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定没有尾巴后,她就敲响了少东家亲爹的家门,并迎面给了火急火燎赶回来的廉大人,一个又一个地暴击。
闻来翡的语速很快,从他们秋天动身上京,说到了京外需要面对的危急情况,以及絮果最后不得不独自进城的结果:“我知道这样说很冒昧,不是信不过您的意思,但我真的太想少东家了呢,能否先让我们见上一面,再说其他?”
她真的很需要先确定一下絮果的安全,这样才能安心。
什么儿子?你想见,我还想见呢!廉深的脑子当场就炸了,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信息,他儿子早就动身来京城了?从去年秋天到现在,大概有小半年了?
那他儿子呢?
他据说已经进京小半年的儿子呢?
作者有话说: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道德经第九章
西图澜娅。
*只下一小片雨的云来自一个以前的视频,我忘记是哪儿的了,小云在学习下雨的说法就来自那里,但具体内容我有点模糊了,只是有这么一个印象。
*冯廉氏,冯杨氏,这个称呼格式肯定不对,只是为了区分冯家的几个女性角色,以防大家分不出她们谁是谁,就当做是先帝朝特色吧,妻子的姓氏在丈夫的姓氏前面。文中其他女性不会如此称呼。
第44章
认错爹的第四十四天:
冯氏在一旁已经快要厥过了,以手抚膺,无法呼吸,他们把絮姐姐的儿子弄丢了?
廉深也是眼前一黑,但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在撑住椅子的扶手后硬生生地抗了过来。他要先问清楚他儿子到底是哪天来的,大约是从什么方向,他得赶紧派人去找、去问,还得想办法瞒住杨党。
“絮娘、絮娘怎么说?”廉深都有点不敢想前妻的反应。
他俩当年和离时,谁也没想到前妻已经怀孕,而当他想要为了孩子复婚时,却被前妻一口拒绝:“你在做的事很危险,我在做的事也没有安全到哪里去,孩子托生给我们就够可怜的了,至少要有一个放过孩子吧?”
他当时还很不服气,自负聪明,绝不会把孩子置于危险之地。
结果,现在孩子直接没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闻来翡才说了最后一个噩耗,年娘子去了。年娘子就是絮果的亲娘,絮万千,一如她说的,行走江湖总要有个马甲,她创业时恰逢新年,就决定对外叫自己年娘子了。
两套户籍,两个人名。
一开始倒也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只是某年县衙走水,户籍存底悉数成灰。县里、乡里又各自登记造册了一份,她就顺理成章在大启的法律意义上拥有了两个身份。当时没去衙署合二为一,一方面是生意太忙了,另外一方面也是想着以防万一。
没想到后面还真就一语成谶。
也是因为这两个身份,让她在有了孩子后,可以继续安排孩子安安稳稳地在老家快乐长大,也让她在临终托孤的时候,给了孩子进京更安全的选择。
年娘子是年娘子,和她絮万千的儿子有什么关系?
忽闻絮姐姐死讯的冯廉氏,直接就晕死了过去,若不是闻来翡眼疾手快,她的后脑勺差点就磕在地上。廉家一片人仰马翻,待冯氏稍稍恢复了一点神志,话都说不利索了,她还要死死的抓住廉深的手,让他赶紧去找孩子。
但廉深……
又能去哪里找呢?
“城门口没有记录吗?”闻来翡其实也有点慌了。她千里护送少东家进京,结果自己没事,反而把少东家给弄丢了?早知如此,她当初还不如带着少东家一起逃跑!
廉深没有解释,只是问她:“你进城门的时候登记了吗?”
闻来翡微微一愣,对哦,她也只是被看了路引而已。
只有在战时,或者有人宫变等需要全城搜捕的情况下,守城的兵卒们才会对进出城门的人展开登记以及严查。不然,京师要地每天的人流量不知道凡几,哪怕真的能做到挨个登记,朝廷也没那么多存放登记造册纸张的地方啊。
“一般情况下,只有商人和货物会被要求登记,但那是为了方便收税。”廉深如是道。
如果是在絮果刚刚进京的那几天,廉深说不定还能派人从兵卒口中问出些什么,如今已经过去了小半年,再想问到什么线索无异于是大海捞针。不要说能不能确定絮果到底有没有进城,廉深甚至未必能追根溯源看到闻来翡一行人是怎么进京的。
闻来翡尴尬一笑,心想着,哪怕在去年秋天您就开始查了,也查不到什么的。他们是一路走一路扫尾,连娘子和少东家住的宅院都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
还是那句话,财帛动人心。在絮万千众多的生意里,有一部分托管业务涉嫌的金额巨大到连先帝都会心动,太容易引来这样那样的窥伺。为了保证儿子的安全,她必须尽可能地剥离儿子与年娘子这个身份的关联性。
如果没有柱子等人的叛变,絮万千去世前对儿子的种种安排会非常成功。但也是因为这份扫尾上的周密,现在不要说外人了,连他们自己人都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找孩子。
闻来翡唯一能肯定的是,不管追她的人到底来自哪几方势力,他们应该也都没有找到少东家,不然他们不会这么费劲巴拉的追她。她现在不便在京中露面,但:“娘子在京中还有一些安排,我去联系他们试试。”
廉深却拦下了闻来翡,他差不多已经冷静了下来,虽然内心还是很着急,但他很清楚这种着急对找儿子一点帮助都没有。他必须让自己理智起来,就像当年那件事发生时那样。
理智的廉大人,一针见血:“他们可信吗?”
“什么?”闻来翡一愣。
“既然你说柱子等人都能叛变,那你怎么保证京中的人手没有呢?”廉深甚至觉得京中的人手和柱子等人合谋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而外面那些找闻来翡的人,是因为坚信闻来翡知道孩子的下落才会对她穷追不舍。一旦他们意识到闻来翡把孩子搞丢了,那他们就会四散开来,独立寻找,那絮果就更危险了。
廉大人深深地看了眼闻来翡,为了儿子的安全,他……
“那不如我带着他们继续去京外兜圈子?”不等廉深开口当这个小人,闻来翡已经主动提出由她来当诱饵,她比廉深可莽多了,为了给絮果留下活着的机会,哪怕只是千万分之一,她都愿意把自己的命豁出去。
廉深突然就觉得自己有点过于卑鄙了,反思五秒:“……到也不用。你现在藏的越好,他们越会坚信你知道果果在哪里,注意力就会全面倾斜向寻找你的这件事上。”
闻来翡也认同廉深的说法,然后就准备去找地方藏起来了。
廉深扶额,深吸一口气,不禁扪心自问是只有他一个人心眼比较多吗?他不得不把话说的更明白一点:“你现在如果没有更好的住处,不如就在我这里住下,我相信我夫人会很愿意照顾你的。”
得到冯氏的庇护,可比廉深的庇护有用多了。
闻来翡:“啊,谢谢。”她确实没有去处,本来还想着不行就只能去连累自己的弟弟,没想到竟然得到了少东家亲爹的帮助。
他们同时在心里想着,可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廉深无法理解为什么前妻絮万千会找这么一个糙汉子似的手下当心腹;闻来翡也无法理解,传说中廉深不是谄媚至极的小人吗?怎么如今这么热心肠?
最后他们一起得出结论,这傻子大概会很好骗,记一下。
***
絮果如今已经重新恢复了活力,就好像他没有生过病一般。
小孩子好像总是如此,生病的快,好的也快,在大人还觉得这样的高烧怎么着也要在床上躺个三五天时,他们已经能顶着高烧连干两碗饭了。何况絮果还只是个吃撑了的小毛病,第二天就背着小书袋开开心心的去外舍了。
山花斋最近在学押韵,老夫子一字一句的教着:“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
擅长找规律的絮果,第一个意识到了藏在他们学斋名里的趣意,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
教音韵的助教满意的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第一次没有因为对东厂的惧意而真心夸了絮果一句:“孺子可教。这正是你们今天要学的下一句。”
絮果因这份真正的夸奖而再次感觉到了上学的开心,下课后就迫不及待的想去找隔壁的闻兰因分享,却得知闻世子和他一样请了病假,只不过他很快就销假回来了,但闻兰因却一直没有出现。
在中午的膳堂里,絮果把这份对小伙伴的担心说给了纪老爷子听:“兰哥儿不会有事吧?”
纪老爷子没说什么“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你们小孩子不懂,也不要多问”,他只是站在朋友的角度,为絮果出谋划策:“你可以给他写信问问啊。”
“对哦!我现在会写字啦!”絮果一想到即将拥有人生中的第一个笔友,还有点小激动呢。
“谢谢你的建议,你可真聪明。”絮果感谢朋友的方式很直接,就是偷偷给了纪老爷子一块五白糕,“这个可好吃啦。但是不能多吃哦,会肚子疼,可疼可疼了。”
纪老爷子不用问都能猜到絮果昨天为什么没有来。
絮果想了一下,又对纪老爷子悄悄补充:“也不要让犬子看见,他今天已经吃过一块了。”虽然说吃个两三块应该也问题不大,但絮果现在正处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紧绷里,一块就是他能承受的极限,他不想他的朋友们也遭和他一样的罪。
纪老爷子捧着那块他其实不太爱吃的五白糕,莫名觉得这块一定会很可口,吃东西嘛,还是要抢着吃才比较香。
不过,在絮果还没有来得及选好该用哪个信笺给小伙伴写信时,闻兰因的信就已经到了。内监赶来山花斋送上了自家世子爷的画。闻兰因再次开始尝试恢复和絮果之间最原始的通讯。
厚厚的一沓画,形象生动的诠释了闻兰因深陷慈宁宫的“痛苦”。
杨太后没有自己的孩子,也没有真的养过孩子,说是把小姑子们当闺女养,但实际上她的小姑子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甚至连公主们的孩子都有可能成年了。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正确的表达对一个孩子的喜欢。
在她朴素的思想里,小孩子就是要多吃长壮才能好。
于是,她每天就像填鸭一样开始了兢兢业业的投喂,一天八顿,还必须都得是好东西,肉蛋油糖奶制品。
去年被太后带去汤山时,闻兰因就遭过一次“罪”,如今属实是噩梦重现了。
闻兰因画面里尽情宣泄着自己的情绪,甚至直接就画了只被不断填饲料的鸭子,有气无力的,连嘎嘎的不屈叫声都发不出来了。他能感受到杨太后发自肺腑地喜欢,只是伯母的这份爱太过沉重,他的胃消受不起。
絮果知道自己不应该笑的,但……兰哥儿画的真的太好玩了。然后,在给小伙伴的回信里委婉表示:“我现在认字了,你懂吧?”
虽然絮果认识的字还不算太多,但也没必要画画了啊。
闻兰因:“!!!”
……
在絮果忙着和闻兰因当笔友的几天后,连亭得知了他家隔壁的闻小二又开始大张旗鼓地在找他姐。
倒不是说闻小二以前就放弃了,只是如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得更加高调了。
连亭带着情报下班回家时,正看到不苦在胡同里和牛车吵架。是的,牛车,不苦最近不是有钱了嘛,就马不停蹄的换了一辆新车。不过他没选马车,而是选了据说拉着更稳当、还是三清悟道同款的牛车。
想也知道的,牛车稳当归稳当,但是它慢啊。
平日里一炷香就能回来的车程,今天硬生生耗了半个点。就这最后还没走回家,牛车刚磨蹭到巷子口,不苦就实在是受不了了,索性下车自己走了回来。
还被在胡同口下象棋的老爷子们好一顿嘲笑。
大师越想越气,越气越想,等牛车慢悠悠的回来后,他就开始和它吵架了。连亭觉得这纯纯就是酸甜苦辣他闲的,目不斜视直接走过。
却不想还是被不苦给讹上了,他想和连亭换匹草原进贡的名驹,好明天去和胡同口的那群老头炫耀。
“我凭什么和你换啊?我是你爹?”连亭嗤笑。
不苦非常能豁得出去:“你可以是。”
“……”连亭懒得搭理这个厚脸皮,转移了话题道,“哦,对了,闻小二他姐的事你不用操心了,我觉得人大概率没事。”
“啊?不可能啊,小二上午还去报官了呢。”不苦今天会坐牛车出门,就是为了捎他去衙门。
连亭摇摇头,对不苦道:“我们别管闻大娘子到底遇到了什么,反正她在被追杀,对吧?那么,我们假设在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斗争后,她终于暂时性的找到了一处安全的落脚地,藏了起来。那么,她的下一步是什么呢?”
不苦:“给家人报平安?”
“对。”连亭哄儿子习惯了,最近说话总有点循循善诱的调子,“但那些盯着她的人,肯定也会派人盯着她弟,对吧?我们这里假设有一部分追杀她的人,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哪怕没人知道,她也会小心为上。那么,在给弟弟保平安的时候,她还会叮嘱什么呢?”
“不要暴露咱们的联系,最好误导别人以为你也还不知道我的下落……”说道这一步,不苦已经不需要连亭在解释什么了。
怪不得闻小二突然如此高调,但在今天他送他去衙门时又对他说,如果找不到就算了。
他还以为闻小二是不好意思再麻烦他,原来是在委婉提醒他不要再浪费精力。
“那没事了啊。”不苦松了好大一口气,只为朋友感到开心。
连亭也很开心,因为城门口兵卒最近几天的口供,也已经一并送到了他的桌案上。从无数杂乱的进城人员信息中,他筛选出了最可疑的那么几个。
这里面到底哪个属于闻来翡呢?连亭勾唇,他真的很好奇闻来翡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也就在这个时候,今天早早写完功课的絮果,献宝一样地跑了进来。他手上端着一个小木盆,盆里放满了各式各样圆润的宝石,既平滑又好看。
这些宝石都是从他阿爹的库房里找出来的,亲自挑选,一一洗刷,把它们都变得闪闪发亮
“怎么了?”连亭顺手就接过了儿子的木盆。
“我想吃石鏊饼啦,阿娘说阿爹也会做。”絮果也是今天在看见这些漂亮石头时才想起来的,“阿娘做得最好吃的就是石鏊饼,我每次都会帮阿娘把漂亮的石头一个一个洗干净哦。”
厂公大人仿佛都能看见,小小的絮果在江左滴水的屋檐下,乖乖坐在竹编的板凳上,一左一右摆放了两个小木盆,一个装水,一个装石。他低头弯腰,拿着鬃刷,开始认认真真挨个清洗。
晚风习习,吹过粉墙黛瓦,絮果舒服的像小猫一样眯起了一双眼睛,满心期待着香气扑鼻的饼子出炉。
作者有话说: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出自明末清初的《笠翁对韵》。
*酸甜苦辣他闲的:来自大老师的碎嘴子。
*石鏊饼:就是石头饼啦,在山西、陕西一代地区比较流行的传统面食。
第45章
认错爹的第四十五天:
“阿爹,我们晚上吃饼吧。”
“但是今天太晚了,来不及做了呀。改天吧,好不好?”等你爹我真的学会了。
那一刻的连大人,虽然看上去还挺游刃有余的,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到底有多慌。幸好他儿子很乖,没有任何疑问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连亭搂着傻乎乎的儿子心想着,这么好骗,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办哦。
然后,极其擅长骗人的连大人,就在隔日白天马不停蹄的去问了一圈身边的人,石鏊饼是什么,怎么做,有人会吗?几乎每个人都是一脸茫然,连听都没有听过的那种。连亭一连问了两天,才终于在一个晋地出身的阉党口中问道,但他知道的其实也很有限,毕竟他并不爱吃。
“干巴巴的,没什么味道。”那个朝臣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揣摩着连督主的表情,好随时转变口风,“不过,也有可能是下官家的厨娘不善此道。”
连亭正想问那你知不知道比较擅长这个的厨娘,下朝路过的廉深廉大人就一脸怀念地插话进来:“好巧,我也有缘曾经吃过呢,这石上燔谷的味道我还觉得颇为不错。不过得吃刚出炉的,色泽金黄,甜而不腻。”
胖胖的廉大人少时不仅好看,还很年轻气盛,用他如今的话来说就是根本不懂为官之道,曾因得罪上峰而被贬去晋地的某个小县为官,石鏊饼正是当地的主食之一。
为带动当地民生,廉大人很认真的考虑过对外推广石鏊饼的可能性。
胖乎乎的廉大人笑弯了一双眼睛,眉梢眼角多少还能看到一些他没有发福前的风采,尤其是这发自真心地一笑。看得出来,他对过去有很多感慨:“说起来,我还会做呢。”
无心的一句话,却叫连亭眯起了眼。
然后,廉大人就被请去了东厂的后厨,现场教连大人做饼。听说连厂公是为了给他儿子做时,廉深都忍不住咂舌,虽然知道督主宠儿子,但也没想到能宠到这个地步啊。毕竟在现在大家的观念里,可是君子远庖厨。
“那廉大人呢?您怎么会?”连亭的刺事习惯再次发作,不自觉就开始收集信息,哪怕是很寻常琐碎的东西也不例外。
廉深微微一怔,只含糊地说了句“内子喜欢”,就再次若无其事地忙碌了起来。
忙着……
洗石头。
一开始连亭拿出絮果洗好的那一盆宝石时,廉深胖乎乎的脸上满是纠结与微妙,不知道该如何说才能让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督主大人明白,宝石是没办法做石鏊饼的,哪怕它被洗刷的再好看平滑也不行。
“真的不行吗?”本来连亭还想让廉深再努努力的。
但廉深还是直说了,这不是努力不努力的问题,虽然宝石也是石头的一种,但它的导热真的未必有普通石头那么稳定:“石子炙饼说白了就和石上炙肉一样,是把饼子压在石头上进行烹饪。”
不是石头越贵就越好,重点在于让饼的表面受热均匀,这样烙出来才能外焦里嫩,又脆又香。
连亭以极其认真、虚心受教的态度,把廉夫子说的每一个字都用炭笔记在了本子上。炭笔是为了方便他当下站在灶台边的记录,一会儿等做完了他还会用毛笔再誊抄一遍,可以说是再郑重不过。他儿子说有个会做石鏊饼的爹,那他就必须会做!做到完美!
系着襻膊、围着围裙的廉大人大受震撼,然后就问道:“那令郎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没馅的还是有馅的?和糖的还是豆面的?”
“……”连督主陷入沉思。
“所以,是一个字都没问吗?”廉深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份父爱了。
连大人深刻反省:“……对不起,我没想到石鏊饼还会分这么多口味与种类。”絮果当时也没说他想吃什么味儿,不过按照他儿子一贯的口味来说,他应该会更倾向于甜的。
“那我们就做甜的。”廉深其实也更喜欢甜口。
连亭看了眼廉大人圆润得很匀称的身材,在心里想到,看得出来。不过呢,做饼子他还是决定:“所有味道都做一遍吧。”他儿子为什要做选择呢?他全要!
只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功夫,廉深已经震惊习惯了,不会再有太过夸张的表情,只默默在心里跟着学了一手,如何当一个好爹。
等连亭能亲手把各个味道的石鏊饼都做出来时,这一天也过去的差不多了。连亭看了眼西沉的金乌,再看了眼陪他忙活了一整天都毫无怨言的廉深,不得不佩服对方,那真的是从头教到尾,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与夸奖。
哪怕连亭再龟毛、再挑剔,廉深也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和软的就像一个没有任何棱角的面团。
但廉深越是这样,反而越让连亭警惕,他无意与对方有太深的接触,只想尽快结束这场“交易”。
是的,交易。在连亭看来他和廉深平日并无往来,私下也没什么交情,廉深能好脾气的陪到现在,只可能是有求于人。
事实上……
也确实如此。
“如果是为了宫女案,那我劝廉大人还是免开尊口。”连亭先把丑话说在了前面。
廉深赶忙摇头:“这种事我自然还是有数的。”要是教一顿做饭就能解决了如今朝堂让杨首辅都头疼的问题,那这事根本就不是问题。廉深还不至于那么没有自知之明。他看起来颇为磊落,把他的请求实话实说,还配了一个有苦难言的笑,“我只是想给那边一个交代。”
至于是哪边,彼此都心知肚明。
杨党肯定是下了什么指令。廉深不是杨党的人,却也承了杨党的东风,以前如何因为这股风在升迁的路上顺风顺水,如今就该他如何努力的偿还这份人情。只不过廉大人深谙糊弄学,出工不出力,根本没打算如何为难连厂公,求的就是一个连亭能明确拒绝他。
然后,得到满意答复的廉大人,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人了。就好像他这次套近乎,真的只是为了这么一个拒绝,为人大方不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