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太子自己的认知还算清晰。
楚熹年知道,越是紧要关头越不能慌。他一边把掌心内的东西用力揉搓成粉,一边皱眉往场中看了眼,却见秦双与谢镜渊双剑相击,过招之快得连残影都看不清,周遭落叶碎石皆被剑气伤。
虽难分胜负,但再拖下去,谢镜渊只怕会力竭落败。
太子从旁边的山壁抠了块石头下来,站在远处,准秦双脑袋直接用力砸了过去,结果还挨到方肩膀就被剑尖击成了碎块。
谢镜渊皱眉看了他一眼:“带楚熹年走!”
太子气死了:“你让孤走便走,怎么还要带他!他就是个细作!”
然而他和楚熹年都想走的意思。
渐渐的,谢镜渊开始些支撑不住,出招速度肉眼可见慢了下来。秦双显然也很吃力,额头满是密密的冷汗,他握紧长剑,正准备给谢镜渊致命一击,耳畔却忽然响起了一道平静至极的声音:“你想要九娘的信?”
秦双下意识看去,却见楚熹年站在不远处,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拈一封血迹斑斑的信封,自己笑了笑:“我把信给你,你放了我们如?”
秦双心想谢镜渊实在难缠,这些人杀与不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先拿到封信再说,事后灭口也不迟。闻言当即收招停下打斗,退出战圈,一步步朝楚熹年走了过来。
谢镜渊脸色苍白如纸,他无表情咽下喉间翻涌的腥甜,勉强用剑支撑住身体。拧眉看向楚熹年,方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秦双还算警惕,在离楚熹年步远的距离停住了脚步,冷冷道:“把信扔过来,敢耍花招我饶不了你!”
“我又不会武功,能耍什么花招。”
楚熹年微微一笑,将信纸折成两半,直接朝秦双扔了过去。
秦双见状飞快出手接住,低头打开信封一看,却见里是空的,怒而瞪向楚熹年:“你敢耍我!”
谢镜渊见状正欲出手,谁料就在,楚熹年忽然秦双撒了一把红色粉末,只听秦双撕心裂肺的痛叫一声,用手捂眼睛踉跄退了老远。
楚熹年飞快出声:“谢镜渊,留他一条命!”
言外之意,只要不死,怎么都可以。
谢镜渊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狭长的双眼一眯,趁秦双失防之际,将手中长剑用力掷出,直接刺进了方左肩。力道之狠,入山石,竟是将秦双整个人钉在了山壁上。
“啊——!”
秦双痛苦仰头,发出一声惨叫,只觉双眼火辣辣的痛,左肩亦是刺痛难忍。他胡乱挥舞右手长剑,却被谢镜渊反手一拧,直接卸了关节,连带下巴也卸了,呜呜难言连话都说不出。
战斗终于停歇。
谢镜渊背靠山壁,缓缓滑坐在地,皱眉平息体内翻涌的气血。
楚熹年拍了拍手里剩余的粉末,上仍旧一片平静,让人看不出内心慌张与否。
太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战斗莫名其妙就结束了?他目光惊疑不定的看向楚熹年,嗅到空气中刺鼻的味道,忍住打了个喷嚏:“你做了什么?”
“什么,”楚熹年说,“我撒了点辣椒粉。”
他上次在将军府查验毒源的候,看见后厨的院里晒干辣椒,顺手抓了一点放到香囊里,以备不之需。毕竟在这个飞花摘叶皆可杀人的代,武功实在危险,辣椒这种刺激物品某种意义上可以替代防狼喷雾。
瞧,今天不就用上了。
太子似慨,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楚熹年:“你好阴险……”
“谢殿下夸奖。”
楚熹年接受这句评语。他语罢朝谢镜渊走去,俯身将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然后把人扶了起来,低声问道:“还能不能走?”
谢镜渊说话,总觉自己一开口就会吐血。他已经数年未曾如此狼狈,阴沉脸点了点头。
楚熹年不信,捏住他的手腕看了看脉象,却发现气息紊乱,相当糟糕。
“不要撒谎。”
楚熹年说完这句话,深深看了谢镜渊一眼,而后一言不发转过身,在他前蹲下,示意他上来:“走吧,我背你。”
谢镜渊睨他的后背,迟迟未。
楚熹年回头,声音虽依旧温和,却不容反驳:“上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谢镜渊这才趴到他背上。受楚熹年温暖的后背,他控制不住闭了闭眼,总觉心里些异样。
离城门口还一段路,马车坏了,马也跑了,剩下的路他们只能走去。
太子见楚熹年背谢镜渊,下意识问道:“孤怎么办?”
谢镜渊目光森森:“你长腿么?”
太子一噎,指秦双问道:“他怎么办?”
楚熹年道:“带上,他是人证。”
谢镜渊语气凉凉地讥笑道:“你若不怕死,便让他背你。”
太子心中连骂晦气。见一旁树藤,往秦双身上缠了数圈,捆得严严实实。手里牵绳子另一端,遛狗似的往他屁股踹了一脚:“赶紧走!”
楚熹年背谢镜渊,在黑暗中一步步走得极稳。他听身后间或传来太子骂骂咧咧的声音,忍住笑了笑,不期然想起晋王出征朔方的事。
“将军,你可知候杀人未必是最好的法子。”楚熹年的声音比月色还要清透,仿佛能看透许多事。
谢镜渊垂眸睨他的脖颈:“不杀人,该如?”
“捧他,捧得越高越好,这样就算我们不出手,上位者也会将他压得死死的。”楚熹年好似在提醒什么,又好似什么都说。
燕帝素来多疑,军权与皇位是最不可染指的东西。当年谢氏一族就是因为军中威望太盛,故而引了天子忌惮,更况晋王这个继位资格的皇子。
燕帝可以容忍一个优秀的儿子,却不会容忍一个权倾朝野的儿子。倘若晋王在军中如鱼得水,不需太子出手,皇帝自然会作。
太子走在后,将他们的话听了进去,若思的抬眼看向楚熹年,说话,少顷才终于出声,却是不屑轻骂了一句:“你这个小细作。”
他语罢,牵秦双跟上他们,并肩而,楚熹年警告道:“少来混淆视听,孤不会上你的当。”
他们隔得近,谢镜渊直接将太子一把推开,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不说话人把你当哑巴。”
太子觉得小伙伴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将树藤在手中慢慢绕了几圈,思及连日来发生的事,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好似不明白。
太子直接问出了声,些不服气:“谢镜渊,你为什么总是护他?”
捏树藤的手一指,不偏不倚刚好指楚熹年。
楚熹年脚步一顿。
第53章
取暖大抵这句话在……
大抵这句话在太子里憋了许久,
以至于问出口的时候掷有声,想让人装作没听见都不行。
“你——”
谢镜渊闻言抬手,下意识就想打他,
那离家出走许久的君臣之礼在这个又忽然跑了来,只能在半空中不甘的攥紧拳头,
恨恨放下。
一时间只能听见风摇树枝的声音。
楚熹年静等着谢镜渊的答,也许他中也产生了那么些许好奇,
想知晓原。然而谢镜渊只是冷着吐出了四个字:“胡说八道!”
这个时候便显出带着面具的好处来了,他神情或慌或乱,或恼或怒,
都让人看不真切。
太子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知是信还是没信。他识趣的不再追问,
否则谢镜渊真的会出手收拾他。
“……”
楚熹年总觉气氛有些尴尬,
为了缓解一二,他主转移话题,声音平静道:“秦双与秦道炎此二人身上还有许多密辛,
在证据确凿之,最好不要贸贸然捅到圣上面。”
敌人最好的处办法就是一击毙命。而九娘之死一封亲笔书信是不足以绊倒秦道炎的。只有深挖出方通敌卖国的证据,
才有可能连根拔起,
现在还不是时机。
太子秦双刺杀他们的事是憋屈,
闻言语气不善的道:“你的意思是,孤还养着这个废物?”
秦双听见他们的话,情绪激,似乎想说些么,下巴被卸,吐出的只是一串无意义语句。太子嫌难听,路边随手扯了一把草塞到他嘴里。
楚熹年道:“殿下可知,
你若此时将秦双交出去,秦道炎只需将所有罪责尽数推到他身上,再上一封请罪折子,圣上轻则斥骂,重则贬官,秦道炎依旧还有翻盘的机会。”
太子道:“贬官还不够么?只要他被贬,孤多的是机会收拾他。”
楚熹年:“此人胸狭隘,且朝中盘踞多年,根基深厚。更何况朝堂值用人之际,他若贬官,兵部无人可用,最多三年他就会官复原职。”
他明明只是一闲散子,却好似朝堂局势洞若观火。
太子更怀疑他是晋王派来的细作了,虽然楚熹年说的话貌似有些道。太子思考半天,找不出漏洞,状似不经意的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楚熹年不语,他背着谢镜渊继续往走,城门已经远远的出现在眼了。谢镜渊不知是怕被人看见这副模样觉丢脸,还是旁的,声音嘶哑的道:“放我下来……”
他依旧是虚弱的,楚熹年能觉到他四肢疲软,肌肉难以聚力。
“送佛送到,”楚熹年说,“更何况已经快到了。”
他不仅没有松手,反而又紧了几分力道。谢镜渊没有说话,皱了皱眉,总觉浑身发冷,意识已经有些恍惚。他贴着楚熹年的后背,无意识圈紧了他的脖颈,以此来汲取几分温暖。
那双杀人无数的手,此刻就那么无害的圈住了他。冰凉的温度顺着指尖传递到脖颈,常人都会冻一激灵,楚熹年没有,任由他将手伸进自己的脖颈。
城门口人多眼杂,谢镜渊不便露面。太子终于思虑周全了一,让他们在不远处等着,自己则去城门口找卫兵,让他们派了个人去太子府报信。
楚熹年把秦双栓在一颗树上,谢镜渊找了一处位置坐下等候。谢镜渊的情况显然非常糟糕,当楚熹年将他背上放下来的时候,直接吐了口乌黑的血出来,脸色苍白如纸。
楚熹年见状,眉宇间泄露了几分担忧。谢镜渊却面无表情擦掉了嘴角的血:“放,死不了。”
他坐在上,虚脱无力的靠着树,偏头看向一旁半死不活的秦双,目光森寒阴鸷,冷着道:“我纵死了,也要拉着几个人下去陪我才是。”
楚熹年知道谢镜渊冷,坐在旁边,慢慢揉搓着他冰凉的手。觉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不太符合自己的价值观:“生看见这些人已是折磨,死后若还瞧见他们,不觉脏眼么。”
楚熹年难生起了几分讲道的思,尽管他觉这些话没必要一名杀人无数的反派说,他还是说了:“将军,仇之一字,最害良善……”
“想让他们到报应,有多办法,杀人只是穷途末路时才会走的绝路,可眼下,你尚未山穷水尽……”
谢镜渊扯了扯嘴角,大抵想不屑的讥讽么。可不知是不是楚熹年的怀抱太过温暖干净,让人生不出任何反驳的思。
“……”
谢镜渊闭着眼,好似睡着了。只有起伏不定的胸膛泄露了他内的情绪。
系统忽然在寂静夜色中轻响了一声,将楚熹年飘远的思绪拉了来,
严格来说,楚熹年的任务进度其实还不错。只是他开局太死亡,难度比别的宿主稍高了那么一丢丢丢丢。
楚熹年没想到谢镜渊的黑化度会降下这么多,偏头看向他,却见方靠着树的身形已然有些支撑不住,朝着自己这边倒来,下意识接住了他:“……”
谢镜渊不知何时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楚熹年伸手探了探谢镜渊的鼻息,虽然微弱,好在还没断气。他缓缓拥紧了方的身躯,无声掐算着时间,却觉时间的流逝实在有些缓慢。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大夫,太子府的马车还没到,他们只能等在原。楚熹年反复告诉自己不要急,不要急,越是紧要关头,越是要冷静。
将军府距东城门大约有十四里路,一匹马车一天最多能行四百里,平均每小时行16.7里路程。来一趟大概需要两个小时,也就是一个时辰。
太子已经离开了半个时辰左右,最多再过半个时辰,马车就能赶来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不知过了多久,一辆青顶马车终于驶了过来,马蹄嗒嗒的声音犹为清晰,而驾车的人是太子。
楚熹年立刻抬头看去,不等太子开口,他就已经将谢镜渊打横抱起,径直上了马车。
太子见状下意识头看了眼:“他怎么了?”
楚熹年道:“昏迷了,赶紧将军府找大夫。”
太子闻言眉头拧死紧,准备城。却忽然发现秦双还被捆在树上,又跳下去把他拽上了马车,鞭子用力一挥,发出一声短促的脆响,烟尘滚滚朝着城内驶去了。
不知是不是马车太过颠簸,谢镜渊剧烈咳嗽两声,又慢慢醒了过来。他努力掀起沉重的眼皮,却发现自己躺在谁的怀里,条件反射攥住方的手腕,力道大险些捏碎腕骨。
楚熹年不知道是不是该夸他生命力顽强,这种关头还有力气掐人,垂眸看向他:“将军?”
是楚熹年。
谢镜渊努力睁开眼,这才发现是他,指尖陡然泄了力道,又重新躺了去。他用手背覆住眼皮,显然知道自己情况糟糕,拧眉声音嘶哑道:“找万济邈来。”
他不信任别的大夫。
楚熹年嗯了一声:“我知道。”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将军府门。楚熹年将谢镜渊抱下马车,快步朝着主院走去。在门口值守的九庸见状脸色大变,准备拦住楚熹年问个明白,却听他匆匆道:“去把万大夫请过来。”
太子也牵着秦双跟进去了,见九庸站在原发愣,嫌弃摆手催促道:“去去去,赶紧请大夫去,愣着做么!”
将军府的下人真是一个赛一个傻,脑子都让楚熹年吃了么。
九庸反应过来,这才急匆匆转身去请大夫了。
现在仍是半夜,万济邈大半夜被九庸床上拎起来,可想而知气吹胡子瞪眼。一听谢镜渊状况不好,又摆手把众人都赶出去,连忙拎着药箱进了屋子。
楚熹年看着紧闭的房门,静默了几秒。而后掀起衣袍,在门口的台阶上慢慢坐了下来,不知在想些么。他大抵觉无事可做,让云雀去拿了本书过来。
门口挂着的灯笼随风飘摇,楚熹年捧着书,借着微弱的灯光开始读了起来。太子在门口急转圈圈,他反不讲形象,干脆跟楚熹年一起坐在了台阶上:“你还有情看书?”
楚熹年翻页的作一顿,继而恢复常,依旧那么不急不躁:“急是没有用的。”
太子闻言狐疑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把他手里的书抽出来,翻了个方向,又给他塞去:“是你拿反了。”
楚熹年:“……”
#太子是个令人尴尬的存在#
楚熹年把书合上,没有再看了。他觉肩头有些异样,伸手摸了摸,指尖触及到的却是一片暗红干涸的血液,不由出了一会儿神。
谢镜渊确实能忍。
原着如此,现如今剧情被打乱,依旧如此。他背着方走了那么久,竟没发现他何时吐了血。
楚熹年莫名觉里有些乱乱的,无意识卷起了手里的书,原本平整的纸页变皱皱巴巴,成了咸菜干一般的存在。
秦双刚刚被关押到将军府的密室去了。他自幼与父母走失,被秦道炎收养,情非比寻常,难他嘴里撬出么东。
世间之事总归会有漏洞的。
太子有些鲁莽,这也就代表着他不是安静的性子,此刻却罕见沉默。他低着头,忽然出声问道:“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他识趣,知道自己楚熹年嘴里探听不出么东,直来直去反而是最好的办法。
楚熹年淡淡挑眉:“么哪边的人?”
太子:“你知道我在说么。”
“哪边都不是,”楚熹年卷了卷手里的书,“世间之事并不是非黑即白,殿下又何须划泾渭分明,没有任何人可以独善其身。”
他们说着话,只听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万济邈里面走了出来。楚熹年上一步问道:“大夫,将军无事吧?”
万济邈疲惫抹了把脸,勉强打起精神:“夫已替他施了针,这便去配药,他强行运功伤了肺腑,气血双亏,没那么好治。让丫鬟去屋子里升些炭,弄暖些。”
语罢背着药箱,轻车熟路的去了后厨。
太子想这东说话跟没说一样,探头想往屋里看,却被楚熹年攥住了肩膀:“时辰不早,我命下人在客房备水,殿下先去更衣吧,有么事明日再说。”
楚熹年虽语气温,让人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