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小红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颤抖，她几乎已经不敢再说下去。

    这间鬼气森森的寝室里，似乎突然多出了一双死鱼般的眼睛。那双眼睛躺在深深的河底，透过墨绿色的水藻，冷冰冰地注视着她们，饱含怨恨，永不瞑目。

    门窗都已关紧，可偏偏却有一阵凉飕飕的风吹来。马小菲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周盈抱住双肩，瑟缩着提议：“我们……还是去小菲的寝室睡吧！等明天天亮，再和李菁谈这件事也不迟。”

    马小菲、饶小红都点头同意，恨不得立刻逃离这间鬼气森森的寝室。

    饶小红飞快地爬上床，抱了一床薄被。为怕明早李菁醒来不见人而担心，三人留下一张字条，才退出房去。三人路过楼梯口时，朝上的楼梯道依旧漆黑一片，像是一个宇宙黑洞。

    到了马小菲寝室后，也许是心理作用，三人觉得刚才的阴寒之气退去不少。她们甚至还开始有些发热，周盈嚷着要喝水。

    马小菲拿出三听可乐。三人没有睡意，一边喝可乐，一边闲聊。三人有意回避恐怖的话题，可是其余的，却又没什么可聊。于是，话题移到了梦游上。

    马小菲道：“李菁为什么要穿韩玲的旗袍梦游呢？感觉好像刻意吓人一样！”

    周盈眨巴着眼睛，道：“也许，李菁潜意识中，非常喜欢这件旗袍吧！记得当时，还是李菁先看上了这件旗袍，可是因为价格太昂贵，她没能买下。最后，旗袍被韩玲买了回来。”

    饶小红也回忆起了一些事情，她一边喝可乐，一边道：“我记得，在韩玲爽快付钱时，李菁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后来，韩玲每次在寝室穿旗袍时，李菁也总是借故离开。有一次，我回去得早些，竟发现她站在韩玲床前，死死地盯着衣筐底下的旗袍。我当时问她盯着韩玲的衣筐看什么，她神色慌张地说，她看见一个奇怪的虫子飞进衣筐，那种虫子她以前从没见过，所以很好奇。”

    马小菲喝了一口可乐，道：“这么说，李菁十分喜欢这件旗袍，却又没有得到。现在，旗袍压在她的枕头下，她内心十分渴望穿，所以晚上梦游时，就不知不觉地依照自己内心的渴望行事，把旗袍穿在了身上……”

    “呵欠……”周盈打了一个呵欠，睡眼朦胧地道：“也许是这样吧。啊，我困了，你们聊吧！我要睡了。”

    似乎困意能够传染人，饶小红也打了一个呵欠，向床上倒去。马小菲也觉得一阵沉沉的睡意来袭，也翻身卧倒在了床上。

    第十二章

    超度

    第二天，李菁的尸体被人发现在寝室中。她是上吊而死的，至少看上去是这样。首先发现尸体的人，是饶小红和周盈。

    早上七点，她们回寝室拿洗漱用具。她们原以为，李菁像往常一样，已经在六点半出门。谁知门一推开，就看见李菁直直地吊在贯穿屋顶的一根暖气管上。吊住她脖子的，是她自己的床单。

    李菁脚底除了倒地的椅子外，还有一串雪白的槐花。

    饶小红吓得当场晕厥，周盈一下子尖叫起来。尖叫声引来起床梳洗的众女生，一时间，女生楼内沸反盈天。

    李菁猝死，是第二桩命案。警察走马灯似的来了一拨，又走了一拨。法医检查后断定，李菁不是自杀，而是被勒死之后，才吊上了暖气管。这又引起了一阵骚动。

    警察首先询问李菁的室友，周盈、饶小红将昨晚李菁梦游，她们留宿马小菲处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警察。警察在偌大的校园中调查了一圈，仍旧没有找到破案的线索。他们很为难，无论如何，这件案子也不能和韩玲的案子一样，归结为死者自己产生幻觉。法医的检验报告，确凿地指出是他杀。可是，他们却找不出凶手。

    就在警察们被这两件扑朔迷离的命案，弄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一种隐秘的说法，私底下在学生们中间流传开来：杀死韩玲和李菁的凶手，是赵新的鬼魂！

    女生楼内发生的恐怖人命事件，被渲染得绘声绘色，医学院中一下子闹得风声鹤唳，人心惶惶。而最惶恐的人，恐怕就是饶小红了。韩玲死了，李菁也死了，接下来岂不是要轮到她了么？

    李菁的命案发生后，饶小红、周盈搬到了马小菲的寝室。马小菲的水痘早已痊愈，也恢复了上课，她本可搬回自己的寝室，但是为了陪周盈和饶小红，暂时没有搬回去。

    周五下午，马小菲在学校的人工湖边散步时，恰好遇见了邓超。邓超的脸色很不好，见到马小菲，勉力挤出一个微笑。

    马小菲也笑了，“邓老师好。你的脸色，可不太好……”

    邓超道，“为了调查李菁的猝死，几乎没怎么合眼。之前，韩玲受伤，被我推断为是因为学习压力过大，而患上了轻微的臆想症。现在想来，恐怕是我不够严谨，过于武断了。若是当时，我能更严谨和全面深入地调查，也许就能避免这两件命案发生。”

    马小菲一怔，原来，邓超脸色不好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未尽职责而感到愧疚。他，倒真是一个严谨负责的人。“邓老师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邓超一愣，摇头，“子不语怪力乱神。世上只有人，没有鬼。”

    马小菲心头一寒，道：“你怀疑，是有人杀了韩玲和李菁？”

    邓超没有回答，却是默认。

    马小菲道：“若是真有凶手，你觉得会是谁？”

    邓超道：“不知道。”

    两人沉默。

    一阵微风吹来，倒映着夕阳的湖水裂为万点碎金。

    转眼又是周末，这一天恰巧是农历十五。皎洁的冰轮高悬夜空，为大地洒下了无限清辉。

    深夜十二点半，饶小红调好的手机震动，准时地叫醒了她。她轻轻地穿衣下床，看了一眼熟睡的周盈和马小菲后，悄悄地从床头的书包里翻出了一包东西。她把那包东西夹在腋下，轻悄悄地出门。

    饶小红刚一搭上门，又有一个身影蹑手蹑脚地起床。那身影望了一眼最后一个尚躺在床上发出轻微鼾声的女生后，幽灵般地尾随饶小红而去。

    等第二个女生出门后，发出轻微鼾声的女生立刻停止了打鼾。她一翻身坐了起来。黑暗中，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她也无声无息地起身跟出。

    女人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动物，只要她愿意做，就没有做不了的事。学校一向认为，熄灯后的女生楼，是防守最严密的堡垒。可他们却不知道，只要女生愿意，她们随时都可以进出自如。因此，当三个身影先后鬼魅般敏捷地从寝楼后的围墙翻越而出时，为这两次命案而特意增派的三个女寝管理员，还在值班室里无聊地谈论学生私底下传播的鬼魂索命流言，并自己吓出自己一身冷汗。

    饶小红来到女生楼后的人工湖。天上有一轮月，湖中也有一轮月。四周明亮如昼，没有一个人影。饶小红有一些害怕，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踏着曲栏来到湖中。她选好了一个位置，蹲了下来。她跪在曲栏上的身体，有一大半探出湖中。

    她开始解包裹。包裹解开，里面竟是一大把一大把的冥钱。

    原来，饶小红深信，这一系列怪事都是赵新的鬼魂在作祟。她开始在网上寻找专门替人驱鬼辟邪的阴阳先生。近来，她在一个相关的论坛上，结识了一个挺厉害的阴阳先生。她向他诉说了苦衷。阴阳先生给饶小红发了封EMAIL，告诉她，要避溺死鬼的方法很简单，只要月圆之夜在有水的地方，撒下冥钱超度亡灵就行了。

    饶小红信以为真，就挑选了恰是农历十五的此夜，来湖边超度赵新的亡灵。她一边往水里撒冥钱，一边对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念念有词。她念得很轻声，但是很专注，脸上带着懊悔痛苦的神色，甚至几乎要哭出声来。

    饶小红没有察觉，湖水中突然晃悠悠地伸出一双苍白干瘦的手。那双手，只是倒影。曲栏边，一个人站在饶小红身后，向她伸出了苍白干瘦的手。

    饶小红觉得一股大力推向她，促不及防中，她被那白骨似的手一把推入水中。

    饶小红在水中扑腾，无意中看见刚才她站立的地方，有两个女生正在扭打。她刚认出那两人是周盈和马小菲，口中就被呛进几口水。

    马小菲愤怒地望着周盈，“你为什么要推饶小红？最近这一系列怪事，都是你导演的吧？”

    周盈冷冷一笑，道：“小菲，看来，我真是低估你了。没想到，你竟然跟踪我！那么，你也只好和饶小红一起，永远地睡在这湖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