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的逐渐伤愈,暴怒的收敛杀性。无论是飞禽还是走兽、爬虫抑或羽虫,此时全都安静地?趴伏下来,如?闻圣旨。
“好厉害!”韩童震惊道。
“这便是九阶战兽的威严。”温平舟喃喃自语,“真难想象,更往上的境界……兽王阶与兽神阶,又会是何等?神力。”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在九阶植兽感官中的这个世界,会是何等?模样?
兽王和兽神呢?
她其实是见过的,苍凌阑忽然心想。
她见过无尽星空之下,那座通天的尸骸骨山;见过仅仅是降临于此间,就能为一整座山脉的万万生?灵带来灭顶之灾的存在。
沙……
秋风忽然吹荡。
年轻人们坐在乾坤王莲的叶盘上,俯瞰整片金榕秘境。
深秋时节,层林尽染,大片金红与锦黄之色交叠,美不胜收。
乾坤王莲镇住了凶兽们之后?,那些根须并未立刻收回,而是与金榕菩提的根须缠绕了片刻。似乎是两株兽王血统的植兽在友好致意。
“吟……”
“哗哗……”
最后?,两株植兽的根须一起编织成?网,将宋劝行托举而上。夫子微微笑着,神色柔和地?抚摸着菩提金榕,口中不停嘱咐着什么。
苍凌阑看着这一幕,手底下揪了揪雪泥的耳朵。鹿崽子哼哼唧唧,似乎还在对刚刚那一拳表达不满。
压在她心上那堆沉重的破烂事,那些被禁锢在人类的层层庙宇城楼之内的明谋暗斗,似乎也被秋风短暂地?吹散了。
她忽然想起许多许多年前,一切变故都还没发生?的时候。
自己?也曾坐在苍穹的怀里,骑着神龙,向?往未来有朝一日,能去听雪山之上的兽吟,去看深海之下的鱼影。
去做知天地?御天地?的,真正的御兽之人。
她曾是真心地?……渴望做御兽师的。
“……凌阑。”旁边,温平舟突然叫她。
这位贵公子抿了抿唇,小声道:“之前那枚腰牌,你可否先还我?”
苍凌阑有点讶然这人怎么突然改了称呼,但还是从袖中摸出来给他:“怎么,我不是你家贵客了?”
“不是了。”
温平舟摇了摇头。他居然重新?解下另一枚腰牌,郑重地?塞进苍凌阑掌心道:“是恩人。”
日光照落而下。少女?手中的黑色木牌上,鳄鱼图腾周围的九条水浪花纹,正熠熠生?辉。
风波
再?后来的事,
苍凌阑记得不?甚清楚。她的身心消耗其实远比自己预料之中要大,在宋劝行送他们回学府的路上就睡过去?了?。
再?睁眼时,已是东舍寝室熟悉的摆设。
她朦胧地?从床上歪过头?,
枕着自己的黑发,看到自己的弓安稳地支在窗
依譁
边,被熹微晨光照亮了?半侧。
眼熟的缠心柳在摇着快掉光了叶子的枝条:“唦嗦~~~”
房间的角落,一条棉被子曳在地?板上。
雪泥在毯子里缩成毛球团子,
雪白?的睫毛长长地?垂落,正咬着尾巴睡着。
“嘶……”
苍凌阑忍着浑身酸痛坐起来,心中一阵恍惚。
此次一波三折的秘境历练,
总算是结束了?。谁能想到最开始她只是想捞一笔钱呢……
苍凌阑在床上打坐冥想了?一刻钟,才将?身上的不?适感慢慢镇下去?。而后点亮阵纹,把?战兽们都放出来。
从秘境回来的路上,
乾坤王莲已替众人治疗过战兽。此时,每一只的精神状态都很饱满,
已经完全休息过来了?。
小花藤还是粘人,一出阵纹就扒拉在床边磨磨蹭蹭。阿尾恶劣地?从床头?倒挂着落下来,晃悠着大尾巴要去?攀苍凌阑的肩膀,被玄白?不?轻不?重地?啄了?一下。
“呱呱!”
而新孵化的天壶冰蟾出现在苍凌阑的掌心。小家伙转了?转翠绿的眼珠,
忐忑地?舔舔御兽师的手指。
在秘境时它闯了?祸,
主人不?会讨厌它吧……
苍凌阑斜眼看了?看还在悠然睡觉的雪泥:“别往心里去?。那是鹿的问题,
不?是你的问题。”
“呱呱!”天壶冰蟾又精神了?。
那……它肚子饿饿!
还想吃绿绿的那个——
“去?,
小贪吃鬼。生荣木髓岂是你说要就有的。”
苍凌阑哭笑不?得,
忽而心头?灵光一动:“正好,你还差个名字。干脆就叫……贪贪。”
贪贪懵懂地?眨巴眼:“呱唧?”
苍凌阑忍笑:“怎么样,
还蛮可?爱的罢。”
她和战兽们说话的动静传到外面,凌乱的脚步声?很快响起。
有人砰砰地?拍门,
姑娘们的声?音急切地?喊——
“苍凌阑!?”
“阑阑!”
“老师你醒了?吗?”
“啊,”苍凌阑回头?,应了?声?,“我醒着。”
咣当!门立刻被大力推开了?。苍凌瑶当先?冲了?进来,瞪着眼就骂:
“苍凌阑,我看你迟早把?自己作死?了?!一个三阶御兽师逞什么强,一天天的弄成这个样子,你敢给家主知道吗?”
“……脑子没事吧大小姐。我之前在朔城做我的猎人,你不?乐意,现在开始当御兽师跑秘境了?,你还不?乐意?”
苍凌阑淡淡道:“还有,我和小叔之间,轮不?到你指指点点。边上去?。”
第二个进来的是燕语。她在旁边把?这两位苍氏的女孩打量了?个来回,啧啧称奇道:“我就说你姐妹俩还真是怪吧。瑶瑶,前两天急得要命的又不?是你了??”
苍凌瑶恼羞成怒:“胡——胡说!我何曾,我、她——我!……不?是姐妹!”
“好啦好啦,”夏盈照连忙打圆场,“总归老师无恙就好,医师说安静休养两日就没事了?——哼哼,盈照会好生盯着老师的!”
苍凌阑只好无奈耸肩。她把?战兽们收起来,坐在床沿上扎了?头?发,又问起同去?秘境的其余人的情况。
说起这个,燕语就长长地?叹气?:“别提了?,此次秋狩,三大世家的队伍均受重创,死?了?好多人,宋夫子怀疑其中有蹊跷,正在调查呢。”
“等等,”苍凌阑撩起眼睑,“三大世家,均受重创?”
“嗯啊!”燕语用力点头?,“为着此事,这两天外头?闹得蛮大呢。我是不?懂世家的事啦,四殿下应当知道得更详细些。”
她说着看向?夏盈照,后者也自然地?接过话头?,神情沉重地?说:“是的老师,王都变天了?。”
“公孙氏的队伍几乎死?光,公孙天海重伤昏迷,无缘接下来的梧桐大比。韩氏更惨,如日中天的韩沁折在里面,韩童失了?一只主力战兽,亦是损失惨重。
“最幸运的是温氏,虽然队伍伤亡不?少,但?继承人温平舟无恙,且是在分了?队伍,没有五阶御兽师护持的情况下。
“就因着这个,韩氏和公孙氏现在都在怀疑是不?是温氏干的,甚至……不?惜给老师你泼脏水,说你跟温平舟勾结作恶!”
苍凌阑:“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燕语夸张地?挥了?挥手臂,“阑阑,你的事迹都在学府里传疯了?!一己之力保了?两位世家公子不?说,跟着你走的人都平平安安出来了?——”
,尽在晋江文学城
苍凌阑下意识道:“只是拿钱办……”
才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骤变。
拿钱办事……办事!
苍凌阑突然把?头?一垂,眼神灰暗无光:“完了?,我的招牌。”
好痛……心好痛!
虽然但?是,她真的很在意这个的!!
=========
傍晚时分,彩云徐来。
苍凌阑独自沿着学府的中央大道向?外走,任思?绪慢慢地?运转。
公孙氏也损失惨重,难道是她先?入为主了?,此次事件的幕后黑手与?公孙氏无关?
……不?。
苍凌阑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否定。当初公孙予在朔城,可?是半点不?把?朱雀使的命当命的,遑论城卫兵了?。
既然公孙天海没死?,对于这种高高在上惯了?的权贵来说,牺牲几个外姓的“队伍成员”又算什么大事。
虽然世家的争斗,算来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但?毕竟牵扯进去?了?……梧桐大比在即,等宋劝行从秘境里回来,八成还得拉她问话。
不?知何时,原本悠闲地?漫步在学府里的其余学子们个个走不?动了?。充满着愕然与?不?可?理解的目光,纷纷投了?过来。
“那不?是……苍凌阑吗?”
“秘境风波闹得沸沸扬扬,她这个处于风波正中心的,怎么还跟没事儿人似的?”
“莫非真是她害死?了?韩沁师姐!这般歹毒心肠,自然脸皮也比城墙厚——”
“哈?蠢货,脑子被战兽的屎给糊了?吧,世家的人放个屁说这是花香,你都得凑过去?闻!”
“你骂谁呢!?”
“谁应骂谁!苍凌阑救了?楚矜和卓长风,险死?还生的萧潭也哭着说后悔没跟青龙走,这么多人证你不?信,去?信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
“人证?说一个被封了?灵界的三阶御兽师和一只灰土品级的飞光鹿护了?他们一路的人证?笑掉大牙吧……不?吹这么大牛皮,咱还不?怀疑她呢!”
……四周吵吵嚷嚷。苍凌阑悠然从这些喧闹之中走过,风吹动那身玄黑的衣裳和深红发绳。
走过中央小湖的时候,她喊了?声?“鲤蛇兄”,扬手往湖里扔了?几枚蕴灵丹。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
好机会,苍凌阑清清嗓子,环顾一圈:“有没有想打架的?”
“老时间老地?方,每天接一场四阶御兽师的约战,怎么打你选,八千灵币一场。”
周围更加鸦雀无声?。
那些刚刚还在为“苍凌阑究竟是大恶人还是大善人”而争吵的学子们,个个面无表情。
他们突然觉得自己很像傻子。
“是,涨了?点价。”苍凌阑坦然道,“以后还会涨,赶早不?赶晚。”
……谁问你这个了?!!
……
走出学府大门时
YH
,温平舟正在那里等她,身后停着一辆温氏的马车,还有四个仆从。
苍凌阑上前:“温大公子。”
温平舟难得没有再?耍帅耍风度,上来就严肃地?深深行了?一礼。
“金榕秘境救命之恩,”他说,“平舟在此重新谢过。”
,尽在晋江文学城
苍凌阑:“不?客气?。”
温平舟直起身,又道:“我知道这两日有人在乱说话,你别慌,此事温氏会摆平的。”
也还好吧,苍凌阑暗想,我都趁机涨价了?。
她指了?指后头?的马车和仆从,问:“温大公子叫我过来,这是?”
温平舟:“你的雇佣金,还有这一次的收获。东西有些多,我便从家里带了?人,清点好直接给你送到东舍。”
“呵,佣金啊。”
苍凌阑却笑了?笑:“算了?。”
“算、算了??”温平舟猛地?瞪大双眼,“算了?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算了??”
苍凌阑:“贪贪……我是说,我家小蟾蜍不?是吃了?生荣木髓吗。虽是意外,但?终究和最初说的不?一样。我那份佣金,你就请我喝顿酒抵过得了?。”
温平舟沉下脸来:“凌阑,你在说什么?”
苍凌阑:“当然,该拿的拿,不?该拿的不?拿。楚矜和卓长风那两人的份,还有秘境的收获,该拿的我还是得要的。”
“凌阑!”温平舟竟有点急了?,他怒道,“原本我们商定的是众人合力争夺生荣木髓,夺下来了?便归温氏。不?料歹人混进了?队伍,此事责任在我,弄得我和我的人一分力没出,反而害你涉险,哪里还有脸要什么生荣木髓?”
“呀。”苍凌阑淡淡挑眉,“温大公子还蛮讲道理的。”
温平舟气?笑了?:“好啊,你莫非是诈我不?成?”
他回头?拍了?拍掌,吩咐家仆:“把?东西……”
一只手却按住了?他的肩膀,拍了?拍。
苍凌阑摇头?道:“还是算了?。”
钱,对她来说重要吗?
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