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连絮果闻兰因 本章:第14章

    下午带外甥逛完灯会,廉深才回了家。连亭的谢礼已经送了过来,不算特别昂贵,却很应景,是京中最近颇为流行的八角琉璃灯,每一扇上都镶嵌着莹润的珍珠。廉深在餐桌上与妻子冯氏说起了今天的事:“你说奇怪不奇怪,我总觉得连大人家的那个孩子有些面善。”

    “怎么面善?像你?我看你是想儿子想疯了。”冯氏一改对外的贤良淑德,对丈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不是像我,是像……”像我舅舅。廉深的舅舅是大启有名的美男子,美到大概能历史留名的那种。廉深少时也就像了舅舅一二,便足以横扫武陵书院。连家的孩子却足足像了六成,这还是孩子小,没长开,以后指不定什么样。不过,连大人长得本就好看,好像说他儿子其实是他兄弟的孩子,大概美人总有相似之处吧。

    “这小郎君真这么好看?什么样啊?”冯氏总算来了些兴致。

    冯氏之前与其他夫人喝茶时,其实也听过东厂督主好像认了个螟蛉子,只不过她当时并不关心,至今连人家孩子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她丈夫大概比她强点,至少知道厂公姓什么。

    廉深咂摸半晌,也只能词穷的回了句:“白,特别白,白得好像能反光。”

    冯氏“切”了一声,这算什么好看的点?她转而回到了自己的话题:“絮姐姐说什么时候让果果入京了吗?我这边什么都准备好了,没有不妥帖的。就是不知道他喜欢不喜欢,要是不喜欢咱们可得早点换。”

    “她一向主意多变。”廉深提起前妻有些讪讪,“兴许又不想果果来了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万万做不了她的主的。我再去一封信看看吧。”

    本就不怎么方便的车马书信,为防止有心人探查,在廉深和前妻之间传递的就更慢了。

    “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可别催啊。要说也是你自己的主意,与我无关。”冯氏可不想像丈夫一样被讨厌,她生怕误会,连连摆手,“我就是想着,果果要是能今年来京入学呢,正可以和犬子做个伴。就咱们犬子这体格,谁能欺负得了他们俩啊?”

    犬子小朋友,十岁的体格,六岁的年龄,他其实也是今年新入学的国子学外舍生,没什么优点,就是力气大。

    吾家有儿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

    作者有话说:

    关于孩子的名字问题还是在作话里解释一下吧。

    类似于,你知道几个同事领导家孩子的名字呢?或者你知道几个同学老师家里小孩的全名呢?

    你对同事同学家小孩的态度,就是廉大人对厂公家孩子的态度。他会知道同事有个很喜欢的儿子,也有可能知道孩子病了同事请假没来上班。但不太可能会关心并深究这孩子叫什么。

    以及,厂公几人对外一向叫的絮哥儿,而不是絮果,这在之前的大部分角色对话里也有体现,欢迎查证。

    *惠民药局:从我国宋代就开始有了,也确实是以帮助贫民为目的建设的。六疾馆、悲田养病坊也是不同朝代的类似机构,文里用了名字,但职能和古代不太一样。

    PS:犬子小朋友,就是絮果未来最好的朋友+保镖了。

    闻兰因:???最好的朋友?那我算什么?

    第28章

    认错爹的第二十八天:

    暮去朝来,岁序更新。

    正月十六的开学日终于还是到了。

    这一天,絮果早早的就起了床。锦书估算着时间进门,本想要掌灯叫醒自家小郎君,却发现絮果已经在床上坐了有一会儿了。

    他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没做,又好像做了很多。锦书一时间也说不清,因为床上既没有凌乱的玩具、也没有总会被小郎君偷渡来一起睡的狐獴一家,他一个六岁的孩子除了坐在这里又能做什么呢?锦书只看到了小郎君从不离手的小猫荷包。

    当锦书的纤纤素手撩开纱帘,絮果就发出了求救的声音,又低又失落,还有一点点的丢脸,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不会穿官学服。

    锦书并身后几个婢子齐齐掩口失笑,七嘴八舌的赶忙安慰郎嗨呀,奴婢还以为什么事呢。”

    “不会穿是正常的呀,官学服和大老爷们上朝的襕衫近似,本就复杂。”

    “连咱们督主穿衣都需要婢子服侍呢。”

    “真的?”絮果拍了拍庆幸的小胸脯,原来不是自己突然变笨了啊,真是太好了。

    在锦书等几个婢子姐姐的帮助下,絮果终于换好了崭新的外舍服。是统一规定的玉色襕衫,身口镶边,圆领宽袖,又是系带,又是襞积的,比絮果平日里穿的衣裳要复杂不少。在衣身差不多到膝盖的地方,还有一道名为横襕的接缝,寓意恪守古意。

    穿好后,絮果看上去就像是等比缩小的连大人站在了铜镜前。

    几个婢子连呼惊奇,以前见到这样官服打扮的督主只觉得凌然不可侵,今日才发现原来还可以穿得这般冬日可爱。

    她们家小郎君就是全雍畿最可爱的崽!

    等絮果出现在花厅里,与已经穿好官服的连厂公面对面后,父子俩更是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的玉色,一样的深边,一大一小的两个美人。谁看了不得说一句亲父子?

    连大人对于这样能彰显父子身份的服饰总有种隐晦的愉悦。直至……今早依旧熬鹰般到现在还没睡的不苦大师,领着狐獴一家跨过了花厅的门栏,它们也穿了一样的玉色襕衫,只不过比絮果的还要小一号。

    不苦大师邀功似的开口;“看,絮哥儿,叔叔给你的狐獴做的新衣裳。”

    絮果眼前一亮:“呀!”与他一模一样!

    连大人的脸当即便沉了下去。

    偏偏不苦根本毫无察觉,只一屁股坐在桌子旁的方墩上,就招呼婢子多添了一双碗筷,自然而然地吃了起来。

    在快速大口喝完两碗滑鸡粥后,大师直呼痛快,并再次嘚啵得了起来:“真不是我说,狗剩子啊,同样的衣服,你穿起来和咱们絮哥儿怎么就那么像两路人呢?这好歹还是你换了玉色的一身,要是之前秋天白色的那套,妈耶。”

    白色属金,穿在目下无尘的厂公身上总有种说不上来的肃杀之气。

    官学服和朝臣的常服一样,都是随着时节变化而有不同的颜色需求的,春青,夏朱,秋白,冬黑,当然,还有五品以上官员万年不变的贵紫。不管是哪一种,穿在连亭身上的感觉都好像他随时要杀人。

    连亭很努力才在心里劝好自己忍了,今天是儿子开学的第一天,不宜见血。他运气半晌,这才道:“是吗?我还觉得我和絮哥儿挺像的。”他劝不苦适可而止。

    不苦却一脸得寸进尺的惊讶:“你是什么时候瞎的?”

    吃(收)完(拾)朝(不)食(苦),絮果才终于想起来要把阿娘交代的第二封信送给阿爹,其实他早就应该给了,只是之前病了就给忘了,今天早上才想起来。

    连亭挑眉,接过了不知道被折了多少折的信笺,比上次没头没尾的“还你”好了不少,至少这回有了一句礼貌的开头“敬启者”。连亭都懒得去深究这玩意是怎么塞进絮果的荷包了,他更诧异于这信上的折痕怎么感觉这么新。没道理啊,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的折一下?

    絮果既忐忑又紧张,悄悄拽着自己宽大的袖角问阿爹:“阿娘、阿娘说什么呀?”

    “哦,没什么,你娘就是好心提醒我给你准备上学用品时的注意事项。”从开学第一天孩子的书包里应该装什么,到贴身的书童要怎么选,大事小情全都考虑到了。只是信中的语气可不是什么商量,更像是一种告知。是一种在这个强调女子该三从四德的时代里非常与众不同的强势。

    也许会有人不习惯这样的女子攻击性,但不包括连亭。他甚至是很欣赏的,巴不得自己伺候的杨太后能有这份杀伐果断。

    可惜,每个人都是不同的。

    书童是来不及按照絮娘子所求的找了,但至少开学用品连亭可以替这位阿娘努努力,他核对了一下后发现竟和他给絮果准备的差不多,除了多了一套衣服。连亭没明白带衣服做什么,但还是让锦书给备上了。絮果的襕衫做了很多套,都是崭新崭新的。

    然后,连亭就不得不上马赶往皇宫了。

    因为连大人今天依旧要上早朝,他甚至不一定能赶回来参加儿子的开学礼。连亭不是没动过干脆请假的心思的,但他之前已经因为儿子高烧而有多日没上朝的记录,他不能再给别人留下更多攻讦他的口实。况且……

    点卯的偏殿内,当连亭冷着面容出现时,不少朝臣都没能来得及收好自己眼中的惊讶,督主竟然今天没请假!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连亭为什么不请假了,因为他根本不用。

    朝堂上的小皇帝看上去对今日还要上班的怨气不比朝臣们少多少。他一上来就让身边的司礼监大太监进行了“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唱名,一如连亭所料。

    今天是所有官学一起开学的日子,他不想错过儿子的入学仪式,小皇帝就想错过他弟弟的了吗?

    不可能的。

    小皇帝很努力在朝臣之中做好了一个端水大师,但弟弟他只有一个啊,自然是要多偏宠些的。他之前还因为雍畿泮宫教学质量堪忧,不想送弟弟去泮宫读书,而和朝臣当庭起过很激烈的冲突。

    可惜,连亭当时正在家中照顾发烧的絮果,没能一睹陛下舌战群儒的英姿。只是听说小皇帝不仅不想送弟弟进泮宫,还“得寸进尺”要送弟弟入辟雍,那是只有皇子公主才能读书的地方。因先帝无子,辟雍一度都荒废了。

    朝臣当场就炸了锅,因为他们至今还没有就小皇帝到底要不要改认先帝为父的事情掰扯清楚呢,小皇帝这就要直接犯规送弟弟进辟雍了,那还得了?

    最后以杨太后出来主持大局、双方各退一步了结了此事。

    既北疆王世子不入泮宫,也不入辟雍。

    大家皆大欢喜。

    但连亭在事后听说时,总觉得小皇帝这是一个套啊,他好像无师自通了想要开扇窗,就得先要砸墙的路数。明明很简单,偏偏就让他成功了。

    闻世子既不去泮宫,又不去辟雍,那他还能去哪儿?

    闻兰因世子殿下……自然也是去国子学外舍了啊。

    小皇帝抄连伴伴的作业抄得很彻底,他并不觉得只弟弟一个人在辟雍读书能好到哪里去,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旗帜鲜明地国子学外舍。但如果他上来就和朝臣说想送弟弟去国子学,肯定又会有人叽叽歪歪说不成体统,他索性就拜托太后伯母帮他做了这场戏。

    朝臣觉得他们再次“规劝”陛下成功,陛下满足了心爱的弟弟想要和小伙伴一起玩的愿望,闻兰因则终于能见到絮果了,皆大欢喜。

    一个所有人都快乐的成就达成了。

    此时,同样穿着制式襕衫的北疆王世子,正在北疆军长腿侍卫们的拱卫下,等在国子学外舍的门口。他站在车辕上,眯眼看着一辆又一辆的马车过去,在心里数着这不是絮哥儿家的,这也不是絮哥儿家的,絮哥儿怎么还没来啊?他担心地想着,马上就要到点了,絮哥儿不会迟到吧?

    有侍卫小哥大胆假设:“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连小郎已经进去了呢?”

    “不可能,咱们已经算来得比较早的一批了。”闻兰因实在是太激动了,昨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今早更是天还没亮就坐了起来,双眼精神得仿佛能放光。皇宫离东城也不算特别远,他来的时候国子学门口还是门可罗雀、小猫三两只,絮果怎么可能到的比他早?

    絮果……

    还真就是第一个到的。

    他和暂代了家长位置的不苦大师,坐在空旷广场的第一个矩形格内。国子学的斋仆当时甚至还没有完全布置好现场,在两人的眼神下脚步都不由加快了几分。

    “抱歉啊。”不苦大师的不靠谱再次稳定发挥,他生怕孩子迟到,结果反而到得太早了。

    絮果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因为他并不觉得无聊。絮果不管在哪里,总能自得其乐,他从小猫荷包里拿出了透明光滑的玻璃珠,热情邀请大师来打弹珠。这也是他阿娘留给他的,哪怕絮果再珍爱,玻璃珠上还是留下了不少岁月的痕迹。

    不苦大师却拿起来不可思议地端详了半晌,久久之后才感慨了句:“你娘可真有钱。”这甚至都已经不是有钱不有钱的问题了,而是这种珠子在宫里都不可能有。却被絮果的娘随意拿来给儿子玩打弹珠玩,他本还觉得他的公主娘小时候拿宝石玩就够奢侈的了,没想到一山还比一山高,絮果整整有一袋子这样晶莹剔透的珠子。

    不等大师加入,絮果已经和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小黑胖子愉快的玩了起来。

    这自然是昨天在六疾馆门口被人群挤怕了的司徒犬子小朋友,他今天一早连他爹也顾不上,就自己先来报到了。他本来在国子学外舍的广场上看不见人,心里还有点害怕,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在玩弹珠的絮果。

    “你们很熟吗?怎么就认识了啊?”不苦看着已经迅速勾肩搭背在一起的两人,满脸的不可思议。

    絮果不解地回看大师,就这么认识了啊。

    小朋友的友谊总是很简单的,一个上来问,我能和你一起玩吗?另外一个说,好啊好啊。然后他们就真的玩作了一团。

    絮果很大方,直接就给司徒抓了一大把弹珠,两人谁也没把这东西当回事,任由珠子在激烈的碰撞中被蹭下了一次又一次的玻璃碴。不苦大师看得直心疼,两个小孩却咯咯笑了个痛快。后面人就渐渐多了起来,加入弹珠大军的小孩也越来越多,后来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就活像胡同口下棋的老爷子们的翻版,哪怕玩不上,也要围成一圈趴在那里看。

    直至不苦那个当国子监司业的堂叔来了,这场声势浩大的游戏才遗憾地暂时告一段落。不苦还被他堂叔狠狠的剜了好几眼,纪大人表示,我堂堂国子学已经好些年没有过这种不互相学习、只聚众玩乐的场面了,怎么想都只可能是他这个纨绔堂侄教唆的!

    不苦大师:……

    絮果已经再次变成了不谙世事的小朋友,从容得就像一棵小白杨,朝气蓬勃地站在不苦叔叔身边,看上去不知道有多快乐。但他和别人玩了这么长时间,当不苦小声问他都认识了谁时,他却连一个名字都没记住!

    小朋友的友谊不仅快,还不需要名字是吗?

    在新生的开学礼开始之前,最先确认的是分斋。三十人为一学斋,这一届一共四斋,分斋靠的就是一个先来后到。因为能进入国子学外舍的小孩家里哪个来头都不小,国子学这边谁都惹不起,暂时也就没敢一上来就搞什么好坏之分,只公正公平的把分斋交给了老天爷。

    絮果作为第一个到的小朋友,就和他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就是第二早到的司徒,一起分到了名为山花斋的第一学斋。

    而最后一个才勉勉强强被侍卫扛进广场的闻世子,则只能被分到了最后的苍穹斋。

    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在发现絮果后和他开心地招手,就先听到了两人不同斋的噩耗,对于只有六岁的小世子来说,这样的大起大落,无异于是天都要塌了。

    而连亭……

    也终于知道了闻世子其实进了国子学外舍。

    小皇帝如愿早早的下了朝,迫不及待就带着同为家长的连伴伴一同赶赴东城观礼。他是在路上和连亭分享的这一喜讯:“这样他们在外舍还能互相照应,以后都有个伴儿了,朕很为阿弟高兴,连伴伴你是不是也是如此?”

    连、连大人非常敬业地挤出了一个笑容,是啊,他都快、高、兴、死、了。

    作者有话说:

    瞎扯淡小剧场:

    闻小攻:不开心,我要和絮哥儿一个斋!

    连爹:不开心,我要他俩分开!

    小皇帝:朕可真棒!

    第29章

    认错爹的第二十九天:

    弟弟天崩地裂的心情,小皇帝一到现场就注意到了。因为闻兰因是真的一点没想遮掩,臭着脸,眼神凶狠地站在苍穹斋三十个小朋友的最后,仿佛随时要去干翻这个世界。

    再一看他和絮果不同学斋的站位,闻兰因为什么心情不善,小皇帝很快就推导了出来。但是,这能怪谁呢?他都提前把分斋的条件告诉阿弟了啊,只要照着抄就行,结果抄还能抄不明白,那他也是真没办法了。

    天子的亲临观礼,让本就注重仪式的外舍开学礼,变得更加隆重了。

    在小皇帝一行人还没到之前,国子监就已经接到了宫中的传讯。国子监祭酒是个老爷子了,清癯(qu)之容,胡子花白,一路快马加鞭从宫中赶来,人差点被给颠散架了,但依旧精神矍铄。人一到现场,就快速组织起了人手,井然有序地把开学礼的举办地点更换到了隔壁孔庙,那里场地更大些。

    本来安排的六佾(yi)舞,也现场摇人硬抬规格,变成了天子专供的八佾舞。也就是从横六纵六的三十六人群舞,变成了横八纵八的六十四人阵。

    絮果等一众新生就像是被赶鸭子似的,在万众瞩目中被家长有序地领去了隔壁。那里已经有不少匆匆赶来的内舍生和上舍生,他们中最小的不过十二岁,最大的……自己的孩子可能都比絮果等人大了。每个人都很激动,等待着这个在举仕前就能一睹天颜的大好机会。

    祭酒老爷子的小心思一目了然,他把马上就要在今年春闱参加科举、且很有可能考进殿试的人,都安排在了第一排最显眼的位置。

    老爷子在指挥现场的同时,还不忘提醒他们注意整理衣袖。

    想让他们能在圣上面前混个眼熟,至少留下个不错的第一印象。

    至于今天真正的主角——国子学外舍的新生们,他们也得到了老爷子不小的关注,由他亲自领队,带着这群以斋分组、尽可能齐整的排在队伍里小朋友,开始了仪式。老爷子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老怀甚慰,虽然这些出身名门的郎君大多都还很茫然,但胜在配合,让跪就跪,让上香上香的。

    随后,絮果等人就齐齐用稚嫩清脆的童声,跟着五经博士诵念起了:“大哉至圣,文教之宗*!”

    这首迎神的凝安曲后,小皇帝的銮驾就到了。佾生上前献舞。絮果等人甚至没能理解这些突然出现的人是在做什么,只见他们穿着金蝉大红袍,右手拿雉尾羽,左手执斜吹竹管。在庄严肃穆的礼乐声中,原地就开始了……呃,跳舞?祭祀?

    “这就是一种宗庙的祭祀舞。释奠于学,传承文脉,”不知道何时,连大人悄然和不苦换了位置,站在了家长的队伍里,为儿子轻声解释,“就是在和至圣先师祈祷,希望他们能够保佑我们絮哥儿。”

    絮果看见阿爹后,脸上的高兴明显又高了一个度,他仰头问阿爹:“保佑我什么?”

    “当然是保佑我们絮哥儿能盈车嘉穗,风禾尽起啊。”终有一日当你抬眸四顾,会发现这日月星辰早已任你掌控*。

    絮果望着好像什么都知道的阿爹,脖子都快伸断了,也不愿意低下。虽然阿爹的话里有至少一半的词他没听懂,但是没有关系,他只需要知道他爹好厉害、好厉害就可以了呀。

    连大人宽大的袖袍下,是悄悄牵起儿子的手,他说:“不过呢,我们絮哥儿哪怕将来没有变得很厉害也没有关系。因为……”

    絮果立刻接话:“因为能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就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啦!”

    “对。”连亭用另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摸了摸儿子的头。一双灿灿如岩下电的眼中,是濯濯春柳,是轩轩朝霞,是他连亭冏若明珠在侧的麒麟儿。他不需要浮舟沧海,也不需要立马昆仑,只需要快快乐乐的当好他自己。

    在一百八十声似石投水的浩然钟声中,盛大的文舞终于结束了。

    絮果等小朋友重新列队,一个小朋友对应一个大人,一会儿他们就要被牵着手,挨个走到大殿的最中央,等待陛下亲赐的朱砂了。

    开笔启蒙,朱砂启智。

    这样的开学礼古已有之,更是大启每一个小朋友在开学第一天最重要的时刻。由谁来点朱,何时点朱,何地点朱,都有很大的讲究。国子学外舍这一日的所有安排,都是找钦天监测好的良辰吉日。只不过场地临时换到了更高规格的孔庙,而为新生们点朱的人也从国子监的官员变成了当今圣上。

    哪怕这位九五至尊如今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小少年郎,但这依旧是天子亲笔点朱的荣耀啊,在场的家长无不与有荣焉,恨不能替自家孩子吹一辈子的那种。

    被国子监祭酒带来观礼的学子们无不渴望,他们当年入学时,怎么就没赶上这样的好事呢?

    在即将轮到絮果时,连亭再次轻声问儿子:“害怕吗?”

    絮果摇摇头,实话实说,他有些不明白有什么好怕的。这不就是去年秋天见过的那个哥哥吗?他会乖巧懂礼貌,但他不会害怕。

    连亭握拳抵唇,遮掩笑意,但一看就是很满意于儿子的表现的。他连亭的儿子,就该有这份自信与气魄。他在心里既像是在对儿子说,也像是在面对过去的自己,对啊,有什么好怕的呢?那不过就是皇帝而已。

    皇帝也会抠门、也会哭闹,他们既是天子也是人。

    他虽碍于宫规要一直以“奴婢”自称,可他并不觉得自己比任何人差,哪怕对方是皇帝。这是连亭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才终于想明白的道理,大家畏惧的从来都不是龙椅上的那个人,而是那人所代表的生杀予夺的大权。

    有时候他根本不需要和你讲道理,说杀了你,就能杀了你。

    可他的儿子不一样,他不会再遇到阴晴不定、也许只因为上个菜的方向不对就降下责罚的先帝,也不会因为谁舍不得钱就险些在饥寒交迫的宫中失去生命,因为他有他啊。

    如果皇帝不对,那阿爹就为你换个对的。

    如果这世道不对,那阿爹也能为你换个对的。

    小皇帝黄袍加身,端坐在全场最高的位置上,面容隐在十二旒的衮冕之后,看上去既神秘又威严。直至絮果放开阿爹的手,一步步独自上前,在旁人都没有察觉的角落,他看到了小皇帝正对他悄悄眨眼。

    这果然是去年遇到的哥哥!

    小皇帝执起宫人端上的朱笔,在重新蘸好了饱满的朱砂后,才在絮果的眉心不偏不倚地点下了一颗朱砂红痣。既像公主们额前浮翠流丹的花钿,也似菩萨眉间的白毫法相。阳光下,小朋友本就唇红齿白的小脸,在朱砂的映衬中,更显夭桃秾李,恍若仙童下凡。

    连见惯了好看之人的小皇帝都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他心想着怪不得阿弟一直心心念念着要与连小郎玩,这么可爱的弟弟,换他大概也是愿意的。

    典礼的最后,一排排的鸿鹄被放飞,它们奋力震颤着翅膀,仿佛每一根羽毛都在努力,成群结队飞向了一碧万顷的天空。

    不过,对于絮果来说,那一天最深刻的记忆……其实是有人迟到。

    在他即将七年的短暂人生里,絮果一直以为不苦叔叔已经是他所见过的最不靠谱的大人,没想到竟还能杀出一个与他争夺不靠谱宝座的竞争者,非常有力的那种。

    当对方出现后,絮果旁边的司徒小朋友脸一下就黑了下来。

    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爹,司徒将军司徒威。这位奉国将军是京中有名的顽主,整日游手好闲,不求上进,衣衫穿得没个正形也就算了,重点还是那一身挥之不去的酒气。他一边打着重重的哈欠,一边眼中流露出一股漫不经心,七拐八拐、毫不客气地插入了队伍,挥挥手,便赶走了儿子一直紧紧拽着的奶娘,闹出的动静所有人都看见了。

    也幸好小皇帝此时已经带着弟弟和国子监祭酒离开,先一步回外舍的学斋说话了,不然司徒家能被群臣参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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