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轸拳头捏的咯吱响,转身朝外走。
无情
无情
楚楚坐在窗前的藤椅上,膝上盖着蜜合色腿搭,头戴红缨帽子,脸上没搽脂粉,素白的一张脸蛋。手撑着下颚。如月收拾东西,忙里忙外将屋子翻的凌乱。
银环打点了几个大包裹提进来放在塌上,朝如月使了个眼色,两人凑作一堆,“怎么了?”
“张姨娘在外头闹着要进来。”银环道。
“肯定是为了三姑娘求情的,心简直偏到咯吱窝去了。”如月愤懑道。
“大爷不准她进来,拦着就是了。”
“又骂又闹,难看的很,再者,等会子姑娘出门总要撞见一回。”银环觉得由着张姨娘去,府里不知会传出什么闲话来。
如月将东西一丢,往火炉子边看了一眼,楚楚盯着火洞里旺旺的火,烧的板栗噼里啪啦作响,小声道:“注意着,我去瞧瞧。”
楚楚手上端了一碗茶,她看着里头的茶叶,起起浮浮,总踩不到实处。斜里伸出一只手,将茶杯夺过去自己喝了,撩起袍子往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收拾的如何了?”
“快了,总要回来的,带些日常惯用的,其他的或装起来或锁着就是了。”楚楚应道。
李轸视线落在她肚子上好一会儿,柔声道:“感觉怎么样?他闹你吗?”
楚楚掩嘴笑,眼睛里盛满亮晶晶的欢喜,期待道:“这才什么时候,三月都没有,哪里就能闹我。不过饮食上小心些,吐的有点难受。”
她轻轻抚住肚子,还是平坦的模样,却仿佛已经拥有一个孩子,只满心期待他成长。身上莹着一层柔和温暖的光辉,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李轸心口涩涩,手上慢慢转动杯子,想起大夫说的话,握紧手,他绝对不敢让阿楚涉险。微垂着眼睛道:“阿楚,你身子中毒虽浅,孩子也不知吸收了多少,况且……”
他们的血缘这样近,生出来的孩子极有可能不会是一个正常人,抱着那样大的希望期待,阿楚将来如何受得了。他不想她将全副身心系在孩子身上,消磨了生气,有朝一日无力回天,到头来终是一场空。
后头的话在楚楚戒备的眼神里说不下去,干脆握住楚楚的手,半跪在她跟前,艰难道:“哥哥会永远和你在一起,是你的亲人、兄长、夫婿,生同裘死同椁,无论何时都不会放开手。这个孩子弃了吧……”
他的声音轻乎,传进耳里仿佛呓语,楚楚的脸色从戒备再到抵抗终究化为冷漠,僵硬地抽回自己的手,“那不一样……”
他说会好好保护她,永远陪伴宠爱,楚楚当然信,可李轸已经在她生命里扮演了太多的角色。明知李纤纤不喜欢她,张姨娘对她也没多少爱,努力靠近她们,不过是孤独怕了,总想在有人气儿的地方待着。
而她那样渴望拥有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真正她爱的,爱她的,是任何外物都没办法磨灭的天性。
李轸摸摸楚楚的脸,坐在火边却一片冰凉,低声道:“阿楚,你就当为了我。”
晚些时候,如月和银环将楚楚屋里的东西收拾妥当,柱子也将马车赶到二门上。李轸抱起楚楚将人放进马车,自己也坐进去放下帘子,隔开冰寒的世界。
楚楚靠在李轸肩上,将睡未睡,外头凄厉的喊叫忽然钻进耳里,是张姨娘,“……我好歹是你亲娘,你要走,却连面也不跟我见是何道理?”
李轸半搂着楚楚,轻圈住她的手,眼神冷下来。马车没什么动静,柱子喊了婆子过去,抓住张姨娘堵了嘴,张姨娘见楚楚不为所动,挣扎开来,“二姑娘有什么气撒我身上也使的,三姑娘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姨娘求你救她一救,我就只有她了……”
她只有李纤纤,那自己算什么?楚楚转头埋进李轸怀里,外头张姨娘挣扎呜咽的声音渐渐小下去。车子咕噜咕噜朝府外驶去,耳边清静下来,楚楚安静了一会儿,抬眼看向李轸,抿住唇却不说什么。
李轸安慰道:“宽心,我不会要她的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底却一片黑沉。
隆冬大雪,道路上旧雪化开,新雪拥聚,寒风呼呼地打在车架子上。车厢里安了小火炉,比外头温暖的多,楚楚还未有在傍晚出行的经历,即使生李轸的气,也掩盖不住活跃,“咱们往后住哪里?”
“我在城东有一处宅子,你先过去住着,等战事平定,我送你去南方。”
“我去南方做什么?你也跟着我去吗?”
李轸却笑了笑,避重就轻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等阿楚成了郑家的女儿,他便能光明正大接她回来,到时他们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始终坚信,那一天不会远。
住进新屋子,安置好了楚楚,李轸唤来王富贵。王富贵抱拳道:“三姑娘还关押着,敢问大爷送她去哪里?”
李轸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前,桌上摊开一本书,最上面的一页分明是一篇兵法。王富贵听完李轸的吩咐,点点头,稳重道:“将军放心。”阔步走了出去。
李纤纤已经在李府柴房关了几日,先前是李夫人派人看着她,后来李轸回来换了人,她敏锐的察觉到,要求求见李轸,并不被人理会。
重新被放出来这一日恰巧是一个艳阳天,暖黄的阳光照在她青白的脸上,衬托的人仿若厉鬼,整个一行尸走肉,形容枯槁。带她出来的人她并不认识,载着她的马车行到城外,李纤纤终于有了点反应。
“我大哥和二姐呢?”声音干冷又涩涩。
易容过的王富贵想了想,顶多再过一个时辰,世上便再没有李纤纤这个人,透露几句也没关系。分散她的注意力,事情也更加隐蔽。
于是道:“小将军带着二姑娘住出去了。”
这是生怕有人再害她了,李纤纤气的心口生疼,冷笑,“可真是宝贝,可惜,怀了孽种,生不生都是麻烦呢。”
王富贵听的心中不虞,冷声道:“好歹是您亲姐姐,也认真的替你筹谋过。”二姑娘找的那些青年才俊他也有经手,知道都是为李纤纤准备的。
“一个被人捧着活在云端,一个苟延残喘,艰难求生,真是好讽刺的亲姐妹。”要说楚楚拿她当妹妹是她听过最好笑的话,她喜欢的每每被抢,这些人都是瞎子吗?
王富贵粗汉子一个,不是很能理解李纤纤的思维,原先对她的一点同情也烟消云散。小将军做事从来讲究干净利落,戚妈妈敢怀着侥幸心理背叛,被小将军发现后不但自己命丧黄泉,便是相依为命一直在军营历练的儿子也没逃过一劫。
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小将军处置李纤纤纵然不留情面,面前这位也不是省油的灯。王富贵闭紧嘴巴,只赶着马车一路朝着人迹罕至的荒山去。
李纤纤瞧着外头不见人烟的道路,自被关以来一直寄托希望于张姨娘,或许能劝的楚楚绕她一回,越等越绝望,终究麻木。早已经警惕绝望的内心,此刻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不是说送我去庄子幽禁反思,这是哪里?不要骗我,这根本不是去庄子的路。”
王富贵不搭腔,沉默地驾车,且越来越快。李纤纤浑身发抖,缩成一团,感觉自己已经被死亡的气息笼罩,双眼红的可怕,猛地抬起头来,狠辣一闪而过。
车子剧烈震动,王富贵勒住马头,回头看去,灰尘中娇小的人影滚出去老远。他暗自咬牙,没想到李纤纤还有跳车的毅力,抽出腰上的佩刀,跳下车追过去。
李纤纤顾不上剧痛的脚踝,浑身被拆开一样的疼痛,凭着一股毅力没头的乱跑。王富贵追得紧,很快在一处陡峭的山崖边撵上她。
李纤纤扑通跪在地上,哭求,“这位大哥,你放我一条生路,我姨娘手里有钱,要多少我都给你。或者……或者,我、我可以伺候你,你放我走,我绝对不会再出现在李家人面前的,你放过我吧。”
王富贵不为所动,一身凌厉的杀气慢慢朝李纤纤逼近,李纤纤绝望的意识到眼前的人说什么也不会放过自己,双目红如厉鬼,缓缓站起来,状态疯癫,“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谁都休想杀掉我。李轸,李楚楚,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转身自己跳下了山崖,王富贵朝下看了几眼,深不见底,不能放心,又下不去找人,盘桓许久,只能自己先回去。
听完了汇报,李轸久久没动,王富贵忐忑难安,这样一个小任务都没完成,恐将军怪罪。李轸挥手让他下去,李家的清客幕僚拜见,这一会面便花费了许久的时候。
等他进房的时候,楚楚快要睡着,李轸轻轻将人从藤椅上抱起,楚楚却醒了,迷蒙的看他一眼,“你好晚。”
李轸僵硬了一瞬,“王先生和朱先生过来,商量事情有点晚。”
“你近几日每天都晚。”感觉像是在躲她,李轸躲开她清澈的眸子,“凉州不大好,幽州守备又来借兵,事情便多了。”
他即便是在躲她,也不敢叫她看出来,楚楚很喜欢这个孩子,费尽心思想留下他。知道李轸反对的态度,每天拉着他的手扶在肚子上,感受孩子的存在,期翼唤起他的怜悯。
那是他们俩的孩子,心爱的阿楚怀的,他多想要,可是不行。即使备受煎熬,也得把她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李轸无奈,不敢直视楚楚的双眼,她难得这样快乐,他却不得不亲手毁掉。
“阿楚,如果你喜欢孩子,往后我们可以有很多的。李家的或是外头的,漂亮伶俐的,只要你喜欢,我们就养好多个,他们都是你的孩子。”
“可他们不是我怀的,不是我生的,跟我没关系。”她隐隐哀求,“留下他好不好?就算他不好也没关系,我自己养,绝对不会让你看见的。”
李轸心口撕开一样疼,可阿楚只有比他更疼的,他哄着宠着,告诉她他爱孩子,很爱。终日里除了公务便陪着,慢慢软化她的态度,让楚楚明白即使没有孩子的存在,她也有一个爱她愈命的人。
可是李轸越是温柔似水,楚楚越明白他不过是想让她放弃孩子,态度渐渐冷硬。
李轸原本准备好的宅子处于城东深处,一条幽静的长巷,沿街过去的府邸低调庄肃,住的皆是些富户。楚楚被李轸安置在这里,也知道如今的形势不容乐观。
与李夫人算是撕破了脸,李府到底不是安全的地方,再发生什么事情,鞭长莫及。他只陪着她住了几日,便被紧急的战况召了出去。
她清清楚楚李轸不想要这个孩子,失落失望至极,双方小心翼翼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却也开展着一场无声的拉锯战。终究是谁也不能说服谁。
王富贵寻来的时候正是晚上,西北的形势严峻,距离延平不远的沧州,忽遭重创,李轸守着延平白马关,拥兵自守观察局势,如今已经不容他置身事外。
楚楚坚持从床上爬起来,要送他出门,李轸按住她不让,这一去得有一段时日才能回来,李轸握住楚楚肩头,沉稳道:“阿楚,我最迟月底回来,你一定好好想想。”
他表现出从未在她面前露出的强硬态度,即使到时候她还想留下孩子,李轸也绝对不会拿她犯险。住进这里之后,刘大夫又来过一次,明言她脉象忽浮忽沉,喜脉有时甚至感觉不到,怀相之差,这个孩子恐怕凶多吉少。
李轸不曾朝楚楚透露过一句,就让她以为是他不想要孩子吧,或许心里会好受些。
楚楚忽然抱住李轸大哭起来,“你为什么逼我,你总是逼我。我就是想要个亲人,爱我的,血浓于水的,这样也不行?”他马上就要出征了,她不敢让他心头记挂着事。
她想要孩子,却不能冒着失去李轸的风险,天意无情,她终究不能如愿。
李轸声音艰涩,喉头被什么堵住了,“对不起,对不起,阿楚,我真的该死。”
他明明发过誓要保护她的,却让她中毒,却让她怀孕,却让她受苦。楚楚哭的眼睛肿成两个核桃,“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你要好好的。”
她摸到他身上遍体的伤痕,下定决心一样,声音空洞木讷,“你不用牵挂我,等你回来,我就好了。我……就没有他了。”
李轸轻轻吻她脸上的泪水,哑声道:“哥哥在,哥哥一直陪你,等我回来,等我陪着你。”
他不敢留她一个人感受失去孩子的滋味,会心疼到麻木。
楚楚为李轸披上战袍,紧紧裹着披风立在灯火昏昧处,看着他渐渐走远。到大门的台阶上,他忽然回头,隔得很远,楚楚却似乎感受到他的视线,炽热情深,这一眼看向她,再也移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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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回来(H)
“你看着我做什么,去忙你自己的事,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楚楚抱紧暖手炉,走到哪里转头便见如月跟着她。
如月勉强笑了笑,观察楚楚的脸色不像生气的模样,“天冷,地上好些地方结了薄冰,姑娘一个人逛如何能放心。”
小将军走的时候交代,好生看着姑娘,那意思似乎担心姑娘自己一个人乱跑,如月总想不至于,也不敢掉以轻心。这几日楚楚想外出去瞧瞧,总叫她以外头动乱不安为由挡回来,也不知是她想得太多,还是楚楚真有什么想法。
这院子小巧,很有些南方的韵致,曲廊回环,山石依水,腊梅开在矮墙下,灿烈仿佛一株火云。楚楚伸手去摘,如月忙上前一步代劳。
她知道如月担心什么,笑道:“你未免太瞧得起我,冰天雪地,我又是个破灯笼的身子,又生的这一副招人的模样,世道艰难,我就是跑出去能活吗?”说着叹口气,很有些遗憾。
既然决定留在他身边,怎么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出这样的难题。她一直清醒理智,认清自己的心,便做好了接受任何命运的准备。
逃不开,丢不下,就是要走,她也会把选择权交给他,绝不会再打着为他人好的旗帜,做出任何自作多情的事。在李纤纤身上栽一次跟头,教训是刻骨铭心的。
他要面对世俗,面对宗族,面对或有性命之忧的责问;她要面对自己的内心,面对家人,面对本朝对女子的恶意。谁也不比谁承受的少,已经够艰难,何必多添事端。
不过是心软懦弱罢了,楚楚扯了扯嘴角,乖乖喝了如月送上来的药,小腹中的寒意退散了些。如月端了蜜饯给她涑口,楚楚摇头,推开了。
她轻轻抚肚子,神色柔和,如月端着碗站了半晌也没下去,深吸口气道:“姑娘,您不要怪大爷,刘大夫早说了,小少爷……保不住的……”
说出来就轻松多了,姑娘着了李纤纤的道,一直自责悔恨,早没有识清狼子野心,中毒也当自己咎由自取。可是,孩子却是无罪的,因为她的愚蠢侥幸,这个孩子到来便承受了本该她承受的痛苦。
她想好好把他生下来,给他最好的一切弥补,可是又渐渐想到带着一副破败的身子来到这世上,真的会活得好吗?她自身难保,又能给他什么,现实总是叫人无奈啊。
“我知道。”楚楚轻轻道。如月怔忪
。
她自己的身子没人比她更清楚,小腹时不时若有似无的抽痛,底下偶尔溢出的丝丝血迹,她早就知道,这个孩子保不住。
楚楚闭起眼睛,吁出口气,她早已认命,不过就是想趁着这些日子多跟他待些时候。
如月依照楚楚的要求,找了佛经来给她抄,见她每日看书习字,闲了对着肚子说说话,从未任何出矩举动,稍稍放心了些。
张姨娘自从楚楚住出来,来找了好几次,不用想也知道是李夫人透露了楚楚的住处。如月几人并不想楚楚见张姨娘,也不得不把消息报上去。楚楚利落,一次也没见过。
她如今远着张姨娘,一副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李夫人本着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的心理,或许不会怎么张姨娘。既然不能接她出来,楚楚也只能用这么个迂回的法子确保张姨娘性命无虞,其他的再多也不能了。
外头的消息一日一种说法传过来,唯一能确定的,不过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京都几方流派拥着几位皇子,暗流涌动,斗的如火如荼。李轸手下能人不少,西北形势紊乱,既不能卷进党派的纷争,又要确保驻地安然无恙。
每一日确无旁的心思分出来,便是楚楚再次见到他也是半月后,早已过了掌灯时候,楚楚写完十遍灵飞经,叫如月好生收起来装在匣子里。
洗漱过后便上了床,如月灭了桌上的烛火,将炉子里的炭密封起来温着,留下绰灯放在床头,还没走出门又进来了。
楚楚坐起来,听她说大爷回来了,懵在床上。李轸一身风霜夹裹,身上的戎装未退,如月和银环带人抬进来热水,等他洗完了,坐到床边来,楚楚方回过神。
李轸眼神热切,头发上湿气萦绕,如月又将炉子烧起来,送进来吃食摆上桌。两个人许久未见,这一见到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楚楚穿好衣裳起来陪他吃饭,不过自己抱着手炉坐一会儿,李轸如同几日没吃饭,大口大口的吞咽,速度极快,风卷残云。吃相一点不斯文,却也不显得粗鲁,每一口都好香的模样。
楚楚看的咽口水,李轸停下筷子,“你也吃一点。”楚楚拦住他不让喊人,“我不饿,你赶紧吃。”
他又吃了一口,看向她的目光沉甸甸的隐含心疼怜惜,“你又瘦了。”
吃完饭,如月将东西收下去,李轸头发也干了,牵着楚楚坐进床里。屋里人都懂规矩,早早退了出去,只留他们两人。
楚楚扶着李轸的脸,轮廓越发分明,眉骨如山峦伏势隐藏锋芒,敛尽一身的威慑力。眼神深邃,探不到底,漩涡一样令人不可逼视。
说她瘦了,却不知他自己才瘦的厉害,两人面对面坐着,仔仔细细看对方,楚楚压低声音道:“这一次回来待多久?”
“明日就走,带兵去阴山关,路过延平,兵马都驻扎在城外。到下月中旬,我能回来几日。”他轻声道。
楚楚沉默,“今日夫人来过了,下月十三,李湉湉出嫁,你回来送吗?”
李轸没说话,楚楚柔柔的靠在他胸口,嘴角勾着,眼底却没有笑意,“我想下月十五……送他走,那一日你回来好不好?”
李湉湉十三出嫁,楚楚要他十五再回来,送嫁便不能了。而李湉湉是李夫人的心肝肉,嫁的姜家也是顶顶有名的世家,家族里人丁兴旺,李湉湉没有哥哥撑腰送嫁,过去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李轸收紧手臂,将楚楚整个圈在怀里,想说什么终究化成一声好。楚楚枕着李轸的手臂,孤裘冷被因为他的存在温暖起来,熟悉的暖香熏的人昏昏欲睡。
她小声跟他说话,说她在家抄了多少佛经,还想去庙里买个无名牌位供着,燃一盏长明灯。李轸一一都应下来,感觉她的手沿着衣襟滑进去,指腹擦过的地方燃起一簇簇火,他许久没近她的身,不肖多久呼吸就乱了。
一把拉住她的手,黯哑低沉带些警告的意味,“阿楚。”
楚楚攀着他肩膀凑上去,四瓣嘴唇相贴,火热的小舌头钻进口腔,缠着他亲吻纠缠。李轸粗粗出了一口气,默了片刻,反客为主,翻身压住她。
里衣在磨蹭中早不知丢到了哪里去,濡湿火热的吻沿着脖颈往下最后在殷红的朱蕊上留恋,极尽安抚的舔舐吮吸仿佛在身体里放了一把火,烧的浑身血液沸腾起来。
吸吮的力道稍重,楚楚挺起胸脯,顺着力道以期避开,却正合他的意,揽着细腰将人箍在怀里。一手顺着腰线一路点火,却在摸到小腹上微凸的硬块儿时顿住。
楚楚察觉了李轸的退缩之意,牵着他的手指引下放,那里早已经过熟悉的爱抚湿透。她像一条没有骨头软媚的蛇,缠着人就不放,死死巴着蹭着,轻轻的吟哦媚乐一般拨动颤动的心弦。
帐子里呼吸粗喘交织,李轸停在最后关头,久久不肯进去。楚楚却不容他挣扎,双腿如柔软的藤蔓缠上精瘦的腰杆,小穴口也仿佛有自己的思想,颤巍巍张开水哒哒的小嘴含住硬物便往里吸。
肉棒被突如其来的极致柔软魅惑住,猛的颤了颤,镇定沉稳的一寸一寸往深里埋。甬道紧致,媚肉层层叠叠涌上来缠住肉棒,咬合推挤,蠕动吞吸,一点一点将其吞吃进深处。
李轸咬住牙,额头上逼出一层细细的汗,似叹似爽长长哼了一声,不肯将肉棒全部塞进去伤着她,握住纤细的腰肢不肯再前进。楚楚却不满,扭着腰催促他动。
两人下身紧紧镶合在一起,外围一圈淡粉的嫩肉绷成乳白色,黏糊粘稠的液体糊的到处都是。肉棒缓缓退出,不顾温柔乡恋恋不舍的挽留,只将龟头留在洞口卡着,随即沉腰臀肌绷直,将肉棒送进深处。
阴茎周身腾起的青筋里热乎乎的血液流动,与内壁每一次的擦刮都能给双方带来巨大的快感,细小的电流倏忽蹿进身体深处。小腹不知哪处的肌肉微微酸胀,楚楚低低的哼出声。
温柔的攻势进行了一会儿,肉棒加快速度,劲风急雨般的啪啪啪声,将外露的阴户撞的一片赤红。肉棒并没有进入阴道最深处,只有一半埋着,也足够带给人极致的快乐。
楚楚紧紧搂住李轸的脖子,呜呜的哭出声,是爽的,也有点跟不上他的速度。甬道里积攒的火热烧遍全身,一道猛烈的刺激从小腹爆发,传遍四肢百骸,在头皮炸开,她猛的收缩阴道,给大开大合进攻的铁柱增加了难度。
仿佛永远也要不够,阴茎肿胀到极点,紫黑的头部充血,越来越快,噗呲噗呲快速进出,汁液四溅。终于,迅猛的操干了十来下之后,囊袋抖动,阴茎巨颤,臀缝不自觉夹紧,一股一股的滚烫浓精奔泄而出。
楚楚累的瘫软,眼皮微阖,喘息滚烫,软软的偎在他怀里。李轸抱起她坐进浴桶,将两人身上洗干净,把还陷在余韵里,身子轻颤的楚楚背对自己,指尖探进甬道,撇开敏感媚肉的纠缠,指腹抠挖出乳白的精液。
浓稠的精液混进水里痕迹明显,如丝丝缕缕漂浮的皂角泡,水快泡凉了还没清洗完。
他只能将人擦干净抱回床上,往下一探,穴口果然流出来了一点粘稠的液体。不能流的满床满腿让她着凉,只能堵住了,李轸扶着半硬的阴茎再度滑进去,依旧舒服到神魂颤抖发麻。但他毅力惊人,等肉棒整个埋进去,甚至抵在宫腔的小口上了,忍着抽插的冲动,待着再也不动弹。
身死
落了几日的雪,天爷终于放了晴,窗外白茫茫一片,反光进屋里一室明亮。楚楚没事跟着如月绣帕子,李夫人派人来找过几回,有事与李轸商量,楚楚没见。
今儿又来了人,如月听完禀报,起身出去打发人,楚楚叫住她,想了半晌交代道:“叫她回去说一声儿,大爷下月十三回不来,十五才能到家。夫人早些准备好,可别误了大姑娘。”
楚楚端着汤碗吹了吹,一口气喝了干净。
独居府中,岁月不知。与她算的偏差了些日子,李湉湉在出嫁前几天找过来,也还算在预料之中,楚楚拦着如月去赶人,唤人将李湉湉请了进来。
李湉湉本是个爆炭性子,一早听闻楚楚拦着大哥不给她送嫁,立时便炸了起来要来找楚楚算账。被李夫人拦着,答应她一定请大爷按时回来,然而派出去了几拨人,始终不见李轸消息,李湉湉等不住了,瞒着李夫人自己跑了出来。
楚楚慢条斯理的站起来,微微笑道:“大姐姐怎么过来了,有失远迎。”
叫人看座,李湉湉满眼厌恶,“你好不知廉耻,勾引大哥就算了,如今还敢给我使绊子。就算你如今把着大哥就如何,我是他亲妹妹,他迟早向着我。”
楚楚把玩腰带上的穗子,身上披的衣裳微微掀开,轻鼓鼓的肚子就显出来,微笑,在李湉湉瞧来却着实挑衅,“那可不一定。”
李湉湉目眦欲裂,“你要毁了我,你还要毁了大哥,你好歹毒。”
楚楚冷冷的看向李湉湉,轻描淡写,“那你母亲呢,我原本并没有想跟大哥一直纠缠,她设计我怀孕,叫我陷入两难的境地。她是不是更恶毒?”
“我母亲是为了大哥好,你要还有点自知之明,就该早点去死,别污我大哥英明。”她自知道李轸和楚楚的事,就有点不能接受,如今见楚楚竟然怀了大哥的孩子,更觉得世界都崩塌了。
她大哥是世上最好、最有本领有才干的人,怎么会跟庶妹苟且,所以一定是楚楚不要脸,为了荣华富贵或者报复母亲,勾引的大哥。
楚楚挥退了一直在身边守着的如月等人,走近李湉湉,“既然你大哥对你那么好,你也一定愿意为他牺牲对不对。战事紧张,他分身乏术,不给你送嫁也能理解。”她眼里闪烁着微弱的笑意,饱含着算计的火焰微微发亮。
可惜李湉湉看不出来,只觉得楚楚的嘲笑讥讽令人难以忍受,双目通红,从小到大还没这样生气过。
“是你做的,是你不让大哥给我送嫁,你故意想叫我丢脸。”姜家一定会看不起她的,那么多姑嫂妯娌,她怎么受得了那些异样的眼光,怎么能低人一等。
“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李湉湉怨毒地盯她一眼,恶向胆边生,一把推向楚楚。
一片兵荒马乱,李湉湉脸色白了一白,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