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凌阑和燕语才?知?道还有这种说法,赶忙谢过客栈老板。趁着天还没黑,径直去了学府。
还没抵达,就见长长的队列排在路上,都是来试通灵石的少男少女们。
人群的尽头是红木打造的学院大门,门前放一桌两椅。
桌上供着一块剔透玉质的异石,椅上则有两个夫子,左边的摇着蒲扇,右边的捧着茶盏,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
燕语这下又精神起来,招呼着苍凌阑激动地往前挤。到?了队列前头,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正站在桌前,双手搁在通灵石上,憋红了脸,大汗淋漓而落。
然那枚石头半点动静都无,两位夫子也见怪不?怪,只?笑笑,道:“下一个。”
衣着华贵的少年?羞愧又愤愤地转身,与燕语擦肩而过时,恨恨地啐了一口:“呿,外地的土包子,看什么看,当心你的眼珠子!”
苍凌阑当场神色便冷了些。不?料还没等她做什么,那坐左边的学府夫子倒先把蒲扇一指,淡淡道:“学府净地,休得污言秽语。”
一道浑厚灵流顿时涌来,那傲慢的公子哥儿?脸色大变,被?这力道逼得连退三步,一跤跌在地上。
“我……我!”他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却怎么也不?敢在学府的夫子面前放肆,“夫、夫子恕罪。”
夫子仍笑着摇扇,道:“下一位,有请。将精神力灌注于石中即可。”
“多、多谢夫子!”
燕语紧张地深吸一口气,闭眼将双手放在通灵石上。
两位夫子友善地点点头,却很快将目光移开,又开始闲话唠嗑了。
显然,他们并非真的期待着面前的黄裙少女能够点亮通灵石。这乌泱泱的队列已排了好几天,能亮石的孩子,一双手就数得过来。真正的天才?,实在是太罕见了。
“宋夫子,方才?说到?哪儿?了?”
那喝茶的夫子道。
“说到?前些日子,自苍家来的那两个孩子呢。”
摇蒲扇的夫子笑吟吟道:“苍氏得天独厚啊,那女孩资质的确出众,男孩虽天资稍逊一筹,却胜在心性?沉稳勇毅,亦有大器之资。”
苍凌阑心里一动,这说的是苍凌瑶与殷云!
她侧耳去听,可惜没从夫子嘴里听到?下一句,反而听到?了人群中传来一声:
“发光了,发光了!”
只?见站在桌前的燕语,咬着下唇,额上浮现豆大汗珠。一团明亮的淡光,正从她双手接触通灵石的地方缓缓升起来。
两位夫子几乎同时站起,惊异不?已!
人群顿时沸腾,欢呼声阵阵。刚刚那出言嘲笑的公子哥儿?还没走,准备看燕语出丑。这时吓得面如土色,像个小丑一样呆立在原地。
通灵石,只?响应真正的精神力天才?。就算是如今在学府就读的学子,都不?能保证每个人都能够亮石;而能够亮石者,只?要不?走歪路,日后最次也是个五阶的大御兽师!
燕语又努力了一会儿?,直到?通灵石的一半石面都亮起来,才?支撑不?住,撑着桌子大口喘气。
两位夫子看她的眼神如获至宝:“亮石五成,好,好!”
喝茶的那个,连忙拿出干净杯子来给她斟茶。
摇蒲扇的连声问?道:“小姑娘,请问?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众目睽睽下,黄裙少女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黍城燕语,让夫子见笑了。”
“燕语!”
这下子,人群里传出一声惊呼。,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说那黍城大济河畔,穷尽五辈镇河鬼的燕家,前年?出了个了不?得的女儿?,很擅驱使飞鱼海兽。莫非就是这小姑娘?”
黍城……燕家……镇河鬼……
苍凌阑在后头冥思苦想半天,总算从记忆里挖出点“小叔好像曾经提过一嘴”的印象来。
黍城和朔城离得有点远,于她而言颇为陌生。只?是没想到?,城门口萍水相逢的少女,
弋?
竟然也有厉害来路。
苍凌阑暗暗心想:果然不?愧是王都学府的四海招生之时,天下英才?,都汇聚于此?了。
两夫子欢天喜地,不?知?从哪翻出一个册子一杆笔,围着燕语:“快快,这里写下名字籍贯……”
又殷切道:“好孩子,秋试正式开始之前这几日,你可愿在学府暂住?”
苍凌阑等了会儿?,感?觉夫子暂时是没工夫喊“下一个”了。于是默默走上前去,伸一只?手,轻轻摸了摸通灵石。
就这一下。
她好像听见了“咔嚓”的细小声音。
糟糕!
苍凌阑神色微变,飞快缩手,克制着精神力不?外泄半点。
这通灵石的品级太低了,她精神力一触上去就得碎。至少要换个高级些的才?能……
前面的燕语忽然回了头。
她见苍凌阑对着通灵石干瞪眼,便以?为这位有点古怪的黑衣少女,没能点亮通灵石。
她赶忙伸过手,将苍凌阑搂着肩拉过来,大声说:“这是我朋友。”
“哦,朋友,朋友好啊,哈哈哈。”
两位夫子已经乐呵得找不?到?北了,招手道:“一起进来吧,进来吧。”
苍凌阑松了口气,低声对燕语道:“多谢。”
燕语自个儿?也很激动,脸蛋红扑扑的,颇为豪气地道:“这有什么,阑阑,刚刚你可是帮我拎了一路行囊呢。咱们是朋友了,往后在王都有我罩你,你安一百个心好啦。”
苍凌阑也忍不?住笑了笑。
朋友……这个词,对她来说同样陌生。
在朔城时,她几乎没什么同龄友人。苍凌瑶虽然总对她有着莫名地执念,但若说她俩是“朋友”,那位大小姐怕是会第一个把隔夜饭吐出来。
至于殷云,又太客气守礼,一口一个小姐地把她当恩人之女,也不?太像正常意义?上的朋友。
苍凌阑没想到?,来王都第一天,自己居然能交了个朋友。
她轻轻“嗯”了一声,想了想,又小声添道:“那……你喝酒吗,我晚些请你喝酒。”
燕语笑容有点凝固:“啊?”
朱雀学府
两人被?请进学府时?天色已晚,
夫子为她们分别?安排了上好的厢房与丰盛的饭食,把燕语感动?得热泪盈眶。
待到填饱肚子,热水沐浴一番,
再从行囊中翻出一身干净里衣换上,旅途的劳累立刻爬上骨头。
苍凌阑原本还想着趁夜晚凉爽在王都逛一逛,这时?也懒了。
“呦呦……呦呦!”
雪泥已经在她灵界里叫唤了好久。苍凌阑把它从灵界里放出?来,拎到浴盆里,
将鹿也从头到尾地洗了个干干净净,再取毛巾擦干。
小鹿崽子闭眼抖了抖水,浑身皮毛白?得泛光,
转头就跳到床上霸占了枕头旁边的位置。
苍凌阑又好气又好笑地拿毛巾打?了它脑袋一下,到底还是任劳任怨地收拾了东西,上了榻,
把雪泥搂进怀里睡了。
次日清晨,阳光大好。
这时?节,
夏日的燥热正在退去,早晚的微风颇为凉爽。苍凌阑更衣完毕,带着雪泥推门而出?,迎面便看到一连串的泡泡飘在半空中。
燕语正手持一卷书册,
边踱步边念念叨叨。听到身后的动?静,
便回头笑道:“阑阑,
早啊!”
在她身旁,
一只月白?色甲壳的蟹科战兽正“噗咕噗咕”地努力?往天上喷吐水沫激流。另一只彩色的珊瑚则在一下下往地面上撞击。
“沁流蟹和珊虹。”
苍凌阑走过去:“你?的战兽?”
“嗯啊。”燕语点?点?头,
忽然看到跟在苍凌阑身后溜达出?来的雪泥,顿时?眼睛一亮,
“呀,阑阑,
你?的战兽好可爱!”
“雪泥,我家鹿崽子。”苍凌阑道,“你?这是?”
“自然是准备招生秋试啊!”燕语高声喊道,“我准备我的文试,大螃蟹和大珊瑚准备它们的武试。”
她说着,将手中书册递给苍凌阑看。原来是一本《凶兽检录》,其上记载了四国八方所?有已知凶兽信息,乃所?有御兽师的必读书目。
——学府秋试,分文试武试两场。所?谓文试,便是执笔答题,按卷面分数评比。所?谓武试,则是要与学府培育的战兽进行斗兽比试,按取胜速度评比。
两场成?绩都会送到夫子处,经过至少五位夫子的共同讨论,以?金笔点?出?百位学子,便是这一年?名入金榜的年?轻才俊们了。
“文试考的是御兽师的知识储备,武试考的是御兽师的斗兽实力?。”
燕语哀叹道:“我文试不太行,只能寄希望于武试了。阑阑,你?呢?”
“我……应该也是更擅长武试一些??”
燕语惊道:“那你?还能这么悠闲!”
她指了指四周,道:“其实大多御兽师都是更擅长武试的,所?以?文试才叫人头疼……你?看。”
苍凌阑这才发现,远处还有几个年?轻人,想必都是点?亮了通灵石被?夫子们请进来的。这些?扔到外面立刻要被?各大势力?疯狂招揽的天才们,此?时?却都手拿书卷,皱眉苦读默背。
燕语眼睛发亮:“阵前磨枪,不快也光。阑阑,一起背书啊。”
苍凌阑笑着摇了摇头,随手将书还给燕语,道:“明儿吧。今天我有点?事。”
昨日夫子们闲聊时?提到苍凌瑶与殷云,她想着自己既然大难不死,至少得在故人面前露个脸打?个招呼才是。
苍凌阑别?过燕语,也把雪泥留在小院里晒太阳。自己沿着长廊,向外走去。
这朱雀学府占地极大,花草池林,亭台楼阁一应俱全。每走出?一段距离,便能看到一座小型斗兽场。学子们往来穿梭,谈笑风生者有之,携战兽约战者有之,处处洋溢着年?轻的活力?。
几株缠心柳“梭梭”地摇着枝条,将倒影映在波光粼粼的人凿湖泊上。
几个学子抱着书箱匆匆跑来,一叠声喊道:
“快快,赶不上早课了!”
“鲤蛇兄,鲤蛇兄,救救命哇!”
哗啦……湖水应声而动?,一条长鲤蛇浮出?水面,憨厚地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赶早课的学子们大喜过望,连忙手脚并用地爬到它的背上。长鲤蛇甩甩尾巴,飞速过湖而去。
苍凌阑边走边看,只觉得眼花缭乱。
忽然一道眼熟的身影从对面走来,是昨日那位摇蒲扇的夫子。
此?人年?纪四五十光景,面白?无须,眉目间一派和善。迎面见到她,主动?含笑打?个招呼:“小友昨夜休息得可好?”,尽在晋江文学城
苍凌阑本因着之前那位韩家的小公子稀里糊涂被?学府的任务骗到朔城之事,对学府与“大先生”怀有几分提防。可昨日一见,倒觉得这些?学府夫子亲切随和,不似坏人。
她便也端正地行了礼,道:“很好。多谢夫子款待。”
那蒲扇夫子哈哈一笑,道:“在下宋劝行,若不嫌弃,唤我一声宋夫子便是。”
苍凌阑微微一怔。她其实不太记人,还有那么丁点?儿的脸盲。但宋劝行这个名字,实在是如雷贯耳。
二十余年?前,以?一株乾坤王莲死守东海礁岸三日三夜,悍然拦下海兽泛滥之灾的大御兽师。半步王座实力?,实打?实的朱烈国顶梁柱之一!
那一战,她幼时?曾听阿爹提及,似乎当年?刚入学府的苍穹亦追随宋劝行奔赴东海,在战场之上大放异彩。所?以?这位宋夫子应当是认得苍穹的,只是不知后来……
宋夫子:“不说了不说了,在下又要去那学府门口枯坐,守着通灵石了。距离秋试尚有几日,小友要多加勉力?啊。”
苍凌阑回神,忙又行一礼,道:“那便不多叨扰夫子,若有师徒之缘,就待放榜之日再见。”
她将宋劝行此?人在心中记下,默默思量着转身离去。
却没有发现,身后那位宋夫子表情微微一僵。
“咦……?”
宋劝行苦笑着挠了挠脸。这些?天,来往学府的少年?少女他见得够多了。无论在家乡是如何天才,一到他们学府夫子面前,几乎个个都要紧张得脸红结巴,手忙脚乱。
然后,他再若无其事、轻描淡写地搬出?自己的名字,就能可劲儿地享受一番小朋友们那惊羡仰慕的神态……
可刚才那位黑衣少女,衣着打?扮看着也不像见过大风大浪的世家贵女,居然丁点?儿反应都没有?
宋夫子有些?挫
忆樺
败,苦着脸叹了口气。
正琢磨着,身后有人匆匆而来,喊一声:“宋夫子,宋夫子!”
宋劝行回头看去,含笑作揖道:“哦,王夫子。”
来的是另一位守通灵石的夫子。他匆匆擦擦额上汗珠,将怀中所?捧玉石递出?:“夫子快来看看。奇怪得很,这通灵石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裂缝……”
宋劝行大吃一惊,通灵石材质特殊,寻常磕碰绝不会造成?损伤。只有强悍的精神力?才能让它的表面生出?这种?裂缝。
他赶忙接过来看了看,又用指腹摸了摸,沉声道:“不错,这确实是过强精神力?造成?的损坏。”
王夫子:“这枚通灵石还能用,应该是有人意识到此?石承载不了自己的精神力?后迅速收手,避免了通灵石彻底损毁……”
“此?人不仅资质超凡,连对精神力?的掌控也已修得极为精妙老练。宋夫子,我们怕是漏过了一位天纵之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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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纵之才?
宋劝行变了脸色。这段时?间,学府对“天才”一词可是敏感得很。
“昨日早晨检查时?还好好的……不对,昨日……”
他忽然一个激灵,想起刚才那黑衣少女的眼睛……在日光之下,似乎隐隐泛着一点?苍绿色。
苍家的人!?
等等,难道……
老天爷,朱雀在上!该不会是——
“哎呀……”宋劝行痛心疾首,一蒲扇拍在自己脑门上,只恨刚刚没问那少女的姓名!
再转念一想,同行的燕语必然知道。他于是匆匆将通灵石塞进王夫子怀中,殷切道:“王夫子啊,劳你?先去门口坐着,我稍后就去,稍后就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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