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骂一声,下意识地转过身去,却发现阿仰已经受了毕淮一击,血迹顺着他的唇角流了下来。
他非但不惧,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此时阿仰瞧着倒是比此前的酆承还要癫狂狂?
就在敖雍他们的攻击即将落在阿仰身上的一瞬间,突然悬浮在他们脚下的阵法缓缓转动了起来。
秦姝站在局外看得真切,神色大变,连忙喊道:“小心脚下阵法!”
毕淮率先察觉到脚下的异样,神识一扫,只觉得整个神魂像是要被吸进去似的。
“快退出去!”毕淮说道。
孟良和敖雍反应也快,迅速朝着阵法外退去。
阿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唇角的弧度更大了。
他抬手用拇指擦去唇角的血迹,朝着毕淮他们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与此同时,他脚下的阵法也缓缓停了下来。
“我就站在这里,你们若是过来,我们就一起死;你们若是不来,我们便一起活。”阿仰的语调中带着几分笑意,仿佛是在跟多年未见老友叙旧一般。
毕淮几人虽然气愤,但却当真不敢轻举妄动。
怪不得酆承投鼠忌器,原来是这个阵法给他的底气。
毕淮咬着牙说道:“有本事你就一直待在这里,但凡你离开半步,我等必杀你!”
面对他的挑衅,阿仰径直盘膝坐下,冲着他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少不得要在此处住下,左右我无牵无挂,不像你们……呵呵……”
他话音刚落,身边又有另外一道身影在他的身旁坐下。
阿仰瞥了他一眼,发现这人正是酆承。
酆承的脸色极为难看,他咬牙切齿地道:“看什么看?你能住我就住不得?这阵法当初还是我命你布置的!”
阿仰嗤笑一声,却并未再置一词。
秦姝再次凑成了一堆,问道:“这可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僵持着?”
毕淮在一旁盘膝而坐,“左右我也无事可做,再此处守着他们也好。”
敖雍没说话,但他的行动却说明了一切。
他也在毕淮身侧盘膝坐下,想来也是要守在此处的。
倒是孟良,直接开口说道:“别看我,我得回去照顾儿子。”
第1231章
怎么可能只有一条生路
祖音也道:“我得回去帮我那蠢分神找找记忆,看看当年主人还交代了她什么。”
谢释渊还没开口,毕淮就已经知道了他的选择,说道:“你们只管去忙,我跟敖雍守着就是。虽说或许灭不了他们,但至少能拖上一拖。”
只要有谢释渊在,只肖拖上须臾,他就能带着人及时赶到。
……
最终,这片魔渊就只剩下了他们四人。
一开始大家相安无事,四周一片平静。
一直过了不知道多久,阵法之上的阿仰突然站了起来。
毕淮和敖雍以及坐在阿仰身边的酆承都在一瞬间睁开了眼睛。
阿仰看着他们警惕的眼神,笑了起来,冲着底下的敖雍问道:“老龙,你可知道无华天涛灯现在何处?”
敖雍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你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阿仰脸上的笑容不减,“你先别生气,难道你们龙族不在乎那灯的下落?”
敖雍没说话。
怎么能不在乎呢?一切的根源就是那个无华天涛灯,龙族几乎被屠族,鲲鹏一族也遭到反噬,如今存活于世的根本寥寥无几。
阿仰看着他们,缓缓开口道:“在此处坐了几日,难道你们什么都没发现么?”
毕淮和敖雍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真没发现什么。
这几日他们的神识一直是铺开的,但凡阿仰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他们捕捉到。
可是这几日他分明什么都没做,难道说……是他提前布置了什么?
阿仰看着他们两人的神色明显有些失望,“是我高估了你们,既然如此,你们还是回去将此事说给个聪明人听吧!”
说完,他突然抬脚上前一步,头顶的天瞬间变了。
“轰隆——”
毕淮和敖雍两个瞬间抬头,眼中都是不可思议。
“你!”
阿仰仰天大笑,“狡兔尚且三窟,我又如何能只给自已留一条生路?”
说话间,空中滚滚的雷云便聚集而来。
因着他乃是十四阶魔王,雷劫又本是天地正气所化,此时吸引来的雷劫堪称毁天灭地之势。
他对上毕淮的视线,脸上便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笑。
“我就这样离去,你们可敢来追?”
毕淮和敖雍两个都是封印了修为才能留在此间的,根本无法暴露在雷劫之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雷劫也是天道的眼睛。
如果他们两个漏网之鱼被发现,那后果不堪设想。
似乎是料定毕淮和敖雍不敢去追,阿仰就这样大大咧咧地顶着一片雷云离去了。
酆承:“……”
狡兔尚且三窟,唯独螣蛇没有。
神族救了他一次,他却不能指望他们再救自已一次。
看来,这阵暂时是不能离开了。
毕淮的视线从酆承身上收了回来,看向身旁的敖雍,说道:“你远远地跟过去看看。你们两族不睦已久,我瞧他那雷劫也不是一般的雷劫,说不好这于我们而言也是个机会。”
敖雍二话没说,就站起身跟了过去,毕淮像是怕他又乱来,赶紧多叮嘱了一句,“见机行事,切记莫要鲁莽。”
第1232章
桃香
敖雍回头看他,“我是莽撞了些,但又不蠢。”
毕淮看着他飞身离去,默默叹了口气。
就跟喝醉酒的人不会承认自已醉似的,真正蠢笨的人也不会承认自已笨……
若不是他有前科,自已又怎会这样小心翼翼?
敖雍走后,毕淮抬眼看了一眼苟在阵法当中的酆承,取出传讯玉简将方才发生的的一切告诉了谢释渊。
谢释渊捏着传讯玉简,偏过头去看向了站在他身侧的秦姝,开口问道:“姝儿,若是我没记错……那个无华天涛灯是不是在你手中?”
秦姝点头,抬手摸了一下储物镯,一盏灯便出现在她手中。
“你要这个?”秦姝说着便将灯递给了他。
谢释渊伸手接了过来,将灯反反复复打量了一遍,蹙起了眉头,“阿仰是在暗示什么呢?”
这灯和那个献祭阵法……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秦姝看着他一筹莫展的模样,就问他,“有什么烦恼的?说出来我也帮你出出主意?”
谢释渊一点都不怀疑她的聪慧,见她问起,连忙同她说了前因后果。
秦姝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才道:“既然阿仰提起,定是想暗示些什么。依着此前的情形,他和酆承盘膝坐在阵法上空,毕淮和敖雍他们坐在底下。毕淮他们要看只能抬头向上看,看到的应当是阵法底部……”
底部的阵法纹路是什么样子的?秦姝向来是个好学的,那些她从未见过的阵法她一般都秉承着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全都画下来了。
这会儿想到这个,她连忙从储物镯当中将自已绘制下来的阵法找了出来。
那是一个册子,上边都是她记录下来的各种未知阵法以及奇观异象。
她翻到备注有魔渊献祭阵法的那一页,仔细看了看,又拿起无华天涛灯看了片刻。
没看出什么名堂。
秦姝的眉头也拧了起来,这个阿仰,也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
就在这时候,一旁的谢释渊却开口了。
“既然是灯……不然点亮试试?”
秦姝拿着无华天涛灯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了谢释渊,满脸写着一言难尽。
“大蛇,这是无华天涛……你忘了它曾经差点将龙族灭族么……”
谢释渊神色倒是淡定,就听他又接着说道:“也不一定非要用龙油,用别的灯油试试。”
是龙油本身就是一场阴谋,别的灯油也一定能点燃。
秦姝此前尝试过,不同的灯油是有不同的功效,大蛇这个提议或许可以试试。
抬头看向了谢释渊,问道:“你那里有灯油么?”
谢释渊摇了摇头,反问道:“你没有么?”
在他眼中,他夫人的储物镯里什么都有,跟个百宝袋似的,难得看到一个她也没有的东西。
秦姝也摇了摇头,“手头没了。”
曾经有过,但都霍霍完了。
他们两人一合计,既然没有,那就抓紧时间去再买个新的回来。
谢释渊带着秦姝直接去了霓裳阁,这灵石终归是要花,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好。
谢释渊随手拿起一罐灯油,却被秦姝按住了手。
谢释渊奇怪地看向了她,就见秦姝笑了笑,说道:“既然都是要买,为何我们不买个香一些的呢?”
谢释渊一愣,最终收回了手,问道:“你来选吧?”
秦姝的视线一扫而过,最终将视线落在了角落的罐子上。
“这个吧。”
谢释渊看到罐子前写了“梅香”两个字,便点了点头,“夫人喜欢就好。”
秦姝抬手将其拿了起来,二人急匆匆地来,又急匆匆地去,压根就没注意到一个倒下标签刚好被罐子压在了底下。
他们将罐子拿走,才露出了底下的那两个字。
“桃香”。
回到他们的院子里,秦姝动作麻利地将灯油换上,而后指尖掐出一点火焰,才抬眼看向了谢释渊。
“我动手了?”
谢释渊点了点头,“动手吧。”
事情真到了这一步,秦姝也有些紧张了。
但是想到这灯她并不是第一次点燃,上次点燃明显没什么后果,她也稍稍放心了些许。
她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手指一弹,指尖的火焰便落在了那盏无华天涛灯当中。
灯里柔光瞬间便照亮了屋子,不过跟此前不同的是,这次再没有鲲鹏一族的身影。
这盏灯离了龙油,似乎只是一盏普普通通的灯。
只是随着灯油的燃烧,灯油中的香味也渐渐在屋子里蔓延了开来。
秦姝皱了皱鼻尖,有些疑惑地道:“我们不是买的梅香吗?怎么是桃香?”
比起清冷的梅香,桃香明显要香甜许多,甜腻腻的。
但是她也不过只是念叨了一番就作罢了,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得在先看清楚这灯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姝将灯摆在桌子上,退后几步,好让它的影子落在一旁的墙壁上。
她和谢释渊两人则绕着桌子将所有图案都看了一遍,能清晰地看清楚,这灯上绘制了一个鲲鹏化而为鸟,扶摇而上的图案。
可是,这图案分明跟此前他们看到过的那个阵法图案没有半点关系。
秦姝又想到了那阵法是让他们仰头看的,那么或许,阿仰是暗示他们看底部?
这样想着,秦姝干脆直接将灯举了起来,看着底部的图案顺着框架的缝隙映在了地板之上。
她的动作有些过于快了,灯微微晃动了一下。
这也给了秦姝一点启发,她的手指拎住了灯的顶端,另外一只手拨动灯盏,整个无华天涛灯都随着她的动作旋转了起来。
底部的图案在这一瞬间,和四周的图案连续了起来。
秦姝看到一只鲲化而为鹏,扶摇而上,遨游于天地之间……却被空中一道金光劈断了脊梁,喋血哀啼,而后从无尽的高空坠落,携带着火星坠落于大海当中。
秦姝沉默了,抬眼看向了谢释渊。
谢释渊的眼中也满是震惊,“这莫非就是阿仰想要告诉我们的?”
秦姝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但当初神族送了他们这样一盏灯,定然没安好心。”
谢释渊也很认同她这一说法,但是很明显,此前的鲲鹏族未能发现这一秘密。
不,阿仰看样子是发现了的。
秦姝疑惑地看向了谢释渊,问道:“有些奇怪,他既然知道这灯的秘密,想必也知道他们一族以及他的爱人,乃至你们整个神兽族群都被神族摆了一道,怎的他如今还会跟神族同流合污?”
谢释渊叹了口气,两手一摊,“我也并不知晓。”
秦姝还在摸着下巴思索,“他让我们看到这个是为了什么呢?”
鼻尖的桃香味越来越重了,甜腻腻的味道实在有些影响人思考。
耳边谢释渊清冷的嗓音传来,“不若反着转看看?”
秦姝的思绪从那甜腻中被拉了出来,“你说得有道理。”
她再次将灯举了起来,反方向转动,此时她的眼前更乱了。
大片的桃花被风吹起,沸沸扬扬,她似乎是置身于万亩桃林当中,一个少年自桃林中走出,少年手持折扇,衣衫半解,眼下还有一点泪痣。
“桃花树下桃花仙……”
少年一首诗还未曾念完,秦姝便一剑刺出,挑掉了他一个袖子。
“既然不喜好好穿衣,那便别穿了!”她再次挽了个剑花,朝着少年刺去。
少年躲开她的肩,一把抱住了她。
“姝儿,醒醒。”熟悉又清冷的嗓音仿佛温泉里的一壶冰饮,秦姝瞬间便从那昏昏沉沉当中清醒了过来。
看着面前的男人,她再次愣住了。
“你……”秦姝张了张嘴,突然不知该如何言语。
谢释渊扯了扯自已身上的一身破烂,言语间有些委屈,“夫人若是不喜我穿这衣裳,只管说一声,我自已脱了便是,何苦这般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