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夏盈照的神色微微变了。
这只紫晶蝎子，好强的战斗欲望！
她从未见过精神状态这么饱满的器契战兽。
难道……这才是苍凌阑想要给她看的东西？
“乖的，沉住气。”苍凌阑看着阿尾，暗暗点了一下头。
她能看出，在御兽环里吸纳了一个上午的福地级别的灵流之后，阿尾的状态已经趋近于完美。
当下这个时机，或许作为阿尾的突破之战……正好。
“公主殿下，接下来的这场斗兽……”
苍凌阑从右手腕上取下御兽环，高高一抛。
那腕环就在无数人的惊呼中划过一道弧线，朝着观摩席的方向飞去。
殷云下意识双手一接，御兽环竟落到了他的掌中！
“——我不会触碰御兽环，不会使用精神力。”
整个斗兽场激烈的讨论声，随着苍凌阑这句话的落地，突兀地安静了下来。
她说……什么？
武夫子瞪大双眼。手上一个不小心，竟然揪下了一根胡子，疼得暗暗龇牙咧嘴！
她说什么！
——自古以来，不是没有过御兽师试图和器契战兽建立情感联系，摆脱对御兽器的依赖。
然而战斗瞬息百变，人与兽类终究种族不同，言语、思维不通。
放弃精神沟通的后果，绝不是仅仅靠“信赖”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便能弥补过去的。
多少先人的经验都指向同一个结论：驱使器契战兽的御兽师们。只能走神御派的道路。且越是实现了对器契战兽的完全掌控的，才越是强大。
可是苍凌阑，竟扬言要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直接放弃使用御兽器。
——何其狂妄！！
观摩席上，韩童坐直了身子，心跳开始加速。
“温世兄。”他忍不住地唇角上扬，对身旁的温平舟道，“接下来的这场对战，会很精彩的。”
温平舟震惊地看着他：“你……韩小公子，你信她能做到？”
蓝衣少年深吸一口气，眼神火热：“没错。她会让所有人，惊得下巴都掉下来。”
……
登上指挥塔之前，苍凌阑弯下腰，从地上拾了几把散碎的岩块。而后用力在掌中一锤，使之碎成更小巧的石子。
她给蝎子看了看：“阿尾，接下来的战斗，必要时我会用这个指挥。”
阿尾：“沙沙！”
夏盈照攥着栏杆，目送着苍凌阑走上指挥塔。
战斗还未打响，小公主的手心已开始因兴奋而出汗。
她有一种预感：接下来的这场战斗，有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某种……此前甚至不敢想象的，彻底颠覆！
“双方就绪，斗兽开始！”
武夫子话音落下的瞬间，苍凌阑率先开口抢攻：
“阿尾，淬毒！”
场地上，紫晶蝎子傲然昂起头颅，双螯与尾刺同时泛起毒光。
“她没催动御兽环，战兽的反应还是很快！”
“只是最简单的技能指令而已，稍加训练，这也不难。只不过……淬毒？”
“唔……”
夏盈照沉着脸，老成地摸了摸下巴。
淬毒，低阶的状态类基础技能，凡是生有毒腺的战兽都能学会的一招。
最常见的用法，是在已攻击到敌人的时候，迅速将浓缩的毒素打入对方体内。像这样起手先叠加一层淬毒的战法，相当剑走偏锋。
问题是……逐焰大雀飞在天上，紫晶蝎子根本够不着人家。这招淬毒，是想干什么呢？
然，既身在斗兽场上，迟疑便等于将攻击的机会拱手送人！
夏盈照不再纠结，催动精神力灌注于御兽戒中：“逐焰大雀，惊风！”
苍凌阑：“阿尾，抓稳地表！”
下一刻，逐焰大雀扇动翅膀，银色烈风自它羽翼下生成。那股风力先是凌空落下，而后竟神奇地拐了一个弯，自下往上吹！
“沙沙！”
阿尾被吹得东倒西歪，迅速将双螯与尾刺用力扎进地表，稳住身形。
噼噼啪啪……银色的风刃如细小的鞭子，接连打在阿尾身上，紫色晶壳很快出现了浅浅的伤痕。
风元素技能“惊风”，和玄白掌握的技能“云涌”同属中范围的元素技能。
虽然威力方面略逊“云涌”一筹，但这一招的特点便是会转向的风力，用的好，会直接把体重较轻的战兽掀飞到天上。
夏盈照面色严肃。
如果说之前仅仅是技能指令，此次“抓稳地表”这种表述，已经要求战兽听懂御兽师的语言才能做到了。
苍凌阑与这只紫晶蝎子，心意相通的程度相当之高。
忽然，她听见细微的裂空响。
是苍凌阑屈指一弹，石子便如流矢飞出，啪地打在场中一块岩石密集处！
“阿尾，爬过去。”
阿尾窸窣向那片岩区爬去。但就在此时，头顶一片阴影掠过——逐焰大雀追赶的速度更快！
“啾嘀~~~！！！”
金色的长喙张开，滚烫的气浪迅速酝酿完成。
夏盈照：“热气流！”
御兽戒的精神控制下，逐焰大雀双目发直，技能的发动却毫不犹豫。
热浪令沿途空气都激起一线白雾，浩荡荡自天而降！
苍凌阑神色一变，立刻道：“阿尾回来！”
紫晶蝎子敏捷地往后一跳，险险避开四溅的热浪。
那一记热气流却并未直冲着阿尾砸去，而是狠狠击中在刚才苍凌阑指示的岩石堆上，迅速将那片岩块炙烤得滚烫发红！
“好！”武夫子忽然喝道。
“苍凌阑，若老夫所猜不错，你的紫晶蝎子应当习得了重甲，是也不是？”
“……夫子慧眼。”
苍凌阑应着，她与夏盈照隔空对视，眼神中似有电弧迸溅。
武夫子：“岩石嶙峋，若紫晶蝎子以身覆于其上，以抱住岩石的姿态使出重甲，便可得到一处绝佳的防御阵地，以守克攻。”
“而四殿下反应神速，先一步破坏岩场。苍凌阑意识到自己的战术被破解，亦果断放弃，召回战兽——这一回合的战术攻防，极妙！”
夫子一番讲解，许多学生才终于恍然大悟。在许多人眼中，刚刚只是紫晶蝎子躲开了逐焰大雀的一招技能而已。
御兽师之间战术层面的博弈，这便是文试第一和第二的交锋……！
“老师！盈照自知打不了持久战，我是不会让紫晶蝎子进入防御姿态的。”
夏盈照中气十足地喊道：“逐焰大雀，保持进攻！”
逐焰大雀尖啸一声，又是一招热气流！
“那可由不得殿下。”
苍凌阑：“阿尾，挡下来！”
“沙沙……”
阿尾双螯横在身前，头部蜷曲，摆出防御的架势。
炙热的热气流瞬间杀到，如一锅沸水泼下。紫蝎被冲得连连后退，在岩地上拖出一道焦黑的痕迹。
夏盈照：“星火！”
逐焰大雀穷追猛打，火花弹如红色流星，先后打在紫晶蝎子的背甲上！
灰烟散去后，那些原本晶莹的甲铠，已遍布烧伤的黑痕。
纵使紫晶蝎子以高防御著称，但阿尾的成长路线更偏刺杀爆发的方向。连续硬接好几记元素技能，对它来说仍是不小的压力。
阿尾摇了摇脑袋：“沙沙！！”
小伤小伤，还能打！
那边，夏盈照的鼻尖上却开始冒汗了。
这只紫晶蝎子，怎么回事？
如此敏锐的反应速度，如此强烈的战斗欲望……
按理来说，器契战兽挨了两记元素技能，又处于完全的劣势。若没有精神力的安抚和压制，早就丧失战意了才对！
逐焰大雀的攻击迟迟未能造成重创。再这么拖下去，一旦她的精神力难以为继，那就只能认输了！
“对不起了老师。”
夏盈照深吸一口气，伸手探向衣袖，“虽然可能有点欺负人……”
只见这小公主，竟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飞速拔开瓶塞。
一阵馥郁清香自瓶中传来，坐得近的几个学生闻到了，只觉得一阵脑清心明。
夏盈照仰头，咕咚咕咚咕咚！
“逐焰大雀，继续！”
“啊啊啊！”
“四殿下喝了什么？”
“肯定是疗愈精神力的药。”
“皇族，真有钱啊……”
“苍凌阑这下没招了吧。”有人念叨，“几次想把盈照殿下拖进持久战的战术都不见效……”
可当他看向右侧指挥塔时，却见苍凌阑倚在栏杆上，眼神明锐，竟是胸有成竹之意。
她将掌中小石块抛了两下，翻手打向一块半人高的大岩。
“阿尾，穿刺！”
向岩石发动攻击？
谁也不知这样的指令是何用意。
但阿尾毫无迟疑，它猛地弹跳加速，举起大螯刺向面前的岩体。
“沙——”
在逐焰大雀反复的“热气流”灼烤下，已经变脆的岩石，被这一击穿刺从中击碎！
苍凌阑：“打上去！”
只见紫晶蝎子挥舞尾刺，砰砰砰砰，那些沉重滚烫的碎石竟被抡上天空！
“啾啾嘀！！”
逐焰大雀冷不丁被又尖又烫的石块砸了个正着。它顿时受惊，正发动到一半的热气流在它的喙间徐徐溃散。
“技能被打断了！”
“这也行！？”
“元素技能需要高度的精神力集中才能发动，器契战兽更是如此……”
“！！”
夏盈照瞳孔紧缩，双手拍住栏杆，发出咣当一声。
第二次看到苍凌阑用出这种独特的指挥方式，她心中如灵光破夜，霎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原是如此，竟能如此……！！
精确的方位指令，和口述的技能指令同步进行，最大限度地压缩沟通时间、避免沟通误会。
这样，只要战兽全心信任御兽师，哪怕是一些复杂高难度的指令，也能够在没有精神力强制的情况下执行出来！
“竟能如此……！”她喃喃道。
“公主殿下！”苍凌阑突然喊她，“斗兽还未结束，回头再想。”
夏盈照惊醒过来。只见场地上，阿尾又碎了一块岩石，更多的尖锐石块正追着逐焰大雀的屁股打来。
“小花招……”她抬手下令，“逐焰大雀，用铁翼给它打回去！”
“嘀嘀~~~~~”
逐焰大雀双翼泛起铁色光泽，眼看就要挥落翅膀。
然夏盈照的脸色突然又一变，似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
“不对，”她喊道，“逐焰大雀，收手！”
铁翼的技能效果消散，逐焰大雀仓促地改攻击为躲避，猛然高飞，使碎石在爪下掠过。
“怎么了，怎么了？”
“盈照公主好像临时改了指令……”
武夫子见众人疑惑，适时开口点评：
“殿下的判断明智。紫晶蝎子此前用过技能‘淬毒’加强毒素。以尾刺掷上来的石块，多少会沾上些许。倘若逐焰大雀以基础技能连续击打石块，毒素累积，必定会造成负面影响。”
说罢，老人赞许地看向苍凌阑，点头又道：“唔……仅一招淬毒，便将对手的基础技能全部封死。甚是大胆，也甚是有趣。”
观摩席上升起大片唏嘘之声。
这场器契之间的决斗，竟如此奇诡百变，哪里像是新生首战的样子？
“……”
夏盈照脸色煞白，用力按着太阳穴。
刚刚那一下临时变招，她为了控制战兽已经过度催动了精神力。哪怕有药物支撑，也坚持不了太久了。
……
“啧，又是这样。”
观摩席上，苍凌瑶想起自己的那一败，黑着脸小声道：“这位小公主，已经被苍凌阑带进她的节奏里了。”
“别乱说啊，”旁边一个青年不服气地道，“现在紫晶蝎子不还是攻击不到逐焰大雀么？怎么看也是四殿下占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