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去,眼见日记还没有动过,艾琳娜恶从胆边生,翻开日记开始写:
啊啊啊啊啊!
感觉油要从日记里漫出来了!
艾琳娜当即就是一个脚趾动工的大工程。
三室一厅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入住了!
“没事哒没事哒,”她安慰自己,“文学创作罢了,没有任何人会受到伤害。”
——除了伯克利的名声、安妮小姐的眼睛,以及……自己的脚趾。
然而,她并不知道,安妮的内心也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静。
作为裁判所的一员,她觉得自己的道德底线高得有点不合时宜了。
她的任务其实很明确:确认伯克利公爵与艾琳娜小姐的关系,看看他们是否貌合神离,是否有正常的“未婚夫妻”交流,或者至少,有没有身体接触。听起来简单,但她很快发现,这个任务实在太难了。
别说观察他们的私下互动了,她甚至连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机会都没有!
每天,她的时间都被排得满满当当:打扫客房、收拾衣物、摆放早餐、擦拭银器、照看花草、添柴炉火……就算有片刻的空闲,也不允许随意在主人面前晃悠。
唯一能和他们同处一室的机会,只有用餐时间。
——但问题是,吃饭能看出什么?
难道她会期待着伯克利公爵在餐桌上突然深情款款地握住艾琳娜小姐的手,含情脉脉地说“来,尝尝这口”吗?那坐在餐桌前的坎贝尔家人一定会用愤怒而震惊的目光看向伯克利,可能连刀叉都要直接拍在桌上。就连艾琳娜小姐自己,估计也会被吓得呛住,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抄起餐刀给伯克利的手背来一下。
所以,指望餐桌上看出什么根本不现实。
可任务还得继续,而她的时间……越来越少,至少,等度假结束之后,她就很难见到艾琳娜小姐了,除非他们结婚——那得等多久啊?!她哪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耗着!
所以,艾琳娜小姐摆在书桌上的那本日记,就越来越有吸引力了。
它安安静静地躺在窗前的桌上,黑色的皮革封面,仿佛在无声地邀请她翻开看看……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说服自己:
“她的日记里……应该会记一些伯克利公爵的言行举止吧?”
“要是她在里面抱怨什么‘未婚夫私底下对她很冷漠’之类的内容,不就可以侧面证明伯克利公爵有问题了吗?”
“这不是窥探,这是工作需要,是调查,是职责!”
带着自己摇摇欲坠的道德底线,安妮的手缓缓伸向那本日记。
拿到日记之后,她立刻躲在房间视线的死角,带着“请原谅我偷窥”的心情,缓缓翻开。
日记的开头,是从去弗兰西开始写的,大多是一些旅途见闻,字里行间透着游记般的随性。安妮屏住呼吸,紧张的心慢慢放松了一些。
——看起来,艾琳娜小姐并不是一个会在日记里写情情爱爱的人。
她甚至以纯粹的读者视角,认真起这些日记。不得不承认,艾琳娜小姐的文字功底确实很好,短短几行字,就把弗兰西的街头巷尾描绘得生动鲜活,让人仿佛能听到街头艺人的小提琴声,嗅到空气里混杂着甜点和酒香的味道。
但是……伯克利公爵殿下并没有出现在这些文字里。
“奇怪,”安妮忍不住想,“难道他们的感情像是裁判所怀疑的那样,是演出来的?”
不知道,再看看。
接下来是一篇参加公共舞会的日记。
公共舞会比起卢恩顿的社交季自由得多,规矩也不一样,看得她忍不住有些羡慕。什么时候她也能去帕利斯看看呢?
不过很快,她便收敛了心神,专注地继续往下看。
然后,她的视线停在了一行字上——
等等,B先生?是伯克利公爵殿下吗?
不得不说,单是这个称呼就让人觉得很亲密。
毕竟,以伯克利公爵的身份,大多数人都只能恭敬地称他为“殿下”,就算是稍微亲近些的朋友,也顶多称呼他的姓氏。可艾琳娜小姐,居然叫他B先生。这、这算是某种暧昧的代号吗?!
她继续看下去,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
安妮的脑子嗡地一下,脸上温度急剧上升!她的大脑愣了整整三秒,猛地合上日记,甚至差点手滑扔出去!
她、她刚刚到底看了什么?!这真的不是她的眼睛出了问题吗?!
伯克利公爵、伯克利公爵居然说出这种话?!
她的脸皱成一团,一时间精神都有些恍惚了,一整个浑身刺挠。
没想到啊,在外面看起来人模人样的伯克利公爵,私底下居然是这样的?!
谁说他们感情不好的?!这感情可太好了!
她深吸口气,强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硬着头皮继续看了下去,当她翻到最后一页,已经整个人都当机了,好像遭受了什么精神攻击一样,大脑一片空白。
“太……太可怕了,”安妮怀着敬畏之心,将这篇日记放回桌上。
这绝对不是艾琳娜小姐能够编造出来的!她敢确信,如果没有现实经历过,她怎么会想得到这些让人寒毛直竖的话语呢!反正安妮自己死都想不出来!
肯定是伯克利说的!
天啦,没想到伯克利公爵居然是这种人!
第391章
“要不念出来让大家都听听?”
裁判所的会议室中,
沉重的气氛弥漫在空气里。烛火映照着深色的橡木桌,几位衣着考究的裁判所成员围坐在长桌两侧密谋,脸上带着或不耐烦或严肃的神色。
“‘女仆计划’还没有消息吗?”坐在主位上的高层敲了敲桌面,
语气冷淡又带着隐隐的不悦,
“她的进度未免也太慢了,
这难道是个很难完成的任务吗?这么多天过去,
连一封信都没有?”
下首的一位成员解释道:“因为他们去了湖区度假,
那边寄信过来需要些时间。”
他们当然有快速通信的手段,只不过就安妮信件的重要性来说,还配不上罢了。
“度假?”高层冷哼了一声,目光犀利地扫视着发言的人,
“就算是度假,
她总能找个机会传递消息吧?怎么会那么久都没有消息?还是说,
她已经出了什么事?”
他的语气虽未明言,
但在场的人都听得懂其中的意思。如果安妮的“内应”身份暴露,
被伯克利的人察觉了……那她的结局无非两种——最轻的,是被赶出府邸;最严重的,便是悄无声息地‘染病身亡’。
反正这年头重病的人那么多,
没人会去深究一个女仆的消失。
然而,
安妮的上级却摇了摇头,
语气笃定:“不会的,
她一向谨慎。”
要不是她谨慎,
也不会被选中执行这项任务。
尽管如此,
高层的手指依然轻轻敲击着桌面,对这样的解释并不满意。时间已经过去太久,
他们需要更多的情报,需要一个结果。
就在这时,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人敲开,一位管家快步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封信。
“阁下。”他微微弯腰,将信件郑重地递到桌上,“湖区送来的信。”
众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到那封信上。信封上的署名——正是他们以为杳无音讯的安妮。
老实说,写这么一封汇报的信件,着实让安妮难以下笔。
“写不出来,完全写不出来,”安妮扶额呻吟,眼神空洞地盯着面前的白纸,她做了几天自己的思想工作,都没办法将那些炸裂的文字写到纸上……她此时由衷地佩服起艾琳娜小姐,她能忍受这样的“情话”攻击,还如此“甜蜜”地一一记在日记里,简直是钢铁般的意志!
不像她,仅仅是看一眼就觉得浑身刺挠,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更不用说还要把这些内容转述给裁判所的上级了。
但如果不转述的话,她的汇报就会显得干瘪无比,仅仅写上“两人感情很好,有亲密接触”,这种模棱两可的描述很难让裁判所相信,更何况,听起来还像是身份暴露被伯克利公爵胁迫着写下的违心之词……
安妮捏紧鹅毛笔,给自己打气:“不能再拖了!今天一定要把信写好,寄出去。”
她按照往常的习惯,先去整理房间。然而,就在她罪恶的双手再次伸向艾琳娜的日记本时,她惊讶地发现——日记本里多了一篇新的记录!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颤抖的手翻到最新的一页,眼神扫过文字,视线骤然凝固——
……
尽管已经能够预料到日记的炸裂程度,但这威力还是远远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她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外焦里嫩、灵魂出窍,仿佛一个雕像呆立在书桌前。
就算是情话,这也太超过了吧!!!
她看向伯克利殿下的目光已经无法直视了!感觉他就像油做的一样,油得发腻。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直接将这本日记打包寄回去,而不是自己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一个字一个字往纸上誊抄。
她死死捂住脸,痛苦地想:“其实,我完全可以带着这本日记逃跑……”
她的大脑开始疯狂计算可行性:如果她现在暴露身份,直接跑路,伯克利公爵会如何反应?他应该不会第一时间想到裁判所吧?很有可能只是以为自己是个潜入贵族宅邸、想挖猛料的小报记者?
“天哪,这绝对是最爆炸的头条!”她甚至开始脑补,自己一边狂奔、一边大喊:“全城独家!贵族公爵的超甜情话手册!让人脸红心跳的日记大公开!”
——但这种诱人的想法终究没能实现。
作为一个谨慎的卧底,在没有被召回去之前,主动暴露身份,绝对不是她会做的事。
于是,她只能一边痛苦地翻阅日记,一边用颤抖的手往信纸上誊抄。
最糟糕的是,她的记忆力太好了。
一字一句地写下这些话,她居然已经能背出来了!!!
“不要啊!!!”安妮在心里绝望地哀嚎,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被这些“情话”污染了,甚至怀疑自己以后看到阳台都会条件反射地联想到——
“可是我已经在脑海里,把你睡了一遍。”
“啊啊啊!!!不行了!!!”
安妮用力捂住脸,发出一声无声的呐喊。
“最近安妮小姐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这天照常散步的时候,伯克利困惑地道。
艾琳娜不动声色地望天、望地、望空气,脚下的步伐显得格外轻快,仿佛没听见这句抱怨。
她已经发现自己夹在本子里的头发离开了原来的地方——安妮肯定已经看到自己精心撰写的日记了,那么她会露出那副表情也能够理解了。
希望她遭遇那番精神攻击理智尚存。
然而伯克利却越想越不对劲,“你是不是在日记里写了我的坏话?”
“什么?”艾琳娜回过头,睁大眼睛,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仿佛被人凭空泼了一盆脏水。
“要不然为什么她看到我时总是用一种嫌弃、复杂的眼神偷偷打量我?”伯克利若有所思地分析道。
艾琳娜努力憋住笑意,咳嗽了一声,正气凛然地回答:“当然没有!”
伯克利盯着她,拉长音问,“真——的——吗?”
“真的!”艾琳娜拍了拍胸口,语气无比理直气壮,“我只是写了一些……你说的……‘展现恩爱的细节’,然后进行了一点点——”她顿了顿,比出一个会被韩国男人破防的手势,“亿点点艺术加工而已。”
伯克利:“……”
他的目光变得更加狐疑了。
艾琳娜见状,果断战术性转移话题,语速飞快道:“话说回来,赫尔墨斯神的神眷应该如何测量?我想测试一下效果。”
伯克利看了她几秒,最终还是被话题带偏了,暂时放下心中的疑虑,顺势回答道:“这并不难,我已经准备好材料了。”
而当安妮将誊抄的日记内容寄往卢恩顿,裁判所的滞留成员又将其寄往高层的度假地点——是的,即便是裁判所的人,也需要在夏季去往乡下度假。
所以,这几位密谋的裁判所成员们,才会等了那么久才收到这封姗姗来迟的汇报信件。
在众人的目光中,坐在主位的高层轻描淡写地拆开信件,抖了抖厚厚的信纸,单手端着葡萄酒杯,一边微眯着眼从头开始,一边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酒。其他人有的懒洋洋地倚在扶手椅上,有人拿着刀叉剥着一颗葡萄,还有人好奇地看向主位。
前几行,他的表情还算镇定,偶尔点点头,似乎认可情报的价值。
再往后,他的眉头缓缓皱起。
再接着,他的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直到……他猛地呛住,一口葡萄酒差点直接喷出来,剧烈地咳嗽着,手里的信纸险些掉到桌上。
几位闲适等待的裁判所成员这才猛地抬起头,望向主位上的同事,眼神里带着些许疑惑。
“发生什么了?”有人随口问道,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信纸上。
“是情报里有什么异常吗?”另一位裁判所成员眉头微蹙,认真地追问。
那位高层花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面色古怪地看着手里的信件,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没有直接朗读出来,而是沉默地将信纸递给了旁边的人。
“自己看。”他的声音透着几分无奈。
另一位成员接过信纸,低头扫了一眼,刚开始,她的眉头紧锁,认真分析这份汇报的情报价值。但仅仅几秒钟后,她的表情就彻底凝固了,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眼神在震惊、愤怒、无语和复杂之间疯狂切换,最后停留在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上。
她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什么,又低头重读了一遍。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什么“疼的地方就不是肚子。”“想看到你把裙子脱掉。”“不会让你只流汗,不流泪。”……救命!她现在真想喊一句救救我。
“这是西奥多说的?!”她难以置信地打了个寒颤,“真的?伯克利到底教了他什么?他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天啦!”
“你们到底在看什么?”其他人都忍不住想过来看了,“信里写了什么?”
“要不念出来让大家都听听?”
“念出来?”她猛地抬头,一脸惊恐地看向对方,仿佛对方刚刚提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建议,“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迅速把信纸折叠起来,一把将信纸塞给了旁边的人,脸上的表情像是在把一个邪神封印物转交给下一任牺牲者。
随即,信纸被快速地在几位高层之间传阅。
随着内容一字一句地映入眼帘,房间里的气氛开始诡异地变化。
有人表情微妙,嘴角抽搐。有人忍住笑意,肩膀微微颤抖。还有人单手捂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终于,在信件被传到最后一个人手上后,整间屋子陷入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沉默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