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着那牢狱之灾。
金折穆冷嗤一声:“来了东昭,就别想活着离开了,来人,给我杀了他。”
突然,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金折穆脸都黑了,刚想骂人,就对上金陵九和裴折,不得不憋了回去,乖巧道:“干爹,亚父。”
金陵九言辞简洁:“我很欣赏燕暮寒。”
金折穆懵了。
裴折拍拍他的肩膀,笑意盈盈道:“别整些幺蛾子让你干爹不开心,知道吗?不然我明日就让人送你回宫。”
金折穆:“……”
裴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同时也阻挡了金折穆看戏的心思。
房间里,燕暮寒神情古怪:“金折穆,就是长安心悦的人吗?”
“当然不是!”祝珩回答得干脆,清了清嗓子,握住他的手,小声道,“我喜欢的人是你。”
在长辈面前表明心意,实在令人不好意思。
燕暮寒的表情空白一瞬,心里涌起巨大的欢喜,但很快就被愤怒和嫉妒吞没,他眼神阴郁,整个人身上笼罩着一股偏执的冷意:“不可能,你骗我。”
“我找到你了,所以你要骗我,再离开我一次。”
他疯魔了似的,咬牙切齿道:“我不会相信你了,我绝不会再放你离开。”
燕暮寒连夜骑马赶来,一路上都没有休息过,眼里遍布着血丝,面容憔悴,身上沾满了灰尘和霜气,头发都成了灰蓬蓬的一团。
祝珩心疼得厉害,也知道他会这样是因为自己甩下暗卫离开的缘故,声音放得更轻,哄道:“燕暮寒,我没有骗你。”
他只恨自己没有早一点讲清楚,明明亲过那么多次了,明明都舍不得看燕暮寒委屈求全了,明明一离开就想念,明明他……早就动了心。
是了,若非早就动了心,怎么会半推半就地做亲密举动,怎么会甘之如饴。
他喜欢燕暮寒,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
“小燕子,你别怕,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一辈子的。”
燕暮寒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不,他做梦都不敢梦这么大:“真的吗?”
这一声刻意放轻,像是怕再重点就惊醒了美梦,祝珩心里一紧,反手牵住他,走到祝子熹面前:“小燕子,叫舅舅。”
祝子熹表情复杂。
他如果此时再看不清楚两人的心意就白吃这么多年的饭了,本以为是救祝珩脱离苦海,到头来竟成了棒打鸳鸯。
燕暮寒怔愣着,回不过神来。
是梦吧。
但他的梦里从来不会有除了祝珩以外的人。
祝珩捏了捏他的手,笑道:“叫人,以前不是叫得很顺口吗?”
他心潮澎湃,已经当着祝子熹的面表明了心意,索性一道改口,反正燕暮寒是要与他相伴一辈子的,早晚都得叫这一声。
燕暮寒愣了愣,以前祝珩也爱这样调侃他,但从来没有笑得如此温柔,清朗的声音说着令人欣喜的话,燕暮寒的心都化了,神魂颠倒地顺着他的话喊道:“舅,舅舅。”
他叫的磕磕绊绊,带着口音。
祝子熹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他忽然有些疑惑,自己前几日费尽心思劝阻祝珩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祝珩又说了几句话,燕暮寒完全没心思听,连祝子熹是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分别数日,此时依偎着坐在一起,四目相对,思念之情便铺天蹈海翻涌而来,怎么看也看不够,唯有唇舌相依才能解相思之苦。
“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祝珩抵着他的额头,一下又一下地亲着他的唇,“一路赶过来,累不累?”
燕暮寒被亲得晕晕乎乎,刀都拿不稳了,掉在地上,他拥抱着祝珩,只觉得心里甜蜜非凡,下一秒死去也甘愿。
“累。”他将头埋进祝珩的颈窝,怒意和疲倦都化作了柔软的心绪,放轻了声音,“长安,我怕。”
他好累,好怕,想要祝珩再哄一哄他,疼一疼他,打消他心里的不安。
祝珩轻叹一声,脱去两人的外衣,带着他倒在床上:“不怕了,我抱着你,你睡一会儿。”
从北域边疆到东昭淮州城,几天不眠不休,再厉害的人也扛不住。
燕暮寒不肯闭上眼睛,祝珩只好捂住他的眼:“睡一会儿,听话,熬坏了身子就没办法带我回家了。”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掌心下的睫毛滑动了几下,停住,燕暮寒闭上了眼睛,如果这是梦,那就让他一直睡下去吧,再不要醒来。
一直等到呼吸声变得平稳,祝珩才拿下手,他用目光描摹着燕暮寒的眉眼,越看越欢喜,越看越疼惜,俯下身,在狼崽子紧蹙的眉心落下一吻。
喜欢他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还好燕暮寒坚持下来了。
祝珩陪着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房间里光线昏暗,他摸了摸燕暮寒的脸,在他颤动的眼皮上亲了亲:“醒了就不要装睡了。”
燕暮寒睁开眼睛,眸底蕴着浓浓的情意。
他以为这是一场美梦,睡醒梦就散了,但祝珩落在他眼睛上的吻太温柔了,打消了他心底的最后一丝迟疑。
“长安,你真的愿意与我回北域吗?”
他尚不敢相信那炽烈的告白,只想着祝珩能心甘情愿地跟他回去就好。
祝珩自然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略有些无奈:“当然是真的,不都带你改了口吗?”
燕暮寒沉默一瞬,默默拱进他的怀里,如同猫咪吸猫薄荷一般,深深地嗅着祝珩身上的味道,半晌,问道:“我们今晚就启程,好不好?”
“不好。”祝珩按住他的后背,连带着按住了他那颗不安的心,“你奔波多日太累了,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再启程。”
“边疆事急——”
“那也不如你身体重要。”祝珩语气强硬,不容置喙,表明心意后那点对待外人的客套都扔下了,只留下说一不二的掌控欲,“你既抛下了边疆大军,也不差这一晚。”
燕暮寒被关在房间里休息,祝珩去安顿了亲兵和暗卫们,特地让人买了饭菜:“你乖乖吃饭,我去处理事情。”
燕暮寒今日大闹客栈,虽未惊动淮州城官府,但裴折和金折穆一个是东昭前相爷,一个是小皇子,这事显然轻易揭不过去。
“我也想去。”
祝珩曲指敲敲桌子,故作轻松:“你吃完东西,在床上等我就好。”
这里是东昭地界,燕暮寒天不怕地不怕,再与金折穆起冲突就不好了,更何况他此番是去赔罪的,那种做小伏低的事,他不愿让燕暮寒做。
祝珩就是这样的性子,真将一个人装进了心里,是半点委屈都不舍得让对方受的。
燕暮寒耳尖充血,银环耳坠衬得红意更甚,祝珩捏着流苏,搔了搔他的耳朵,轻笑:“噫,看来石榴熟了,等我回来,要好好品尝一番。”
哄得小狼崽子神魂不属,祝珩去了裴折的房间,金折穆也在。
金折穆恹恹的,见到他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窝在角落里生蘑菇,他让裴折和金陵九给制住了,现在还气闷。
“哄完你那相好了?”裴折打趣道。
祝珩面上讪讪,客气地拜了一下:“他性情莽撞,担心我的安危,今日对二位伯伯多有得罪,珩在此替他赔罪了。”
他没拘泥皇子身份,只当裴折和金陵九是祝子熹的朋友,像对待长辈一样对待他们。
裴折随意地摆摆手:“无碍,小狼崽子挺有意思的,我家九哥哥很中意他。”
祝珩懵了:“嗯?”
裴折半靠在金陵九怀里,勾着笑:“听说他是个孤儿,不知有没有拜个义父的打算。”
他没其他的心思,好不容易见着一个他家金娇娇感兴趣的小辈,就想着能不能真把人收来当儿子,至于东昭北域有别,已经不是相爷的裴折才懒得管。
“亚父!”金折穆怒气冲冲,“你要收燕暮寒做义子,考虑过我吗?他将我抓进了牢里,还坑了我一百坛百年佳酿,我不同意!”
金陵九嗤笑:“果真是蠢,还能叫人抓进了狱里,出去后别说你是我们两个教出来的。”
金折穆涨红了脸。
祝珩颇觉新奇,金折穆这邪里邪气的性子,也就这两人才能教养出来:“那百年佳酿的事是误会,金公子说了要送酒,是我太过实诚,真去要了那酒,是我的错,若金公子在意,那银两都由我补上。”
“你怎么补,你有那么多钱吗?”金折穆不屑道。
裴折淡下眉眼:“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有没有教过你,说出去的话要兑现?丢自己的脸不够,还得让人家看东昭的笑话吗?”
金折穆瞬间噤了声。
“补什么补,该当他付的就让他付,说这种话也不怕显得自个儿小家子气。”金陵九勾了勾裴折的手心,也唯有他敢惹生气时的裴折,“裴郎说的话,你回去问问燕暮寒,若是他不愿意,那便算了,不必往心里去。”
房间里气氛尴尬,祝珩没有久留,又郑重地道了歉,然后便离开了。
金折穆满脸疑惑:“亚父,干爹,难不成你们真想认燕暮寒为义子?”
“是为他,但不仅是为他。”金陵九把玩着裴折的手,“此二子前途不可限量,四国局势将变,尤其是祝珩,你莫看他现在落魄,他日成就必在南秦祝家之上。”
他和裴折都是人精,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心性能耐。
金折穆也不是蠢人,很快就想明白了:“你们是想借燕暮寒来拉拢祝珩?”
祝珩到底是一国皇子,自有皇室的傲骨在,他今日能为了燕暮寒做小伏低,可见此人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裴折揉了揉眉心:“我让你去接祝珩,是让你和他搞好关系,你怎么会闹得如此不愉快?”
简直白费了他一番苦心。
金折穆默默低下了头,他就是闲得无聊,逗了逗两人,谁知这两个人都醋性大,啧,金折穆偷偷看了眼腻歪在一起的裴折和金陵九,默默腹诽:就跟你俩似的。
那厢祝珩离开后,径直去了祝子熹的房间。
祝子熹挑着灯,正在看书:“刚去赔完罪?”
祝珩笑笑:“我从前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心甘情愿为了某个人折腰,这滋味还不算讨厌。”
“你啊。”祝子熹放下书,深深地叹了口气,“确定是他了吗?”
祝珩郑重点头:“望舅舅成全。”
“我要是不成全,你还得拉着人给我上演一出化蝶飞不是?”祝子熹冷声嗤道,“有了夫……”
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没想好是叫夫人还是叫夫有了心上人,就不要舅舅了,没想到我们阿珩也是个见色忘舅的人。”
祝珩被逗笑了:“舅舅这说的是哪里话,往后多个人孝敬你,不是好事吗?”
借着烛灯,祝子熹定定地打量着祝珩,看他眉眼间满是笑意,不是以往那般强颜欢笑,心里动容不已。
他一直希望祝珩能过得开心,可惜蹉跎二十年都没护住祝珩,最后倒叫一个异族的狼崽子救了祝珩,还将他变得有血有肉,不再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只要你不是被他强迫,没被欺负,是真的欢喜,那舅舅就没有意见。”
他只是怕祝珩受委屈,那燕暮寒手握北域重兵,又是疯魔的性格,任谁都知道祝珩是吃亏的一方。
祝子熹忧愁难解。
“他对我很好,舅舅所想的事不会发生。”祝珩知道他担心什么,“我与他是旧相识,七年,不,已经八年了,他等了我八年,若说欺负,还是我欺负他多一点。”
八年……
看祝珩神色不似作伪,祝子熹震惊不已,他从来不知,祝珩和燕暮寒之间还有这份渊源。
“罢了,罢了,左右你欢喜最重要。”
回到房间时已经夜深,燕暮寒一听见门响立马迎了上来,目光殷切。
应付了一晚上人,祝珩累极,看到他后一扫疲惫,扬起笑:“在等我吗?”
“嗯。”分开了将近一个时辰,燕暮寒急的抓心挠肝,见到他后直接抱了过来,“我有乖乖吃饭,等你回来。”
桌上的饭菜已经吃完了,祝珩扫了一眼,满意地摸摸他的脸:“小燕子做的很好,快点休息吧,明日还要早点启程。”
“不要。”
祝珩不解:“怎么了?”
燕暮寒皱着眉头,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见他一脸疑惑,显然是将说过的话都忘记了,撇了撇嘴,别别扭扭偏过头,露出通红的耳尖。
“你不吃石榴了吗?”
第49章
石榴
“唔……”
耳朵突然被咬住,燕暮寒浑身一震,下意识贴紧了祝珩,圈住他腰的手臂微微发抖。
祝珩往后退了两步,搂着人靠在门上,木质的门被撞得吱呀作响,他转了个身,抓住燕暮寒的手腕,按在头顶,低头吻住微张的唇。
接受亲吻时的狼崽子总是很乖,没一会儿就软了手脚,祝珩搂住他的腰,将他抵在墙上。
“长安……”
字音被唇舌搅动的水声截断,变成支离破碎的暧昧喘息。
石榴的成熟期在每年的九月、十月,能在冬春相接的季节结出的果实,都是不同于普通石榴的,如果非要形容的话,祝珩会用“特殊”这个词。
和他想象中的味道不同,有没熟透的酸,但不会感到涩,更多的是丝丝的甜,总之很容易让人上瘾。
祝珩自问控制力不差,但此时也被勾起了口腹之欲,想多嚼上几口,把酸甜的果汁都吞咽下去。
他第一次明白何为贪心,并且认识到自己也是一个凡夫俗子。
明晰心意后的亲热更让人难以自持,祝珩稍稍后撤,向下吮吻,一路吻到燕暮寒的喉结,含在唇齿间细细研磨。
“唔。”燕暮寒闷哼一声,他像是羞怯难当,但很快就收住了声音,顺从地仰起头,将脖颈彻底暴露出来,方便祝珩的品尝。
兽类会向亲密的配偶显露致命弱点,像是献祭的圣子一般,在爱人面前露出脆弱的咽喉。
太乖了。
征服欲被大大满足,祝珩双眼猩红,几欲发狂,他摸了摸留有牙印的喉结,眼底闪过一丝施暴的欲望。
他想咬下去。
祝珩想他大概是被燕暮寒传染了,也变得疯魔了,他想衔住燕暮寒的动脉,喝干这具矫健如雪狼的身体中的血液,将燕暮寒彻底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那一定会是世间最诱人的美味。
祝珩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内心的渴望,他攥着燕暮寒的手腕愈发用力。
“小燕子,我想……”他张了张嘴,似乎极为克制,声音都在战栗,带着一股压抑的疯狂,“我想吃了你。”
只有祝珩自己知道,他从来就不是表现出来的模样,他有私心,有极强的控制欲。
如果由他来决定燕暮寒以后的穿着,他一定会将所有的衣裳都换成南秦的服饰,衣领要高高竖起,遮到脖颈,最好不要露出喉结,免得遭人觊觎。
免得……遭他觊觎。
祝珩低头在燕暮寒的颈窝里蹭了蹭,终究没有咬下去,只是撒娇耍赖似的,喟叹出声:“想快点和你成亲。”
他是很守礼数的人,拜堂成亲対他的意义很大,并不仅是一句心悦就可以要了别人身子。
小石榴被吃了又吃,整张脸都红彤彤的,急切地握住他的手:“不成亲,也可以吃的。”
说出这句话用光了燕暮寒所有的勇气,虽然直白的表明了心意,但求欢还是头一遭,他本就容易在祝珩面前害羞,这下子更是臊得慌,整个人都埋进了祝珩的怀里。
祝珩沉默了一下,掌心托着他的脸:“我喜欢你。”
他的手很凉,燕暮寒眼睫一颤,抬起头,眼里满是喜极而泣的泪水,他永远无法真正安心,祝珩的每一句表白都会令他欢喜。
“所以我想好好珍惜你。”
就算燕暮寒不介意也不行,他舍不得。
祝珩托着燕暮寒的下巴,在他湿润的眼睑上亲了亲:“小石榴,等熟透了再……”
明天还要早起赶路,怕祝珩的身体吃不消,再加上祝珩充满疼惜的话,燕暮寒心满意足,并没有缠着他继续折腾,乖乖睡觉了。
相拥而眠,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