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睁开的是黎嫣。
她也算半个狼人杀老手,这会儿拿到女巫这个关键神职,托腮翘着腿,等周肆北告知完昨晚死亡的是几号,她撇头看一眼最左边可怜的丁梵,思考几秒,摇头拒绝了使用解药,毒药也没用。
所以丁梵就这样在第一局被刀淘汰。
她倒是无所谓,本来就不太会玩,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观摩一下,同样搬了凳子坐到周肆北身旁,当起上帝助理。
接下来就是第一轮发言时间。
由于丁梵是1号,周肆北直接让她发表遗言,她想了想只说自己是平民,信或不信留给他们去猜。
宋再旖坐她旁边,理所当然的2号,环着膝,神情挺平静,“我是预言家,全场唯一真预,验人是根据以往经验,边角位爆狼的几率大,所以昨晚刚好是摸了一下我的上置位,1号玩家,结果确实是一张查杀牌。”
说完她耸一下肩,似乎对自己刚揪出狼,人就直接出局了表示特别遗憾。
其他人没想到宋再旖一上来就跳预言家,视线全都聚焦,又听她查杀丁梵,全都陷入思辨。
聂书迩是3号,她说自己拿的好人牌,没有任何视角,所以无话可说。
4号是沈既欲:“我也是一张闭眼牌,后面听发言。”
简短利落的一句,配着他冷淡的眉眼,让人分不清真假。
发言轮到5号黎嫣,半场听下来,也就宋再旖给出了点有用信息,组织一下措辞她说:“首先我跳女巫,至于为什么刚才没用解药救1号,想法和2号玩家差不多,在首发没有任何视角的情况下,1号和8号在我这里不做好的倾向相对大一些。”
8号柏时屹突然被cue,愣两秒,对这口莫名扣下来的锅不服,可还没轮到他发言,只能忍气吞声。
黎嫣接道:“而且按照2号的意思,1号就是自刀狼,这个身份我暂时没有异议。”
如果丁梵真是自刀骗解药的狼,那她没救无疑是很明智的,人总是潜意识去相信对自己有利的认知。
她发言完毕后轮到6号贺庭周,他视线同样扫过在场玩家,“我先说我是民及民以上的身份。”
然后转向宋再旖,“2号发1号一个查杀,她这样跳预言家没问题,5号分析逻辑也没错,但就1号作为新手玩家,拿狼,还开局一上来就自刀,我觉得这个操作缺乏说服力。”
宋再旖因此质疑他这算场外吧。
周肆北适时提示过麦的玩家不得说话,宋再旖只得作罢,贺庭周垂下眼没看她,柏时琪在旁边轻笑一声问:“到我了?”
“嗯,我说完了。”
于是柏时琪将手里提着的起泡酒搁到茶几上,漫不经心地捋一记头发,仿佛到这个时候才算入局,悠悠开口:“我才是全场唯一真预,6号是我的金水。”
贺庭周闻言看她一眼。
她没理他,掠过旁边四个人落到宋再旖身上,“虽然我是后置位起跳,但刚刚2号很明显是在有视野的情况下跳的,我觉得她有狼人嫌疑。”
这话一出,场上局势其实就有些明了了,所以终于轮到柏时屹发言,他做总结分析:“首先,2号查杀1号,她俩肯定是对立面,如果2号是真预,那1号是自刀狼没跑了,但如果不是,那2号就是悍跳狼,这种情况下,7号就应该是真预。”
归票情况也阐述得很清晰,宋再旖和柏时琪同时跳预言家,二者必有一假,所以轮到投票时票数在两人之间对半分,245号投柏时琪,678号投宋再旖,剩聂书迩关键的一票。
她还有点在状况外,本来就第一次玩,拿的还是好人牌,一点视野没有,每个人真真假假的发言也还在消化,犹豫几秒后选择把票投给柏时琪。
毕竟比起柏时琪,她更相信宋再旖。
柏时琪看到这结果笑了,轻嗤一句dunce。
……
“天黑请闭眼。”游戏很快进入第二天夜里。
等到狼人可以睁眼的时候,宋再旖偏头看向沈既欲,他也正看着她,唇角勾着懒洋洋的笑,那时客厅里只有R&B的节奏慵懒流淌着,隔着一个聂书迩,却旁若无人得好像只剩彼此。
真有种暗度陈仓的感觉。
周肆北照例询问狼人今晚要杀谁,沈既欲从首轮女巫没救人、宋再旖跳预言家开始就懂了她这局的打法,所以连沟通都没有,两人直接相视一笑,默契至极,都抬手,沈既欲比数字二,宋再旖则悬空在自己脖子那儿划过一道,缓慢且从容。
刚被诬陷自刀狼的丁梵看到这场面没太懂,扭头问周肆北,周肆北告诉她说这俩秀儿是在逼女巫交解药,黎嫣第一轮没救,没道理第二轮还不救,为了身份做好,她也不得不救。
事实的确如他们所料,天亮之后周肆北宣布昨晚是平安夜,宋再旖第一个发言,先以预言家的身份发金水给8号,然后重踩一脚上局怀疑她的6号是狼,没多久又被女巫发银水,节奏带得有理有据。
与此同时沈既欲突然悍跳猎人,不出意外地感受到一道来自右侧的视线,他偏头,看清是谁后无声笑了笑。
轮到贺庭周发言,他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将局势推到另一个有趣的境地。
他笑说自己才是猎人,“等会大家如果投我的话,那就是一狼一猎人出局。”
狼指谁不言而喻。
四目相对,平静又剧烈地擦着火。
可几秒后沈既欲淡然地笑出来,那意思分明是,你尽管这样做,反正我也没想活。
因为他的计划本来就是用自己的命诈出最后一个还不确定的神职。
只不过巧的是,这个人是贺庭周。
而当第二轮投票结果揭晓的时候,这局胜负也已经注定。
贺庭周在“好人”宋再旖的控场节奏下被投出,他翻开自己面前那张身份牌,当真是猎人,说到做到地拉着沈既欲同归于尽。
黎嫣原以为游戏可以就此结束了,却被上帝周肆北告知游戏继续,当下愣住,回过神后意识到这四个字代表了什么。
代表了场上还有狼人。
可是她的女巫身份已经暴露,一旦天黑必被刀,就算她还有毒药可用,但遵循狼刀在前的游戏规则,狼人还是先她一步完成了屠边,所以想通后她反问还有什么继续的必要吗。
周肆北笑着说:“当然是让游戏有始有终。”
宋再旖闻言也笑出来,眼睛亮晶晶的,黎嫣见状哪儿还能不明白,忍住白眼说:“合着我钻狼坑了呗,你们祖宗俩悍跳我全站反了是吧?”
沈既欲从出局就又开始剥橘子,到这会儿剥完了,扬手递给黎嫣,斜着嘴角,笑嘻嘻地点头。
黎嫣一把接过,同时礼尚往来地还他一个抱枕,扔在沈既欲腿上,他更乐了。
聂书迩这个小糊涂蛋还懵着,问狼人都是谁,丁梵就指着宋再旖和沈既欲说:“喏,他们两个。”
得亏她早点出局,旁观者清,不然现在估计也是聂书迩这样。
柏时屹懊悔不已,想不通自己怎么一被宋再旖发金水就倒戈了,柏时琪嫌弃得不行,等第二局开始前她起身,和聂书迩打商量地换了个位子。
她朝沙发中间走来。
宋再旖没在意,她正忙着撬夏威夷果,沈既欲看见了,在柏时琪即将坐到他和宋再旖之间的时候,他叫一声周肆北:“下局我当上帝,你过来玩。”
周肆北问他怎么了,他说没怎么,“让你有点参与感不好吗?”
说话间他已经站起身,绕出沙发,和周肆北交换位置,宋再旖终于吃到那颗奶香的夏威夷果,然后别头才发现身边换了人。
柏时琪顺势朝她笑一记,悠懒又狡黠,欧洲血统天生的灰蓝瞳孔使她看起来像只猫。
……
第二局从一首《Shut
up
My
Moms
Calling》开始。
宋再旖原本想抽个平民浑水摸鱼一把,结果抽到的是女巫。
轮到女巫睁眼的瞬间,她又一次和沈既欲在这片光亮里对视,但不同于刚才,这次再无一个旁人,有的只是他们两个,隔着一张茶几,不远不近的距离,歌放着,沈既欲用手势告诉她昨天晚上死亡的是谁,然后问她使用解药吗。
宋再旖当即没反应,过两秒才朝他勾一下手。
沈既欲也没立刻照做,目光沉沉地注视她,暗流在彼此眼中涌着,呼吸着,而后才慢慢朝她倾身,手肘仍抵膝,半个身体俯在茶几上。
两人一下挨近。
外面夜已经很深了,音乐覆盖此刻所有的燥,极尽缠绵,宋再旖伸手,一言不发地拉过他的手,沈既欲垂眼看着她掰开他的掌心,看着她在那儿写字。
一笔一画,轻到像羽毛飘过。
很痒。
她写的是“用”。
——“使用解药吗?”
——“用。”
以这种方式回答他。
沈既欲喉结随之缓慢滚动,哑声继续问:“使用毒药吗?”
问完,他视线没再下落,长久地放在宋再旖脸上,她也没再低头,紧盯他的眼睛凭本能在他掌心继续写字。
横、撇、
竖、点,是“不”字。
她的指尖每触碰他的掌心一秒,都带起那一秒的酥麻。
……
做完这一切,她笑吟吟地收回手。
至此,女巫完成了引诱上帝的任务。
第44章
挑食
第二局游戏有宋再旖这个女巫带队,
预言家也是会玩的周肆北,还碰上丁梵这个狼人有样学样地对跳预言家,结果就是直接聊爆,
一轮被全票投走,第二晚天黑的时候宋再旖又根据上轮发言状态抿出了黎嫣是剩下那个狼人,
当机立断地用毒带走。
结束得甚至比第一局还要快。
柏时屹嚷着没意思,众人看时间也不早了,所以原地散伙。
宋再旖婉拒了聂书迩一起吃夜宵的提议,上楼回房,洗澡,
擦着头发出浴室的时候刚好接到宋砚辞的电话,
她愣了下,因为换算一下时间,国内是凌晨五点多。
她很快接通,听到宋砚辞那边背景音有仪器的嘀声,也很快意识到他是在医院,事实如她所想,宋砚辞说他刚下手术台,看到她不久前发的朋友圈,
就试着给她拨了个电话。
“玩得开心吗?”宋砚辞问。
宋再旖把浴巾搁到桌上,坐到床沿,看着窗外的寂夜,
嗯一声:“开心的。”
宋砚辞说那就好,
“衣服穿暖点,
注意安全。”
“好。”
“那行,
我也没什么事,先挂了,
等会儿还得给你妈去排井街那家汤包,她这几天一直念叨想吃。”说着宋砚辞低笑,似是无奈,又似百般纵容,“你早点休息。”
“,爸。”
宋再旖一直很清楚自己从小在爱里长大,她见识过爸爸妈妈以身作则爱人的模样,也听宋砚辞说过,说她是许挽乔送给他的礼物,因此长久以来都被当公主一样无条件地宠着。
还有沈既欲。
或许正如聂书迩说的那样,他在她过去十七年生命里,不止朋友,还扮演着很多角色,尽他所能地为她兜着她的小性子和脾气,以至于很多个瞬间她都把沈既欲对她的偏爱当成了理所当然,所以才会在一朝有可能失去的时候,那样痛苦煎熬。
不过幸好,她醒悟得还不算太晚。
……
吹干头发宋再旖就上床睡觉了,临睡前雷打不动地给大少爷发去一条,两秒后又补一句:
隔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才看到他的回复,间隔半小时,就三个字:
她扯唇笑笑,她确实一夜好梦,殊不知有些人彻夜难眠。
洗漱完下楼的时候客厅还很静,晨色微暗,只有一缕暖光从厨房倾泻出来,宋再旖走过去,就看到背对门的身影纤瘦高挑。
是柏时琪,因为有二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个子比她还高点,目测有一米七五。
宋再旖走近的动静同时吸引她回头,两人相视,然后互打一记招呼,宋再旖问她在做什么。
柏时琪微微侧身,让出自己面前的灶台给她看,“睡不着,就起来给大家做点早餐咯。”
宋再旖有些意外于眼前这个看着比她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居然会做这些,表情管理没绷住,被柏时琪注意到,她挑眉笑笑:“怎么,很不可思议?”
“有点。”宋再旖承认得也坦荡。
柏时琪更乐了,往锅里撒着欧芹碎,说:“那我应该还有很多能让你惊喜的东西。”
与此同时宋再旖接收到她偏头看过来的那一眼,意味深长的一眼。
微皱眉,反问她是么,比如呢,柏时琪却没答,自顾自说起来,“我们家看起来家风严,实际上搞的是流放式教育,五大洲我都寄宿过,各种菜系都吃过,学过,像你们那儿的京酱肉丝我就挺拿手,各式各样的人也没少打交道,但我还是更喜欢你们这样的。”
你们我们的绕了一圈,宋再旖听着,问她:“我们哪样?”
“黑头发,有钱有颜有脑子,办事风格和讲话腔调都蛮带劲的。”
像是对这栋别墅里所有人笼统的概述,又仿佛是对着某个特定的人描述,隐喻味强烈,宋再旖片刻没接话,柏时琪转身煮她的汤去了。
直到厨房外传来第三个人下楼的声响,柏时屹也循光过来看一眼,问柏时琪做的什么。
柏时琪说是红菜汤,“昨天晚上我看大家都还挺喜欢的,就简单做了个家常版,等会再往里放点面条。”
寒冬早晨能吃上这么一碗热汤面,确实暖心,柏时屹朝柏时琪竖一大拇指,紧接着看向同个空间里的宋再旖,问她这是也要下厨吗。
宋再旖说是。
这次轮到柏时琪转向她,眼神同样探究,但宋再旖没在意,只从手腕取下皮筋,反手扎起头发,毛衣袖子挽上半截,去到冰箱前。
里面是沈既欲之前联系柏时屹,决定要租他这座庄园时特意拜托他准备的肉蛋奶和一些蔬菜,为的是防止届时有人吃不惯这边的海鲜生食,流理台上也是中式调味料居多,不过好在行程过半,大家都挺适应,没人出现水土不服,但这满冰箱的食物也没浪费,大多被当做夜宵吃掉,眼下还剩零零散散的一些。
柏时屹手机倏地响,去客厅接电话了。
厨房重新变成两个人,宋再旖弯腰从冰箱里挑拣出半盒口蘑,一袋虾仁和两个鸡蛋,柏时琪见状说她做就够了,别麻烦了。
宋再旖淡笑着回:“没事,不麻烦。沈既欲不吃洋葱和番茄,我给他做碗清汤面。”
就这么一句,落在不算安静的厨房里,转瞬淹没在热汤煮沸的冒泡声里。
……
“这样啊,”良久后柏时琪才有反应,盯着自己面前那锅色泽鲜艳的红菜汤,“是我欠考虑了。”
她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自己只记得昨晚那份红菜汤是沈既欲点的,却忘了他从头到尾没碰过一口。
宋再旖仍是轻轻淡淡地笑,任由水流冲洗过手里的口蘑,她摇头:“你没错,是他比较挑食。”
可总有人愿意为他的挑食买单。
而后厨房就陷入相对无言的氛围了,柏时琪没再接话,宋再旖自然不会多嘴,食材都切好备用后,下锅焯水,开火煎蛋,烧水煮面,一步一步熟练而从容地操作着。
等到所有人陆陆续续起床后,都被那时厨房飘出的香味勾到,进门先看到柏时琪那一大锅色香味俱全的红菜汤面,迫不及待想尝,转头又看到宋再旖面前灶上那份清汤面,配菜铺满汤面,卖相一点不输其他。
周肆北还挑上了,纠结吃哪个,可惜没等他做出抉择就得知宋再旖那是给沈既欲做的,没别人的份,当即感觉心碎错付,声讨宋再旖怎么搞特殊,宋再旖说我乐意,周肆北受不了地抖一身鸡皮疙瘩。
沈既欲是最后一个下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