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周玉笙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预料到今日的结局。
铁证如山,
谁都没办法逃过这一劫。
老人笑了笑,审视一侧的许屹和沈小圆,
他们穿着黑色的职业装,笑时不似往日的轻快,有几分?严肃。
冷笑:“就请这两个?孩子做辩护?”
他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看向宋洇时几分?嘲讽:“就不怕把必胜的局搞输?”
宋洇失笑,没回答。
周玉笙阴冷的目光落在宋洇身上,问:“傅少呢?没跟你一起来?”
宋洇一顿,看他:“这是我的事。”与傅晏无关。
她要搞垮周家?,也要拿回小行星基金会。
周玉笙不理解:“我以为你会找傅晏帮忙,问嘉汇、问傅家?借几个?律师,那才是真正厉害的角色。”
“你想什么?”
周玉笙轻笑:“宋洇,你应该知道我已?经把真正的周家?人摘了出去,我会输,但你也不见得?全赢。我以为你用那么资历深厚的大律师,还挺害怕,没想到……”
在他的眼中,许屹和沈小圆完全不够看。
他似乎又?有了得?意。
神色全然讥讽。
宋洇没有回答,静静看了他一眼,抬脚走上了法院的台阶。
洁白的大理石一层一层,沈小圆就在宋洇的身侧,她听了全程,捧着材料安慰:“宋洇,没事的。”
“我知道。”宋洇很冷静。
“我们会要求对相应的责任人全部追责。”
宋洇停下脚步看她。
沈小圆仰着头?,正色:“你要对公理有信心,对我们的专业有信心,也要对自己?有信心。”
宋洇jsg露出笑容。
两千多个?日夜、颠簸都好像是一场永无边际的纷争。
往事在回溯。
宽大的法庭大门敞开,万事万物沐浴在光亮中,沈小圆拉着许屹,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宋洇告诉他们要去实习的事情,想起她们的学妹在业余黑着眼圈倔强的模样。
这个?世界也许就是有那么多不讲道理的事,就是会有迟到的正义。
但是沈小圆还是想告诉宋洇,不是为了宽慰,而是为了对得?起今时今日他们站的位置。
一字一顿告诉宋洇:“己?方辩友已?就绪,宋洇,我们会用毕生所学帮你胜诉。”
……
结局不出所料,原告方大获全胜。
胜诉那天,宋洇在庭后申请了要见周玉笙一面,流程漫长,直到半个?月后才被安排见面。
已?经是在北山监.狱。
男人穿着一袭黄色囚服,看到宋洇并没有太多的颓色。
甚至要比开庭那天精神要好。
许屹和沈小圆胜得?漂亮,可也在周玉笙的意料之中。
但也许,也在宋洇的意料之中。
宋洇想告诉他一些事。
宋洇在周氏药业那么多年,不只?有周玉笙和周氏药业的把柄。
“什么意思?”
隔着一扇玻璃,周玉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宋洇对着话筒,坐在监狱的探望室的椅子上,一字一顿告诉他:
“周起樾怎么样,周先生,我不评价。”
“至于其他的……”
宋洇隔着玻璃看着老人,有必要告诉他。
女?人露出平静的笑容,她好像还是很多年前那个?在象牙塔里长大的公主。
哪怕没有了象牙塔,公主所受的教育也不会消失。
是宋清予教会的对待敌人的果决与冷血。
“周玉笙,你最信任的高管黄芸在你入狱后再婚了。”
“对方姓郑。”
“千龙制药的郑。”
千龙制药是周氏药业的对家?,一度窃取了周氏药业的机密,至今没有查出来泄密的高管是谁。
但今时今日,周玉笙恐怕能够猜到对方是谁。
周玉笙明?显呼吸停了一息,他缓缓地抬起眼,扯唇笑:“你费这么大心思,就来和我这个??”
宋洇摇了摇头?。
“真是抱歉周先生,不仅如此。”
“我来主要是想通知你一件大事。”
周玉笙并不屑听。
宋洇看着他,缓缓告知:“周氏药业并入千龙制药,改名叫千龙仁心药业。”
二?十五周岁,宋洇要了一份贪心的生日礼物,她请求傅晏帮忙设了一个?局。
宋洇在周氏药业多年,或多或少地存了各大高管的把柄,原本是为了让她在成?为周起樾的妻子后好好地掌控企业,而现在也有了别的用处。
她泄漏信息给?周氏药业持有股权的高管,又?给?他们发了匿名短信,利诱他们低价贱卖手中股份。
又?去找了周起樾,让他赔付法院要求的给?予宋洇的赔款。,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氏药业早就是一团散沙,受了重创,周玉笙以为他信赖的几位高管可以为了情怀撑起周氏药业,但他们收到了宋洇的检举信。
周起樾没有钱,如果有人给?他出主意,用周氏药业的股权去银行抵押。
那便只?需要很小的操作,便可以达到一定的目的。
宋洇一字一顿完了想的话,看着周玉笙长久地坐在那里,眼神冷得?像是冰,已?经染上了恨意。
宋洇对着话筒告诉他:“周氏药业还是好好的,周玉笙。”
她不曾动过心思要把周氏药业搞没,因为这是一家?药企,而不是什么与人类无关的产业。
只?是换了一个?名字、换了一个?主人。
到了曾经差点?搞垮周氏药业的人手中,改叫仁心。
和小行星基金会的新名字一样。
周玉笙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叫她:“宋洇。”
她太狠。
她早就看透他的行动,早就明?白他的举动。
周玉笙本以为资产转移出国,周氏药业早晚东山再起。
以为宋洇傲气,好了不靠傅晏就是不靠。
可没有想到。
周玉笙气得?浑身在发抖,可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监狱有录像和监.听。
宋洇微笑着看他,却?没有半点?暖意,与她诀别:“周玉笙,我跟你到此为止。”,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缓缓地起身,女?人明?艳的眉眼落着星点?的冷意,走得?决然,倒是周玉笙在后面压低声音含着震怒喊她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像是要穷尽毕生所有的力气,但宋洇没有回头?。
昏暗的探望室,日光从狭窄的窗户透进来,灰尘在飞扬,像是无数的小人在翩然跳舞。
宋洇的肺腑吸入了小的颗粒,觉得?难以难受,难以呼吸,可踏出门槛的那一刻,便看到不远处等候她的男人。
天光乍现。
一切光明?坦荡。
傅晏站在光亮处,在看监狱门外的柳树枝,他一身西装格格不入,偏了头?就看到她,在很远的地方温柔开口,似乎告诉了宋洇什么。
“嗯?”宋洇一路小跑过去,很自然地就拉住他,“刚刚隔得?远没听清,你什么?再一遍。”
她在周玉笙面前的冷意全部消散,是面对爱人的温柔与真挚。
“春天。”傅晏看着怀里的她,重复了一声。
枝树发新芽,湖水新绿。
夜色不似重逢时的冷冬严寒,有温暖的气息在流窜。
傅晏疏冷的目光像是沉了春池,怎么看怎么都是填满了爱意,柔声告诉宋洇:“洇洇,春天要来了。”
七年前未曾等到的春天,七年后他们终于等到。
冬夜逝去,春光降临。
北山监.狱外女?人施施然抬起头?,明?澈眉眼一如当年。
宋洇觉得?奇妙。
时隔七年,悠悠岁月,两千多个?日夜,也许谁都没办法做梦梦到深陷泥淖的人还会再度重逢,在晦暗的时光尽头?重新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继续完成?年少时的热恋。
也许人终其一生都无法避免遭遇坎坷。
也许高傲的人会暂时低头?。
但宋洇从未如此坚信,也一直坚信,她会等到春天。
三?生有幸,此时此刻,他们一起等到春光。
(正文完)
78:懵懂暧昧
很多年后,
宋洇还是会记得自己十八岁的生日。
黑夜的钟在整点时敲响,周遭寂静。
飞驰的林肯外景色变幻。
宋洇让司机早点回家?,自己踩上楼梯,
楼道昏暗,
发霉的味道像是末世来临脱离亲本的孢子,
逃亡一般,
要肆虐侵入肺腑。
关?闭的房门阻隔她和傅晏的两个世界。
宋洇攥着还未挂断的傅晏的电话,
命令:“开门!”
电话那头没有回答。
“傅晏,我让你开门。”
“我不?想说第三遍。”
二十分钟前,傅晏明确地拒绝了宋洇。
在大小姐的十八岁生日之?前,天空在飘雪,他硬生生扯碎她的喜欢。
“宋洇。”
电话那头的人?闭了闭眼。
傅晏面?前摆着双氧水和碘伏,看了眼身前的镜子。
镜子里?的少年在狭窄的卫生间显得?倨傲,
下颌隐约青紫,侧脸因为方才?和傅诚打斗留下一条见血的划痕。
提着衣角,
露出精瘦的腰,肤色惨白,
对比鲜明的是肩胛骨和腹部化不?开的淤青。
傅晏将沾有双氧水的棉球按在脖子上,被墙面?刮擦的小伤口泛滥出白色的液体。
他的喉结滚动,
神色却冷淡。
电话那头语调没有波澜,“真的要我说第三遍?”
傅晏眉上凝着汗,唇色泛白,将棉球胡乱擦了两下,
淡声:“不?用。”
他将东西塞进洗手池旁的架子,
关?灯,
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
房门打开的一瞬,两个少年人?对视。
宋洇果断挂断了电话,
掠过黑暗看向眼前模糊的身型。
傅晏脱了外套,穿的单薄,身上有浓重的消毒水味道。
“去看过阿姨了?怎么不?开灯?”
宋洇忍着怒意,扫进室内,但没有开灯实在看不?清。
“家?里?电闸线断了,通知了人?来修,但要明天。”傅晏的嗓音听起来比平日沙哑。
宋洇解开自己脖子上的宝格丽方格围巾抱在怀里?,打开新手机自带的手电筒,自己摸进去。
她寻着光找到电闸处,铜线断开了,暗金色的线蜷在一起,正张牙舞爪地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