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博士在给它做最后的检查，这已经是凌澈要求他做的第三遍。然而每一遍的结果都一样——器官衰竭，撑不了多久了。

    最后一遍的检查做完，迈克博士从病房出来，站在二人旁边，遗憾地摇了摇头。

    这个摇头，是在宣告MOMO最后的生命即将消亡。

    乔如意眼眶泛着酸意，看向MOMO，而MOMO也好像知道自己即将离开，费力地睁着眼，同样看着凌澈。

    一人一狼，透过透明的玻璃，视线交汇。

    乔如意能感受到凌澈的脊背僵硬，他的呼吸乱了节拍，下颚线也崩得很紧。

    尽管他面上隐忍着一言不发，但他心里一定很痛很痛。

    这可是MOMO啊，是在他童年的时候，扮演他母亲以及他玩伴角色的MOMO。

    他为MOMO建造了凌宫，打造了北极冰雪，请了最好的医疗团队为它延长寿命。

    如今却要亲眼看见它在自己面前消亡，离开......

    “凌总。”迈克博士面带沉痛地提醒，“她时间不多了，您进去跟她说说话吧，她也很想您。”

    听到这话，乔如意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她拉了拉凌澈的手，哽咽道，“凌澈......去跟MOMO道别吧。”

    凌澈转身一步一步走进病房，最后立在MOMO面前，垂眸看向她。

    MOMO也感受到了他的气息，费力地想摇摇尾巴，却发现已经没有力气，硕大的尾巴只能小弧度地摆动了几下。

    她掀开眼皮，浅褐色的眸子也看向面前的男人。

    “你也要离开我了吗？”

    凌澈布着红血丝的双眼看着她，声音沙哑，“真的不能再多留一段时间吗？”

    MOMO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小声地呜呜了两声。

    凌澈的手落在MOMO的头上，动作轻柔地一下一下抚摸着，“真的想走了？”

    MOMO舔了舔他的掌心，她的舌尖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炙热，她的体温在慢慢消散。

    “最近是我太忙了，没能多来看看你。”凌澈低眸看着她，眼眸猩红，“撑了这么久，辛苦你了。”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他看着MOMO的鼻尖拱了拱他的掌心，轻轻一笑，“为什么当初狼王带着狼群走的时候，你却留了下来。但很可惜你不会说话，不能给我这个答案。”

    哪怕多年的默契足够让他知道MOMO要表达的意思，但他也始终猜不透这个问题。

    为什么MOMO要留下，为什么在他想把她放回自然的时候她不愿意走，还要跟着来华国这个不适合她生存的地方。

    他在凌宫养着她，却始终不知道她这短短十几年快不快乐。

    “下辈子当头在冰雪里肆意驰骋的狼王吧，别再跟着我受苦了。”

    他的手放在MOMO的头上，捂住了她的眼睛，“要是撑不住了，就走吧，我不怪你。”

    MOMO仿佛听懂了他的释然，在他的掌心里轻轻拱了拱，最后缓缓垂下了眼皮。

    旁边的机器传来急促的跳动声，最终归于平静。

    凌澈摊开手心，看着掌心里的潮湿。

    他又没哭，怎么眼泪都落到了掌心里。

    第593章

    MOMO的体温已经彻底变凉，旁边的机器上显示的生命体征线彻底拉成了一条直线，机器的灯也不再闪烁。

    凌澈在原地站了许久，盯着那头通体灰色的母狼，心里像是被人挖了一片，空得发疼。

    迈克博士从外面走进来，站在他身边，“凌总，节哀。”

    凌澈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用力到骨节发白。

    他侧头看向迈克博士，猩红的眼底满是凌厉，“为什么不早点汇报MOMO的情况？”

    在这之前，他从未收到任何有关MOMO状态不好的消息！

    “这也正是我想跟凌总说的。”迈克博士看向他，拧着眉头，“MOMO这段时间的状态一直都还不错，今天上午还刚吃了营养剂，并且在雪地里玩了一会儿。”

    “后来工作人员准备将她带回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卧在地上了，当时的状态就很不好。”迈克博士说，“我给她做检查的时候，就发现她的生命体征已经不行了。”

    听到他的话，凌澈眼底凌厉的狠意更浓，声音冰冷，“有人害她？”

    他花重金养着凌宫这些人，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害MOMO！

    “凌总。”迈克博士提议，“如果您允许，我想跟MOMO做尸检，查一下MOMO的死因。”

    凌澈转头往病床看了一眼，胸腔剧烈地起伏。

    “查。”

    他冷声吐出这个字，大步走了出去。

    乔如意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只见凌澈的表情很不好。他从病房走出来就大步离开了，乔如意连忙去追了过去。

    凌澈径直去了顶楼，乔如意追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他笔挺的背影。

    他站在栏杆处，拂过来风将他的衣角吹了起来。

    棕栗色的发丝在被风微微吹动，隐隐遮住了他的眉眼。

    乔如意安静地站在他旁边，看着他一言不发地眺望着不远处。

    从这个位置望过去，是MOMO的那片北极雪地。

    凌澈从烟盒里拿了一根烟，又拿出打火机点燃。也不知道是风太大了，还是他手在抖，打了几次都没有点燃。

    他有些烦躁，忽然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过来，拿走他手里的打火机。

    他转眸看过去，正好对上乔如意泛红的眼眶。

    乔如意拿着他的打火机，对着他咬着的那根烟“咔哒”一声点燃了火。

    凌澈吸了一口烟，压下胸腔里强烈的情绪。

    他一手夹着烟，一手将乔如意揽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发顶。

    他抱得用力，乔如意的侧脸紧紧贴着他的胸口，被他震动的心跳震得耳朵疼。

    乔如意听见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乔如意，我没有MOMO了。”

    乔如意听得心脏一颤，像是被人狠狠揪住似的发疼。

    她抬手紧紧抱住凌澈，贴着他的胸口轻声说，“MOMO可能想她爸爸妈妈了，所以去找他们了，我们应该祝福她。”

    生老病死和人世间的离别，乔如意已经经历过很多次，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凌澈，因为她也是在一次次离别中学会适应，学会成长。

    她只知道现在的凌澈一定很心痛，她只能多抱抱他，抱得紧一点，再紧一点。

    两人都没有再多言，就这样抱了很久。

    “凌少。”

    齐金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迈克博士有事找您。”

    ......

    昏暗的房间里，一个年轻男人被齐水一脚踹得跪倒在地上。

    门口响起了脚步声，接着一双锃亮的皮鞋从外面走进来，男人抬头看过去，正好对上一双充斥着狠意的的眸子，吓得他浑身一抖。

    凌澈二话不说，接过旁边齐金递过来的棍棒，三两步走到男人面前，猛地一棍子抡了下去！

    “啊——”

    地上的男人发出一声嚎叫，疼得龇牙咧嘴。

    凌澈丝毫不管他的死活，拿着棍子一棍一棍地抡在他身上。

    每抡一棍子，迈克博士的话就在他耳边响起。

    “MOMO是中毒导致的器官衰竭，毒性足以在短时间内致死。”

    “管家查过了，是负责给MOMO吃营养剂的人下的手。”

    “啊——”男的痛苦的嚎叫响彻了整个房间。

    发狠的棍子用力地打在他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男人仿佛听到自己骨头被敲碎的声音。

    凌澈面不改色，深不见底的眼底一片凌厉，最后一棍子抡在男人身上，他这才停下。

    地上的男人已经疼得喘不过气，面如死灰，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以为对方住手了，可以放过他了，下一秒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凌澈将外套脱下丢给齐金，又接过他手上的一柄瑞士军刀。

    他居高临下地凛着地上的男人，转了转脖子，嘴角勾着一抹嗜人的笑意。

    “有胆子下毒，就得有胆子偿命是不是。”

    他的话刚落，没有给男人丝毫求饶的机会，眼睛都不眨地手起刀落，一刀挑断了男人的手筋。

    昏暗的室内瞬间响起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乔如意没有进去，背靠着门口的墙壁站着。

    光是听见里面的动静都知道有多惨烈。

    男人一声一声的惨叫传出来，一声比一声微弱，直到后面都已经叫不出声。

    乔如意垂着眸，听着里面的动静停了下来。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乔如意转身，看向男人。

    俊美的脸上溅了许多猩红的血迹，星星点点的，将他锋利的五官衬出了丝丝微信的气质。

    她的视线落在他手上，那双修长好看的手同样沾满了鲜血。

    凌澈凝视着她的眼神，像是怕吓到她，正想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却没想到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小手帕，站在他面前踮脚轻轻给他擦脸。

    乔如意温柔地擦拭着他脸上的血迹，接着又擦着他的手。

    周围的空气里都是血腥味，乔如意却是淡定地将他手上的血迹都一一擦去，接着将手里血迹斑驳的手帕丢进了垃圾桶。

    房间里那个男人被人抬了出来，倒是没死，就是手脚筋都被挑断了，成了废人一个。

    “不怕吗？”凌澈垂眼看向乔如意。

    乔如意的眼神从那个抬出去的男人身上收回，看向凌澈，轻轻一笑，“你可以杀人，我可以放火，我们天生一对。”

    第594章

    MOMO火化的那天，是五月的最后一天。

    那天，几个月没下雨的京市下了一场大雨，似乎要将整座城市都冲刷一遍，连带着将MOMO的气息也冲刷走似的。

    也就是在那天，凌澈让人把凌宫那片北极雪地都拆了。

    凌宫再也不会有冰雪世界，也再也不会有两人一狼在雪地里嬉戏的画面了。

    那天晚上，凌澈在书房里抽了很久的烟。

    乔如意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沙发上，手里还夹着一根烟。

    见她进来，凌澈捻熄了手里的烟，“这里面都是烟味，你先回去睡觉。”

    乔如意却没管这些，走到他面前，目光莹莹地看着他，“凌澈，你想见MOMO吗？”

    凌澈眉头微微一抖，“什么？”

    乔如意将他从沙发上拉起，拽着他的手走出书房，“带你去看MOMO。”

    凌澈被她拉到了露台，外面的天空漆黑如墨，只有点点星辰。

    乔如意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天空，“你看，MOMO在那里！”

    凌澈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是一颗闪烁的星星。

    乔如意笑盈盈地告诉他，“你曾经跟我说过，去世的亲人会在天上当星星。MOMO是我们的亲人，她也会在天上当星星，说不定她也正看着我们，看着你。”

    他胸腔一暖，看向她白嫩的脸蛋，笑问，“那你怎么知道这颗就是她。”

    “因为这颗最亮。”乔如意的手指在天上划了一圈，“你看周围的星星都没有这颗星星亮，MOMO刚去天上当星星，所以她是最亮的。”

    凌澈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快要溢出来，将他空落落的那一块填得满满的。

    他弯起唇角，将她抱在怀里，又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

    “乔如意，你真的有一万种方法让我越来越爱你，到死都爱你。”

    乔如意连忙伸出手指抵住他的唇瓣，轻轻蹙眉，“你爱我就可以了，不要说什么死不死的。”

    凌澈低头笑盈盈地看着她，目光温柔得快要溢出水来。

    乔如意轻轻一笑，问他，“那你现在的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凌澈把她抱得更紧，“有你在我身边，我的心情不会太差。”

    “乔如意。”

    “嗯？”

    “我明天要去一趟Y国。”凌澈低头看她，“把MOMO骨灰带回属于她的地方。”

    “那我陪你一起？”乔如意问。

    凌澈摇了摇头，“你乖乖待在这里。”

    他这一趟，还有别的事要做，乔如意跟他过去太危险。

    “好。”乔如意乖乖点头，“我会努力训练，等你回来。”

    凌澈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头，“我回来检验你的训练成果。”

    “没问题！”乔如意踮起脚尖，蹭了蹭他的额头，“那我们现在去睡觉，还是再看一会儿星星？”

    她这几天也累得不轻，凌澈的指腹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睡觉。”

    说罢，他将她打横抱起，径直走回了卧室。

    ......

    阳光洒在餐桌上，泛着莹莹的光芒。

    乔如意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在打电话。

    “西岚，你知道哪里有做画像做得特别好的地方吗？”

    电话那头，宋西岚问，“如意宝贝，你要做画像？做什么画像啊？”

    乔如意说，“我有张照片想去找人做个画像出来，我看了一下这种店挺多的，就是不知道哪家的效果更好。”

    “我倒是知道有一家，我把地址发给你。”宋西岚说着又笑眯眯地问，“我听宋衍之说，你老公这两天去Y国了？”

    乔如意咬着吐司，答道，“他去那边办点事。”

    宋西岚笑呵呵地说，“那你怎么没跟着一起去玩几天？你老公那边别墅里的那辆大黑牛我可一直惦记着呢。”

    “他这趟去是有要紧事的，不是为了玩。”乔如意总觉得凌澈这趟不只是为了MOMO的骨灰，应该还有别的事。

    他不让她陪着去，自然有他的考虑。

    “这样啊。”宋西岚说，“那要我陪你去找那个画像店吗？”

    “不用了。”乔如意打趣地笑道，“你还是在医院好好照顾宋衍之吧，记得要好好对人家哦。”

    “你说追人怎么这么难呢？”宋西岚撇了撇嘴，“我什么时候才能追到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