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极为艰难的挣扎。
“公子!”阿诺焦急地小声?道。
“也罢,也罢。”
温平舟紧绷的肩膀落下来。
他走到苍凌阑身边,苦笑?道:“押宝押到底。在下这条小命,就交给姑娘了。”
说罢,又环顾众人:“我决意继续深入。谁想离去,请自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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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凌阑暗想:这还是第一次,她觉得此人自信点儿也挺顺眼的。
卢劲更是气愤,扬手大喊:“谁跟我走!诸位听我的,我就把你们安安全?全?的带出去!”
“这……”
一个个年轻人低下头,不敢跟温平舟对视。
他们其实能意识到苍凌阑有本事?,但在失去战兽的恐惧之下,离开五阶御兽师的庇护,继续深入秘境……此等行径,太过疯狂了。
有人问:“苍凌阑!如果我们听你的往深处走,你能保证我们安全?出去吗?”
“我为什么要保证你们安全?出去?”苍凌阑反问,“雇我的是温平舟。就算保证,我也只?会保温平舟一个人活命。”
于?是那?些之前?还满眼崇拜地叫着苍师妹的学府年轻人们,脸上便闪过一丝恼愤与怨恨。
有人嘟囔:“就这还想拉人跟你一起冒险。”
于?是一个个埋着头,小声?道:
“对不住温大公子。”
“我,我家里?还有老父老母……”
“公子,对不住了,这趟我实在没法?跟。”
人,陆陆续续地走了。
化作一个个往来路奔跑的背影。
他们心?里?盼着,这一路也没有发生太多战斗啊,或许拼命跑快些,能来得及在大混战爆发前?离开这地底洞穴呢?
或者干脆,直到灵界的封印解除之前?,都不会有多么艰苦的战斗呢?
似乎没有想过,或者并不敢细想:倘若一切能够如此幸运,设下阴谋之人,又怎会仅仅封死了他们的灵界便抽身而去?
地穴之中?,转眼间空荡了许多。
令苍凌阑没想到的是,除了温平舟外,原地还留下了三个人。
一个是那?温氏的家仆少年。他面庞平平无奇,战兽最强也只?有三阶,一路上除了伺候温平舟便是帮着拿行囊。
可他却一脸英勇就义的模样,说:“是温氏把阿诺养大的,大公子去哪我去哪!”
然后是一个面容还算清秀的青衣女子。
“我叫楚矜,两年前?入的朱雀学府,如今是四阶御兽师。”
青衣女子勉强一笑?,道:“苍师妹,如果我们能活下来,希望能在梧桐大比上和你对战。”
“我不知道该怎么选。但这一路走下来,我觉得你比卢劲靠谱,连温大公子都选了你,我也选择跟着你了。”,尽在晋江文学城
最后,是那?个刚刚还在吐得稀里?哗啦的娃娃脸少年,衣着简朴,应当是穷人家的孩子。
“我叫,我叫卓长风,去年入学的。”
少年紧绷着白?纸似的一张脸,哆哆嗦嗦地哭道:“我……我我我,我就是觉得,你你你分析得更对,比卢师兄说的更有道理。”
他抹抹眼泪,抽噎道:“苍师妹,我没什么钱,但我还不想死,你看,就是,我能不能也雇一下你?我只?想活着出去……”
苍凌阑挑眉。
这个软骨头哭包似的少年,还蛮聪明?的。
“可以。”她道。
“可、可以吗?我要付出什么?”
雪泥的耳朵动了动:“呦呦!”
“再说吧。”苍凌阑回头,她也隐隐感应到了周围的变化。
准确来说,是空气中?灵流的变化,以及暗处凶兽躁动时的发出气味的变化。若非她吞噬过兽核,必不会有如此灵敏的感知。
苍凌阑将长弓在掌中?掂了掂,握紧了,盯着眼前?黑暗的树根之路,抬腿往前?走去。
“生荣木髓快要凝成了。跟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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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泥,待会儿遇到凶兽,若从?前?方来,我去开路。若从?后方来,我去断后。扛不住了再换你。”
“呦呦呦。”
“什么?等等。”
温平舟忽然瞪大双眼,“苍姑娘,你在说什……”
苍凌阑面无表情:“闭嘴,再问加钱。一次一百万,谁问谁加。”
不如拜她
凶兽开始亢奋了。
首先出现反应的是虫类凶兽,
那些原本蛰伏在昏暗之中的生灵——在树根的缝隙里藏身的毒刺百足、停在洞穴天顶的贪叶仙和霓蛾、在硬土中拱耸的钻泥沙蚯、用细丝把自己吊在半空中的织机娘和游猎蛛……此?刻不?再隐匿,开始使出浑身解数,快速向着这木根巨洞的深处而去。
密密麻麻的虫子,
就像潮水涌上礁石那样快速将洞壁填满。
“啊啊啊……”
卓长风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过来了过来了!”
“别叫。这一波都是低阶的凶兽,还没到开战的时候。”
苍凌阑从包裹里拿出一个婴儿拳头大的干草丸,在掌中用力搓碎。一股刺鼻的味道扩散开来。
原本?都快爬到众人脚边的几只毒刺百足,
窸窸窣窣地让开了。御兽师们所站之地,在虫潮中形成了一个显眼的空缺。
温平舟:“这味道……我明白了,是王冠大喰的叶片?”
苍凌阑:“只能骗过它们一小?会儿。趁现在快走?。”
——王冠大喰,
红冠喰的进?化形态,作为生息在森林中的高阶肉食类植兽,几乎是所有虫兽的天?敌。
其叶晒干后再经特殊手法炮制,
便是最有效的驱虫药。
五人如履薄冰地行进?起?来。四?面都是回?音,令他们的喘息声和脚步声分外清晰。
苍凌阑走?在前面,
从头顶掉下?来的游猎蛛,被她用长弓一扫一个地挑在地上。
雪泥小?跑着护在众人周围,如有大型爬虫不?顾刺鼻的味道仍要靠近,就适时地将它们撞飞。
渐渐地,
楚矜的神色变了。
她惊愕地发?现,
那些被苍凌阑和雪泥“扔出去”的凶兽,
几乎不?会暴怒地扑击回?来,
只是烦躁地甩甩头,
就继续按照既定的目标路线爬行。
“师妹……”
她忍不?住开口,突然想起?那句毫无余地的“再问加钱”,
只好痛苦地把?疑惑憋回?了肚子里。
苍凌阑却扫了这青衣师姐一眼,似乎看穿了对方?在想什么。
“听着。”她忽然开口,
目视前方?,嗓音冷冽,“我只教一遍。”
“现在这些凶兽,还不?是我们的敌人。它们感兴趣的,是此?次诞生的品质罕见的生荣木髓,而不?是眼前的几个人类身上那根本?不?好吃的几斤肉。”
“记得前几日遇到了公孙氏和韩氏的人么?当时为什么没有人打起?来?因为谁都想养精蓄锐,而非争一时意气?。现在的道理是一样的。只要策略得当,我们便不?必和它们爆发?冲突。”
苍凌阑说着,手中长弓一挥,又拨开一只从天?顶掉下?来的游猎蛛。
游猎蛛被那股力道送至前方?的洞壁上,径直簌簌地往前爬,连回?头看一眼这群人类都懒得。
多么神奇,楚矜怔怔地看着这位比自己年幼不?少的学府师妹。
这个女孩,熟悉这些野生虫子们的“底线”,就好像熟悉自己的手脚,熟悉自己的骨肉。
“总之……放平呼吸,放平情?绪。”苍凌阑道,“不?要激怒它们,也不?要被它们激怒。避免直视它们的眼睛。控制你们的恐惧和焦虑,因为敏感的凶兽会感知得一清二楚。顺着这些凶兽的方?向走?,想象自己和它们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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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凶兽融为一体?
旁人可?没她那个境界,只能埋头赶路,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拼命告诉自己别乱想别乱看。
楚矜抿了抿唇,忽然道:“苍师妹,我也想请求你护我出去。此?次佣金我不?要了,尽数奉于师妹。”
苍凌阑:“哦,当我是兽神吗?随时捐几枚钱,就许你如愿以偿?朱雀都不?这么伺候人的。”
楚矜:“……”
正这时,一只昏了头的霓蛾扑棱着就往楚矜脸上扑过来,把?这青衣女子吓得花容失色!
她张嘴才刚尖叫了半声,眼前伸出来一只手。
苍凌阑眼疾手快,竟一把?将那只霓蛾的翅膀从旁薅住,一甩手扔到身前去了!
还喃喃自语:“……我可?太灵验了。朱雀哪有我灵验啊。”
楚矜惊魂未定,抚着胸口喘气?。
温平舟、阿诺和卓长风,也愣怔地看着这一幕。
若非身在此?时此?地,苍凌阑这话实乃大不?敬之极。
可?偏偏此?时此?地,她真的成了唯一的那根救命稻草,远胜庙堂高处的神像。
“所以说了。”没人理她,苍凌阑就自个歪头笑笑,拍拍掌心沾上的霓蛾的闪亮鳞粉,眉睫都像是在发?光,“拜兽神,还不?如拜我。”
……拜你。
温平舟神差鬼使地低下?头,在心里默念。
片刻,王冠大喰的气?味渐渐散去,苍凌阑毫不?犹豫,又捏碎了第二颗驱虫的草丸。
就这样,将近一刻钟的时间,他们没有和凶兽发?生激烈冲突。
直到第二波骚动爆发?。
是走?兽。
外面的走?兽开始冲进?这树根巨穴之中,它们对于生荣木髓的本?能渴望并不?如虫类和飞禽类的凶兽。猎杀这些聚集的虫鸟,才是它们更大的乐趣。
雪泥先感知到某种不?详的先兆,拽着苍凌阑的衣角哼唧起?来。
“呦呦……”
苍凌阑寻了个没有虫子的干净地方?,趴下?来闭眼将耳朵贴在地上,同时尽可?能地放出精神力。
过了片刻,她站起?来,在众人忧虑的眼神中沉声道:“是中小?型走?兽类凶兽的兽群来了,邪狼或獠齿狗、贪水狐之类的,数量不?少。”
温平舟:“怎么办?”
苍凌阑:“再说吧。先跑起?来。”
说完这句,苍凌阑将长弓往后一背,换了短刀在手,自己先跑起?来了。四?个人哪敢离得远?只能跟着拼命往前跑!
“苍、苍姑娘!等……呼,哈啊……等等我们……!”
“苍师妹!慢点慢点,啊啊啊又有虫子!!”
就这么狼狈不?堪地,五人又胡乱跑了半刻钟,兽吟终于出现在身后。
“嗷嗷,嗷嗷……”
“嗷嗷嗷!!!”
一片兽影从他们的来路冲来,竟有十几只。蓝白色的皮毛柔软蓬松,狡诈的尖三角眼,尖耳长尾,四?肢匀称……贪水狐,青铜品级的走?兽类-犬科凶兽。
当它们看到前方?的人类,叫声就陡然变得更加兴奋起?来。
老练的猎人会知道,这是猎杀开场的号令。
苍凌阑忽然喊了声:“停下?!背对背靠紧了,不?要乱跑!”
四?人赶忙停下?,仓促地互相?背靠背结成一个小?阵型。
时间却再不?容许他们做更多的举动了。昏暗中,为首两只贪水狐目露凶光,一左一右地跃起?!,尽在晋江文学城
“雪泥!!”
苍凌阑招呼一声,迎着右侧的贪水狐就冲了上去。
而另一侧,娇小?的白鹿如影随形地跃起?,护住了她的左方?。
束发?的红绳在风中飞扬。少女眼底戾色如火星般迸发?,抽出身后硬弓。
贪水狐对人类的攻击性?很强,但这种凶兽心性?狡猾,欺弱畏强。只要能在第一时间展示自己的力量,在气?势上震慑住它们——
“喝啊!”
电光石火间,苍凌阑清喝一声,用足了十二分力气?,将那硬弓抡出一个大圆!
“嗷呜……!!!”
伴随着一声惨叫,和一声令人心惊的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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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闷响,当先那只蓝色狐兽被砸飞出去,嘴里吐血不?止!
“啊啊啊啊啊!”卓长风飙泪爆哭,“骨!头骨!!都给?砸裂了啊!”
正常人!正常的人类!
真的有可?能靠蛮力把?凶兽的骨头砸裂吗?
“怎么?”苍凌阑回?头,应是杀性?未散,眼底神光比平日里骇人了百倍不?止,冷冷扯着唇角道,“这你亲戚,砸不?得?”
“不?不?不?不?不?!”卓长风汗流浃背,小?腿发?软,“砸得好,砸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