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一把岁数了，不要跟我个晚辈计较嘛。”
一把岁数的老郭脸色越发严肃，“让我再仔细想想，你十岁的时候跟你堂兄切磋还干了件什么事儿来着？”
温润：“……”
他连忙打断了郭崇的话，“前辈果然厉害，晚辈还有事先走一步，就不叨扰您了。”
他说完便麻溜跑路了，只留秦姝在一旁苦苦压制着脸上的笑。
一直等到温润彻底不见了踪影，她才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
温池等人也因此见识到了郭崇的本事，开始认认真真地思索起他此前的提议。
等到了温家，秦姝等人也被安顿了下来。
他们温家本家先开了一次闭门讨论会，大家对剥离神性的想法并不是很多，这些微弱的神性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有没有对修行也没什么大碍。
现在的问题是，抽出的神血要放在谁身上呢？
换言之，他们温家的人造神要选谁？
几个温家的前辈纷纷心动，他们有的岁数大了，寿元不剩几百年，又突破无望。
若是能成了人造神，至少可以再续上些许寿命。
但晚辈们又认为他们年岁大了，这辈子的成就也就止步于此，让他们浪费这次机会还不如让给晚辈们，或许可以带领着温家更进一步也说不定。
大家各执一词，各抒已见，温池在一旁冷眼旁观，一点兴趣也无。
温顾听着他们吵吵闹闹，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眼看着两个晚辈因此推搡了起来，温顾才一拍桌子怒骂道：“够了！”
他这些年在族中积威已久，晚辈们对他还算敬重，如今见他发了怒，也都一个个老实了下来。
温顾思索了许久，才道：“依我看，我们族中是有老祖宗在的，这种机会理应给老祖宗才是。”
他说的老祖宗正是白双，当年白双回来过温家，他们都知道。
“族长，谁不知道老祖宗跟你们家走得近？您这也是徇私！”其中一个小辈说道。
温顾一个眼刀飞了过去，那小辈低下头去，但再看周围其他人，大家摆明对他这样的安排很不服气。
温顾的眉头拧得更紧了，问道：“你们可还有别的想法？”
其他人争执了半天，最终决定还是要靠投票决定。
温顾差点被他们气笑了，“你们是真无知啊！这些年不外出历练，连书也不看的么？那么多神血也不看看自已的体魄能否承受得住！连姝儿都能揍得你们几日下不了床，还胆敢觊觎这么多神血？真不怕自已爆体而亡？！”
他这样一说，大家都集体沉默了。
他们是想当这个人造神，但他们也惜命，既然有了性命危机，任谁也不敢胡乱尝试了。
最终还是温澈开口了，“那要么……还是请老祖宗出马吧？”
众人纷纷点头，但却无人知道老祖宗在何处？
他们尝试着联系白双，最终也只有秦姝一人联系上了。
“主人，祖音非要带我去海上，她说我们是属于大海的，但我不喜欢海。”
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沉入海底，对大海的憎恶一时半会儿难以消除。
秦姝将温家人商议出来的结果转告给了她，不料白双却拒绝了。
“主人，祖音说我是神兽，那神血我是用不上了。”
秦姝沉思良久，叮嘱她们在外要小心，才将白双的话转告给了自家舅舅。
温顾原本就紧皱的眉头听了这话顿时就皱得更紧了，原本选了老祖宗整个家族才算消停下来，如今老祖宗说自已用不上那神血，他们接下来又该选谁呢？
温顾思索了良久，最终又再次将族中所有话事人叫到了一起，将如今面临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大家一起商议。
然而，如今的温家早已经是一盘散沙，有利可图的时候是一番嘴脸，刀落在自已身上的时候又是另外一番嘴脸。
大家商议了几次都没列出个章程，最后眼看着温顾脸色逐渐难看，才有人提出。
“族长，不然还是您来吧……”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无数人的附和，“是啊，族长，您实力超群，理应成神。”
温顾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个个都怕死，所以就想送自已去死。
他倒也不是怕死，只是温家若是没人约束，以后即便是没有神使，也依旧要衰亡了。
他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都散了吧。”
其他各房都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只有温池和温玉他们的几个满面愁容地看着温顾。
“大哥，您不能成神啊！”温玉当即反对道。
温池也在一旁点头，“姑姑说得对，爹，您未曾炼体过，这神血未必能承受啊。”
即便是有九成的可能成功吸收，但若是碰上那一成的失败，也不是他们能接受的。
温顾沉声打断了他，叹了口气，沉声道：“除了我，这事儿还能落在谁头上？”
四周又是一阵沉默，片刻之后，站在他面前的温池却突然走了出来，一脸坚定地说道：“爹，我来。”
温顾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些欣慰，唇角微微上扬，抬手在他的肩上拍了拍，“你这孩子总算是长大了，但这一回，有爹在，还轮不到你。”
温池拧着眉头，语气难得沉稳，“爹，我此前跟姝儿炼体过，那神血我不一定承受不了。”
温顾闻言却笑了，“你是我儿子，你什么德行我还不能不清楚？就你那体质，为父不练都比你强。”
温池：“……”
在一旁听着从未开口过的秦姝这时候却冒了出来，“舅舅，师兄。”
温池和温顾父子二人同时看向了她，秦姝才又接着说道：“不然……我来？”
她炼体多年，不是她自夸，如今她的身体已经堪比一个半神器。
若是连自已都无法承受住这样的强度，其他人十有八九也不行。
温玉的眉头拧了起来，女儿是她生的，她当然会心疼。
但哥哥又是这世间最疼自已的哥哥，外甥也是极好的，这事儿落到谁身上她都会心疼。
有时候她甚至都想，干脆就这样吧，不管了，到时候即使降下神使也不一定就会落在他们头上，为什么非要她的亲人来伟大？
秦姝只是看着温玉的神色就猜到了她的想法，凑到她身边，撒娇似的将脑袋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娘，您就别担心了。我这体魄经历过无数道天雷的淬炼，现在丹田里还留着一团地心之火随时淬炼着，不过区区一点神血，实在不成问题。”
说完，她还冲着温池挤了挤眼睛，“师兄，你说对吧？当初我淬体的时候，你也是亲眼看到的。”
温池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半句话。
从理智上来说，秦姝确实是他们所有人当中淬体最好的；但从情感上来说，秦姝既是他小师妹，又是他妹妹，这种事又怎能落在她头上？
见他不开口，秦姝大致也明白了他的心思，又看向了面前的温顾。
“舅舅，姝儿可否单独同您说两句？”
她在“单独”两个字上加重了口气，温顾听出来了，便顺了她的意，挥手让所有人退了出去。
温玉离开前，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们一眼，最终叹了口气，离开了。
见着只剩下自已和舅舅两个，秦姝还以为自已终于可以好好劝说舅舅了，却没想到舅舅直接先一步开口了。
“姝儿，舅舅一直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这一次舅舅不能依你。”
秦姝刚想开口，温顾又接着说道：“你先听舅舅把话说完。姝儿，人心难测，今日危机当前你帮了他们，他们或许不会有什么说辞；但是待日后难关过去，他们难保不会拿这些神血说事。你姓秦，不姓温，没必要为了这一家烂摊子牺牲自已到如此程度。”
秦姝的眉头拧了起来，她很清楚，舅舅说得对。
温家这些人还真能做出这种事儿来。
温顾看着秦姝的神色也越发柔和，“好孩子，你天资出众，他日定能自已成神，哪儿用得着这劳什子人造神？”
秦姝：“可是……”
温顾抬手在她的肩上拍了拍，“没有可是，舅舅的修为也不低，且跟他们一脉相承，对神血的排斥相对会低许多。到时候提前做些准备，只要护住这个躯体就是。”
他们温家别的不说，好宝贝还是不少的。
秦姝听着温顾跟她分析利弊，并叮嘱她，万一自已有个什么好赖，还请她帮忙照看他那不成器的儿子。
秦姝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舅舅，温池师兄看着虽然不着调，但其实他心里门清儿，平素他对我也照看良多。您无需担心他，我们都是兄妹，日后他若是碰上什么事儿，能帮得上忙我绝不会推辞。”
二人在屋子里关上门说了整整一天，直到夜幕降临，温顾才拉开了房门。
门“嘎吱”一声，等在外边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秦姝冲着温顾一抱拳，说道：“时候不早了，舅舅您也早些歇息，姝儿先走一步。”
她转身离去，温玉连忙跟了上去，其他人则围成一团凑在温顾身边七嘴八舌地问些什么。
温玉拉着秦姝手，满面愁容地问道：“姝儿啊，你舅舅怎么说？这事儿最后怎么定了？”
秦姝没在路上跟她说，而是拉着她去了自已屋子，这才低声将自已方才和舅舅的谈话告知了她。
温玉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站起身，“你舅舅想事情总比我们多一些。我那儿还有些宝贝，我去给你舅舅送去，也好准备充分些。”
秦姝没说什么，她身上能用上的好东西，方才都已经留给舅舅了。
温家决定让温顾成神一事，在第二日就传遍了整个温家。
有人窃窃私语，有人目露感慨，也有人心中狂喜。
温顾若是出事，温家家主岂不是要换个人来坐坐了？
……
当然，温顾也不是吃素的，他将所有人召集起来，询问大家的意见。
自然无人出声，温顾的视线落在了面前的所有人身上，冲着他们说道：“既然今日大家无人出声，那么往后就都别出声。”
他给身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会意，捧出一卷卷宗出来，当着所有人面打开。
一幅巨大的卷宗便出现在所有人头顶。
温顾的视线从眼前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上划过，才缓缓开口说道：“凡是有异议者，现在便说出来；若是无异议，那么便在场的诸位便签下这契。往后尔等乃至子孙后代都只当从未拥有过神族血脉，如有人再提起，便道心受损，永世不得金丹。”
第1251章
老子姓郭
此话一出，底下顿时一片哗然。
明显有人不服气，但在这节骨眼上，所有温家人都无人敢开口。
场面一时陷入了僵持，温顾也不惯着他们，径直说道：“这契何时签完，成神何时来办，否则……那神使落在谁头上，谁就自已受着吧！”
说完这话，他袖子一甩，转身离开了。
秦姝和温池以及谢释渊远远地坐在屋檐上，看着这一幕，也笑了起来。
“舅舅此举倒是不错，哪儿能什么好事都让他们占了的。”秦姝说道。
温池也扯了扯唇角，“这回这些人也该难受一阵子了，我爹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依我看这些人就不应该管。”
秦姝却道：“不管不行，若是真让神使借着他们的身体降临，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温池叹了口气，“我说的也不过是气话。”
秦姝跟他相处久了，也知道他的心性，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才又转过头去看向了一旁宛若背景板一般的郭崇，问道：“老郭，神使最终成功降临了吗？”
郭崇的一双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片刻之后，他才摇了摇头，说道：“还看不清楚，未来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当下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可能决定未来，我们也不过只能预测，但若是做了一些重要决定，往后的发展也就大差不差了。比如说……这次。”
秦姝微微颔首，她明白了，最终神使是否能成功降临还得看这些温家人到底愿不愿意签字。
一旁的谢释渊双手抱臂，抬眼看向了秦姝，说道：“他们会签的，未来的利益远没有当下的危机带给他们的感受更深。如果不签，他们随时会死，根本享受不到那所谓的未来的利益。”
人都是利已的，他们自然会选择当下看来对自已最有利的选择。
这字他们一定会签的，但到底会拖到什么时候，那可就说不定了……
时间有限，距离原本郭崇预计的一个半月又过去了七日。
温顾也不可能一直任由他们这样拖下去，他放出话来，只给大家三日时间，若是少一个没签，接下来出任何问题他就都不在过问，他这个族长当的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接下来的三日，温家人从一开始的不服气到后来的被现实磨平棱角。
直到最后一日，只剩一位长老不曾签契，族人又怎会被他一人坏事？
一群人堵在他家门外，威逼利诱再打打亲情牌，最终这契还是签了。
待到最后一道光芒亮起，所有温家人都仿佛找到了活路一般，就差敲锣打鼓地去找温顾了。
温顾看着自家这些满是欣喜的族人，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
他抬手让人将卷轴收回来，仔细查验了一番上边的签名，确认无误之后才让他们走了，连他们的面都没见。
温池看着他爹手上的卷轴，脸上的担忧更甚了。
温顾将卷轴丢到他手上，“收好了。”
温池捏着手中的卷轴，叫了一声，“爹。”
温顾看着温池笑了起来，“你让爹为你担忧这么多年，如今也该你为爹担忧了。”
温池故作轻松地撇了撇嘴，说道：“我才不担忧呢，你最好活着，否则从今往后，这世间再无温家。你们那些所谓的家族责任感，别想着往我身上推。”
他是温顾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温顾又怎能不知道他的品性，他也不过就是嘴硬罢了。
若是他真的漠不关心，也不会巴巴儿地赶回家，又一日接一日地守在这里。
温顾笑得风轻云淡，“也罢，不担忧才好，这样无论结果好坏都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了。”
他话都没说完，就被温池打断，“什么结果好坏，结果只能是好的！”
温顾但笑不语，温池被他笑得心烦，直接转身离去。
“您好好准备！儿子就不打扰您了！”
他倒也没去别处，而是跑去了秦姝的住处。
“师妹，你不是会起卦么？不若你帮我家老头子起一卦？”温池说道。
秦姝看着他这模样，也觉得自已那点本事恐怕搞不定这个，干脆直接带着他去找了郭崇。
“我算得不一定准，但郭崇能看到的一定是真的。你先别担心，我们看看他怎么说。”秦姝说道。
郭崇说过，每一个重要决定都会影响到事情的结局。
如今温家契约已签，成神的人选也已经决定，如今结局至少已经定了八成了。
他们去郭崇的住处时，就见到郭崇搬了一把摇椅就坐在门口处，看到他们会来一点也不意外。
先知就是这点坏处，任何事情在他眼中都算不得突发状况。
“又是来问结局的么？”秦姝和温池还没开口，郭崇就先一步问道。
温池听了他这话，便冲着郭崇拱了拱手，说道：“白道友，您既然能看到，烦请您告知一下我爹的结局吧？”
郭崇看了他一眼，眼中有光芒一闪而过。
“老子姓郭！”
温池：“……”
他悄悄看向了一旁的秦姝，秦姝无奈扶额，给他传音道：“他是神兽白泽，但他姓郭，单名一个崇字。”
温池抿着唇，赶紧冲着他拱了拱手，“郭道友莫怪，是我记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