话多的哥哥来逗江泠开心。
从而他也得知江泠想要活下来的决心。
也因为知道这个，即使十八岁那年医院宣判了江泠死刑。
江淮之都没有放弃，他学习卦象观测未来，都是为了江泠。
他一定会找到救江泠的办法。
索性。
他找到了。
所以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挡他的步伐，他说过要救江泠，就一定会达成这个目的。
这是他身为哥哥的职责，也是他作为哥哥疼爱自己弟弟的证明。
江淮之伸手把江泠从米迦勒怀中抱了过来，同时从口袋里拿出一管药剂灌入江泠口中。
他不会打晕人，为了避免江泠醒来脖子疼，江淮之选择了更为温和的办法。
第390章
不是献祭
其实在江淮之观察米迦勒的期间，米迦勒他在观察江淮之。
这位哥哥比他想象中更为重视江泠。
甚至为了江泠能付出生命。
也是因为这个，米迦勒忽然有些共感。
如是江泠，米迦勒也可以为之付出生命。
所以他没有再和江淮之僵持。
江淮之把昏睡的江泠放在地上，弯腰伸手擦了下江泠脸颊上的血液。
之后就做自己的事了。
捣鼓了半天，抽出小刀割开自己手腕，把血液滴在他弄出来的药水中。
这个出血量其实不算多，但江淮之的脸色却一寸寸白了下来。
他搅和了几下药水，弯腰开始围绕着江泠绘制奇异的法阵。
做完这一切江淮之的脸色白得吓人，他垂眸看了江泠一会，转身朝里屋的祭台走去。
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个泥塑。
米迦勒看了眼，眼眸微缩。
这是江泠的泥塑，而且是上香供奉过的，即使他是西方天使，也能看到泥塑上沾染的香火气。
很淡，应该是近期沾染上的。
米迦勒伸手抓住江淮之肩膀沉声问道：“这不是献祭，你在干什么？”
“当然不是献祭，我有说过是献祭吗？一换一？不行啊，如果这世间神明寂灭，不复存在，那么我的弟弟成为这个世界的新神有什么不可？！”
江淮之在外人面前一向淡漠没有感情的脸上染上疯狂。
“这个世界马上会发生什么，你比我更清楚。”
江淮之说着甩开米迦勒的手，将泥塑一并放在阵中，手上沾染一些江泠脸颊上的血液点在泥塑上。
“这不是正经成神路。”
米迦勒淡声道。
“你作为西方天使知道的还不少，正经成神路是什么？积攒功德？死后成神？不行啊，我的弟弟等不了那么久。”
“而且都是神，邪神和神有什么区别？前者还能更加随心所欲，不会被那些条例框住。
再说世间神明都寂灭了，就算是刚刚诞生的邪神，即使脆弱得普通神明就能碾死的存在，可没有神了啊。”
江淮之笑着说着自己的长篇大论。
法阵中的江泠缓缓睁开眼，他视线还没完全恢复，隐约能看到江淮之在和米迦勒对峙。
思绪混乱得不像话，杂乱无章，他看着江淮之的方向嘴唇动了动。
“哥哥...你要..做什么？”
这是他撑着全部力气说出来的话。
江淮之听到声音立即转身，以俯视的角度看着江泠，似乎觉得不好他屈膝靠近江泠。
“小念玉啊，怎么醒了？哥哥在帮你哦。”
说完转头看向米迦勒轻声问道：“你说是吧？”
米迦勒没有回答。
走过来屈膝靠近江泠，伸手捋顺江泠的乱发，幽蓝的眸子是复杂的情绪，他在纠结要不要阻止江淮之。
可就算不是献祭，而是造神。
一样是为了救江泠。
后者好处要比前者好太多了，可造神之路，要比前者难。
江泠如果要成神的话，要舍弃的不光是恶魔血脉，还有人类情感。
而且他造得是邪神。
如果不成，江淮之和江泠都得死，如果成，江泠有可能不会是江泠。
可能会性情大变。
这点对于米迦勒来说不算什么，在他眼中无论江泠变成什么样，成为什么，都是江泠。
他唯一担心的是，这样抽筋拔骨揉碎骨血的疼痛，江泠会不会熬不过去。
江淮之静静看着他俩互动，画面温馨得让他有些牙酸。
“够了吧，在哥哥面前好歹也收敛一点？”
江泠全身动弹不了，问出刚刚那句话都是耗费了全部力气。
目光看着江淮之，眼底是不解和抗拒。
现在的情况，江泠隐隐能猜到一些。
自从接触到天使游戏后，他就知道世间有很多不能用科学解释的存在。
透过游乐园的回忆，江泠知道他的哥哥为了他学了玄学方面的。
所以他不难猜出江淮之要干什么。
只是江泠知道凡事都要付出代价。
江淮之会付出什么不言而喻。
他不愿意。
不愿意用江淮之换自己的命。
江泠很早就说过，就算有着强烈想要活下来的愿望，但他不会用亲近之人来换取自己活下来的可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宁可放弃活着的可能。
江淮之怎么可能没看见江泠的抗拒，他笑着忽视掉。
“药效比我想象中还差啊，我原本是想你睡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好了，既然你醒了，那么告诉你也没关系。你问我要做什么？小念玉啊，哥哥一直在找寻让你活下来的办法，现在终于找到了。”
“以血亲做饵，为你铺一条成神之路！”
江淮之神色认真，眼底的疯狂和狂热烫得惊人。
他半跪在江泠面前，有些结痂停滞流血的手腕揉了揉江泠的头。
“之前我求遍世间诸神，只为你能活下来，但现在我知道，这世界上根本没有神明了，那么我信仰的神，也是一场空话。”
“但是，也不算完全无用，要知道神需要信徒，信徒的信念是神力量来源的一部分，世间神明灭迹，但体系还在，也就是说我这些年来信念处于无主状态。”
江淮之手依旧搭在江泠头顶，视线落在江泠身上，语气柔和道：“我将信奉你，哥哥会是你唯一且忠诚的信徒。”
江泠想要摇头想要开口拒绝，他紧紧盯着江淮之，发不出声音唇瓣动着。
“不要…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