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熹年却挑眉反问:“我何时说过秦道炎杀了他父母?”
他只不过说秦道炎十几年前曾经屠过胡族村落,秦双长相恰好又有几分胡族血统,的他可个字都没说。
有些事说得太详细反虚假,半遮半露,更能增加可信度。
楚熹年只是觉得秦道炎手些孤儿来路可疑,提出了个假想猜测,并且不着痕迹秦双往个方向引导了,小小的离间了他和秦道炎的关系。
至于秦道炎是否杀了些孤儿的父母,大概只有天知道。
太子缓缓吐出口气:“楚熹年,你真阴险。”
他忽然开始有些相信楚熹年不是晋王边的人了,晋王掌控不住这种人。
不过太子不太喜欢楚熹年这种胜券握的样子,出言打击道:“若是他没有照你猜测的样去办,孤看你如何收场。”
楚熹年笑了笑:“殿,世间并没有十拿九稳的事,多半是靠赌的。”
太子摆了摆手,不和他多说:“孤回去了,夜未归,让旁人看见不像话。封信记得藏好。”
后面句话是对谢镜渊说的。九娘亲笔信中,“念昔日泰安门之乱”句藏了太多隐情,干系重大。太子和谢镜渊仿佛知道什么,但就是不告诉楚熹年。
楚熹年觉得没关系,反正他迟早会查出来的,这个人瞒不了他多久。
太子临走前,不知想起什么事,忽然饶有兴趣的问谢镜渊:“对了,明日广平小郡王办群英宴,孤记得他给你也发了帖子,你去不去?”
谢镜渊兴致缺缺:“不去。”
楚熹年:“去。”
他们二人同时出声,惹得太子看了好几眼。
谢镜渊斜睨着楚熹年,细长的眉拧起:“有什么好去的,群酸腐。”
“哎,你这话孤就不同意了,楚熹年,他的,群英宴可好玩儿了。他不带你去,孤带你去。”
太子说完给楚熹年扔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让人感觉他去的不是群英宴,是青楼。
第55章
群英宴广平王府素……
广平王府素来不参与朝堂之事,
小郡王殷文平没别的喜好,就喜舞文弄墨,结交二三好友,
倒真让弄出了些许名堂来。京中文人骚客收到群英宴请帖,莫不以此为荣。
当然,
谢镜渊除外。
武将,对那种舞文弄墨的东西不感兴趣,
看见一堆酸腐书生在那儿高谈阔论,只想拔剑将们一刺个对穿。
楚熹年倒很感兴趣,奈何没有请帖。太子走后,
便跟着谢镜渊回了房:“将军素日总深居简出,如今也候出去透透气,
再则群英宴鱼龙混杂,
或能探听出几分消息也未可知?”
谢镜渊嗤笑一:“我了不去就不去。”
任楚熹年么,都不会听的。
楚熹年闻言点点头,倒也没多做纠结:“好吧,
那我与太子一去吧。”
谢镜渊:“……”
谢镜渊真的不明白楚熹年为么一定要去,毕竟对方看着不像爱凑热闹的人。群英宴连太子那种人都请,
能么有品格的地方?
但谢镜渊没看明白一件事,
楚熹年其实最爱凑热闹。为了获取写素材以及满足自己内心的求知欲,
阎罗殿都敢去走一走,更何况区区一个广平郡王府。
夜色渐深,地牢一片死寂。
秦双躺在草堆上,盯着上方黑压压的墙壁,像个活死人。一天过去了,仍只言片语都未吐露。
看押的人送来了一份粗劣的饭菜,将馒头顺着栏杆缝隙一丢,
便算完成了任务。而后靠着栏杆席地而坐,解开腰间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娘的,就不人待的地方,喝美酒都少了三分滋味。”
看守摇摇头,低抱怨着地牢的潮湿黑暗,一葫芦酒很快喝了个精光,歪头睡了过去,鼾连天。腰间挂着一串钥匙,其中一把便能打开座牢门。
秦双咬牙,艰难挪动身躯,而后朝着墙壁奋力一撞,只听咔嚓一响,自己将肩骨接了回去。疼得冷汗涔涔,如炮制接好了另一边的骨头,才摇摇晃晃的从地上身。
秦双从栏杆中伸出手,毫不留将醉酒的看守劈晕,而后解开腰间的钥匙打开牢门,拿过腰间的佩刀,踉踉跄跄走了出去。
“秦双逃走了?”
谢镜渊听见九庸的禀报,挑了挑眉,而后摆手示意退下,看来对件事一点也不意外。
楚熹年正躺在榻上看书,闻言抬了抬眼,带着莫名的笑意:“将军将放走了?”
谢镜渊觉得在问废话,懒懒掀眼皮:“不本将军放走的,难道自己逃出去的?”
若不谢镜渊故意为之,一个半残不死的人想逃出将军府看守森严的地牢,简直难如登天。
楚熹年翻了一页书,重新躺回榻上,慢悠悠问道:“将军如此听我的话,就不怕我晋王府派来的奸细?”
“晋王?”谢镜渊不屑的轻笑一,勾唇道:“一个将死之人,我连都不怕,还怕派来的奸细不成?”
晋王昨日便率军开拔前往朔方了,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其中自然少不了太子。楚熹年当初的忠告,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当然,们若执意要杀晋王,大概率很难成功的。
楚熹年慢慢翻了一页书:“将军想捧杀,还暗杀?”
谢镜渊不告诉:“自己猜。”
辰不早,该熄灯睡觉了。楚熹年想明天还要跟太子去群英宴,正准备吹灭蜡烛,然而还未来得及动,耳畔便响了谢镜渊的音:“楚熹年。”
楚熹年闻言一顿,还以为有事:“嗯?”
谢镜渊隔着一层帐幔,看不清神,支着头道:“过来。”
楚熹年微微勾唇,将灯罩重新合上:“将军有事?”
“……”
谢镜渊默了默,而后道:“过来,本将军冷。”
楚熹年不知道谢镜渊句话么表,但音听来挺理直气壮的。用细棍挑了挑灯芯,烛火跳动一瞬,浅色的瞳孔中间便多了两团暖色的火焰。
“……好。”
楚熹年不知在想些么,慢半拍的应了一。吹灭蜡烛,然后在渐暗下的光线中走向内室,缓缓解开了身上白色的外裳。
衣服悄然落地。
楚熹年上了床,躺进子,才发现谢镜渊还穿着衣服。挑了挑眉,么都没:“睡吧。”
谢镜渊其实没有那么理直气壮,心中总悬着么似的,等见楚熹年真的过来,才慢慢吐出一口气。感受到身旁的热源,忖一瞬,然后干脆利落解开自己的衣服,直接扔到了地上。
黑暗中,不知谁先抱的谁,两具身躯紧紧挨在了一。一冷一热,如此矛盾,却如此契合。
谢镜渊闭着眼,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心想活人也有活人的好处。当初若杀了楚熹年,哪里有今日的鲜活。
问楚熹年:“一定要去群英宴?”
楚熹年淡淡阖目,将往怀里按了按:“过去瞧瞧,也无不可。”
谢镜渊噎了一下,喉结滚动半天,才脸色难看的吐出一句话:“不许跟太子去。”
楚熹年心想话便没道理了,似乎笑了笑,只在黑暗中看得不甚分明:“那我跟谁去?”
谢镜渊:“……自然跟本将军去。”
楚熹年意味深长的哦了一,支着头,习惯性摸了摸谢镜渊的右脸,指尖温热,音低沉:“那我便先谢过将军了。”
谢镜渊没话,事实上因为自己对楚熹年的一再破例,产生了丝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毕竟不可控的东西总让人万分谨慎。
“睡觉,”谢镜渊命令道,“不许再话。”
楚熹年顺了的意,闭眼安歇。
*
群英宴设于广平王府的金鳞阁。来往宾客或位高权重,或博古通今,京城俊杰济济如云,就连端茶送水的仆从也会笑念几句胡乱拼凑的打油诗。
君若白衣身,何须独自怜。
一步踏金鳞,半步跃龙亭。
十年苦寒窗,满腹饱经纶。
一朝英雄识,成名天下知。
群英宴历年来皆设于金鳞阁中,取“金鳞岂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之意。壮志难酬的穷苦文人在此求得晋身阶梯,求贤若渴的王族勋贵则在此处寻觅卧龙凤雏。小小一处金鳞阁,囊括京中大半英才,不可谓不热闹。
但谢镜渊依旧觉得种宴会很无趣,懒懒靠在马车里,掀眼皮看了看对面气度不凡的白衣男子:“会诗?”
楚熹年淡淡摇头:“不会。”
谢镜渊:“擅书画?”
楚熹年依旧摇头:“不擅。”
谢镜渊支着脑袋,指尖缓慢摩挲着自己右脸冰冷的面具,索半天,最后得出了一个有些荒谬的结论:“去看热闹的?”
猜对了。
楚熹年颔首,算默认。
谢镜渊嗤笑一:“有么热闹可看。”
楚熹年心想就算没热闹看,见见世面也好的。群英宴类似于后世的大型人才招聘市场,太子手下门客幕僚稀缺,去挖些稀世之才来也无不可。
在原着里,晋王前去朔方平叛,楚焦平在京中群英宴上替网罗了不少人才,也为日后登上皇位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广平小郡王殷文平极礼贤下士,亲自站在门口迎客,文质儒气的模样令人好感顿生,无论青衫书生还名学大家,皆一视同仁。远瞧见军侯府的车马,愣了一瞬,反应过来立刻步下台阶,心想谢将军不称病已久么,怎么今日竟来了。
先下马车的楚熹年。一身白袍,腰别折扇,眉目清朗,有遗世风姿,吸引了周遭不少视线。
殷文平见状将错认成楚焦平,一“焦平兄”险些叫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将军府的车马,急急咽了回去。
“……曲阳候府的二公子么?”小郡王试探性出,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楚熹年淡淡一笑,颔首见礼:“见过郡王。”
话间,谢镜渊也下了马车。仍旧身披风氅,无病也要装出三分病的模样。用帕子捂着苍白的唇咳嗽两,目光阴阴沉沉,但凡双眼睛盯上,烈阳天也要无端生出三分寒意。
楚熹年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将军当心。”
谢镜渊看了一眼:“无碍。”
在外人看来,倒一副琴瑟和鸣的样子。
小郡王终于回神,落落大方的将们迎进去:”听闻将军抱恙已久,今日能登门赴宴,实小王的荣幸。今日京中群才皆至,小王还有一副绝世名画与大家共同一观,已替将军留了个好位置。”
谢镜渊与广平王府素无交,闻言不咸不淡的应了几句。倒楚熹年,似乎天生就八面玲珑,与小郡王谈甚欢,惹来众人频频侧目。
今日群英宴分量可真够了,不仅有文学宗师颜卿河,丹青妙手柳如墨,昌王、平王,还有谢镜渊个久不出府的一品军侯……
哦,还有当今太子。
就在楚熹年与谢镜渊步入大门的候,远便听见一尖细的、独属于太监的唱喏:“太子殿下到——”
众人回头一看,却见一顶明黄色的轿子慢慢停在了广平王府门前。太监清路,宫女持扇,气派十足,偏偏让人感觉豪横得像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
轿帘一掀,只见太子殷承昊从里面走了出来,小郡王连忙上前见礼,强行挤出了一抹笑容:“原来太子殿下,小王失迎,还望见谅。”
太子拍了拍的肩:“都自家兄弟,怕么,对了,今日的歌姬容貌如何,若不漂亮,孤可要砸了群英宴的招牌。”
硬把大型人才招聘市场弄成了青楼见面会。
第56章
群英宴(2)广平……
广平小郡王给太子发请帖其实就是在亲戚面上客套客套,
但奈何太子一点也没把他当外人,次次必来赴宴,太子摆摆手,
示意周围见礼的人平身,搭着小郡王的肩就往里面了。
在经过楚熹年与谢镜渊身边时,
只随口打了个招呼,倒不似在府中的时候热络。
楚熹年着太子远的背影,
若有所思,心想太子平日虽然鲁莽冲动,可到底也有几分心思,
知在表面上装装样子。
虽然不少人都知谢镜渊是太子党的人,可储君结交朝臣到底不是事,
有结党之嫌。御史闻风奏事,
翌日弹劾太子的折子便会堆满龙案。
今日群英宴人眼杂,明面上是保持距离比较。
谢镜渊对这种场合充满嫌弃,唇角弧度似讥似讽,
觉得那些念酸诗的文人士子就像湖里扯着嗓子喊的大白鹅,相当滑稽。
“将军,
走吧,
经开宴了。”
楚熹年牵住他的手,
往金鳞阁而,白衣纸扇,清隽绝俗,倒比那些文人墨客更沾了几分雅气与书卷气。
谢镜渊垂眸,睨了眼楚熹年牵住己的手,心想此人若是要念诗,他倒可以勉为其难的听一听,
捧捧场。楚熹年身上没那些酸气。
金鳞阁设于湖心,四面邻水,除乘船游渡外,岸边仅有一条可过的回廊。湖水中养金鲤千头,摆尾游曳,天资出众者,或可“一跃龙门”。
小郡王是东,该上座,但念太子半君之位,是依礼:“请殿下上座。”
太子己在下首随便找了个位置,不偏不倚刚挨着楚熹年与谢镜渊:“这里并非宫中,不必礼,孤在此处落座便可,今日只论才学高低,不论尊卑上下。”
这番话说的漂亮,都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楚熹年饶有兴趣的观察着在座众人。目光一一扫过那些名学大家,年轻俊才,不期然发现有许妙龄的世家贵女落座其中,簪环花衣,为金鳞阁平添一景。
谢镜渊见楚熹年盯着那些女子瞧,也跟着了过,轻笑一声,听不出情绪的:“如何,可?”
楚熹年手中捏着一柄折扇,闻言在掌心轻叩两下,笑着:“意气风发,然。”
他的不是容貌,而是少年意气。今日在座诸人,倘有幸遇伯乐者,一步出此金鳞阁,半步踏青云梯,日后或为官做宰,或名满天下,前途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