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不苦大师真的带着絮果去了庙里,大年初一出门上香的人也很多,庙里的香客更是络绎不绝。不过,在大年初一求姻缘的人还是相对少一点。门口的俗家弟子正在售卖姻缘符,大启讲究只要把自己的愿望或者心上人写到纸条上,塞到符里再挂到月老树上,说不定就能促成一段好姻缘。
不苦大师爽快的掏钱卖符,年底又分红了,虽然还是照例送到了他娘的公主府,但这回他娘也大方的给了他不少。
大师还一买就是三份,他,连亭以及絮果,见者有份,谁也不少。
连亭:“???”有病?
然后,就见不苦大师大笔一挥,笔走龙蛇的便在姻缘符上分别写下了他们彼此和财神爷的名字。他要把他们和财神爷锁死!锁死!
作者有话说:
*先帝抠门送大臣年礼的礼单:我参考的事道光年间道光送大臣的年礼礼单。就……真的会有皇帝抠门到这种程度。
第76章
认错爹的第七十六天:
新年一过,小叶子的爹娘还没回来,国子学外舍就已经开学了。
一群完全没有放够寒假的小朋友,顶着凄风苦雨的惆怅重新回到了课堂里。外舍一共六年,从今天开始,他们就已经是外舍生涯走过一半的四年级大孩子了。
换言之,夫子们再不会像过去开学那样哄着他们适应新生活,而是会默认他们能一下子就进入读书状态。开学的第一天发完书、教完寒假的功课,就猝不及防的翻开书籍开始讲第一章了。连小叶子这种寒家在家每一天都要跟着祖父读书的人都有点蒙,更不用说其他人。
偏偏他们今天上的第一堂是音韵,音韵的助教夫子是个老学究,既严苛又传统。背手拿着厚厚的戒尺巡逻在每一行的过道,监督着大家对书本上的每一个音节朗读三百遍。
是典型的“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教育理念。
絮果一边两手撑着书本摇头晃脑,一边偷偷在助教转身的空挡打哈欠。他昨晚睡的太晚了,因为和阿爹以及不苦叔叔去参加元宵节的放灯活动了。他悄悄在每一盏莲花灯里都写上了阿娘和不同神仙的名字,希望祂们能够保佑她在另外一个世界事事顺遂。
掐指一算,絮果已经和阿娘分开快四五年了,几乎已经有他岁数的一半那么多。可他依旧会想念他的阿娘,甚至只要闭上眼睛好像就能随时随地描摹出阿娘笑起来的模样。
阿娘告诉他,人间别久不成悲*,时间会冲淡一切。
在阿娘说过的那么多话里,絮果独独不怎么相信这句,因为他不想忘掉他的阿娘。在下一堂课夫子让他们写下新学年的计划时,絮果就端端正正的在宣纸上写下了——我想继续记得阿娘的样子。
夫子在走道上来回巡视,看见絮果的这一句时,停顿半晌,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这不能成为一个计划。
你应该写的是今年打算每天用多长的时间读书、练字,哪怕是骑马射箭呢。
但夫子是了解连小郎的家世的,可怜他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被同样一辈子不会娶妻的叔父抚养长大。偶尔想爹娘是在正常不过的,他也不想絮果因为这件事被其他同窗嘲笑。就想着给絮果照个例子,让他自我领悟一下。
夫子在絮果身后轻咳一声后道:“连小郎不如看看北疆王殿下都写的计划是什么?”
夫子其实也没看闻兰因的计划,但闻兰因作为年年的第一,在不少夫子心中那就是个好学生、好弟子,自然做什么都很靠谱。
然后,絮果就和闻兰因交换了一下自己写的计划。
絮果看着闻兰因纸上的字,沉默许久,才转头问夫子:“我真的也要写这样的吗?”他觉得有一点点不对啊。
夫子:“……”我为什么要选择闻兰因!我就该选择叶之初的啊!
小王爷的纸上只有两行打字:
一,今年要继续和絮果当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
二,抓到胆敢偷我皇兄零花钱的无耻小偷,送他去充军!!
夫子看着这两行字,人都要麻了,他是不是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啊?陛下的压岁钱丢了的这种宫中密文,我这个品级怎么配知道啊!
那一刻,夫子的脑海里脑补了很多有的没的,什么皇帝与太后的斗争,前朝与后宫的尔虞我诈,甚至是什么宫银失窃案的传奇故事。总之,他觉得这不可能是什么普普通通的零花钱被窃案,总不能有哪个宫人内监的胆子大到敢偷皇上的钱吧?这里面必然有阴谋!
而事实上……
还真就是很简单的盗窃案。
虽然听起来挺荒谬的,皇宫就是皇帝的家,堂堂一国之君在自己家里丢了零花钱。那些零花钱其实是小皇帝今年的压岁钱。闻兰因如此在意是因为他皇兄都答应他了,如果他开学的第一个月内能一直不惹事,就把它们都给他。
闻兰因听说了絮果的“为父复仇”计划,就一直心心念念的想帮絮果增加点压岁钱。他自己的还不够,他还盯上了他皇兄的。
小皇帝对此哭笑不得,但他确实也不缺这点钱,就拿来当做奖励,希望他弟在外舍消停点。
还没开学呢,闻兰因就已经把那笔钱当做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天天都要去皇兄的无为殿数一遍,清点一下自己的未来财产。
这不清点还好,一清点就出了事。
闻兰因差异发现,他哥这一匣子金叶子是今天少一片、明天少一片的,因为金叶子很薄,小皇帝又整整有厚厚的一匣子,如果不是特意数,根本不会发现多了少了的。小皇帝平日里也根本不在意,匣子就这么随便的放在寝宫的桌子上,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收了多少。
闻兰因一开始和阿兄说少了一片金叶子的时候,小皇帝还以为是闻兰因输错了。产生了和连伴伴一样的担忧,他弟的算学不会没学好吧?幸好算学不是主课,不然他还能考第一吗?
闻兰因也被皇兄笃定的语气所影响,以为是自己数错了,所以特意把这天数过的数字记录下来。
然后在第二天发现又少了一片!
这一回,小皇帝也总算稍微重视了一点,陪着阿弟又实实在在的数了又一遍,然后,毫不意外的,在昨天发现真的又少了一片。也就是说,无为殿进贼了!兄弟俩看着结果对坐,不可思议极了。
也是,谁能想到人在家中坐,贼从天上来呢?
闻兰因简直要气炸了,这可都是他要送给絮哥儿的钱!竟人有人敢偷絮哥儿的钱?!闻兰因表示不能忍,他今晚哪怕拼着不睡,蹲守在寒冷的无为殿外,也一定要抓到这个无耻的小偷!让他把金叶子吐出来,然后送他去充军!充军!
小皇帝:“……”如果他没有记错,这钱暂时还是他的吧?他还没有给他弟呢,怎么就变成絮果的了?
但闻兰因可不管这个,一直到这天开学,他心里都只记挂着抓贼这一件事。
夫子无语的把两个孩子的计划表又重新还给了彼此,准备重新找个榜样,刚想点叶之初,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司徒淼传递来的渴望眼神。犬子小朋友的学习不好,大家有目共睹,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积极的想要回答什么。
夫子为了鼓励他学习,就还是决定给他一个计划:“那司徒郎君来说说吧,你新的一年的计划是什么。”
犬子自信起来,展开宣纸,就大声朗读了起来:“我阿爹说,今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一个人不应该只有计划,而没有行动。想要做什么就要立刻去做,好比他今天想喝酒,那他就一定要喝到这口酒!哪怕不送我上学、翘了早朝也要喝到酒!”
犬子的计划还没念完,全学斋已经笑作了一团。
夫子:“……”好累啊,真的,毁灭吧。
只能说幸好夫子没有叫叶之初起来念,因为他的计划上写满了骗子。他爹娘就是个大骗子,他都开学了,他们都还没有入京!骗子——!
叶大人为何没有入京暂时不得而知,但吴大娘子倒是已经悄然而至。
她是随着一伙儿风尘仆仆的苦行僧低调入的京,哪怕她带着半张面具这么显眼的配饰,仍几乎没有人能认得出来。毕竟她是混在僧侣的队伍里,这些想要替世人历经更多苦难的僧人是她最好的保护色。
吴大娘子是答应了与连亭会面的,只是她当时说的是来年开春她会跟着送货的队伍一起进京,到时候再找机会与连亭谈。
连亭想过吴大娘子被生意绊住,有可能会晚来。
没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提前潜入。
不过,东厂的情报还是非常到位的,让连大人没有错过吴大娘子的动向。但他也没有打草惊蛇,只是在心中暗自分析着,在闻来翡的描述里,这吴大娘子应该是个有点疯的莽夫,喜欢直来直去。可她如今这样形迹可疑,怎么看都不像有勇无谋啊。
吴大娘子甚至差点甩开侧峰的跟踪。
连亭最后选择了亲自跟上,倒是要看看这位吴大娘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絮果此时也在陪着小伙伴闻兰因一起调查,到底是谁偷了皇帝的金叶子。他暂时还不知道这金叶子是闻兰因打算送给他的,只是单纯的热心,不想让闻兰因着急。
絮果觉得蹲守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为什么?”
“因为你会感冒啊。”絮果不想让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生病,因为生病真的可难受可难受啦,“我觉得你可以先从谁急需用钱或者谁突然有了一笔来历不明的钱这个角度排查。”
絮果跟着他的特务头子的爹,很是学了点有的没的。一般人是不敢在皇帝头上动土的,除非对方真的急需用钱,不得不铤而走险。他的想法与夫子相反,觉得这就是单纯的失窃案,根本不会有人搞这么明显的阴谋。
也就是这是一个不算特别聪明的贼,那对方的很多行迹就有可能遮掩的不是很专业。与其浪费时间守株待兔,不如直接从根源上查找。
“着急用钱?”
“对啊,好比谁家里人重病,或者谁染上了赌瘾,亦或者出了意外欠债。”宫里的人与宫外的联系书信都是要接受检查的。闻兰因只需要让人去问一下检查的人,无为殿内谁家里最近写过信、要过钱,或者出了事,基本就能把嫌疑人名单列出来了。
闻兰因恍然。
两人正说着呢,犬子已经追着小叶子跑了过来。小叶子一边跑,还一边对絮果说:“絮哥儿接着!”好像要把什么扔给絮果。
犬子却大喊:“絮哥儿,不能接!”
然后……就被闻兰因稳稳的把纸条拿在了手里,他看了眼试图阻止他看的犬子,径直就打开了,等看完上面的内容就是浑身一僵。
絮果疑惑的看过来,也想要看看纸条上写了什么,没想到一向从不拒绝他的闻兰因,这回反而非常回避,死活不肯让絮果看见纸条上的内容。当犬子和小叶子都到了之后,闻兰因就迅速和犬子站成了一条阵线,不肯让絮果和小叶子看上面有什么。
“到底写了什么啊?”絮果还以为闻兰因这么防备,是上面又写了什么他阿爹是太监的坏话,“我都说了,我根本不在意这个。”
太监怎么了?太监就不是他爹了吗?
这些人也就只敢背后说说,有本事当着东厂的面说啊!
“不不不。”犬子一个劲儿的摇头,甚至回答的都有点悲壮,“不是坏话那方面的,絮哥儿你就别管了,我本来想自己一个人面对的,但现在只能由我和兰哥儿一起了。你说你,为什么要打开啊!”
闻兰因心里害怕,嘴上还要不屑的表示:“我才不相信这些东西呢,一会儿我就把它扔了。”
他们不想让絮果知道,但絮果……
已经猜到了:“不会又是什么诅咒人的小纸条吧?”
事实上,这东西去年年末就在外舍里流行了起来,絮果还是听詹家兄弟说的。纸条上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什么当你看到这个纸条的时候你就已经被诅咒了,如果不把这个纸条转给十个人,你就会一直倒霉,诸如此类的话。
“你们不会真的信了吧?”
闻兰因和犬子面面相觑,闻兰因的后背都已经僵直了还要嘴硬:“我、我怎么可能会相信呢。我哥是真龙天子,有上苍保佑,一切魑魅魍魉都近不了他的身!我才不怕呢!”
犬子却是直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絮哥儿。”他刚刚真的快吓死了,既不想完成任务去害别人,又怕自己被一只诅咒QAQ。
絮果都服了,趁着两人不备,一把抢过小纸条,在两人来不及阻止下,直接那笔在上面写下四个大字——诅咒反弹!
然后,絮果就拍拍手,对两个好朋友道:“好啦,事情解决了!”
不管是相信还是不相信的都沉默了。
絮果还在那边说着:“我这笔可不是一般的笔,是不苦叔叔他们道观自己做的,在三清面前开过光的。很灵的。”不相信那就啥事没有,相信的话那就诅咒反弹回去了呀。
闻兰因:“???”
犬子想也没想就欢呼了起来:“太棒啦!”
然后,絮果晚上被不苦叔叔接回家的时候,就总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盯上了。走到哪儿都好像有一双暗中的眼睛在如影随形,虽然他一在告诉自己,是错觉是错觉,可……
阿爹救命QAQ。
作者有话说:
*读三百遍这种奇怪的学习法:来自清代_(:з」∠)_读三百遍,背三百遍,写三百遍。
*人间别久不成悲:宋代姜夔的诗词。
*历史真事,太监偷皇帝的钱,还以为皇帝不会发现。
第77章
认错爹的第七十七天:
絮果在看到家门口的阿爹后就是一个猛冲,径直扎到了阿爹的怀里,像一枚实心的小炮弹。前一刻他还在外舍给好朋友们破除封建迷信,当一个阿娘口中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但是下一刻,他发现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坚定。
在被阿爹一把抱住后,絮果就忙不迭地说起了自己这一路走来有多么胆战心惊、忐忑不安,他真的太害怕了,走得双手都是冰凉的。
不苦大师满头问号:“我不是人?”我一路都在陪着你啊,你在害怕什么?
因为和阿爹贴贴而重新拥有了勇气的絮果,自然没有忘记他的好朋友不苦叔叔,他一手拉着阿爹,一手又去拉住了大师,喊他赶紧一起回家。仿佛他们家大门口的石门槛被施了什么法术,只要迈过去,世间一切的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就再没办法近身。
絮果一边带叔叔回家,一边解释他以前在江左的老家听他的好朋友周吴鹊起说过一个讲究,如果你与朋友两人同行,你发现了鬼,朋友却没有,那一定不要提醒他,不然你俩都意识到有鬼了,鬼就有可能会因为没有忌讳而直接摊牌,跳出来明着吃人。絮果这一路如此提心吊胆,就是既怕有鬼,又怕叔叔也发现了这件事,那他们就得一路狂奔了。
不苦大师:“……”你的逻辑总能自洽也是挺牛逼的,但,“你还记得你叔叔我是一个道士吗?”他的道士服现在还穿在身上呢!
絮果一脸惊讶:“你不是一个假道士吗?”
“你听谁说的?”不苦大师虽然这么问着,但他的眼睛已经精准锁定了他认为的罪魁祸首——连狗剩,只可能是他没有别人了!
大师炯炯的目光就好像在问,是不是你又和絮果说我是寄褐了?!
“听漂亮姨姨和她的姐妹们说的啊。”絮果一点没隐瞒,因为公主们就没想过要他瞒着,“良安姨姨说你是为了逃避结婚才出家的,淑安姨姨说就没有一个姨姨相信你是真的出家。”大师出家其实是为了逃避有可能的登基为帝,但这种话公主们可不敢和小朋友乱说,“德安姨姨还说老师父一开始都不愿意收你入门,可你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不然人家师父也不能同意“不苦”这种道号。
对此,不苦大师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希望絮果以后离他的姨母们远一点啊。不然再聊下去,估计连他小时候六岁了还在尿炕的事都会被絮果知道了。
这哪里是他的姨母们,这简直就是东厂的情报交流中心。
她们不去振兴大启的厂卫事业真的是屈才了。
只有连大人在牵着儿子的手转身回家时,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絮果的身后。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但也不觉得被盯上是儿子的错觉。那真相就只剩下了一个。
——吴大娘子。
一身寻常打扮的吴大娘子,隐在巷口的墙角,一路目送絮果开开心心的被连亭接回了家。在连亭看过来时,她也没再遮掩,大大方方地现身看了回去。
两人四目相对,最后也只是点了个心照不宣的头。
是的,今天一天都是吴大娘子在跟着絮果。事实上,她已经跟了絮果不只一天。只不过之前都没让絮果发现,直至今晚放学才故意露出了一些破绽,想测试一下絮果的反应以及连亭那边对此的应对。
目前来看,结果还算让吴大娘子满意。
一如闻来翡所说,吴大娘子不相信任何人,包括闻来翡之前在信中说的什么絮哥儿在京城过得很开心,虽然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阴差阳错地没有认爹,而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爹,但絮哥儿真的过得挺不错的。
吴大娘子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这也是她潜入京城的主要原因之一。
她看见了絮果在元宵节跟着家人在泾河边放灯,看见了他一大早睡眼蒙松地被阿爹抱上马车,也看见了他放学后害怕地一路朝家门口跑去。
孩子眼中的依赖是骗不了人的,那种下意识就觉得阿爹身边才是安全的反应,终于堪堪说服了吴大娘子——让絮果继续在京城这么住下去才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吴大娘子也终于在第二天正式现身,与连亭约了见面。
在被人一路引着七拐八拐地进入望仙阁的后门时,连亭才意识到,这京中最有名的酒楼竟也是年娘子的产业。只是它并没有打上年娘子的常见标签。朝中不少大臣常在望仙阁请客作东,连当初越泽请托连亭的时候也选在了这里,却无一人发现望仙楼与年娘子之间的关系。
事实上,吴大娘子也没有对连亭说过。
这只是连亭的分析,以吴大娘子谨慎多疑的性格,她一定会把一切因素都控制在自己可以掌控的范围内的,好比见面地点,她不会选在连亭的地盘,也不会选一个她不熟悉的地方。那望仙阁就只可能是年娘子的产业。
“这里是我的产业。”吴大娘子倒也没有刻意瞒着连亭,在连亭被引入后院的佛堂后,她就简单介绍了一下,“是她送给我的产业。”
吴大娘子当年九死一生从火海中逃生,机缘巧合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年娘子絮万千,她救了她,并给了她一个容身之所。在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吴大娘子都走不出当年的阴影,因为她是被自己的情郎和亲妹妹联手背刺,让她对人性、爱情以及亲情彻底失望,一度连报仇都提不起兴趣。
絮万千也没有勉强她,或者给她讲什么大道理,只是每天定时监督她喝药,顺便和她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什么今天多去东家扯了一块布,明天的腌菜又有了新口味,以及一个又一个听起来像天方夜谭一样的生意梦想。真的太可笑了,一个女人不想着赶紧找个乘龙快婿、相夫教子,每天满脑子都是钱钱钱,简直俗不可耐。
可就是这个俗不可耐的女人,在不断的梦想攻击下,让吴大娘子也渐渐跟着她勾勒起了一个蓝图,她们会在全大启最热闹的城市,拥有一座全城最大的酒楼。
人人都趋之若鹜,只有她们吃饭不用排队。
吴大娘子当时还不能坐起,只能躺在床上,望着一脸憧憬的絮万千,忍不住嘲笑出声:“你开酒楼的目的就是为了不排队?”
“对啊。”絮万千再认真不过,她真的好烦吃饭排队啊,越排越饿,越饿越排。可如果选择去吃没有人排队的商家,那家又未必好吃。她这个人就还蛮喜欢凑热闹的,总爱打卡各种网红店,上不完的资本主义邪当,“如果酒楼是我的就一样啦,我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在所有排队的人的羡慕目光中走进自己的店!”
吴大娘子都忘记自己当时回答的是什么了,大概就是类似于“那可真是个了不起的梦想啊”之类的反讽吧。
可多年以后,她的梦想也不知不觉就跟着变成了要拥有一座这样的酒楼。
宾客如云,高朋满座。
她成功了。
但唯一一个能与她一起分享这份梦想成真喜悦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望仙楼的后院佛堂里常年供着一尊金身佛像,吴大娘子如今就正在佛前虔诚跪拜。香火撩人,梵音鸣耳。她背对着进来的连亭,解答了他对望仙阁归属的猜测。
连亭以为吴大娘子是在给絮果他阿娘上香,本也想跟着一起上一柱的。没想到却被吴大娘子拦住了,她说:“我这里不供长生香,也不设灵牌。”因为她还寄希望于絮万千能一如她当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那样,再次突然的回来。
连亭:“……”哈?
他现在终于明白闻来翡说的吴大娘子有点疯是怎么个疯法儿了。
吴大娘子也没期望于别人能够理解。甚至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等的人不会回来了,可她还是总在试图求神拜佛,祈求那份微妙的希望。
两人就这样在佛堂里展开了彼此心知肚明的对话。
一个想让吴大娘子去对付中原镖局,一个知道他想让她出手。
连亭表示:“羽卒跟我说我们没有证据,无法取信与你。我也实话实说,我确实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中原镖局与柱子勾结,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柱子死了,我能提供的也只有他的尸骨下落。”根据王氏兄妹的口供,连亭找到了葬着柱子的乱坟岗,确定了对方真的死的透透的。“但我觉得你并不是那种需要百分百证据的人。”
只有好人才需要证据才能行动,这些条条框框的约束与规则,成为了他们的道德准绳。没有说这样做不好的意思,但……
谁说他们是好人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