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一个面容还算清秀的青衣女子。
“我叫楚矜,两年前入的朱雀学府,如今是四阶御兽师。”
青衣女子勉强一笑,道:“苍师妹,如果我们能活下来,希望能在梧桐大比上和你对战。”
“我不知道该怎么选。但这一路走下来,我觉得你比卢劲靠谱,连温大公子都选了你,我也选择跟着你了。”
最后,是那个刚刚还在吐得稀里哗啦的娃娃脸少年,衣着简朴,应当是穷人家的孩子。
“我叫,我叫卓长风,去年入学的。”
少年紧绷着白纸似的一张脸,哆哆嗦嗦地哭道:“我……我我我,我就是觉得,你你你分析得更对,比卢师兄说的更有道理。”
他抹抹眼泪,抽噎道:“苍师妹,我没什么钱,但我还不想死,你看,就是,我能不能也雇一下你?我只想活着出去……”
苍凌阑挑眉。
这个软骨头哭包似的少年,还蛮聪明的。
“可以。”她道。
“可、可以吗?我要付出什么?”
忽然,雪泥的耳朵动了动:“呦呦!”
“再说吧。”苍凌阑回头,她也隐隐感应到了周围的变化。
准确来说,是空气中灵流的变化,暗处凶兽躁动时的发出气味的变化。若非她吞噬过兽核,必不会有如此灵敏的感知。
苍凌阑将长弓在掌中掂了掂,握紧了。她盯着眼前黑暗的树根之路,抬腿往前走去。
“生荣木髓快要凝成了。跟住我。”
“雪泥,待会儿遇到凶兽,若从前方来,我去开路。若从后方来,我去断后。扛不住了再换你。”
“呦呦呦。”
“什么?等等。”
温平舟忽然瞪大双眼,“苍姑娘,你在说什……”
苍凌阑面无表情:“闭嘴,再问加钱。一次一百万,谁问谁加。”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不如拜她[VIP]
凶兽开始亢奋了。
首先出现反应的是虫类凶兽,
那些原本蛰伏在昏暗之中的生灵——在树根的缝隙里藏身的毒刺百足、停在洞穴天顶的贪叶仙和霓蛾、在硬土中拱耸的钻泥沙蚯、用细丝把自己吊在半空中的织机娘和游猎蛛……此刻不再隐匿,开始使出浑身解数,快速向着这木根巨洞的深处而去。
密密麻麻的虫子,
就像潮水涌上礁石那样快速将洞壁填满。
“啊啊啊……”
卓长风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过来了过来了!”
“别叫。这一波都是低阶的凶兽,还没到开战的时候。”
苍凌阑从包裹里拿出一个婴儿拳头大的干草丸,
在掌中用力搓碎。一股刺鼻的味道扩散开来。
原本都快爬到众人脚边的几只毒刺百足,窸窸窣窣地让开了。御兽师们所站之地,
在虫潮中形成了一个显眼的空缺。
温平舟:“这味道……我明白了,是王冠大喰的叶片?”
苍凌阑:“只能骗过它们一小会儿。趁现在快走。”
——王冠大喰,红冠喰的进化形态,作为生息在森林中的高阶肉食类植兽,几乎是所有虫兽的天敌。
其叶晒干后再经特殊手法炮制,便是最有效的驱虫药。
五人如履薄冰地行进起来。四面都是回音,令他们的喘息声和脚步声分外清晰。
苍凌阑走在前面,
从头顶掉下来的游猎蛛,
被她用长弓一扫一个地挑在地上。
雪泥小跑着护在众人周围,如有大型爬虫不顾刺鼻的味道仍要靠近,
就适时地将它们撞飞。
渐渐地,
楚矜的神色变了。
她惊愕地发现,那些被苍凌阑和雪泥“扔出去”的凶兽,
几乎不会暴怒地扑击回来,只是烦躁地甩甩头,就继续按照既定的目标路线爬行。
“师妹……”
她忍不住开口,
突然想起那句毫无余地的“再问加钱”,
只好痛苦地把疑惑憋回了肚子里。
苍凌阑却扫了这青衣师姐一眼,似乎看穿了对方在想什么。
“听着。”她忽然开口,
目视前方,嗓音冷冽,“我只教一遍。”
“现在这些凶兽,还不是我们的敌人。它们感兴趣的是此次诞生的品质罕见的生荣木髓,而不是眼前几个人类身上那根本不好吃的几斤肉。”
“记得前几日遇到了公孙氏和韩氏的人么?当时没有打起来,是因为谁都想养精蓄锐,而非争一时意气。现在的道理是一样的。只要策略得当,我们便不必和它们爆发冲突。”
苍凌阑说着,手中长弓一挥,又拨开一只从天顶掉下来的游猎蛛。
游猎蛛被那股力道送至前方的洞壁上,径直簌簌地往前爬,连回头看一眼这群人类都懒得。
多么神奇,楚矜怔怔地看着这位比自己年幼不少的学府师妹。
这个女孩,熟悉这些野生虫子们的“底线”,就好像熟悉自己的手脚,熟悉自己的骨肉。
“总之……放平呼吸,放平情绪。”苍凌阑道,“不要激怒它们,也不要被它们激怒。别直视它们的眼睛,别恐惧,别焦急,敏感的凶兽会感知得一清二楚。顺着这些凶兽的方向走,想象自己和它们融为一体……”
和凶兽融为一体?
旁人可没她那个境界,只能埋头赶路,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拼命告诉自己别乱想别乱看。
楚矜抿了抿唇,忽然道:“苍师妹,我也想请求你护我出去。此次佣金我不要了,尽数奉于师妹。”
苍凌阑忍俊不禁:“哦,当我是兽神吗?随时捐几枚钱,就许你如愿以偿?朱雀都不这么伺候人的。”
楚矜:“……”
正这时,一只昏了头的霓蛾扑棱着就往楚矜脸上扑过来,把这青衣女子吓得花容失色!
她张嘴才刚尖叫了半声,眼前伸出来一只手。
苍凌阑眼疾手快,竟一把将那只霓蛾的翅膀从旁薅住,一甩手扔到身前去了!
还喃喃自语:“……我可太灵验了。朱雀哪有我灵验啊。”
楚矜惊魂未定,抚着胸口喘气。
温平舟、阿诺和卓长风,也呆愣地看过来。
若非身在此时此地,苍凌阑这话实乃大不敬之极。
可偏偏此时此地,她真的成了唯一的那根救命稻草,远胜庙堂高处的神像。
“所以说了。”没人理她,苍凌阑就自个歪头笑笑,拍拍掌心沾上的霓蛾的闪亮鳞粉,眉睫都像是在发光,“拜兽神,还不如拜我。”
……拜你。
温平舟神差鬼使地低下头,在心里默念。
片刻,王冠大喰的气味渐渐散去,苍凌阑毫不犹豫,又捏碎了第二颗驱虫的草丸。
就这样,将近一刻钟的时间,他们没有和凶兽发生激烈冲突。
直到第二波骚动爆发。
是走兽。
外面的走兽开始冲进这树根巨穴之中,它们对于生荣木髓的本能渴望并不如虫类和飞禽类的凶兽。猎杀这些聚集的虫鸟,才是它们更大的乐趣。
雪泥先感知到某种不详的先兆,拽着苍凌阑的衣角哼唧起来。
“呦呦……”
“稍等。”苍凌阑寻了个没有虫子的干净地方,趴下来闭眼将耳朵贴在地上,同时尽可能地放出精神力。
过了片刻,她站起来,在众人忧虑的眼神中沉声道:“是中小型走兽类凶兽的兽群来了,邪狼或獠齿狗、婪水狐之类的,数量不少。”
温平舟:“怎么办?”
苍凌阑:“再说吧。先跑起来。”
说完这句,苍凌阑将长弓往后一背,换了短刀在手,自己先拔腿狂奔。四个人哪敢离得远?只能跟着拼命往前跑!
“苍、苍姑娘!等……呼,哈啊……等等我们……!”
“苍师妹!慢点慢点,啊啊啊又有虫子!!”
就这么狼狈不堪地,五人又胡乱跑了半刻钟,兽吟终于出现在身后。
“嗷嗷,嗷嗷……”
“嗷嗷嗷!!!”
一片兽影从他们的来路冲来,竟有十几只。蓝白色的皮毛柔软蓬松,狡诈的尖三角眼,尖耳长尾,四肢匀称……婪水狐,青铜品级的走兽类犬科凶兽。
当它们看到前方的人类,叫声陡然变得更加兴奋起来。
老练的猎人会知道,这是猎杀开场的号令。
苍凌阑忽然喊了声:“停下!背对背靠紧了,不要乱动!”
四人赶忙停下,仓促地互相背靠背结成一个小阵型。
时间却再不容许他们做更多的举动了。昏暗中,为首两只婪水狐目露凶光,一左一右地跃起!
“雪泥!!”
苍凌阑招呼一声,迎着右侧的婪水狐就冲了上去。
而另一侧,娇小的白鹿如影随形地跃起,护住了她的左方。
束发的红绳在风中飞扬。少女眼底戾色如火星般迸发,抽出身后硬弓。
婪水狐对人类的攻击性很强,但这种凶兽心性狡猾,欺弱畏强。只要能在第一时间展示自己的力量,在气势上震慑住它们——
“喝啊!”
电光石火间,苍凌阑清喝一声,用足了十二分力气,将那硬弓抡出一个大圆!
“嗷呜……!!!”
伴随着一声惨叫,和一声令人心惊的骨裂闷响,当先那只蓝色狐兽被砸飞出去,嘴里吐血不止!
“啊啊啊啊啊!”卓长风飙泪爆哭,“骨!头骨!!都给砸裂了啊!”
正常人!正常的人类!
真的有可能靠蛮力把凶兽的骨头砸裂吗?
“怎么?”苍凌阑回头,应是杀性未散,眼底神光比平日里骇人了百倍不止,冷冷扯着唇角道,“这你亲戚,砸不得?”
“不不不不不!”卓长风汗流浃背,小腿发软,“砸得好,砸得好!!”
轰!
火光与烟尘飞起,另一只婪水狐也被雪泥的灼焰疾冲打退,夹着尾巴嘤嘤地往后退。
“呦呦~~”
雪泥伶俐地后跃,退回苍凌阑身侧,傲然仰起头颅。
这一下立竿见影。其余狐兽们贪婪的眼神迅速地转为忌惮,它们在五个人类面前停下来。竖起皮毛,凶恶地低吟着,却始终没有贸然袭击。
它们意识到,这群“猎物”,似乎并不是好啃的骨头。
苍凌阑将硬弓轻抖,甩去血滴。
她冰冷道:“滚。”
“嗷……嗷咛……”婪水狐们围着人类绕了半圈,夹着尾巴默默地让至两边,虚情假意地表示臣服。
苍凌阑低声道:“别露怯,稳住步子往前走。雪泥,去给他们带个路。”
雪泥呦呦叫了两声,小跑起来,四人迅速跟住,背影很快消失在前方。
苍凌阑独自握着染血的弓,冷冷与狐群对峙片刻。她等了等,确认众人都走远了,才警惕地一步步倒退,离开了此地。
这一关,又算过了。
苍凌阑迅速打量四周,在昏暗中快步走着。时间在此刻显得无比漫长,距封灵锁解除还有两刻钟。
突然,她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几声惊恐的喊叫!
——是那四个人的声音!!
苍凌阑暗骂一声,拔足全力往前跑去。
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弯曲的洞穴角落,有个血淋淋的少年人,背部朝上倒在地上……再看衣着,暗蓝布料上绣了大片风蟒暗纹,不是韩童又是哪个!
楚矜吓了一跳,本能地要上手去扶。不料雪泥哧溜一下冲到她前面,毫不留情地给这女子的小腿上踹了一脚:“呦呦!”
楚矜“啊”地一声弯腰抱住小腿,疼得脸都白了。温平舟赶忙拉住她,冷静道:“别乱动,情况不太对劲,等苍姑娘来了再做打算。”
“——都后退!!”
苍凌阑眼瞳一缩,厉声吼道:“那可能是……”
下一刻,韩童的身子底下,陡然涌出无数带着吸盘的黑色触手,细看居然每条上面都生着半透明的混浊眼珠!
它们粘稠稠、湿漉漉,诡异地扭动着,以恐怖的速度向几人的脚下卷去。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单元素封杀[VIP]
温平舟几人被苍凌阑那一嗓子喊得头皮发麻,
当即便往后逃去。
可未经训练的御兽师们,又怎能比得上凶兽的速度?
黑触手如泥鳅般游走,先扒住了卓长风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