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雷在斗兽场上炸开,电花如金色的长刃,正中浆火妖草之后继续向四周劈落,伴随着噼啪、噼啪的锐响,眨眼间已到瀚水凶鳄的脚下。
“糟了,水……”
温平舟脸色猝然一白,瀚水凶鳄脚下的地表上,尚有方才释放技能失败所集聚的大片积水!
此时想要收回战兽已来不及。电花沿着水体一路爆开,瞬间令瀚水凶鳄也被雷电攻击所包裹,发出痛苦的吼声!
“吼噜噜……”
“尼尼!!”
雷光散去,浆火妖草与瀚水凶鳄同时倒下,两只战兽身上焦烟直冒,均受重创。
“……”
温平舟双目发直,喉结动了动。
观摩席上,许多御兽师已看得汗流浃背。
“这……”
“这么强……”
不知多少年轻人,此刻心中如波涛般震动。
太稳了,这苍凌阑的斗兽,单是看着都似乎有一股压力传来。
先是令变异飞光鹿以火元素技能封杀浆火妖草,同时引诱瀚水凶鳄使出水元素技能;鬼手蔓将技能打断后,再利用水元素的残存,放大雷元素技能的攻击范围……
这一系列连招太流畅,甚至令人无法判断是临机应变的结果,还是从最开始就设计好的。
明明也没有用多么奇诡的战术,却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好像整个战场的节奏都被她握在掌中!
“刚才她收回战兽的速度也太快了……实不相瞒,在下也是三阶御兽师,这样快的召回,就算到了四阶我都不敢想!”
“这算什么,我还听说有人曾见过苍凌阑无阵纹召唤,不知是真是假呢……”
“她必是学过的,若不然,万万不可能达到这般水准。只是阵纹规则晦涩深奥,也不知苍凌阑师从了什么人?”
“……浆火妖草,回来。”
温平舟的手都有些抖了,嗓子亦是沙哑。
作为温氏未来的接班人,他自幼也算饱经磨练,可从来没有一次被同龄人打成这样。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曾经幻想过的“在斗兽场上把苍凌阑打服”是多么异想天开的主意。
可他明明记得,当初苍凌阑初入学府时,这几只主力战兽不过二三阶水平,分明是劣于自己的。
她和她的战兽,成长得怎会这样快?
轰隆!斗兽场上又一声巨响。
是残雪鸦与铁鳞武鹫狠.狠.碰撞,两只飞禽类战兽近身过了一招,而后齐齐坠向地面。
“咿咿呀!!”
几乎同时,小花藤摆动藤条,地钳发动,铁鳞武鹫一声惨叫被地块夹住。而残雪鸦扑闪翅膀,再次升空!
“温平舟。”苍凌阑忽然淡声道。
“你走神了。还能不能打?”
“完了,”观摩席上,有人不忍看,“我看温平舟都快被打崩溃了。”
“这谁上谁不崩溃啊?世家天之骄子,居然都没几招能打到对方……”
“……打!”
温平舟依然在坚持,他咬牙换掉已经失去战斗能力的浆火妖草,再次召唤出圆头力士。
但战局早已无法逆转,两息后,圆头力士瞅准空隙,以一记拳轰破坏地钳,试图解救铁鳞武鹫。然而玄白直接低空疾冲,一招铁翼打在圆头力士的后腿弯,笨重的精怪便随之跌倒在地。
瀚水凶鳄则被雪泥拖入疲战,小鹿的速度远超鳄兽,轻易地将后者玩弄于股掌之中,只能徒劳地消耗体力。
不知何时,温平舟引以为傲的防御体系,早已土崩瓦解。
而苍凌阑的眼眸始终冷静,她像屠户磨刀那般慢条斯理地一点点将温平舟三只战兽的体力削减下去,不给对手任何一点可能反攻的破绽。
以至于这场斗兽的后半段,全场都陷入了沉重压抑的氛围,不少人边看边擦冷汗。
结果也没有任何的悬念。
“吼……”
战斗以瀚水凶鳄被变异飞光鹿的狠狠一招顶撞打翻过去结束,而圆头力士与铁鳞武鹫,亦在此前便先后下场。
学府夫子确认了双方状态后,抬手道:“梧桐大比首日第二场东南角,苍凌阑对阵温平舟,胜者——苍凌阑!”
温平舟认输的时候嗓子都哑透了,他整个人几乎虚脱,扶着指挥塔缓了半天,才艰难地挪动腿脚。
但全场没有一个人发出嘲笑。两位年轻的御兽师从指挥塔上走下来时,许多看客尚不能回神。
掌声迟滞了几息才稀稀落落地传来,很快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淹没了全场。
“呦呦~~”
雪泥尚有余力,欢快地从场上跑来,一下子跳进苍凌阑怀里。
苍凌阑臂弯里拎着鹿,幽幽对走在身边的温平舟道:“满不满意,够用力吗?”
温平舟只能摇头苦笑:“罢罢,我已绞尽脑汁……却甚至没能让你拉开那把弓。”
苍凌阑但笑不语。对她来说,这是一场简单的、彻底的、游刃有余的胜利。
两人穿过狭窄的通道,供参比者退场的大门就在眼前。
苍凌阑抬手去推,温平舟忽然脸色一变,想起什么似的:“凌阑,你等等,人可能——”
“人?”
苍凌阑迷惑回头,手却已经将门推开。
顿时,无数攒动的人头人脸,密密麻麻地映入眼帘。
还有无数只伸向她的手掌,无数张开合不止的嘴巴。他们喊:“出来了,出来了!”
“苍凌阑——”
“青龙!”
刚才还在指挥塔上挥斥方遒的苍凌阑都给吓蒙了。
眼前已经看不见路了,只有人……人人人人人!好多人!
不,她当然不是没见过人类这种生物,也不是没见过很多人,但眼下这种——成千上百的人类,面红耳赤、唾沫横飞地往自己面前推搡挤动的景象,实在没见过!
这简直是闹兽灾,不,闹人灾!
雪泥这鹿崽子精得要死,见势不妙,飞快借着人影的遮挡窜进了灵界。而苍凌阑一个恍神之间,已被这些素未谋面的人们包围!
“苍姑娘,我是佑城关氏的客卿,关氏愿以每年两百万灵币的月钱,聘请姑娘为护族长老!”
“苍姑娘,在下来自松岸山灵驭宗,我们宗主愿收姑娘为唯一的亲传大弟子,继承他老人家身为七阶御兽师的衣钵啊!!”
“苍姑娘,不,苍阁下!我来自钧城万兽门……”
“让让……让让!”苍凌阑艰难地在人灾中跋涉,扯着嗓子喊,“我不打算接受任何势力的招揽——”
“苍姑娘,你总不会想要回朔城罢!朔城乃蛮荒之地,苍氏没落已久,哪里容得下你这真龙啊?”
“苍阁下,只要您能来我们万兽门,什么条件都好说……”
苍凌阑被吵得脑子嗡嗡的,等她凭借自己磨练多年的身手好歹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时候,衣裳都湿透了。
她看都不敢回头多看一眼,立马逃之夭夭。
留下后面一群人遗憾不已,摇头连叹。
“省省吧诸位。”温平舟老神在在,等人群冷静下来之后才摇着折扇走出来,“连我温氏的老祖宗亲自招揽,她都懒得多看一眼,又岂会接你们的橄榄枝呢。”
那些人面面相觑,有个家伙大汗淋漓地挤到前面,作揖道:“还请温大公子指教。这苍凌阑背后无依无靠的,若日后不入世家亦不入宗派,她志向在何方呢?”
有话说得好,再厉害的御兽师,也是要吃饭喝水的。
何况培育战兽的开销相当庞大,对于出身平平的御兽师而言,生计就成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大部分天资平庸者,若到了三十岁仍滞于一二阶水平,往往便会放弃战斗方向的培育,转而培育辅兽以谋生。略有资质者,大多会受雇于富贵之家或御兽氏族,或是加入某些地方宗派,其中竞争亦是相当激烈。
而那些真正的天才,则会在展示实力后静候各大势力的橄榄枝。若能争取到足够丰厚的月钱与培育资源,便保证了日后的康庄大道。
梧桐大比,对于无数心怀壮志的年轻人而言,正是这样一个机会。
只是……温平舟皱眉摇头,他总觉得无法想象苍凌阑臣服于人的样子。
便有人喃喃自语道:“这苍凌阑看着便是个心高气傲的,又听说她与四公主交好,应是意在王室,这是在攒筹码呢。”
“也是也是,应是如此。”其余众人连连点头,然后又一阵唉声叹气。
无论如何,梧桐大比首日的火热气氛,便以苍凌阑的强势取胜,以及温氏大公子出乎意料的败战为揭幕,加速升温起来。
作者有话说:
久等,上章红包已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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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还是补个情况说明吧。很抱歉又开始请假。最近兼职接活+临近毕业完全忙晕,昨天今天加起来没睡五个小时,这章大半都是在各种大巴地铁上挤时间码的字。很想说七月份尽量多写点,但是还有其他文文的出版签名要签,月底搬家换城市,八月份就入职了。到时这篇文的更新频率大概只能隔日更起步,大家自由养肥就好。能确保的一个是只要写了就会尽力保证质量,另一个是如果日后我判断连周更都难以做到的话会解v并放出全文大纲不会拖着大家,这方面可以放心。最后亲亲追文到这里的宝儿们,谢谢你们的订阅和评论,啾啾~
第119章
三流货色[VIP]
摆脱试图围堵她的人群后,
苍凌阑寻了个偏僻地方,叫贪贪吐出她曾经穿过的那套白衣幕篱的装扮来,如此才终于能够平安回到斗兽场。
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年年的梧桐大比都有被埋没的美玉绽放光华,也有在极度紧张之下发挥失常的。来自不同地方的战兽们于斗兽场上激战,掌声便从各个方向传来。
苍凌阑在后面找了个角落站着看了一会儿。
燕语、殷云首日的对手都是偏远城池来的御兽师,
实力甚至不到三阶,赢得轻松。
她还瞧见了樊登临,
此人作为大皇子的近臣亲卫,在王都名声相当大,穿一身朱雀红衣,刚站上指挥塔就欢呼四起。对手没顶住压力,几个回合后直接认输了。
“樊大人今年是第二次参加梧桐大比了吧,还是第三次?”
“他年纪也快到了,此次应是冲着夺魁而来……”
两个刚下场的年轻御兽师小声交谈,
说到此处同时闭了嘴,
眼神诡异地交错。
此前学府秋试,那温家大公子踌躇满志准备拿状元,
结果被横空杀出来的青龙女一脚踹飞不说,
梧桐大比居然沦落到首日大败的地步。
再看这樊大人的势头,怎么有点儿跟当初的温平舟似曾相识呢……
苍凌阑对樊登临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国主曾经承诺过,
若她能在梧桐大比中胜出,便向她透露当年苍穹叛国的更多信息——无论是真是假,对她而言都是机会。
何况梧桐大比的奖励从来丰厚,
她必然是要争取夺冠的。
世家贵族也好,
王室近臣也罢,在她眼中统统被列为必须打败的对手,
仅此而已。
灵界中,几只战兽结束战斗,正在各自休息。月刹还有些躁动,喉咙里偶尔发出低低的咕噜声,烦闷地咬着自己身上的毛毛。
这小家伙心性稚气未脱,又有着高血统凶兽惯有的自尊,并不乐意跟玄白、小花藤和贪贪几个挨着,更不敢去招惹巫骨和雪泥,就自己趴在远远的地方。
“咿呀呀。”
小花藤还傻傻地以为它为没能打赢圆头力士而生气,好脾气地拖着根系爬过去,伸出一条含苞的藤蔓,想送它一朵花花。
“嗷嗷!”不料月刹非但不领情,还凶巴巴地冲它龇牙,作势要咬。
“哑哑——”玄白猛地展开羽翼,目光变得严厉,发出警示意味的啼叫。
月刹哧溜一下窜起来,黑色体毛炸起,不甘示弱地吼回去:“嗷呜呜!”
苍凌阑的魂魄化身落入灵界时,看到的正好就是这一幕。
刚才那狼嗥分明含着宣示领地的意思,类似于人类骂的“滚一边去”。
她冷笑一声,直接铁拳锤在小狼脑袋上:“我灵界太大把你惯的?还给自己圈上地了。”
“嘤呜!”小黑狼嗷了一嗓子,惨兮兮地被垂扁了。
苍凌阑捏起它的后颈皮拎起来,抖索抖索,“月刹,你今天在场上有些失控,怎么回事?”
鬼兽多以怨念维系魂魄,因此神志混乱、情绪失控之事常有,是最危险的一类凶兽,许多御兽师都不敢契鬼兽入灵界。
像苍凌阑这样,在连驯化阵纹都没有的情况下契约鬼兽者,就像是拿着双刃剑走在钢丝上玩杂耍。
月刹把耳朵耷拉下来:“嗷嗷。”
“分神了?想什么去了?”
“嗷嗷,嗷呜嗷呜!”
不出意外,果然还是生前——准确来说,是“死前”的回忆。
“说来,”苍凌阑道,“你还没有对我仔细讲过呢,为何四象之朱雀,会对你天夜诡狼一族赶尽杀绝?”
月刹摇了摇头,狼瞳中又氤氲起一片满是仇恨的血色。
(小狼哪里知道!)
(吾之一族隐居已久,从未结仇造恶。为何,为何……小狼亦想知道为何!)
苍凌阑轻叹一声,揉了揉这只化身妖尸的小黑狼的耳朵。
她将自己十年前那个火焰纷飞的冬夜记忆,通过精神契约传了过去。
“直到今天,我还在寻找这个几乎毁了我的男人,寻找一个‘为何’。”
她怅然道,“我明白,这路定然崎岖得要命。但也正因如此,在寻找的过程中,万不能自己先走失了。”
“小狼,你要学着控制自己的情绪,你的心智要和你的魂魄与肉.体同样变得强大,强到有朝一日哪怕站在朱雀的面前,也能万分冷静地咬穿祂脖颈的血脉。”
月刹似懂非懂地抖抖耳朵,低哼一声,趴在了苍凌阑怀里。
苍凌阑:“还有,不许在我的灵界里撒泼。你以为自己多大本事,比小花藤和玄白厉害?”
说到这个小狼却不服气,露出尖牙嗷嗷直叫。
苍凌阑笑道:“回头打一场试试你就知道了。”
时间推移,日头渐落。指挥塔上的御兽师来来往往,梧桐大比的首日,终于也趋近尾声。
一个黑布蒙面的甲衣女人,负剑扛盾而来。没登指挥塔,而是直接站上了斗兽场。
低沉的声音从黑布下面传来:“请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