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就要说赵院长的决策好了，因为后来院里基本上都剩下残障儿童了，他想让正常点的孩子有个健康的环境，所以就联系各个学校的校长说明情况。
这种事情对学校的名声也有帮助，所以很多校长领导的大手一挥，免费住宿伙食减免。
把遗孤寄养在院外其实是福利院的常态，很不错的一点。
两人的经历真的很相似，顾谨十几岁时叛逆心理严重，那时候人家领养顾谨从来不接受，觉得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抛弃自己了，陌生的养父母会对自己好吗？
姜木木从小就沉默寡言的，童年的经历对姜木木的心理造成极大的冲击，所以别说被领养了，连露面都不敢。
“那就不奇怪了，不过早晚都会遇到的，不是吗？”顾谨笑道。
“嗯嗯，早晚都会遇到的。”
姜木木会心一笑，是啊，不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在一起吗？
说不定若是早早的认识，两人可能还不会在一起，毕竟顾谨上大学时，姜木木还是个初中生，不是很行。
张大爷搬东西倒是很卖力，来来回回几趟就搬了个七七八八，加上小推车的东西在院里堆了一堆箱子。
“院长！”刚把东西放下，顾谨就看到一个白色短发的老头急匆匆跑过来，他连忙迎了上去。
“顾谨啊，你又回来了，吃胖了好啊。”
赵院长一生无儿无女，每个从福利院出去的孩子都被他看作自己的孩子，一看到顾谨买这么多东西，又高兴又欣慰。
“元旦忘了来了，真是不好意思啊，院长。”
“那有什么，只要你不忘了这里就好，来来，来我办公室说，咦？！这是，木木？”赵院长拉顾谨手的时候才看到身边的女孩儿。
那女孩儿害羞的躲在顾谨右后边，虎头帽压低了一些，让他一时间没看到也没看出来。
“院，院长。”
姜木木真的有种说不出的羞耻感。
“你们……你们这是？”赵院长一脸不可置信。
“那个，木木现在是我女朋友，说来有点话长，去您办公室说吧。”顾谨讪讪地挠了挠头，他倒是还好，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女朋友？！这，这……先去我办公室吧。”
赵院长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但还是拉着顾谨往办公室走。
教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着福利院里统一的装扮，眼神里带着欣喜。
“是顾谨回来了吗？”负责学前教育的女人走出来远远地问道。
赵院长摆了摆手，意思是的。
听到动静的顾谨扭头摆摆手：“陈老师，我回来看看老院长，那里买的东西你们看看给小孩儿们吃，还有一些给你们买的，我贴的有纸条！”
陈老师点点头，又叹了口气，顾谨这孩子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忽然回来就像是自家孩子在外打工回来了一样。
院里的职工顾谨认不全，因为当初搬到东院时他就住校了，见得面少，但这个陈老师他还是记得的，以前顾谨小时候就是她在教。
说是教学，也就是带着很小的孩子做做手工什么的。
不过能坚持在这个岗位的，足以顾谨称一声陈老师了。
姜木木只是怯生生地跟在顾谨旁边，也不敢扭头看别人，真的是很害羞。
福利院没有想象中的热闹，零零散散的职工就几个，剩下的都是一些残障的孩子，呆愣愣地，流着口水的，翻着白眼的，有的发出着怪异的声调，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很可悲，是吧，这也是赵院长当初把正常的孩子都寄养在院外的原因。
福利院的饭菜只是简单的白菜，有时会有鸡肉，总之就是熬成一大锅菜，给那三三两两的孩子吃。
正常的都被领养了，要不就是被寄养在外面。
赵院长就这么坚守在这种地方几十年，不停地想为福利院争取福利和资金补助。
“福利院，还是这样吗？”
办公室里，顾谨忍不住问道。
“没办法啊，走的走了，死的死了，就剩你们那些从院里走出去的孩子时不时送东西回来……”
第109章
小海娃
漓江福利院，不存在什么天真可爱会围在你身边喊哥哥姐姐的孩子，事实上，大多数福利院都是如此。
“有时候，我经常在想，这样的坚持有意义吗？”赵院长的眼里是止不住的哀伤。
连包含营养的饭菜都争取不到，送的牛奶火腿再多又如何？
顾谨和姜木木也不敢说话，赵院长心里压力很大，这点两人都能感觉出来。
“不说这个了，说说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赵院长摇了摇头，拧开玻璃杯后吹了吹，随后浅浅喝了一口热水润了润嗓子。
“我来说吧，事情是这样的……”
顾谨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遍介绍两人的相识了，不过还是娓娓而谈。
姜木木就静静地拉着顾谨的右手，脸红着低下头，不敢看赵院长。
听着顾谨的讲述，赵院长的表情从愤怒到震惊最后回归平静，看了一眼姜木木，心里有些心疼。
他愤怒的是有人欺凌姜木木，震惊的是两人在一起了。
姜木木也是他视作孩子的存在，在心里稍作思考，赵院长手握着茶杯：“嗯……你今年多大了。”
“25。”
“木木今年应该是18吧，毕竟是刚离开院里。”
“是……”
顾谨有些紧张，生怕赵院长说他什么。
赵院长低头沉吟了一下，目光打量了一番两人，最后把目光放在两人牵着的手上：
“我很赞同，实话讲，我之前还在担心姜木木这孩子以后该怎么办呢，相比于别的任何人，我最放心的就是你来照顾姜木木，你这孩子的为人我应该是最清楚的，有你照顾姜木木，我很放心。”
福利院的孩子相亲相爱也是他想见到的结果，只是这个相亲相爱不是他想的那个相亲相爱罢了。
他以前确实担心姜木木出去后该怎么办，姜木木的性格和心理问题他知道，以前也想过办法，结果都不是很理想。
不管怎么说，今天看起来姜木木好了很多，除了害羞没有别的问题。
以前带着些许蜡黄的苍白的脸多了些肉，看起来是健康的白，而且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这都在说明顾谨照顾姜木木照顾的很好。
最后就是，顾谨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了，为人处世都让他放心。
“呼……”顾谨和姜木木同时松了口气，对视一眼笑了笑。
“别的不说，你们能好好相处就好，有矛盾就好好解决，好好说话，我相信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的。”
“我们会的，谢谢院长，以后我俩结婚您一定要来啊！我会来请您的。”
结，结婚！！
姜木木的脑海里被这两个字占据了大半，一时间停止了思考。
“嗯……那就等着喝你们的喜酒了，也不知道我这样的，还能活到你们结婚不。”赵院长欣慰一笑，不过想了想别的东西，叹了口气，双手揉了揉太阳穴。
“您，您这是什么话，您今年才不到六十吧，肯定能长命百岁的啊院长。”
顾谨连忙回应。
“但愿吧，我倒是很希望能看到你们结婚那天。”
赵院长笑了笑。
“那关于今后福利院，您有什么打算吗？”顾谨不禁看了眼窗外凋零的树叶，问道。
“就这样得过且过吧，院里的职工还等着发工资养家糊口呢，该领养的都被领养了，该寄养的也都寄养了。”
“小海娃，还是不在了吗？”顾谨忽然问道。
“他走了，四个月前走的，我没有通知你。”
说到这个，赵院长的眉头低了下去。
小海娃，是先天小儿唐氏综合征，呆呆傻傻的，被送过来时嘴里就会说海，海，所以大家都叫他小海娃。
虽然是呆傻的，但是每次见到顾谨都会喊上一声：“系，饿，呃。”
翻译过来就是谨哥哥……
他似乎知道，顾谨是给他拿牛奶的人。
但伴随着唐氏综合症的，还有先天性心脏病，活不长啊。
顾谨今天来没看到小海娃，心里就隐约猜到了答案。
“他，是个好孩子，是个可怜的孩子。”顾谨的眼眶有些模糊，他们这种孩子，活着长大就是个奇迹，死亡，不过是一种很平常的状态。
房间的氛围有些低落，姜木木也不出声，她不认识什么小海娃，对于福利院的一切她都不太熟悉，因为待的时间短，还整日缩在后勤处。
但她知道，小海娃对于顾谨来说应该是个重要的故人，她知道顾谨很难受。
白皙的小手轻拭了一下顾谨的眼角，擦干了那一点泪水。
这是姜木木第一次见顾谨哭。
世界就是这样的，每天都有生命在逝去，破破烂烂的世界。
顾谨抽了一张桌上的抽纸，擦干了那一抹眼泪。
“对了，院长，关于我的出身，现在有别的线索吗？”
平复好心情，顾谨问道。
“还是没有，依然只知道，你是被别人送来的，当时的你只有几个月大，在襁褓里带着，破烂的襁褓。”
还是没有别的线索啊……
顾谨不免有些失望。
“不过，我最近翻档案时，找到了一份漓江本地的报纸，你看看。”
报纸？
二十年前的报纸，能有什么事情让赵院长上心的。
顾谨心里充满了疑惑，转头看向姜木木，姜木木也愣愣地看着他。
“就是这个。”
那是张泛黄的报纸，很多字迹都被墨水覆盖了，应该是后面打翻的墨水沾上的，但是有张照片看到很清。
“我市刑警队捣毁重大拐卖犯罪团伙……”顾谨一字一句地读出上面的内容。
“对，但是这个好像是2002年的报纸，我也只是看到了觉得有可能，毕竟是一个城市的。”赵院长慢慢道来。
“嗯……谢谢赵院长，但是这一件事我觉得概率不大，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有了木木了，也不是非找到他们不可。”
就算找到亲生父母又如何？
能弥补二十五年的感情吗？
虽然内心依旧有这个执念，但是顾谨的心结已经打开了很多了。
“你能这样想最好，人都是要向前看的。”
2002？1995？
怎么可能扯上关系？
第110章
炸年货和织围巾
“那院长，我们走了，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有时间我还会过来的。”车上的顾谨对着副驾打开的车窗喊道，门口就是赵院长和张大爷几个熟悉的人。
“好好，你们慢点。”
赵院长摆了摆手。
“我们走啦，院长。”姜木木也摆摆手，打了声招呼。
等车窗打上去后，顾谨看了眼时间，刚到中午，抿抿嘴问道：“中午吃点什么？下午炸点年货吧。”
“吃什么都可以，不过我没有炸过年货，不太会哦。”
“没事，我来就好了，过两天就过年了，咱们去浅滩放烟花。”顾谨很期待今年的年夜。
“好呀好呀，我还没有放过烟花呢。”
姜木木的眼里充满了期待和兴奋，和顾谨的第一个新年，值得记住。
瞥了眼姜木木的反应，顾谨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忽然想到了什么，顾谨调笑道：
“木木，问你个问题。”
“啊？”
“之前擦面粉，真的是用手来的吗？”
姜木木顿时羞红了脸，脑袋转了转看向窗外：“是，是的吧，不然呢。”
“是的吗？不然你再让我体验一下怎么样？”
“体验什么，你现在脸上又没脏东西需要我帮你擦。”姜木木有些羞恼，她明白，顾谨已经猜到了，现在就是故意调笑她。
顾谨老是调笑她，有时会让她羞得说不出话。
不过小情侣间这样才正常，也是一种促进感情的方式，姜木木很喜欢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
她把目光放在路边，拉着手的男女，还有咬耳朵的男女。
似乎，大家的恋爱期间都会有什么特殊的称呼。
就像是顾谨喜欢叫她木木一样。
那她叫顾谨什么？和那个张乐山一样叫顾谨阿谨吗？
姜木木不喜欢这个称呼，不是很好听。
还是叫着顾谨好了，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木木，你知道为什么提到小海娃我会伤心到落泪吗？”顾谨忽然开口。
他想起来之前少女疑惑的眼神了。
“不知道。”姜木木很好奇小海娃是谁，但是怕顾谨伤心所以一直没问出来。
“他是一个先天小儿唐氏综合症患者，送过来时都两岁多了，是个很好的孩子，能认人，每次我去时，他虽呆呆傻傻的，但会远远地喊一声谨哥哥，我很喜欢这个孩子。”
“那……”
“就是院长所说的，四个月前，他走了，也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只是想到那个喊谨哥哥的小孩走了，有些难受罢了。”
顾谨说着是有些难受，但是当时都落泪了，足以说明小海娃对顾谨的重要性。
他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就是因为缺乏被爱和被关心，才会珍惜所有与他有交织的情感，会为一个毫无关系的残疾儿童落泪。
故人的逝去对于一个本就孤独的人来说无疑是崩溃的，这才是顾谨崩溃的原因。
“希望，希望他能投个好人家吧。”姜木木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只能由衷地表达祝愿。
像他们这种人，最渴望的是亲情和关爱，而不是金钱。
顾谨抿嘴笑笑，也不说话，视线移到一旁的少女身上，心里只觉得无比幸运。
二十五年来最幸运的一天，就是去年的十一月二号，和姜木木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