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漾挣脱的力度大,谢怀砚落在她脚踝的指腹顺着脚骨滑出,山间寂静,
桃漾把脚从他手中抽出后,
抬眸看向他:“你这个人就是坏!”
她俯身来拿起她的鞋袜窸窸窣窣的一阵穿好,起身就要走。
谢怀砚抬手一揽,让她坐在怀中,他薄唇勾笑,淡淡道:“我对桃漾妹妹是好的,
不是么?”桃漾乌眸明亮,在他怀中与他相视,
抬手落在他宽肩上,借力往上,
猛的贴上前去狠狠咬住他。
她没有去咬他的肩,
直直的咬在他修长侧颈上,
就如扑食的小兽。
谢怀砚吃了痛,眉心微凝,垂眸看着她,低声道:“别这么狠的心——”桃漾闻言不去理会他,
齿间反而更为用力,口中含混不清的说着:“榻上总是不饶人,一大早的被人嘲弄,你也该尝尝是何滋味。”
落着雨的空气湿潮,不一会儿就有血腥气散布在空气中,
桃漾口中有了咸咸的味道,
还是没有松口,咬了这么久,
谢怀砚攥在她腰间的大手用力,往下拉她。
桃漾手腕紧紧攀在他颈后,就是不肯松口。
“下来!”他冷声道。
桃漾闻言齿间再用了力,谢怀砚垂眸看她紧贴在他胸膛前的身子,抬手在她颈后轻车熟路的解开她的小衣系带,桃漾感到身前一松时,下意识松了齿间的力道,被谢怀砚握住双腕攥在怀中。
他神色意味不明,点墨眸光看着桃漾:“就不能乖些么?”他看着桃漾唇上沾染的鲜红血迹,连带着牙齿上都是,又不由失笑:“吸人阳气不够,还要喝人血,是个什么妖精变的?”
桃漾瞪他一眼,侧过身去不看他。
谢怀砚抱着她起身,刚走出一步,桃漾在他怀中挣脱,低声:“我要回桂月园。”
谢怀砚边走边道:“下口这么狠,先回去帮我上药。”他垂眸看向桃漾满口的血迹,檀口微张露出一颗尖尖的牙齿,嗓音低沉:“得把这颗牙给磨平了。”
回到碧月阁,谢怀砚对空谷吩咐几句,不多时,空谷端来了清水以及小药箱。
桃漾抬眸看了眼他颈间的牙齿印,起身拿了绢巾在水中沾湿,把他颈间的血迹先给擦了干净,随后在药箱里翻翻找找,取出一瓶止血散来,低声与他道:“侧过去。”
谢怀砚看了眼她手中的药瓶,随后眸光落在药箱内,眉心微抬,与桃漾道:“先消毒。”桃漾闻言正拔木塞的手顿住,看他一眼,继续把手中的止血散往他颈间撒。
谢怀砚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问她:“还没消气么?”
桃漾对他摇了摇头:“是你骂人!”
谢怀砚闻言轻笑:“我怎么骂你了?”
桃漾:“畜生咬了才有毒——”
谢怀砚挑眉低笑,回身看向远处的空谷,示意他前来上药,与桃漾道:“去把自己洗洗。”桃漾搁下手中药瓶,回了她往日居住的厢房,洗了把脸再漱了口,之后撑伞回了桂月园。
——
晚间的时候,谢嫣身边的婢女来桂月园给桃漾送了一罐擦伤药:“我家姑娘今儿在山中染了寒,不好来看五姑娘,还望五姑娘把这伤药收下。”
桃漾接过伤药,对她道:“替我谢谢嫣儿妹妹。”
桃漾听闻她被谢怀砚抱走后,大郎君将谢嫣她们都叫走训斥了一番,当时在青石板路上,她抬眸看过去时,与大郎君有过一瞬的相视。
听闻他为人刚正,待府中弟弟妹妹们亦是严厉,桃漾想着他神色暗下的面庞,不由想起那日在鹿鸣山中做下的梦,她从未在梦中见过谢怀砚,却是见到了一个素未谋面之人。
夜里的时候,雨就停了。
酿酒赛已到了第五日,一早府中晚辈去存玉堂里给谢老夫人请过安后,口中所言的都是酿酒赛的事,因着谢蕴给的赏赐足够丰厚,府中的郎君姑娘们各个都满怀期待又心中忐忑。
午后,家主谢蕴和身边幕僚自库房回来,选定了谢大郎君酿的酒为最佳,谢蕴今年给出的赏赐是一景致俱佳的别苑,谢书易闻言对谢蕴有礼道:“侄儿外出近一年之久,能酿出大伯喜好的酒是侄儿的荣幸,何须赏赐。”
谢蕴闻言笑道:“既是酿酒赛,总要有赏赐,若你还有何需要的,尽管开口。”
谢书易闻言轻笑:“说来倒也有一事想请大伯相帮,此次我回淮阳,是与陛下告假而回,”他顿了顿:“我有意留在淮阳,不再回建康,还请大伯能向陛下上书一封。”
谢蕴闻言问他:“陛下如今正看重你,为何不愿回去了?你父亲可知你的打算?”谢书易神色平和回:“如今朝中局势复杂,侄儿想先回淮阳观望观望,父亲他已知晓。”
如此,谢蕴也就不再问,应下他所求。
晚间,谢蕴带了早几日他就已酿好的桂花酒来了桂月园,坐下用膳时,他四下看了眼,问谢夫人:“阳夏来的那孩子呢?”
谢夫人用了口粥,回他:“在她院中呢。”
谢蕴再道:“让她一起来用膳吧。”
桃漾听到谢夫人身边的婢女来唤她时,刚坐在八仙桌前,汤勺还未拿起,她在桂月园住了这些日子,与谢夫人身边的婢女也算熟悉,轻声问她:“家主有事寻我么?”
婢女答:“家主带了他自酿的桂花酒,许是想让姑娘尝尝呢。”
桃漾来到谢夫人这里,对谢蕴见了礼,在八仙桌前落座,谢蕴直言与她道:“你酿的酒不错,”他顿了顿:“是头一回酿酒吧?若是手法娴熟些,用量考究,当是此次头筹。”
桃漾闻言有些怔神,先是和谢夫人相视了眼,再道:“之前在阳夏不曾酿过酒,也是此次来淮阳觉得酿酒极为有趣,在竹院里研究了几日。”
谢蕴闻言笑道:“你觉得有趣?”
桃漾对他颔首。
谢蕴再问她:“你是如何想到以柿子为主食材拿来酿酒的?”桃漾那日酿的酒以柿子为主,加以青梅和青杏,谢蕴这样问,她轻抿了抿唇,回:“入了秋,我见府中有片柿子树,黄橙橙的很好看,就想着拿来酿酒了。”
谢蕴对她点头。
一起用过晚膳后,谢夫人与谢蕴道:“你既是觉得桃漾手法用量不考究,拿了她的方子再去酿就是了。”谢蕴确有此意,他对谢夫人颔首,再看向桃漾:“既是拿了你研究出的方子,也该有赏赐,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桃漾对谢蕴施礼,温声回:“桃漾并无所求。”
谢蕴闻言在她面上打量,不由更为认真的看了看她,笑道:“你虽在阳夏长大,却被你父亲教的很好。”谢蕴不由想到之前的事,难怪怀砚对谢澜看重,连带着谢敛和她也多关照。
“这样,说了赏赐自是会给你,你想好了可来找我。”
桃漾对他道了谢,谢蕴起身离开桂月园。
——
酿酒赛结束,前来淮阳的其他士族儿郎陆续离去,庾子轩临行前,来见了见桃漾,他把一块雕刻成鹰的铜牌递给桃漾:“日后若是有机会来了颍川,可拿此铜牌来见我,我定好生招待。”
他看着桃漾:“我喜清净,并不住在家中,是和四兄一同住在坞堡,你若去了,应该也会喜欢。”桃漾对他莞尔,没有与他客气,抬手接过了他递来的铜牌。
与他道:“路上慢些。”
各士族儿郎都离去后,谢老夫人这才开始处理家事。
一早,府中人在存玉堂里请过安后,往日里谢老夫人要说事情总要让一些晚辈先行离去,今儿一个都没让走,还特意让人把谢蕴也给请了来。
她高坐上首,看向三房夫人,神色严肃问她:“他怎么样?还是不吃不喝的闹么?”谢三夫人这些日子因着谢舟的事在府中抬不起脸,只说身子不适,鲜少出门,今儿也是被老夫人唤了来。
她面色憔悴的站起身:“回母亲,已不闹了。”消瘦成那样,哪还闹的动。
谢老夫人冷哼了声:“说说吧,这是你们三房的事,打算着怎么处置?”
谢三夫人早些日子就已写信去了建康,将这件事与谢三爷言说,此时谢老夫人问起,她再道:“儿媳是想着,既然两个孩子真心相许,不如让谢满留下。”
谢老夫人看着她。
谢三夫人继续道:“留在身边做个妾室就好。”
谢老夫人威严十足:“不成,谢舟做下此等事,丢尽了谢氏颜面,逐出淮阳谢氏,至于谢满,让人把她送回家中去,日后睢阳不可再以谢氏分支自称。”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放大双眸。
谢三夫人直接上前跪在了老夫人面前:“母亲,舟儿是您的亲孙儿啊,您饶了他——”最近府中发生这许多事,谢老夫人有意让这些晚辈们都长些记性,势必要拿谢舟来动刀。
家主谢蕴坐在一侧,默上片刻,起身与老夫人道:“母亲,孩子们不懂事,不如这样,让谢舟去往建康留在他父亲身边,谢满依旧送回睢阳,让她父母处置。”
府中人都为其说情,谢老夫人清了清嗓子:“若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翌日,桃漾在桂月园听闻谢满被解了禁足,她不愿回睢阳家中,前去求了家主谢蕴,想去一远房姨母家住上一段时日,谢蕴允了她。
入夜,桃漾躺在枕上,翻来覆去的始终睡不下,就再起身穿衣,与水兰道:“不用跟着,我出去走走。”水兰跟在她身边这些日子,也知晓她喜好吹风的习惯,闻言道:“姑娘莫要走远了。”
桃漾就在离得桂月园不远的石榴林附近闲走,她漫无目的,思绪有些纷乱,在脑中想着谢舟和谢满的事。
家主谢蕴为人清正,在朝为官时以‘仁’为主,致仕后又以‘义’在豫州立足,只是,她一直有些看不明白谢怀砚对他父亲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他敬重他的父亲么?
他会顾虑他父亲么?
桃漾秀眉紧凝,再想到那日谢夫人有意提醒她,若所酿之酒能得家主喜欢,向他所求,他都会应下。
所以,是可以的么?
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夫君,谢夫人应是最了解这两个人的。
桃漾这样想着,不觉间已走出很远,离了石榴林,来到她说的那片结满柿子的地方,她走的有些累,刚在一棵树下坐下来,耳边就传来几道说话的声响。
“姑母说不想,原是骗我的,”男子气息沉沉,说话间传来阵阵衣服摩挲的窸窣声,随后是女子的轻吟,他再道:“曲陵那个男人给不了姑母的,我可以——”
女子道:“老夫人刚发过话,还敢如此大胆——”
“有大伯在,没事的。”
桃漾眉头皱紧,轻轻站起身,往柿子林的另一侧走。
直到这些声音再听不见,她轻轻出了口气,打算绕着另一条路回桂月园,刚再走出没几步,假山石后再传来说话的声响,男子道:“勾我来这里,就只给这些?”
女子声音娇软:“我怕——”
男子声音低沉:“怕什么,只会让你□□——”
桃漾:“……”
凑着月色,她四下瞧了瞧,轻手轻脚的沿着小道旁的草地往回走。
第50章
早就想在这里了
墨园,
书房内。
空谷上前来回禀:“公子,五姑娘这几日常在家主院外的桂树林闲走,只是,
从未进去过。”
谢怀砚在书案前提笔落字,
闻言轻‘嗯’了声。
——
谢舟和谢满的事情解决后,存玉堂里有了桩喜事。
谢韵的亲事终于定下。
庾子轩不声不响的自淮阳离开后,谢老夫人就知那日古亭内两人独坐实在是场误会,这件事也就没有再提。
之后几日,谢韵在老夫人身边侍奉时,
常与老夫人道:“从前还有桃漾妹妹在存玉堂侍奉祖母,也能热闹些,
如今在祖母身边的只我一人了。”
“祖母若是念桃漾妹妹了,我就去鹿鸣山帮祖母把桃漾妹妹唤来。”
谢老夫人知她何意,
没有理会她的话。
谢韵也就不再说,
见老夫人待她疏离,
正好入了秋已有一段时日,老夫人的秋衣还未添置齐全,她就与府中的几个女郎一道去了街市上的成衣铺。
想为老夫人添几件新衣,也好讨了老夫人的欢心。
女郎们都在为自己挑选布料,
掌柜的见她们选了好些,就从后院库房让人抬来一只箱笼来,满面笑意与各位女郎道:“这是我早几日刚得的一批时兴衣物,姑娘们瞧瞧可有喜欢的?”
箱笼被打开,里面的衣物确实不凡,
不似豫州的衣衫,
布料绵软,绣工精巧,
样式也极为新颖,几位女郎各自挑选了一件来,只是这些裁好的衣衫尺寸不一定合适。
掌柜的就命人单独收拾出一间客房给女郎们试衣,谢韵因着还为老夫人挑选裁衣服的布料,其他几位女郎试好衣服后她才进去试她的。
她褪去身上衣衫,刚欲把新衣穿在身上,却不想客房的另一侧竟还有一扇门,一男子自外推门而入,谢韵当即喊了出来,其他女郎闻声纷纷赶过去,正看到谢韵身上只着里衣与对面的男子相视。
这男子也非普通人,是淮阳袁氏府中的七郎君,这件事被闹出后,袁氏府上来了谢氏提亲,不由得谢韵不同意,谢老夫人做主应下了这桩亲事。
谢韵临出嫁前,曾在存玉堂院外唤住前来给谢老夫人请安的谢怀砚,她走上前,眸光清润看着他,低声问:“是那日我让桃漾当众难堪,所以二哥哥也这样对我么?”
谢怀砚垂眸,神色平和:“韵妹妹在说什么?”
他神色清冷,明明知道她对他的心思,眸中却尽是淡漠薄情,谢韵没再说话,只看着他的身影逐渐走远,眸光暗下。
——
谢韵出嫁后已是九月末,府中处处繁绿变为灿黄,石榴林里的石榴也被摘了个干净,谢怀砚最近很忙,常常外出,有时几日回,有时出了淮阳要半月时日才回。
桃漾自那夜后,除却早几日去过谢蕴院外的桂树林外,就一直在桂月园里陪着谢夫人,谢夫人掌管着整个谢氏的中聩,府中虽有数十管家,每日里却也忙碌。
桃漾陪在她身边,也能帮她整理一些账目和处理一些琐碎事。
这日再落下一场秋雨,天气越发冷寒,清早谢老夫人本是吩咐下去,不让再去她院中问安的,可辰时的时候,桃漾刚陪谢夫人用过早膳,谢老夫人就再命人前来请谢夫人前去。
桃漾陪着谢夫人来到存玉堂时才知,是早些日子她夜间外出闲走碰上的那两桩事被人给揭穿了,当时她隐约能听出说话之人是谁,却不敢确定。
这件事是被四房的儿媳卢双萱给闹出来的,她已有了五个月的身孕,一大早的来到谢老夫人这里哭着诉说她夫君与他姑母谢婉苟合之事,谢老夫人唤了谢婉来,虽未问明,却当即给了她狠狠的一耳光。
谢婉是谢老夫人膝下所出幺女,当年本是已为她定下了一门极好的亲事,她却私下与司州曲陵不入流的世家郎君定了情,闹死闹活的非要嫁去曲陵。
那时,谢老爷子还在,对谢婉亦是极为疼爱,最后还是允了这门亲事。
只是谢老夫人为此和她断了母女关系,之后谢老爷子走时也没能让她回来淮阳。谢婉在曲陵过的不顺心,这些年没有淮阳谢氏的帮扶,夫家待她越发的敷衍。
她早些年就有意与谢老夫人重归于好,不止一次的写信来认了错,谢老夫人从未给她回过书信,近来几年,她夫君做的越发过分,嫌她膝下只出了一个女儿,任由妾室压在她头上。
她实在是不愿再过这样的日子,前段时日托了庾氏夫人带她前来淮阳,再把谢夫人请去城外别苑,想让谢夫人帮她在老夫人身边说情。
当时,谢夫人在城外别苑看到谢婉时也是惊讶了一番,她未料到庾夫人前来见她还存了这样的心思,谢夫人向来不爱管这些事,尤其是还要去老夫人身边说情。
她当时只敷衍了谢婉一番,并未上心,之后谢婉跪在她面前求她,她只好给老夫人写了封书信,只说城外别苑景好,诓了老夫人前来。
这么些年的书信可以不回,可当母女真的见了面,谢婉在老夫人面前哭的泪眼朦胧,再说起她这些年在曲陵过的是如何的不痛快,谢老夫人年纪大了,心也软上几分,让她与曲氏和离,日后就留在淮阳谢氏。
谢老夫人本以为她会安生在谢氏过活,却被人揭出这种事,一时气的有些站不稳,对着身边的婆子吩咐:“拉出去,打死了事!”
谢夫人在一侧看着,上前劝了几句。
之后老夫人头昏被人扶在榻上,这件事才算暂时结束。
谢婉是带着女儿曲辛一道来投奔的谢氏。
早些日子因为谢舟和谢满的事,谢三夫人在府中受了气,尤其是谢四夫人明里暗里的没少挤兑她,这口气谢三夫人只能压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