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连絮果闻兰因 本章:第3章

    不过,如果真的等到三天后,那黄花菜都凉了。连亭在第二天上朝之前,就从其他渠道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在餐桌上单指弹了一下信笺,差点笑出声。

    早睡早起的絮果小朋友此时正坐在一旁吃朝食,通透的白玉小碗里,盛着最鲜的螃蟹粥。絮果如今已换上了连亭让人准备的新衣,宝蓝色,团雀纹,是东城区的权贵家里最时兴的样式。

    虽然由于时间太短,只能暂时给絮果拿来成衣,却也是成衣中的佳品,料子柔软,缝线讲究,最不容易刮伤皮肤娇嫩的小孩子。贴身的袍子里,还有针线娘子连夜赶制出的内带,系个卡扣,与絮果之前用来卡他小荷包的绳子一模一样,让他很是喜欢。

    他娘说了,什么都可以丢,小猫荷包一步也不能离手。絮果虽然不懂为什么,却一直做得很好。

    “是阿爹的朋友写来的信吗?”絮果吃完饭放下碗,这才好奇的开了口,圆滚滚的眼睛里全是他爹。

    “不是,我没有朋友。”连亭不屑骗小孩,只是说不靠谱的不苦大师是他唯一的朋友,实在有点丢人,不如说没有。

    “啊。”絮果直接傻眼。露出了不知道该不该安慰,如果安慰了会不会戳伤阿爹自尊心的纠结。

    连亭本想说我这个年纪最看重的是利益,是党同伐异的盟友,不需要朋友。

    但不等他开口,絮果小朋友已经低头从他百宝箱一样的荷包里,掏出了一把晶莹剔透像宝石一样的糖果。哪怕是在宫中浸淫多年的连亭,都不敢说他此前见过这样的糖。絮果却分发得十分大方,还积极给他爹出主意:“那爹你拿着这些糖,去分给你想交朋友的人吧,他们一准喜欢你。”

    很显然的,这一听就是絮果他娘教孩子的交朋友方式。

    现在他又认真地“传”给了他爹。

    连亭没再说话,只是宽袖一扫,就收好了所有的糖果。然后,他便趁着还没有亮的夜色,着一身绯色朝服跨马,赶赴了早朝。路上大雾弥漫,唯有马前的灯火微微照亮了一些前路,像极了絮果笑起来时闪闪发亮的眼睛。

    在路过千步廊的辅兴坊胡麻饼摊时,厂公的马明明都已经过去了,又生生退了回来。在一众被吓坏的小官吏中,他就像是没看到他们的惊恐一样,只开口对卖家问道:“饼子多少钱?”

    因为昨天的事,今天出来摆摊的小商贩都少了,不过也有为了赚钱不要命的例外。张娘子一家就是个中翘楚,憨厚的丈夫是胆子最大的,替娘子开口回了连大人:“古楼子十二文一个,素饼六文钱一个,十文钱两个。如果大人是要上朝,小人AQ好慌,这不会是断头饭吧?我是忠诚的阉党啊,大人!

    絮果娘:银票里的钱都是廉大人这些年给絮果的,我给他这属于是零存整取了。

    今天着急出门,没有来得及捉虫,后面改。哐哐给大家磕头。明天放攻出来溜达一下,彩衣娱亲(不是)。

    PS:攻是小皇帝的亲弟弟,北疆王世子闻兰因,和受同岁,是一个目前来说,脾气有点古怪的小孩,但未来可期!

    第6章

    认错爹的第六天:

    年幼的天子垂坐朝堂。

    新寡的太后就在他的身后,隔着一道深色的翡翠珠帘,临朝听政。满朝文武泾渭分明,宗亲在前,朝臣在后,文臣居左,武将守右。

    今日的早朝没什么新意,是个人就能预料到,主要讨论的内容无非就是昨天的千步廊刺杀案。被刺杀的是清流一派中老而弥坚的大理寺卿蔡思蔡大人。幸好当时有不少东厂与锦衣卫的高手在场,蔡大人虽受了伤,但至少性命无虞,如今正告病在家,接受太医院全天候的贴心服务。

    随着清流派一道上书请奏陛下增派人手彻查此案的折子,朝堂内斗的大戏也就正式拉开了帷幕。

    武将们事不关己,和几乎不怎么参与朝政讨论的宗亲一起,选择了吃瓜看戏。

    因为这明显是文臣那边的事,如今还谁不知道先帝给今上留下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就是没完没了、层出不穷的党争?

    哪怕是一场再清晰不过的刺杀案,也能被他们全方位、多角度地解读出不同的新花样。连蔡思为老不尊、因扒灰而惨遭买凶情杀的离谱推测都出来了。

    蔡老爷子都快八十了,要是听到有人这么背后编排,怕不是都用不着刺客,就能原地气死。

    上书的朝官中,有真心实意为蔡大人追凶的,也有浑水摸鱼的,但最多的还是想要借由此事达成自己目的的。连亭只觉得各位大人的念唱作打有趣极了,没有一个动作、眼神是多余的。他并没有参与讨论,只记住了每个朝臣都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并在心中进行了重新的解构和分析梳理。

    因为他下朝后要去给太后做复盘。

    杨太后虽然已经是太后了,但其实也不过三十出头,正值美人风华。她出身不高,是个标准的笨蛋美人,因大启一直有“后妃采选民间”的祖训,才侥幸封了继后。而从她的姓氏就能看的出来,她和杨首辅是有那么一点关系的,只是不多,如果不是她封了后,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首辅当远亲。

    太后与首辅目前看上去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但只有连亭这些太后的心腹清楚他们到底是哪头的。

    杨太后没读过书,大婚前目不识丁,连亭最初能被选入长春宫,就是为了私下教皇后识字。先帝死得突然,杨太后对朝政完全是新手上路,她甚至一度不提品级都分不清官职大小,幸而她肯耐得下心去学、去思考,不会在没把握的事情上外行指导内行,成长得非常迅猛。

    除了坚持复设东厂一事外,杨太后在朝臣中的口碑还不错,是与小皇帝一样的吉祥物。

    为免引起杨首辅那边不必要的警觉,连亭并不会次次下了朝都去慈宁宫,只会三不五时地“请安”。好比这一天。

    慈宁宫中也有一道影影绰绰的珠帘,只不过这一回是穿着石青色常服的太后坐在前面,小皇帝隐在帘后。

    大启的太监比历朝历代都特殊,内廷每年都会选一批阉童进内书堂读书。十二监中的司礼监,在情况特殊的时候,甚至有代帝批红的特权。只不过如今的司礼监掌印和阁老杨尽忠狼狈为奸,内阁内廷沆瀣一气,恨不能太后和小皇帝一直这么无知下去,这才给了连亭上位发挥的空间。

    连亭从不会自居在教太后,他觉得他只是个非常善于讲故事的人。生动幽默,条理清晰,简单几句就能把纷杂的事情给捋个清楚明白。

    如今在朝上腰杆子最硬的两派,分别是以首辅杨尽忠为首的杨党,以及自诩君子群而不党的清流派,在千步廊出事的正是清流派的大佬之一。

    这就像村头的两家榨油坊,一个村子是养不活两个榨油坊的。现在其中一家油坊的三老板出了事,那必然要怀疑是对家下的手。但另外一方自然也不会老老实实地被动挨打,不管是不是他们做的,都会先一步为自己抱屈,甚至倒打一耙,说对手贼喊捉贼。

    雪花一样的奏折已堆满了内阁的桌案,两党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大规模攻讦。

    清流派虽没有直说,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这案子的幕后黑手还需要查吗?杨尽忠在先帝朝时就以排除异己而闻名。杨党的反驳也很有力,他们要是真的想搞清流,有的是办法,犯得着当街刺杀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瞧不起谁呢?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压力也就给到了一直在督办此事的锦衣卫。

    “谁下的手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从这案子里得到什么。”双方一起给锦衣卫施压,不是因为他们都想为蔡大人伸张正义,而是想锦衣卫不堪重负,不得不答应协同多方调查,名正言顺地把自己的人推到这场权力的斗争中。

    清流派想推蔡大人的学生上位,不用问,这人自然也是武陵学子,根正苗红的清流派。杨阁老为了避嫌,不好明着推旗帜鲜明的杨党,却有个更适合的人选——在大理寺深耕多年的廉深。

    “廉深?这名字有些耳熟。”杨太后蹙起一双秀眉。

    “太后英明,廉深廉远也,是和光三年的探花,江左人士,武陵学子。”出身世家,状元之才,还是大儒纪关山的关门弟子。纪关山正是如今清流派领袖陆春山的师兄。这么一长串的头衔下来,廉深看上去就是个再清流不过的清流派,曾经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直至廉深娶了首辅杨尽忠妻族的女眷。

    一条未曾设想过的道路出现了,廉深并不算严格意义上地加入了杨党,只是……懂的都懂。

    廉深极擅诗文,据说曾一年之内给杨阁老写了三十五首赞美诗,谄媚至极。当然,他自此在朝堂上也称得上是名声尽毁,被骂得老惨了。

    但最有趣的是,廉深那一届虽号称人才辈出、百花齐放,最后的结局却是贬的贬、死的死,只有廉深一人在官场上熬了出头。从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到如今从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他是靠着自己的真才实学一步一个脚印爬上来的。

    下一步,只要蔡大人告老,廉深就能成为最年轻的大理寺卿。不到三十,官居三品,升迁速度不比连亭这个走太后路线的内监要慢多少。

    “所以,他们真正在争的是大理寺卿的位置。”太后抓住了重点,“蔡大人还没有死,旁人就已经为了他屁股下的位置人脑打成了狗脑。”甚至是如果能借由刺杀一案再给自己的竞争对手泼上些脏水就更好了。

    什么清流什么杨党,不过都是汲汲营营。

    至于最后到底谁能上位,太后和小皇帝目前都没有发言权,他们也不打算下场,只想围观两党到底谁更技高一筹。

    就在这个时候,有冒冒失失的宫人突兀地闯入了太后宫中。

    其实也不能用“闯”来形容吧,连亭来给太后“请安”时,是从来不会关门的,因为大门敞着反而更能说明他们问心无愧,也更有利于看到周围有没有人在偷听。宫人一进来就给太后跪下了,顶多只能算一个不经通报的失仪之罪。

    但事急从权,那宫人看上去好像真的很着急:“还请太后做主,北疆王、北疆王世子又闹着要回北疆,不肯吃饭了。”

    北疆王世子闻兰因,是当今天子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年不过六岁,当初是随陛下一同由北疆入的京,如今正在宫中暂居。因天子到底要不要改认先帝为父一事在朝中始终没有定论,北疆王世子的身份也就跟着一起尴尬了起来。

    连亭不确定对方听到了多少,但也并不慌张,只是从容地从袖中拿出了两个胡麻饼:“您说巧不巧?奴婢*正想给太后、陛下献饼,这饼颇得小儿喜欢,说不定也能投了世子的眼缘。”

    趴伏在地的探子心思千回百转,自我感觉懂了,连太监这回来请安,是为了给他儿子过明路。怪不得之前好像依稀听到了蔡大人的名字,应该是在说千步廊。

    大启没有明确规定过太监不能认干儿,但也没有特别允许,那这里面的操作空间就很大了。简单来说就是民不举官不究,上面觉得你该有个儿子,那你就能有个儿子。

    虽然昨天最大的八卦是千步廊刺杀案,但有心人也不会忘了连厂公被当街认亲。

    连亭心下已经编好了絮果的身份:“太后容禀,絮果是奴婢大哥的孩子。您也是知道的,几年前奴婢的大哥去了,老家还来过信,奴婢为此伤心了许久,只因在家中时唯大哥与奴婢最亲。不想一晃眼大哥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也到了该读书的年纪。”

    连亭不仅会讲故事,还会编故事。他恨不能和那些极品家人老死不相往来,这些年他们没给他找过麻烦,完全是被他吓的。不过,他确实有个大哥死了。至于他和已死之人的关系怎么样,那还不全靠他一张嘴?

    太后也很会演戏,立刻进入了八卦小老太太的状态,悲天悯人地活像一尊菩萨:“天可怜见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爹,而你刚巧又无法有自己的孩子……可不正是老天让你再续与大哥的亲缘?皇帝,你说对不对?”

    宫人又懂了,皇帝为什么也在场?因为太后想帮她宠爱的太监敲边鼓,把认儿子这事给坐实了啊。

    小皇帝一掀珠帘,露出了不经世事的笑脸:“朕怎么听说,这饼子连伴伴之前在偏殿就给出去了不少?”

    “因为小儿说希望奴婢能把这饼送给喜欢的人,陛下和太后就是奴婢最喜欢的人啊。”

    宫人:……这也太肉麻了!你连亭上位靠的不会就是不要脸吧?

    作者有话说:

    瞎扯淡小剧场:

    小攻:???我第一次出场就是个闹绝食的背景板?

    絮果:也不知道阿爹有没有交到朋友,好愁哦。

    *奴婢:一些朝代太监的自称就是奴婢。

    *伴伴:一种上位者对太监的称呼。

    PS:絮果的爸爸就是廉深廉大人了。这里必须得剧透一下,他不是反派,也不是杨党,他只是走了一条不一样的反杨道路。就,类似于哪怕是张居正,在严党当道的时候,也给奸臣严嵩写过七十六首贺词。

    又PS:攻受的名字虽然能组成一个成语,但与攻受感情线无关,因为名字是爹娘起的啊,只是刚巧代表了他们各自父母的爱情路而已。攻的父母伉俪情深,受的爹娘……各自美丽。

    又又PS:本来不想解释,但评论区有留言说是没太理解这章,就稍微注解一下。

    新帝不是先帝的孩子,先帝无嗣,首辅为了掌权,从藩王的孩子里找了一个小皇帝继位。

    有探子“闯”进来,是想知道连亭和太后皇帝在干什么。连亭当时在讲千步廊的蔡思案,这是首辅所不希望小皇帝知道的,连亭以防万一,只能因地制宜,谈及同一天发生在千步廊的事,也就是他被人认亲的八卦。但理论上来说,如果只是有人碰瓷,这事是假的,那连亭作为东厂厂公,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的讲给皇帝听,只有他真的多了一个儿子,他想给儿子过明路,才能使探子信服他只是为了这事找的皇帝太后。

    第7章

    认错爹的第七天:

    然后,连亭就随杨太后一行人赶赴了长乐宫,那里是北疆王世子闻兰因如今的寝宫,圣驾还没有拐过朱红色的宫墙,就先一步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骂骂咧咧声。

    金尊玉贵的小公子,穿了身便于骑射活动的窄袖劲装,正绕着前殿外面的空旷之地跑圈。他用绯色的发带在脑后绑了一个高高的马尾,由远及近地看上去就好似一团跳跃的火苗,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小皇帝现年也不过十岁,但在弟弟面前,却已经很有老父亲的心态,见谁都想给对方炫耀一下,怎么样?好看吧?我弟弟!

    连亭此前也是见过几回这位传说中的圣上的亲弟弟的,不得不说,小世子长得确实好看,眉眼深邃,鬓如刀裁,小小年纪就已能看出他日之风采。尤其是和他长相普通的皇帝亲哥一比,那活脱脱就是天上的山水郎君*转世。

    只是……

    连亭无不骄傲地在心里想着,比起我儿子,世子爷还是差了点意思。

    不对,絮果还不是我儿子。

    人家是有亲爹的。

    我只是在找到人之前,代为照顾一段时间。

    ……那世子爷也没有我们絮果好看!

    当闻兰因每天定时定量的跑圈一结束,立刻就有跟在他身边伺候的旧人上前,递水的递水,擦汗的擦汗,甚至还自带一个彩虹屁夸夸团,七嘴八舌地就是一顿猛赞:“我们世子爷可真厉害”、“这都是今天的第五圈了吧?简直吕布转世,赵云再生”、“这要是再吃两口草原进贡的坑羊那还得了?”

    坑羊就是烤羊肉,外焦里嫩,滋味极鲜。

    别问早上吃这么油好不好,大启就是这么个流行。不拘是朝食餔食,上到天子朝臣,下至黎民百姓,就没有一只羊可以活着走出大启。哪怕是先帝那么死抠门的人,一年也能让御膳房消耗个几百上千只。

    因为大启人觉得羊肉性甘温补,医药价值直逼人参。

    当然,人参大概也没想到自己有天会被这么登月碰瓷,但总之,在如今的大启是非常迷信用羊肉补身体的。这些王府旧人只是想用这个说法哄小世子多吃两口饭。

    怎奈何闻世子是个很有想法的小朋友,说不吃饭,就不吃饭。

    他闻兰因今天就是饿死,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也绝不会再吃宫里一口饭!因为雍畿一点也不好,天也不好,地也不好,人也不好,总之,他要回北疆!谁也不能阻止他!

    佝偻着身子的老内监在一旁看着,都快急坏了,他是闻世子自一打出生起在跟前伺候的老人,真心实意地疼主子,见一计不行就又生了一计:“不吃东西没力气,不然咱们今天接下来的功课先别练了?”

    “不行!”闻兰因放下手中的水碗表示,“今日事今日毕,怎么能偷懒?”

    闻世子虽还没有正式开蒙,但其实从三岁开始,就已经在接触六艺,坚持学习,风雨不辍。主打的就是一个“虽然爱闹绝食,但很有学习原则”。

    小皇帝一边欣慰,一边发愁,他一顿也不舍得他弟弟饿着。

    连亭躬身上前,斗胆献策。作为一个靠急主子之所急上位的太监,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构思起了劝世子爷吃饭的一二三计划,根据之前得到的北疆王世子的情报,连亭针对性的一连想了七八条,觉得总有一条能撞对。

    然后……

    第一条就管用了。

    在好哄方面,北疆王世子和絮果有的一拼。

    小皇帝一行人迈过长乐宫朱红色的门槛后,便大大方方停在了原地。既不上前,也不离开,好像单纯就是为了来围观北疆王世子的。他们连说话都不避人,从闻兰因今日的打扮,到练武时的姿势,讨论了个遍。

    本来闻兰因是不准备搭理他们的,怎奈他们说话声音越来越低,还时不时抬头看看他,发出笑声……闻兰因想不关注都难。为了听清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小世子不得不挪了挪步子,但是他越挪,那边说话声音越小,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脑袋已经快要凑到皇兄与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太监眼跟前了。

    六目相对,分外尴尬。

    反倒连亭一副全然不在意北疆王世子的模样,只专注地继续和小皇帝说着天南海北的话。但连亭眼角的余光,其实一直在观察着像小动物一样警觉的闻世子,通过不断调整话中的信息,来寻找最吸引小朋友好奇的点。

    然后就顺着这一个点开始深入讲解,讲着讲着,连亭就变出了他袖中的饼,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地吃了起来。

    等吃了的时机差不多成熟了,连亭就开始试探性的转圈喂,先给小皇帝,再给自己,最后是北疆王世子。

    小皇帝:“!”

    不得不说,听故事讲八卦的时候,嘴里嚼点零嘴确实香。但他也是万万没想到,还能这么给他阿弟投喂的。

    闻兰因一直没意识到问题,全情投入到了连亭引人入胜的探案故事里,恨不能自己化身东厂的探子,去查一查这张汶祥刺马案*。讲到情节高潮时,他还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好,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大半的素饼都只进了他一个人的肚子。

    小世子怒视向连太监:“!!!”好卑鄙啊你!

    连亭一点不慌,反而邀功似的问了句:“这饼好吃吧?”

    闻世子都被问蒙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又一时间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只素养极好地点了点头,先回答了问题。这胡麻饼真的香,哪怕已经放凉了,也十分酥软。最主要的是,胡麻饼最初就引自胡人,北疆作为大启的边关重镇,汉民与少数民族混杂而居,在饮食上是最接近这饼子味道的地方。

    他真的想家了。

    但不等闻世子想完,连厂公已经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潇洒退场了。事他已经给小皇帝摆平了,但世子爷也不是个小傻子,等反应过来肯定要闹。

    连亭不赶紧跑路都对不起和不苦大师交的这一场朋友。

    在他快要跑出皇宫时,他好像还能依稀听到从长乐宫上空传来的撕心裂肺、悔恨交加的痛哭,中气十足,颇有劲道,只能说不愧是每天都要锻炼身体的小朋友,肺活量就是足。

    ***

    是夜。

    月上中梢,厂公终于结束在了东厂衙署里一天的工作,眼睛看得都快要瞎了。他是真的忙,因为情报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算术,不会直接怼脸输出,大部分时候都需要从蛛丝马迹中一点点地筛选甄别,再加上灵光一闪的合理分析,才有可能得到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最近前有小皇帝的大礼议,后有蔡大人被刺,连亭不可能不忙。最重要的事,除了这些公事,他还夹杂了一些私货,派心腹手下去给自己的儿子找爹。

    这么说起来可真心酸。

    连亭再一次硬起心肠警告自己,不要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权利是这样,亲情也是。

    絮果对连亭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毕竟他只是一个六岁的小朋友,又能知道多少东西?大人又会告诉他多少?连亭甚至到现在都没有搞明白絮果爹娘的关系,外室?小妾?老家的糟糠之妻?还是……已经和离了?

    大启民风彪悍,和离一事屡见不鲜,盖因前朝动荡几百年,打得真的没什么人了,朝廷为增加人口,一度很是鼓励和离或者寡居的女性再嫁。在国家发展面前,什么纲常什么牌坊都得绕道。

    也因此,像絮果他娘这种独自立了女户的情况不胜枚数。

    连亭想要去江左找到对应的人,都挺费劲儿的。

    这么一忙,一天就过去了。当属下来问连亭晚上准备在哪里歇下的时候,他本想说,自然是像往常一样直接睡衙里,东厂又不是没有他的院子。但当他真的开口时,他却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回东城。”

    东城锡拉胡同,便是连亭外宅所在的地方。

    在外人看来,太监几乎一生都注定要困在宫中,无诏不得擅离,但其实到了一定的品级,太监也是可以在宫外置办外宅的。至少大启的太监可以。连亭的外宅便是当今天子朱笔御赐的,是个五进五出的大宅,曾属于先帝朝一个很爱享受的贪官,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可惜宅邸刚刚建成,贪官还没有来得及享福,就被极其痛恨贪官的先帝剥皮抄了家,在本朝白白便宜了连太监。几乎不需要怎么改动,就能拎包入住。

    不过,需要改的地方还是有的,好比逾制的瓦檐就统统都要拆掉重建。

    絮果来的这天,宅邸的大门还在修葺。昨夜有厂公在,怕扰了活阎王,工匠们便暂停了半天,第二日才重新开始,一天一夜都不带停歇。

    伴随着泥瓦匠哐当、哐当的忙碌声,婢女锦书正在给自家的小少爷擦手擦脸。当絮果用略带吴侬软语的南方口音,慢吞吞的问“这里是哪里啊”的时候,锦书笑语晏晏地回了句“这里是陛下赐给咱家督主的新宅啊”。

    絮果心中有了数,原来阿爹搬家啦。幸好他没有贸贸然找上门。这大概就是阿娘说的变数吧,他真的好厉害哦。

    絮果情不自禁再次夸了一把自己。

    “啊,都已经这个点啦,郎君,咱们先睡吧?”锦书哄着絮果道。

    絮果却很坚持,一定要挂完手上给他爹准备宫灯。

    “可是,”锦书有些犯难,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自家少爷,督主有可能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来这边一趟,“督主朝事繁忙……”

    “我知道哒。”絮果的阿娘也有可忙可忙的时候,一出去就是十几天不见人,絮果已经习惯了在家乖乖等待。他知道阿娘是去挣钱了,给自己,给絮果,“我只是想给阿爹留灯。”就像阿娘一样,远远地回来,第一眼就能看到。

    阿娘每次看见的时候都可开心了,应该是开心吧,絮果不确定的想,反正每次阿娘看见了这些灯,都要给他亲自下厨,虽然阿娘做饭一点也不好吃。

    絮果生怕他爹看不到,让人帮忙在大门口挂了一盏又一盏,把府里全部的库存都拿了出来尤觉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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