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念双手握住裴景的手,眼睛望着她,“秀秀。”
裴景茫然,“啊?”
于念松开裴景:
‘秀秀说,她知道了你的秘密,你心里肯定忐忑担忧,哪怕再相信她,你依旧会本能的不安。’
裴景眼睫煽动,扯动嘴唇,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不得不说,褚休就是褚休,连人心都看的清楚明白。
裴景蜷缩双腿,抱着双膝,低头将额头抵在手臂上,轻喃,“没事……”
于念伸手轻扯裴景衣袖,将她目光吸引回来:
‘所以秀秀说,让我把她的秘密也告诉你,这样你们就扯平了,依旧能跟之前一样毫无芥蒂的相处。’
怎么可能,她们的关系还怎么回得去。她是女子,褚休只会越发同她疏远避嫌。
裴景疑惑的看于念。
于念眼眸亮亮,缓慢比划:
‘秀秀,也是姑娘。’
‘小景别怕,秀秀也是姑娘,她和你一样有不得已的苦衷才女扮男装。’
裴景盯着于念的手指看,以为自己对于手语学的还是太少,以至于理解错了于念此时比划出来的意思。
什么叫褚兄也是姑娘?
于念想了想:
‘秀秀月事在月末,咱们进京那几天,正巧赶上了你俩的月事。’
褚休原本的月事在月中,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她俩朝夕相伴处久了,褚休月事慢慢推到月末,几乎跟她的月事赶到了一起。
裴景愣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儿,猛地直起腰伸直腿,“怪不得她要拿纸呢。”
通了,这么一说全都通了。
裴景以为于念那时候全是替她在褚休面前遮掩,原来念念也替褚休在她面前遮掩啊。
感情三人里,瞒的最好的不是她跟褚休,而是两人中间的于念。
于念抿唇讪讪笑,心虚的低头捏手指。
在得知褚休是姑娘后,裴景姿态果真慢慢放松下来,“怪不得褚休在书院里从来不跟他们一块儿洗澡,每每都说要等我。”
因为褚休知道她“爱洁又孤僻”才不会答应她,所以就拿她当借口。
“不是我跟你说她啊念念,她啊……”裴景欲言又止,最后握住于念的手,“你是不知道……,但根本没人怀疑过褚兄。”
于念眨巴眼睛,连连点头。她刚见褚休第一面的时候,也没想过她是姑娘。
裴景回想。
褚休虽然会拿她当借口,但如果碰上大壮非要拉她去洗澡比谁滋的远,褚休都会笑骂着揣大壮两脚,让他滚犊子说她俩约好了一块洗。
可能就是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小细节,裴景那时才会记住褚休的好,对她有那么点少女涟漪心。
后来直到褚休带着于念来了书院,裴景瞧见于念怀中包袱里的那抹新衣服颜色,才释然放下。
褚休对她好是因为褚休人好,而褚休舍得给于念花钱买衣服却从不换掉自己那身枣红色旧衣袍,是因为褚休喜欢于念。
两者不同。
裴景拉着于念的手指,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你俩……”
裴景陡然想起了那本《月色撩人》,她就说嘛,褚休一个男的怎么会跟媳妇一起看磨镜类的书。
没等于念回答,裴景就先摇头了,主动掀过这个话题。
“坦诚之后也挺好的,”裴景笑,“这样我就能当着褚休的面直接跟你说话,而不是想着避嫌怕她误会。”
院里她就只能跟于念聊个几句,每次都一肚子的话想跟于念说,最后碍于男女之别以及朋友妻的身份,导致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现在好了,在褚休那里过了明面,她也有了自己的手帕交。
于念眼神飘忽起来,只抿唇腼腆的笑。
那可说不准,秀秀醋起来,连她多摸了两把家里鸡崽都不行,哪里会管小景是男是女。
门被叩响。
裴景跟于念立马将手松开,同时朝门口看过去。
两人以为是张叔张婶或是春桃,结果门打开,露出褚休那张明艳好看的脸。
她探头进来,眨巴眼睛试探着说,“张婶觉得我咸吃萝卜淡操心,让我带着嘴等吃饭就行,所以把我又撵回来了。”
褚休先看于念,见于念冲她轻轻点头,才轻轻吐气,笑着推门进来。
她大摇大摆走到床边坐回刚才的位置上,望向裴景,“怎么样了小景,好受点了吗?”
她不问还好。
裴景微笑,咬着后槽牙,“托褚兄关心,也亏得褚兄那一手好医术,目前还活着呢。”
褚休挺腰看于念,理直气壮,“念念你怎么什么话都跟她说呢,咱们才是睡一个被窝的人。”
于念脸红的不行,抬脚踩褚休的脚。
裴景越看越觉得这动作眼熟。
褚休躲的很是熟练,“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小景还在呢。”
裴景,“……”
裴景拉着被子又躺平睡回床上,两眼一闭,“你们可以当我不在。”
她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可能当她不在。
褚休捞过于念的手拉在掌心里亲亲热热握着,“小景,你昨天从衙门出来的时候,说长公主拉你手了?”
裴景,“?!”
裴景又坐了起来,认真替武秀长公主分辩,“那怎么能是拉我手了,那是见我要摔倒了,扶我一把。”
长公主又不是登徒子,见她长得好看就拉她手!
褚休怎么老觉得她能当驸马,上次钦慕就被她说成倾慕,这次的扶又被她说成拉。
褚休不知道她性别的时候有这个误会也正常,如今都知道她是姑娘了,怎么还想着她能尚长公主呢。
裴景无奈轻叹,视线落下的时候,余光正巧落在褚休于念十指相扣的手上,“……”
她好像,懂了褚休为什么会这么想。
裴景低头,手指挠脸颊,眼睛不往床边看,“就扶了我一把。”
她示范给两人看,要借用于念的手,“念念。”
褚休,“用你自己的。”
于念,“……”
裴景老老实实的,左手握右手,“我往前摔,长公主的左手掌心朝上,托扶握住了我的右手手腕,借力给我,让我撑着站起来。”
她迟疑起来,仔细回想,“本来没什么,但长公主扶住我的时候停顿了一瞬才收回手。”
裴景看褚休于念,“许是我太敏感了,怕长公主会医术,短暂的接触就能摸出我的真实性别,也怕我跟她离得太近,她闻到了我身上的血气。”
武秀长公主不是闺阁里娇养长大的金枝玉叶,她上过战场见过血,眼神锐利如鹰,往她跟前一站,总觉得自己伪装的还不够完美。
尤其是裴景很是欣赏钦慕武秀长公主,见到她本来就紧张,被握住手腕后,心脏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脸红的不像话。
等出了衙门吹了风淋了雨,清醒过来,人才后怕起来。
于念看褚休,裴景也跟着看向褚休。
褚休迟疑,“长公主说不定就是感慨一下你手腕怎么这么细,可能没想那么深。”
于念看裴景。
雪白里衣下,小景的腕子的确清瘦骨感。但她个头不算特别高,就算放在男子里,这个身高,手小腕子细也正常。
裴景松了口气,“希望是这样。”
快吃饭了,妻妻俩出去,将房间留给裴景收拾自己。
褚休若有所思。
于念抬手:
‘你刚才是在安慰小景?’
褚休笑,伸手捏捏于念脸颊,“倒也不全是,我只是随意猜猜。”
但是有件事情可以肯定,长公主不是太子,只要她跟裴景是可用之人,性别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本事的大小。
褚休手搭在于念肩上,拇指摩挲她滑腻的脸颊,转移她的注意力,“再放榜的话,估计得十日后了。想不想我中会元?要不要那黄金五十两?”
长公主说了,要是再放榜的时候她依旧榜首会元且献策有用,就赏她黄金五十两。
于念眼睛瞬间亮起来,点头,“想,要!”
想榜首会元,要黄金五十两。
褚休得逞的笑起来,仗着院里暂时没人,捏着于念的下巴将她脸转过来,垂眸香了一口,低声说,“这可是你自己说得啊!”
于念疑惑,“?”
褚休唇瓣贴着她耳廓,“晚上腿张开的时候,再说一遍。”
于念反应过来,瞬间爆红了一张好看白皙的脸!
长公主可能不是喜欢调戏人的登徒子,但褚休肯定是!
第68章
放榜。
。
太子府。
皇上跟前的李公公亲自过来传话,
“皇上召太子进宫。”
春闱出了这么大的娄子,太子掌管礼部负责这届春闱,自然难辞其咎。
昨日从京兆尹府大堂出来时,
太子就招来所有门客绞尽脑汁想法子应对。
最好的法子其实就是烧了所有考卷,釜底抽薪将痕迹彻底抹去,
大不了重考一次就是。
到时候卷子换成了备用考卷,那之前上榜的二百三十一人至于上榜还是落榜,都有话说。
上榜了就是真才实学,落榜了就是发挥失误,
甚至还可以借机闹一闹,把责任怪到褚休裴景付见身上,
是他们三人非要挑事,
这才造成如今大家横竖都不满意的局面。
可是太子前往京兆尹府衙门的时候,
根本没想到武秀长公主会提前一步顺道去趟贡院把考卷装箱封箱带走。
春闱已经结束,榜都放了,
考卷就摆在那儿等礼部的人过来收箱封印,
所以出事后长公主进贡院进的毫不费劲。
“那十五个阅卷官也是蠢货,
孤要是出了事,他们能跑得掉?甚至死在孤前头!做事也不灵活点,
在考生开始闹的时候,他们就该把考卷毁了。”
太子气的脸色难看,
“要是考卷没了,孤那姑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
奈何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卷子在长公主的手里,
除非一把火将整个京兆尹府都烧了,连长公主一起烧死,
不然别的都白搭。
太子,“……”
如果可行,他真想这么做。
贡院起火可以说都是干燥的考卷,阅卷官又疲劳过度,这才不小心打翻油灯蜡烛什么的,从里往外烧引发火灾。
京兆尹府要是着火了,那他这个太子就不是想掩盖罪行了,而是想直接起兵谋反。
罚一顿跟丢性命之间,太子还是知道怎么选择的。
只是如今重新审卷,长公主很快就会发现春闱榜单作假,批阅结果不公。
太子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倾身往前询问,“若是再批一次,结果跟第一次一样呢?”
他道:“找个小太监去跟那十五人打个招呼,就按之前约定的记号批阅,只要结果相同,孤甚至能反咬姑姑一口。”
此计可行!
小太监去的很快,回来的也很快,甚至天都没黑他就返回太子府。
太子期待,“如何?”
小太监,“长公主让人把所有卷子重新封上姓名籍贯,从礼部跟翰林院请调了近乎四十多名小官小吏,让他们用统一楷体按卷子顺序抄写卷子内容。”
太子,“?”
小太监苦着脸,“咱们的批阅官拿到手的考卷都是誊抄后的,莫说记号,就连刻意的错字都没有,根本认不出来手里的卷子是谁的。”
太子,“……”
怎么,怎么还有这种无赖的法子。
太子颓然坐回椅子里,卷子那边他已经没了法子,只得从别的地方再想办法。
门客给他出主意,让他递折子进宫找皇上哭诉委屈,就说长公主越权揽权,直接一手把控了考卷,而同样被皇上点为负责此案的他却被赶回太子府。
太子这折子从昨天递到了今天,皇上总算愿意召见他了。
太子满腹草稿,跟门客们商量了一夜,如今胸有成竹,连待会儿见了皇上怎么哭怎么喊都在脑子里来回演了无数遍,现在就等一个机会。
“父——”
御书房的门打开,出来的不是皇上,而是李公公。
太子狐疑,堪堪止住就要跪下的膝盖,撤回自己提衣摆的手,皱眉,“父皇呢?”
李公公,“皇上正在跟康王下棋,康王今日难得进宫,皇上体恤,留他吃午饭。”
康王?他那好大哥腿瘸了后连门都不爱出了,怎么今日有兴致进宫跟父皇下棋?
太子不满,“父皇明明召见了我,为何不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