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天晚上收到了份最完美的礼物,要给你很多很多才能持平。”
她笑看车窗外,这个时候的时音是最漂亮最女人的状态,和他关系也是最有默契的阶段。有一段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席闻乐安静的开车,时音撑着下巴听车内音乐,闲暇看他一眼,他单手搭着车窗悠闲控制方向盘,她收回视线,等到换一首音乐,她又向他看一眼,两次目光都没有和他交集,她问:“在想什么?”
他不说。
“有没有想昨晚上?”
他嘴角微勾起来。
“不许想。”还真的被她说中,她推他手臂,脸都微红,这时候目的地也恰好到了,车子停住。
她看向四周,他下车绕到她那边开门,牵她下来。
双脚踏进厚重的雪地吱吱嘎嘎响,车门在身后砰一声关,她看眼前,不禁呆住,肩膀被他扶着继续向前走。
这里她怎么会不记得。
是一个绝对不会忘记的地方,一个看一眼心里就涌出好多回忆的地方,也快知道他给她的惊喜是什么,还没走近就已经不行,转头看他,眼眶湿热地捂着嘴,他到她身后贴着耳边说:“这是对我们两个来说最有意义的地方,你该是这里的女主人,那天之后我让人重新修过,我要把这里留给你。”
“风雪天气也好,雷鸣闪电也好,这里会一直很牢固,还有……”他将她抱住,下巴抵在她肩上,“这座山上的狼群已经一条不剩,以后你进出这个屋子完全安全,什么危险都不会有。”
所以原来他一早上山是去猎狼了,时音眼泪终于落下,本能性的钻进他怀里:“你怎么这么好……”
这里是他和她第一次抱着取暖的小木屋,是她开口接受他的地方,他把一切都准备到最细致,时音怎么都止不住哭,感觉这就是真正爱对了人,这个人一生都不会改变了。
席家办宴的第二天,第三天,时音都和他窝在这小木屋里,他将屋子在不大改的前提下扩建,建成了一个荷兰风格的温馨小屋,里面摆上时音挑的地毯和家具,晚上时就把这里当成了家,两人一次次在这里对彼此的身体从陌生到熟悉,寒夜中磨火,如胶似漆,难分难舍。
第四天的时候席闻乐把她带到山顶。
她人生中的大半第一次都是席闻乐给的,这里面最刺激的,就是现在这样冷风中崖尖上的接吻。
一眼俯视的壮阔雪景实在不能再美,风也很大很大,她由他双手扶着到悬崖的边缘,从一开始抓紧他不敢看脚下,到后来慢慢睁眼醉了心,席闻乐就在那时候亲她,长发被风卷得扬在两人之间,全世界都成虚无。
这场恋爱的气氛被托到最高潮,时音陷得很深很深了,他在松开她时咔一声打开手上小锦盒,时音刚从亲吻中缓过神,一低眼看到锦盒中比雪粒还要耀眼的钻戒,她捂着嘴,鼻尖已被冷风吹得微红,眼眶也随之泛红。
“我现在就想让我们安定下来。”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跟我回总校。”
难以抗拒的请求,时音看他,压住心口狂烈悸动的心,他耐心等,眼睛里全是对她满满的期待,她看戒指,手刚抬起,却又放下,放下后又稍微抬起,风吹得大衣摆飒飒响,她再次捂住嘴,心情起伏太大以致难做决定,他一直耐心等,专注地等。
“你对我的感情,会一直都保持这样吗?”
“会。”
“那……“她哽咽地说,“我要五分钟时间考虑……”
时音刚说完,上崖开来几辆车,席闻乐和她都侧头看去,几辆车都是越野,车速很急,第一辆车到达后,许久未见的栗智逆着风从车上下来。
但席闻乐此刻不让任何人打扰气氛,他在栗智准备过来之前抬手示意她退后,栗智只能暂时停留在原地,他继续等她答案,时音在原地闭眼整理情绪。
只是栗智在一分钟都不到的时间后上前,她叫一声“少爷”,席闻乐一个眼神将她打发到旁边。
时音的手被他握在手心。
“少爷。”栗智第三次上前,席闻乐开始烦躁,他歪头看栗智,时音反拉他的手。
“栗智一向冷静,她找你的事可能很要紧,你先去,我就在这里。”
被这样劝,他才稍微收了脾气,栗智始终低头目视着自己身前,他将时音扶到崖边距拉大一些的地方保证安全,向车走去,栗智跟着他一起到车旁,他背对着时音开始听栗智讲话。
时音看着他听人报告时俊漠的背影,心情不由自主的好,转看崖下雪景,考虑他刚刚的话。
戒指接受还是不接受?总校去还是不去……想这个的过程既煎熬又愉快,重温他追她时的过程,回顾这几天他带给她的一切,答案呼之欲出,时音露出笑容,再往他那边看。
他依旧在听栗智讲话,风很大,栗智的话语她一点都听不到,席闻乐从一开始的低头听,到后来侧头看栗智,似乎在确认她所讲的话,气氛有一些改变。
时音眉头轻轻地皱着,继续看。
栗智依旧不疾不徐地说着,她似乎有很多很多事情要报告,这时候的一个细节很关键,席闻乐的右手握到了她的手臂上,栗智停止讲话,默不吭声地以双手扶住他的手臂来回应他,之后恢复,慢慢地收回手,报告已结束。
这动作时音在录像里见过,是在他五岁听祖母讲母亲病情之前的举动,那时小小的他脸上已会装镇定,右手却完完全全让也不过十岁的栗智抓着,直到听完才松手,现在这极其相似的动作重现,时音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看不见他的脸。
也只能看见栗智笔直的侧身与毫无情绪波动的侧脸。
所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能感觉出一些不好的,但感知不出事件的核心,风卷过衣领,长发后扬,席闻乐终于在听完报告许久后侧转过身,沉默地向她投来一眼。
时音也看着他。
她眼内担忧,他的眼内却已被另一种情绪覆盖满,她不懂那是种什么情绪,来得这么突然,这么猛,把他原本的爱意渐渐吞噬与遮盖,让她一点都看不到。
他没来她面前,他上了车。
栗智在替他关门时向时音看一眼,那仿佛是最后一眼,然后她也上车。天气变坏,雪粒转化为小型的冰雹嘶一下划过时音的脸,她在崖尖上看着这种举动的他。
暗涌,有什么在暗涌,那一块最柔软的地方慢慢地回冷,结冰,黑色车窗隐住他的脸,冰雹砸痛时音的脸。
他走的时候,这世界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因沉溺爱恋而毫无所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三辆越野车驶离,他一句话都不留给她。
只剩最后一辆的司机等在她跟前,要是她上车,他随时送她回去。
回哪儿?
回慕府。
他呢?
司机不答。
刚刚不是这样。
刚刚一切都还好,刚刚他还承诺对她的感情永远都会保持在这个状态,现在似真非真,时音无法辨别,她慢走出一步,司机跟在她身旁,她被风刮得差点摔倒,还好司机扶着,她的目光空落落的,手冰冷。
……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回到慕府的时候,她的脸颊被冰雹刮到麻木,她一步步走上阶梯,一步步走进大厅,主心骨被抽走,只剩身体。
全家都看着这样的她,她空洞地看着前方。
慕羌背着手从二楼快步走下,边赶边迅速打量别墅外,没见席家车队,到她面前低问:“他呢?”
时音沉默,他在她耳旁说:“我听说他的私人飞机一小时前启程,如果他在上面,你为什么没跟他去!”
她像没听见似的地走着,他再问:“他有没有说来接你?多久后!”
时音依旧不说话。
“慕时音!”他一把攥紧时音肩膀时,慕母立刻过来将她从后护住。
“好了!她冷!”
“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慕羌是这样迫不及待想知道结果,时音重新被他从慕母的怀里抓出来,她这时才慢慢抬眼看他。
大厅氛围很冷,屋外冰雹霹雳响。
“那个项目,你别做了……”
她冷冷地说出口,所有的也就不用再多说,话里意思如此残忍,慕羌死死盯她。
从一开始的无法相信,到现在的心灰意冷。
一个月,毫无席闻乐的消息。
她曾拨过他的电话,听到的是冰冷的已关机提示,她翻过报纸,从财金到八卦没有一点点席家的消息,就像这个大家族一贯保持的不显山不露水。她日等,夜等,等来的只是席家的一名司机。
司机为她送来了三个上市公司的股份转让协议,时音清清淡淡坐在沙发上,全家人都在场,司机说:“栗大管家代表少爷感谢慕小姐三个月的陪伴,这些股份是对慕小姐身体上的补偿,您签个字,就都是您名下的了。”
时音没有丝毫变化,芝爱问:“他本人呢?”
司机无可奉告。
“这是分手礼物是吗?”
时音问出口,浮躁的空气安静下来。
慕羌重重将杯子扣到桌面上,慕母紧攥领口的珍珠项链,司机默认,时音在那刻闭起眼,手抓着膝上的裙摆,默默撕心裂肺。
恋爱像烟火,恋爱像雪花,恋爱短命。
“能麻烦你送我去一个地方吗?”
“慕小姐您说。”
时音让司机将她送上山,到达他的别墅后,她一人站到紧闭的铁艺大门前,雪下很大,她慢慢地握住门上的铁栏,透过铁栏看这座别墅,看那个曾有过最亲密一夜的房间。
这高耸的大门永远都不会再开,也再没有人会出来迎她,她颤着呼吸看,在寒风中冻得没有知觉,后来紧紧闭上眼,握得越来越用力,指关节都发白,眼泪从眼角滑进脖子,鼻尖泛红。
才不过一个月,为他哭两次,一次要生,一次要死。她在这里给出了一切,而他将她从人间带进天堂后狠狠放手,任她进地狱,落得粉身碎骨。
司机上前问是否送她回去,她深深咽一口气:“告诉你们少爷……我等他三天。”
“慕小姐,我很想帮你,但我的话是传不到少爷那边的,栗大管家只让我带话,不听回话,这也是少爷的意思。”
“我等他三天。”时音只讲这句,有气无力地转身,“他知道我在哪里等他……”
她独自上山。
她要一个他不要她的理由,然后再分手……也没关系,可是这三天,她在他送她的木屋里不吃不喝地等,他也不来。
不来。
不来。
雪落了三天,冰寒三尺,木屋门被踹开时看到的也不是他,慕西尉将她一把从床脚抱起来,芝爱握紧她的手,她的意识逐渐消失,脑海里一片混沌。
又过了一个月。
学校开学的前两个星期,事情已经传遍,因为时音的状态太差太明显。
即使有芝爱陪着也失神落魄,难得独自一人进医务室休息的时候会听见外面走廊上女生的对话,八卦的口吻夹杂无恶意的笑声将她近来的状态一一描述,然后聚在一起猜内幕,时音听着,背部顺墙面慢慢地滑下。
也去过射箭部,想着那里是最安静的地方,连温博甫也不在,可越安静心就越痛,目视着寂寞的前庭,魂魄随时都会被抽走。
忘不了。
这里一人一物一言一语都提醒着他曾经存在的记忆和气息,再努力也忘不掉,偏在她爱得最认真的时候走掉,被伤得体无完肤。
再次体无完肤。
……
一整天都是食不知味的样子,放学时特意让芝爱找不到,时音独自出校门,两个月下来身体瘦弱,单薄得像随时都会被风吹走,但也只有在刺骨冷风里才感觉一点活着的味道,一步一步,双眼无神。
校门口总有一个人在等着她,等了几天已经记不起来了,他天天开来跑车捧着花来等她,不厌其烦地介绍自己是北颀的同学,满脸真诚地发誓要耗持久战,直到追到她为止。
是个黄头发的家伙。
席闻乐有花粉症,所以他从来不送她花,他做过纸叠的玫瑰,做好后随便夹在了她的课本里,时音还记得那是数学讲义的第69页,他当时在帮她补习关于函数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