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如熠是为了给他们买分别时的礼物,抄近路走了那条巷子,但这件事他却什么都没说。
游戏快结束杨可心也不客气了,一边飞速打字一边故意说:“没有没有,打游戏遇到傻逼了,我在骂他呢。”
杨如熠“哦”了一声,没说话了。
杨可心问候完队友列祖列宗,立即收起手机握住她哥的手卖乖:“嘿嘿,哥,有没有好点呀。”
“嗯,”杨如熠轻声说,“好多了。”
杨可心又说:“是不是还没吃早餐,我去买!哥你想吃什么?”
“不用,可以叫餐,有没有想吃的?”杨如熠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一边打字一边说,“你别乱跑,医院人很多,不是那么安全。”
他顿了顿,又说:“你不用天天来,不上课吗?”
杨可心有些惊讶:“哥,我们暑假都放了一个月了,你睡糊涂啦?”
杨如熠微微一愣,垂下眼帘,又不说话了。
也许是再次见到那个强奸犯受到了刺激,又或许是一些她不知道的原因,杨可心觉得杨如熠话变得比以前还少,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发呆,似乎处于一种平稳却低迷的情绪中,不会生气难过,但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杨可心很怕杨如熠会得什么抑郁症,所以每天都来陪他,好在杨如熠还有些朋友经常来看他,上次那个不笑话也少的朋友还留了个四阶魔方,让杨如熠打发了好多时间。
杨可心陪杨如熠吃了早餐,然后看他拼了一上午的魔方,中午的时候,杨母过来送饭了。
杨如熠见她来了,喊了声“妈”,但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多的了。
杨母提着保温盒,有些牵强地笑了笑:“小熠,妈妈……给你炖了乌鱼汤,补伤口的。”
上次听了杨如钰的话后她一直很愧疚,今天特意抽空做了顿饭送来。
家里请了保姆后她就没怎么做过饭了,上一次专门为杨如熠做饭还是刚把他接回A市安置在老房子里的时候。
同样是因为愧疚,她在老房子里给杨如熠做了顿饭,还陪他吃了,那次杨如熠一直默不作声地吃着,边吃边掉眼泪,杨母也感到心疼,忍不住哭了。
但这些后来还是没改掉她的偏心和偏见。
现在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杨如熠却不再像当初那样了,他平静地吃完饭,平静地回答她的话,没有多的话语和表情,这让杨母总隐隐地感到不安。
她觉得杨如熠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可是……杨如熠是她的儿子啊,怎么会呢?
过了几天,刺伤杨如熠的人抓到了,又过了一段时间案件开审,杨如钰请了最优秀的律师打官司,但故意伤害罪最多只能判十年,所以那个Alpha只判了十年。
好在,他是关在A市的监狱。
于是又过了一个星期,叶景明接到了手下的电话。
“叶公子,事情都打点好了,手脚还有下面都废了,办事的人口风紧,什么都没透露。”
“……嗯,”叶景明抹了把脸,仍是一脸阴郁,沉声道,“等风头过去了,再按他们的要求给他们家里人打款。”
“是。”
叶景明没挂电话,沉默了半晌突然问:“他真的不能死吗?”
他找来案发当时的监控录像看了,看见那个Alpha拿着刀捅进杨如熠的身体里时,叶景明快要气疯了,他满脑子都在想:要怎么才能杀了他。
手下似乎被噎了一下,说:“叶公子,您现在要杀个人还不被发现很困难的……”
“……”叶景明没说话,默默把电话挂了。
他的确不能这么冲动,做这件事稍有差池就会被龙景和家人带来严重的影响。
这么多天过去,叶景明还是没能见到杨如熠,那天听完杨家人对话他就突然感到胃一阵绞痛,然后在医院挂了一晚上药水。
那一晚上他都没睡,一直在想,杨如熠那么忌惮Alpha,喜欢他、和他在一起、再到被他伤害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想不到,也不敢想。
等第二天一早拔了针,叶景明又走到杨如熠病房门口,门口看守的警察换了两个人,他不是直系家属,进不去,只能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
杨如熠躺在病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哪怕是睡梦中手也在捂着伤口的位置,满脸的痛苦与疲惫。
他从来都不是不怕疼,只是太没有安全感了,所以总是要强,总是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不想让人发现他脆弱的地方,最后受伤了也只能像只孤独的小兽一样躲在角落里默默地舔着伤口。
叶景明紧紧地盯着杨如熠,眼眶都红了,他恨不得立即冲过去把人紧紧地抱进怀里,想让他不再受到任何伤害,想让他不再那么痛苦难过。
可是他自己就是伤害杨如熠的人,没有资格说保护他。
后来叶景明又来了几次,但探望的人要经过病患同意才能进病房,他一次都没能进去。
叶景明没办法,只能买了一束花,拜托一位护士替他匿名送进去。
护士答应了,但是没多久又回来,一脸为难地说,病人说不要,让她还回去,或者扔了。
叶景明愣了一下,下意识问了句为什么。
护士说,杨如熠看了眼花里的卡片,就说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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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卡片上只有一句“早日康复”,是叶景明亲手写的。
买花的时候店员问他要不要写些什么,叶景明说他自己写,他有很多话想和杨如熠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不了,最后只能写一句早日康复。
那句是真心的,但哪怕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杨如熠都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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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卡得好痛苦……(捂胸口)
当初脑补好的时候就该立即写下来,不然也不至于现在啥感觉都没有了……(吐血)
还有,下一章应该是大刀……
92
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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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如熠出院那天,父母和哥哥都来了,杨父杨母显得格外积极,又是帮杨如熠收拾东西又是嘘寒问暖,回去保姆做了一大桌子菜,杨母给他夹了许多,杨父还问他等伤好了想不想去哪旅游。
杨如熠没怎么说话,等吃完饭把杨如钰叫到房间里问:“哥,爸妈是有什么事吗?”
杨如钰有些不解:“没有吧,怎么突然这么问?”
“那他们怎么突然……”杨如熠迟疑着把剩下的话说完,“……对我变好了。”
面对这个问题,杨如钰一时竟不知何言以对。
“……前些日子我跟爸妈好好谈过,他们应该是认识到自己不对的地方,以后他们不会再对你不好了。”
然而杨如熠沉默半晌,说:“其实没必要了。”
这句话不是赌气,而是真的觉得没必要,就像你五岁该给的玩具,等到了二十多岁再给他的时候,已经不合适了。
“小熠……别这样,”杨如钰有些难过,“……我们是一家人。”
听到这句话,杨如熠没有丝毫的动容,他突然笑了一下,看着杨如钰说:“哥,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和他们才是一家人,我不是。”
“我跟他们吵了那么多年他们都没意识到要对我好,你说几句话他们就改了,你觉得他们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
当初父母听说他出事立马从A市赶过来接他的时候,他以为父母心里还是装着他的,但晚上他们把他临时安排在老房子里,讨好似的跟他说:“小熠,爸爸妈妈给你找心理医生,但这件事不要跟哥哥提好吗?哥哥现在初三了,学习任务紧,你别让他担心。”
杨如熠看着已经有些陌生的父母,突然明白了“绝望”这两个字的滋味。
心一点一点地冷下去,最后他张了张嘴,颤抖地说了声:“好。”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慢慢开始相信,父母并没有把他当作家人看,只是一个因为血脉相连、在道德法律的约束下不得不拖带的累赘。
到现在,他已经对父母不抱任何期望了。
杨如钰哑口无言,杨如熠也不想让他太难堪,换了个话题:“哥,我想搬出去一个人住,如果他们不同意的话你就帮我劝劝吧。”
杨如钰立即担心了起来:“你现在才刚出院,伤都没好,怎么能一个人住?”
他知道杨如熠是不想跟父母住在一块,握住他的手,紧接着说:“小熠,你要是不想住在家里就来哥哥家,不会有人打扰你的,你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
他话音未落,杨如熠就抽回了自己的手,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哥,我已经做好决定了,你不用劝我,”杨如熠一脸平静,语气却很坚定,“帮我这一次就好。”
最后杨如钰还是心情沉重地答应了。
杨如熠很少跟他要些什么,难得一次让他帮忙却是为了这种事。
他帮杨如熠说服父母让他搬出去,当天杨如熠就收拾好东西,杨如钰开车把他送到他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
两个人提着行李上去的时候恰好遇到房东,房东看见杨如钰有些惊讶,随即又调侃道:“你们兄弟俩可真像呀,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杨如熠身形一僵,杨如钰没注意他的异常,笑着接话道:“真的吗?很多人都说我们长得像,但像您这么说的还是第一个。”
“嗳,真的真的!我这双眼睛可是阅人无数,你弟弟只是不喜欢笑,要是笑起来啊其他人就能看出来了!”
杨如熠攥紧拳头,耳边又响起了叶景明那晚的话:
[但是他长得真的……跟如钰哥……好像……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这俨然成了他的梦魇,每当他想笑的时候都会想起这句话。
杨如钰笑道:“我弟弟性格比较内敛,我觉得也不是什么坏事。”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笑一笑更招人喜欢嘛!”
杨如熠一刻也不想多听两人的对话,他急切地想打开门,门锁却卡了,钥匙卡在里面拔不出也拧不开,发出令人烦躁的声音,房东见状连忙道:“诶小杨!这个门轻点开,别把钥匙拧断了!”
房东帮他打开门,杨如熠低声说了句谢谢,转头对杨如钰说:“哥,你就送到这吧,辛苦了。”
房东插话道:“不让你哥进来看一眼啊?我这房子可不错了,让他进来看一眼好放心嘛!”
杨如熠没说话,杨如钰察觉到他现在心情并不好,很快就明白是因为刚才他和房东的对话,有些慌了。
“我……我还有点事,就不进去了,以后我弟弟劳烦您多关照,”杨如钰对房东礼貌地笑了笑,最后又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小熠,注意身体,有什么事就跟哥哥说。”
但杨如熠只是应了他一声,死死盯着面前的地板,脸色惨白,一直杨如钰走后他都没有回头。
他关上门,蹲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
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杨如熠一直都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呆着,他不想说话,不想见人,不想让任何人拿他和杨如钰比较,也不想别人问他“你怎么了”。
他真的累了,没有力气再伪装自己了。
杨如熠在地上呆坐了好久,从傍晚坐到天黑,屋子里没有开灯,黑暗与寂静吞没了他。
最后不知怎么想的,杨如熠爬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记得这附近有一个酒吧。
叶景明从医院回来后,终于收到了从意大利寄来的戒指。
戒指的款式是莫比乌斯环,但其实当时他并没有想好具体要个什么样的,是设计师跟他推荐,说莫比乌斯环的寓意是“无尽的爱”,叶景明听着很心动,于是就定了这个。
但这对戒指跟他的心意一样都来得太晚,再珍贵也没有意义了。
叶景明抱着他送给杨如熠的衣服缩在沙发的角落里,摩挲着那对刻着两个人名字缩写的戒指发呆。
他想,要是把这个戒指给杨如熠看,有没有一点可能,杨如熠会相信叶景明已经喜欢他,有没有可能……他们之间还有回旋的余地?
叶景明根本不知道这种可能性有多大,可心里却止不住地在幻想他拿着戒指跟杨如熠道歉、杨如熠原谅他回到他身边的场景。
这下思绪真的不受控制了,叶景明攥住戒指,忍不住开始想他该怎么跟杨如熠开口才最合适。
“‘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对……’?不行不行,之前说过了,没有用……”叶景明抓了抓头发,兀自喃喃道,“‘我很早的时候就订了戒指……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叶景明脑子一团糟,什么话都没想好,但是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杨如熠了,他想见杨如熠,真的想,今天杨如熠出院的时候他只是躲在一旁远远地看了一眼,远远不够。
终于,叶景明按捺不住拨通了手下的电话,让他们查杨如熠的定位。
试一次……万一、万一真的行了呢?
叶景明焦急地等待着手下的消息,但得知杨如熠在酒吧的时候,他又呆住了。
杨如熠为什么在酒吧?他今天才出院,伤都还没好,怎么能喝酒?为什么没人看着他?
叶景明急忙赶到酒吧,杨如熠正摇摇晃晃地往停车场走,他连忙上去拦住他,焦急地问:“阿熠?你为什么喝酒?你伤口没好还在吃药不能喝酒你不知道吗?!”
杨如熠目光迷离地看了他一眼,确认是叶景明后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他没有理会,甩开叶景明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走。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只是想离叶景明越远越好。
叶景明连忙拉住他,哀求道:“阿熠……你别走,我有话想跟你说,你听我说好吗?”
他迫切地拿出戒指给杨如熠看:“你看、这个是我订做的戒指!是我生日之前就订了的,那个时候我就想一直跟你在一起了,我没骗你!”
叶景明急于跟杨如熠解释,却没察觉杨如熠的眼神越来越冷:“我是真心喜欢你,能不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拿着戒指的手却被猛地一打,两枚戒指脱手飞了出去,在光线黯淡的停车场里顿时失去了踪影。
“戒指!……”叶景明第一反应是去捡,但是杨如熠在面前他又不想离开,犹豫间,一个拳头突然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叶景明被打到地上,紧接着又被拽着衣领拎起揍了一拳。
这一幕似曾相识,叶景明有些发懵,杨如熠喘了几口气,突然露出一个恶狠的笑:“叶景明,还像吗?”
叶景明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杨如熠近乎狰狞、几乎把牙咬碎一般一字一句地说:“我、问、这、样、还、像、他、吗!”
这些天、这些年,所有的委屈愤懑都在这一刻爆发了,杨如熠抓着叶景明的衣领双目猩红疯了一般地咆哮质问道:
“我之前说的话你是听不明白吗?!你想要的我已经给不起了!我不想回到过去不想再喜欢你!为什么你总要缠着我?!”
“喜欢你是我的错吗?!长得像是我的错吗?!出生在这个世上是我的错吗?!为什么你们一个个总要因为这些揪着我不放?为什么我要因为这些一遍又一遍地遭受痛苦啊?!啊?!”
因为是Beta所以不被家人在乎他早就习惯麻木了,可为什么、为什么无论他怎么努力,无论怎么付出真心,在叶景明这里也依旧落得个同样的下场?
杨如熠一把推开叶景明,叶景明跌坐到地上,脑子还没有转过来,就听见杨如熠说:“叶景明,一年了……你还不满足吗?”
那句话的声线都在颤抖,却重重地砸在了叶景明的心上,支离破碎地扎进了肉里,鲜血淋漓。
“不、不是的……”叶景明无措地摇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阿熠你听说我,我是……”
我是担心你的伤势才来的,我是因为想你才来的。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杨如熠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突然坐倒在地,声音比刚才虚弱了许多许多,他垂着头,凌乱的刘海掩去了他的神情。
“叶景明……你知道我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每一天都在想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什么时候才能喜欢我,要怎么做你才会真的喜欢我……哪怕一点点都好。”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你知道吗?我听见你说想跟我有个家的时候,我还真的以为你对我有动心的。”
“结果你喝醉那天跟我说……”杨如熠又笑了,听起来却像哭一样,“你对我好,是因为觉得对不起我。”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再一次让叶景明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杨如熠颤抖着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胸前的衣物渐渐晕出一片血红。
叶景明见状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忙抓住了他的肩膀:“阿熠……你、你先别说话……我带先你去医——”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能感觉到杨如熠整个人都在发抖。
眼泪在叶景明的面前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向来要强的人此时此刻无助地哭了,他说:
“叶景明,我比不过杨如钰,我认了。”
杨如熠近乎哀求道:
“我以后不笑了……你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