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此前?被周娆欺辱,多亏苍凌阑为你出头,是不是真的?快说说,当时是怎么个事儿?”
苍凌瑶咬牙推开那些聒噪的家伙,一步步往外走。
忽然有人一把攥了?她?的手腕,满目期盼道:“小?苍姑娘留步,我?乃万兽门长老?,此次奉门主?之命赶赴王都,专程为了?寻求贤才……”
苍凌瑶的脚步迟疑一瞬。
她?不能否认,自己的心跳突然快了?两下。
苍凌阑懒得搭理这些橄榄枝,但她?不是无所?顾忌的青龙。
孤身在王都求学,战兽培育简直是吸金的无底洞,朔城寄来的些许补贴哪里够用。
若是有势力看中她?的能力,青睐于她?……
苍凌瑶动了?动唇。
那长老?却先她?一步,激动开口:
“小?苍姑娘,你既是苍凌阑的族妹,可一定要劝劝她?啊!若能说动苍凌阑来我?们?万兽门,我?们?愿以百万灵币的月钱,也?迎你做客卿长老?!这个价啊,可不是寻常人能得的。”
苍凌瑶气笑了?。
竟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苍凌阑?”她?喃喃,“苍凌阑……”
她?本?以为,经历过家乡的兽灾,自己好歹也?该成长了?。
可阴影还是阴影。
无论是龙困浅滩,还是飞龙在天,龙的阴影永远如?当年?一般笼罩着她?。叫她?追得精疲力尽,仰望得脖子?都酸了?。
无尽的悲愤与苦涩,终究化作一声?冷笑。
夕阳打在少女娇俏苍白的脸上,苍凌瑶抬了?抬尖尖的下巴,露出近乎刻薄的目光。
“哈,想要借我?攀上青龙的,都省省力气吧。”
她?道:“苍凌阑?我?和她?从没什么交情,此前?十年?,那家伙不过是个废物,谁会跟她?有交情?”
一语落下,人群望着她?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苍凌瑶冷面往前?走,“迁怒无辜的事,落井下石的事,嫉妒成仇的事……当年?许多人都做了?,我?也?不例外。谁想讨好苍凌阑的,少沾我?才好呢。”
众围观者惊诧不已,哪想到竟是这样,打量面前?少女的目光变得更加嫌恶。有人鄙夷地啐了?一口:“原是个三流货色。”
很快,那乌云般聚集的人们?议论着散开了?,一个影子?都没剩下。
苍凌瑶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夕光彻底隐没于朱雀城的彼方,月亮露出倩影,她?才麻木地移动腿脚。
明日还有明日的斗兽,她?要尽快带战兽接受治疗、复盘战术,筹备下一场战斗。无论如?何,第一次梧桐大?比是毕生难遇的机会,总得拼命打,打到自己打不动为止。
夫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飘飘渺渺。
“梧桐大?比首日御兽师对战至此结束,学府于此公示胜者及明日对战名单,祝各位御兽师,武运昌隆!”
苍凌瑶止步回头,斗兽场正中央,石碑再次拔地而起,伫立在淡淡的夜色之中。
说也?神奇,这次她?竟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那上面分明写着:苍凌瑶——对——苍凌阑。
“……”
紫衣少女徒劳地张了?张嘴,好像心口被猛地锤了?一拳,闷疼闷疼。
她?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看到那行字时,自己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原来,我?的梧桐大?比,这就要结束了?。
夜色越来越深,似乎要连眼前?的路都难以看清。
脚步声?于耳畔响起,借着阴影,一道身影走近了?她?。
“苍姑娘。”来者乃男子?身形,戴了?个斗笠,刻意把嗓门压低,“苍凌瑶姑娘?”
苍凌瑶烦躁不堪,张口道:“说了?我?和苍凌阑没交情——”
“不不,哎呀,您误会了?。我?,我?是想跟您商量个事儿。”那人嘿嘿一笑,搓了?一下手。
“您应该也?不愿意……看着苍凌阑那种人,永远春风得意地踩在自己头上,对吧?”
苍凌瑶一愣,险些以为自己恍惚之下听错了?。
她?咬了?咬舌尖才镇定下来,终于理解了?眼下正在发生什么。
“那种人?”她?却忍不住先反问,“你说苍凌阑是哪种人?”,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人耸耸肩:“不食人间烟火的天才嘛,不过投胎投得好些,便可一辈子?高高在上地享受天赋带给她?的好。这种人,啧啧,哪里懂我?们?这些艰苦挣扎的小?人物的苦?”
再战苍凌瑶
名单出来的那一刻,
苍凌阑相当严重地怀疑了自?己的气运。
当然,她的运数素来是很烂的。可?梧桐大比那么多御兽师,居然能连着两天抽到熟人,
她是什么阎王吗?
苍凌阑怀着满腹的迷思离开了斗兽场。回到寝舍,里面只有燕语一个。
后者正卑微地抱着自?家珊虹,
瑟瑟发抖:“阑阑,
后天和你打的会是我吗?大后天呢?”
苍凌阑:“……”
晚上本该是带战兽们训练的时间。但梧桐大比期间,朱雀学府对外开放,杂人来往,
苍凌阑自?觉不方?便再出去露面。索性就在自?己这间屋子里,
为?战兽们调和灵物。
她凝聚精神,
啪地一抚掌,光芒一闪而过。
贪贪出现在面前,
天真地蹦蹦跳跳:“呱唧呱唧?”
苍凌阑翻过自?己的手掌,满意地感受了一番。
如今有了孟大先生的指点,她能感觉到自?己对于这些玄妙的召唤规则越来越熟练。唤出战兽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
她摸出随身的蕴灵丹,
往自?己嘴里叼一粒,
再给贪贪吃了一粒:“乖的。调和灵物的材料,
吐出来给我。”
调和是个耗神活儿,
而接下来几?天的对手只会越来越难缠。苍凌阑想着趁自?己如今精力还好,
不如把战兽们的食儿多备出几?份来,
这一下又是干到深夜。
正想着提纯兽核的数量要不够了,该再去一趟神炼坊看看。咚咚咚,门突然被敲响了。
苍凌阑腾不出身,张口喊道?:“雪泥?出来,
帮我去给开个门。”
鹿崽子从她的灵界里钻出来。雪泥抖抖雪白的皮毛,哒哒地跑到门口,
一双后蹄直立起来,咬咬顶顶的就把门栓给开了。
吱呀……
门被造访者轻轻推开。
苍凌瑶站在阴影处,神色莫测。
“苍凌阑。”
她手里拿了个酒囊,一抬袖甩了过来:“我心?情不好,买了酒。你陪我喝点。”
苍凌阑头?也不抬,一伸手精准地接住:“你居然会给我买酒?”
苍凌阑站起身起来,将蕴着灵流的捣杵随手向?调和碗里一投。
最后的能量被填满,灵纹玉打造的器皿中清香四溢,灵物就此成型。
“呦呦~~”雪泥跑过去,围着碗左嗅嗅右嗅嗅,埋头?开吃。
贪贪更是个嘴馋的,一蹦一跳地过去,从鹿崽子修长的双.腿.间挤进个脑袋去,也开始吧唧吧唧。
这份灵物是她家战兽日常在吃的,主要材质是蕴灵丹、地母精水、沃牛的乳汁与?少许高?纯度兽核粉末,看心?情加点花蜜或果子调味。
“是辅食灵物?”苍凌瑶走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坊市里常有卖吧。哪有御兽师如你这般,兽核提纯也自?己来,灵物调和也自?己来。”
“坊市那些商贩,总在原材料上偷工减料,稍好些的便要卖得死贵。我才不买。”
苍凌阑拿湿帕子擦了擦手,才拧开酒囊喝了一口,又笑道?:“卖倒是可?以?。你若想要,按一两一千灵币给你。”
“少来这套。都是被举国追捧的御兽师了,还要当自?己是打杂活的猎人么。”苍凌瑶抿了抿嘴,“还有,我叫你陪我喝酒,这酒却只递给你喝,你都不觉得古怪?”
“是啊,实在怪得很。”苍凌阑慢慢喝着酒,“这不等着你开口?”
“还等?我看你等死还差不多!”
苍凌瑶一巴掌将酒囊抢下来,怒道?,“行了,别喝了!”
她倏然从袖中摸出一物,恨恨地往眼前的地上摔了:“苍凌阑,你可?长点心?吧,想害你的人都找到我这儿来了!”
片刻之前,瞧着那下作?小人口出狂言的贱笑模样,她简直气得脑子发胀。回过神来时,早已一巴掌扇在了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
若真如此人说的那样,苍凌阑是个自?恃天赋便高?高?在上的庸俗之辈,她又岂会痛苦纠葛多年,岂会心?意难平至此!
偏偏她是最清楚的。
每一个寒冬和酷暑,那陨落的青龙是如何在边城的山路里走过。
走过连她都看不下去的泥泞,目光依旧望向?天的尽头?。
苍凌阑倒是平静,只看了苍凌瑶一眼,弯腰将东西拾起,再拆开。
纸包里是一小捧白色粉末,苍凌阑想凑上去闻一下,被苍凌瑶一把扯住:“你傻吗,是毒!”,尽在晋江文学城
“毒?”
“这是紫刹暴蝎的腺体与?血刺水的毒液调制而成的灵物,剧毒无比。若将粉末混入水中饭中,骗人吃下,不出一刻便会毒发倒地,若淬在刀刃上,见血封喉。”
“紫刹暴蝎的腺体?”苍凌阑眼神一亮,飞速将纸包攥在手中,“哪家人傻钱多的大菩萨,这么珍贵的东西竟舍得用来下毒。”
“自?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烂人,”苍凌瑶冷笑道?,“哈,我给他送到夫子处了,如今想必已在牢子里蹲着呢。”
苍凌阑早顾不得搭理那不知名的烂人了,她将雪泥和贪贪扒拉开,把调和碗中的辅食灵物换了个器皿,再重新将那包“毒粉”洒进了调和碗中。
她思索片刻,重新盘膝坐下,开始一样一样地往里面加材料。
紫刹暴蝎乃是紫晶蝎子的强势进化形态,对阿尾来说,这包粉末可?是能大补的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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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凌瑶看着她熟练地调和,过了一会儿,忽然没头?没尾地道?:“苍凌阑。日后……你会护着苍家吗?”
苍凌阑觉得有点好笑,张口想回一句,“往前数那么些年,苍家护着我了吗”。
可?话到嘴边,想起明天的斗兽,又觉得或许不该如此说,至少不该在今夜。
“小叔珍视苍家,珍视朔城,”她最终轻叹道?,“若他所站之处日后风起浪涌,我会挡在他的前面。再多的,怕是无力也无心?了。”
苍凌瑶沉默下来。
片刻后,她转身出去,掩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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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大比第二日,气氛依旧热火朝天。
清晨时分,苍凌瑶独自?梳妆更衣完毕,走下东舍。
熹微之中,殷云不知在楼下站了多久。年轻城卫兵阴着一张白净的脸,见她下来,便倏然拧起了眉头?。
“瑶小姐,”他硬邦邦地道?,“您这是何苦!”
苍凌瑶冷冷道?:“我怎么了?”
殷云怒道?:“昨日比试后大庭广众之下说了什么,小姐自?己不知吗?难道?要殷云把那些一夜之间传起来的谣言一一讲给您听!?”
“啊,那个么。”苍凌瑶故作?轻松地弯起唇,撩了一下额前碎发,“实话实说而已。”
“瑶小姐!”殷云猛地拔高?了嗓门,“恕殷云直言,您若是真心?觉得过往有什么做的不好,就应当亲自?去向?阑小姐道?个歉,今后加倍地好生待她!而不是任这些不知内情的外人,把苍氏的家事当做笑话评说!”
“家事?家事!哈……”
苍凌瑶自?嘲地一笑:“殷云,你倒是够看得起我,我和她算哪门子的家事。”
苍凌阑这时拎着弓,带着雪泥走下来。她见两人似是在吵,颇为?诧异:“怎么了?”
苍凌瑶冷哼道?:“没什么。”
她说着把殷云往后一推,自?个儿快步往前走了。
殷云气得胸口起伏两下,却也骂不出什么话,只抓着苍凌阑的手腕,磕绊地道?:“阑小姐,您一会儿狠狠地打她!”
苍凌阑一头?雾水,心?想这人又犯什么神经了,能把殷云给气成这样。
一走到斗兽场,她就知道?了。
比试尚未开始,沿途便议论蜂起,话语如纷飞的纸片,从两侧一路传来。说的都是什么苍凌瑶嫉妒成性、品德低劣,自?青龙废了灵界后如何如何欺凌她之类的话。
苍凌阑才皱了眉,忽听对面嘘声?一片。原来是苍凌瑶自?另一侧的指挥塔上现身,观摩席上的唾骂便纷至杳来。
“滚下去,滚下去!”
“你也配与?青龙相比?滚下去!”
“哼,她滚下去了咱们看什么。这种小人,输得越惨,越是大快人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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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是场外观战的几?个熟人们都愣了,燕语和夏盈照你看我,我看你,都满脸茫然——要说苍氏这对姊妹,平日里虽然面上是不冷不热的,但也不该是传的这般恶劣啊?
韩童从旁扯了扯殷云的衣袖,小声?道?:“殷大哥,其实我早在朔城时便想问了,你家两位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
殷云头?疼地扶额,摇了摇头?:“……一言难尽。”
……召唤战兽的时候,苍凌瑶听到了自?己牙齿发抖带出的碰撞声?。
原来万夫所指是这种滋味。她心?想,像是一根根针扎进来,疼痛从小指尖蔓延到心?脏。
可?是为?什么当年,朔城人人痛骂叛贼之女的时候,苍凌阑就能撑过来?苍凌阑能,她就不能?
对面的苍凌阑略微歪着头?,眸色凉薄,像看一个无法?理解的傻子似的看着她。
“缘木灵,浪花伞,上场!”
“雪泥,去。”
双方?战兽就位,战斗打响。但苍凌瑶的状态肉眼可?见地糟糕,开口抢攻时便慢了一拍,自?此落入下风,全?然无法?扳回劣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