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陆夫人绵儿羡容郡主 本章:第88章

    陆璘接过了布包,缓缓将布包打开。

    一只黄色宝石,一幅……似乎是手帕的东西,还有一叠泡烂又被晒干的纸,上面字迹早已看不清,纸张已成一整坨,分也分不开。

    他将那纸看了很久,见有一页可以揭开,便试着揭了一半,看那纸张的厚薄,他突然想了起来,这好像是他当年书房常用的信阳纸。

    她那里,为什么会有他书房用的纸?

    然后他就记起,他曾教过她写字,随意的几笔而已,都不成字,她却说要拿回去看看,那时他还意外她如此好学,更没想到她会将那纸收起来。

    如今他知道,她并没有很喜欢书法,她真正喜欢的、想钻研的是医术,她当初苦心练字,收下他的笔画,恐怕只是……因为他。

    于是他终于想起旁边那手帕是什么了,那是他曾用过的手帕,他给她的,他隐约记得她说那手帕脏了,洗不掉了,还了他一幅新手帕,但她给他的那手帕呢?

    他怎么想也想不出放在了哪里,可是明明当时他是收下了的……不,他没收,那手帕她是给他了,放在了他桌上,但他好像没有去收起来,后来呢?

    手帕哪里去了呢?

    他不知道,他竟不知道。

    她收藏了他所有的东西,可收来收去,竟然只有这么几样,然后在离开那一日,与500两银子一起投入了流金河。

    一道气血上涌,陆璘“呕”地一下吐出大口的血来。

    门外长喜见了,大惊失色,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屋来,扶了他道:“公子,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血?”

    说着朝外面喊:“来人,来人,快去叫大夫——”

    陆璘伸出手来拦他,示意他不要叫大夫,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张五吓得又跪在了地上,低着头,身体抖似筛糠。

    陆璘拿出身上手帕来拭去了唇边的血,朝张五道:“你回去吧,这钱就当是我夫人赠你了,布包里面的东西我收回。”

    张五目瞪口呆,半晌也不敢相信他的话。

    他道:“好了,你拿着钱走吧。”

    张五这才确定真是让他拿钱,他犹豫半晌,硬下心道:“小的不敢,这钱还是还给大人,物归原主!”

    长喜急道:“哎,公子让你拿走你就拿走,下去吧。”

    张五茫然看向他,这才连声道“是”,搬了钱箱离开。

    陆璘悲怆地看着门外。

    他知道她曾喜欢过他,是因为喜欢他才嫁给他的,却从来不知道,她如此深深爱过他。

    所谓要500两银子,不过是她的借口,从那一刻起,她决定不再爱他,决定永远埋藏曾爱过他这件事。,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只觉得口中有一股腥甜味,似乎又要吐出一口血来。

    此时的血,是他欠她的情,而他欠她的,这一世也还不清。

    ……

    两日后,施菀拿到了太医局发放的金牌,也租好了马车,找禄安客jsg栈掌柜退房离开。

    才与掌柜说完话,转过头,却见石全骑马伫立在马车旁。

    此时石全朝车夫拿出一块腰牌来,开口道:“我乃当朝工部侍郎陆子微大人的护卫,我家大人命我此行随你们一起保护那两位娘子,我有令牌和驿符在身,路上若遇到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那车夫愣了一下,先怔怔看着骑了高头大马的他,又转眼看看施菀和枇杷,顿时惶恐道:“好好好,小人一定好好驾车,把两位娘子平安送到安陆。”

    施菀往这边走来,石全立刻下马,朝她道:“施大夫,枇杷姑娘。”

    施菀开口:“不必你送,我们自己能回去。”

    石全连忙回:“施大夫,这是公子给我下的死命令,我怎么能抗命。”说话间,他往施菀身后抬眼看了一下。

    施菀突然有所感应,转身一看,果然在远处见到了陆璘的身影。

    只是远远能看见,他没有靠近,她也就不能和他说她不要见他。

    这一刻,她又不由自主想起了韦超的事。

    真是他做的吗?韦家会不会觉察到蛛丝马迹,然后怀疑到他头上?那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

    陆璘见她一直看向他这边,忍不住策马向前来,似乎还有话想要和她说。

    可她却突然生起魄力来,立刻转头上了马车,也不去管石全,只待枇杷上马车后就朝车夫道:“快走吧。”

    车夫挥一挥缰绳,驶动了马车。

    陆璘追来这边时,她的马车已经离去。

    “公子……”石全喊。

    陆璘看着远方的马车,苍凉道:“你去吧,护好她。”

    “是,公子。”石全策马朝马车追去。

    马车与石全的马渐行渐远,消失在视线中。

    陆璘突然间不知往哪里去。

    看着茫茫天地,怅然若失,好似身体已被割掉了一半。

    他骑在马上,信马由缰,踽踽独行,一步步晃到了接近南城门的大街。

    远处传来热闹的锣鼓声,没多久,一只送亲队伍出现在街上。彩色的花船,热闹的唢呐锣鼓队,满街洒的喜糖,围观的人比以往都要多,那满眼喜庆的大红更让人感伤。

    陆璘退到了街边。

    他也曾为新郎官,亲娘还是她,可他……却不曾好好感受过那一刻。

    心口只觉再次发痛。

    送亲队伍渐渐靠近,他却看到了奇怪的一幕,前面是骑马戴红花的新郎官,后面却不是大红花轿,而是口扎着红绸带、由十六人所抬的棺材!

    红白事竟在同一场,这是何等的诡异,难怪这么多人围观!

    这时他马下有人问出了同样的问题:“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抬着口棺材,这么吓人,这是办丧事还是办喜事?”

    她旁边提菜篮的中年妇人道:“你没听说啊,就前两天的事,这是东边那茶肆家的儿子,与他同街开棋社家的女儿,两人打小要好,一起长大,早早就订了婚,谁知姑娘的父亲前些年没了,她哥哥嫂子非要将她嫁给南宝街开赌坊的那金老板,姑娘不愿意,拿着未婚夫的信物一头撞死了,到死那手都掰不开。

    “这茶肆家儿子也是个痴的,知道了这事,非要照办喜事,娶这姑娘进门,说要埋在他家祖坟里,这不就迎了口棺材回去了,说是到家了先拜堂,拜完堂了就去埋的。”

    问的妇人听得潸然泪下,感伤道:“多好的一对人,竟有这样混账的兄嫂,老天爷也是没眼。”

    “老天爷什么时候睁眼过?她兄嫂眼红那金老板的钱呗,开个小茶肆能赚几个钱,赌坊又能挣多少钱!”

    送嫁队伍从陆璘面前慢慢过去,那喜服的红,那棺材的黑,是如此刺眼,又如此无奈。

    谁也争不过天意,生死两隔是谁也过不去的天堑。

    那他和施菀呢?

    纵使他交待了石全,纵使他早已在安陆托付了所有能托付的人,可他终究是见不到她。

    如果有一天,生老病死将他们永远隔开,他又如何去向她诉说心中的衷肠,如何保留那一丝“也许两人还能再见面”的企盼?

    如果两人真的再也见不了,他又该怎么办?又会有多少遗憾?

    还有什么是比死亡更无望的分离吗?

    他真的要如此认命?

    他明白他的心里,分明是不想的。

    “驾——”他突然策马,风一般往城门而去——他曾自以为是地满怀希望,他曾后悔莫及地颓丧失落,他曾想,如果她真的不再想见他,也许放她自由是对她最好的。

    但如今他觉得不是如此,他曾伤她,所以该由他将她伤口抚平;她曾因爱他而绝望,所以该他来偿还她的爱,让她对他重拾信心;无论是她空付的痴情,还是他们失去的孩子,还是陆家或韦超给她的伤害,这其中痛苦他既然懂,就不该让她继续痛苦。

    他不想放手,而想强求。

    第

    117

    章

    身后传来“达达”的马蹄声,

    石全回头去看,竟见一骑从城门奔袭而来,是公子!

    他“吁”一声,

    不由放慢了速度,此时施菀也往外看了看,却又收起了帘子。

    马车继续在往前走。

    陆璘骑的是波斯马,其慓悍矫健,

    远非普通马可比,

    一会儿就追上石全,

    从石全身旁掠过,又追上了马车。

    “菀菀——”

    马车夫听见声音,将马缓缓停了下来。

    马车还在路上缓行着,陆璘在马车旁边道:“菀菀,你下车,我有话和你说。”

    施菀在车内撩起了帘子,

    淡声道:“陆大人,

    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你没有,但我有。”他回。

    施菀朝车夫道:“许师傅,不用停,

    走吧。”

    车夫还没回应,

    陆璘道:“我见过了张五,

    他捞起了你扔在流金河的箱子,我明白了一切;接下来,

    我要说说前年除夕的事——”

    “陆璘!”施菀不由叫住他,

    而他在马车外平静看着她。

    两人这么对视着,

    最后施菀从马车下来,陆璘也下马,

    随后将缰绳扔到了石全手中,往旁边草地上走去。

    施菀跟上。

    走到声音传不到马车那边去,施菀才道:“陆大人,不管你明白了什么,都与我无关,我说过不要再见,你这样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很明显,我要你爱我,我要娶你。”他看着她说。

    施菀顿时被他堵得没了话,半天才道:“这些话我们说过许多次了,没有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陆璘道:“你曾爱我,证明我是一个会让你动心的人,我深爱你,既然相爱,为什么不相守?人生苦短又无常,我不想虚耗。”

    施菀回答:“我不爱你,为什么要和你相守?陆大人的话真好笑。”

    他立刻道:“爱哪有那么容易消逝,如果容易,你就不需要扔掉500两银子。你不是不爱,你只是不想重蹈覆辙,但今日的我并不是昨日的我,我不是那条覆辙之路。”

    “但既曾‘覆辙’,有别的路走,我为什么还要去走它?”

    “是有别的路走,可你没走,你只是待在原地未动。”

    施菀急道:“我就乐意待在原地不动,只想做个大夫,不想谈情说爱,不想嫁人。”

    “不,人生来就有情、有爱,只要是人,就不能断情。”陆璘沉声道:“菀菀,如果你如今已嫁人生子、生活如意,我会藏起我的感情,不会来打扰你,可你没有,你既没有丈夫,我为什么不能求娶你?”

    施菀不想说了,转身欲走,他一把将她拉住。

    “韦超的事,不知你是否放下,他如今已死,你不必再将他放在心上,我怕你因此事而留伤痛。”

    施菀看他一会儿,突然问:“他的死和你有关?”

    陆璘反问:“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你担心我?”

    “我不担心,只是觉得你自以为是而已。”

    “什么自以为是?”

    他问,她却又不答了。

    “自以为是,因为韦超挑衅的话而去干杀人的事。”她在心里想。

    陆璘看着她道:“我知晓你曾经的感情和悲痛,我去过清雪庵,去过你曾住过的那个房间,我怜惜你,也欣赏你,更爱你。我想娶你,不会让你难过,不会让你委屈,只要我能承担的,我都会去承担。若你愿嫁我,我的私产,我的俸禄都归你管,我不酗酒,也不狎妓,身边没有通房,以后也不会有,更不会纳妾,一生都是如此。身上以前受过一处伤,是你看的,你说已恢复好,后面没有影响,除此之外,没有其他隐疾。

    “性情你想必也大致了解了,以前或许有些自负傲慢,现在我已努力去改了,我真心喜jsg欢你,想娶你,可以吗?”

    “不可以,我不喜欢你,不想嫁,行了吗?”她说。

    陆璘早知是这样的回答,却也不着急,只是缓声道:“既然如此,那我后面抽空再去找你,也许是端午,也许是立秋日,就看什么时候能得空,年号初换,朝中事务许多变动,难以走开。”

    施菀要走,他从身上拿出一锭银子来交到她手中:“当初说好由陆家派车送你回去,如今你自己叫的马车,这钱总要补给你。”

    这一锭银子快上一百两了,已经够请好几次马车。

    施菀回道:“陆大人现在是爱好送钱吗?不必了,我不要。”

    陆璘立刻道:“我确实比你有钱,既是你应得的,你为什么不要,以贫济富?”他将银子塞到她手中,捏住她的手,不让她还回来。

    两人已在这里拉扯很久了,远处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却能看到他们在干什么。

    施菀不再和钱过不去,捏着那锭银子转身往马车上去。

    陆璘在她后面走着,看着她上马车,看着她让车夫走,随后他朝石全道:“一路小心,待她安顿好再回来。”

    “是。”石全将手上的缰绳还给陆璘,策马追上马车。

    枇杷在马车上问:“陆大人追过来就是要给师父银子?怎么这么多?”

    施菀看看手上那锭银子,她一只手捏不住这一大锭银子,所以她上马车时,一眼就能看到她手里拿着什么。

    她想起,之前她们去找马车、谈价钱、上马车时,都十分小心,不敢轻易表露身份,不敢露出钱财,假装和京城的亲戚说好了乘谁的马车走,枇杷还在身上藏了只匕首。

    纵使是仔细挑选的车夫,但只有两个女人,长途跋涉,她们还是怕。

    可刚才她拿着钱上马车,却忘了这一点。大概因为有石全跟着,有陆璘这个做大官的送她,车夫绝不敢心生歹意,让她无意识就放松下来,不再紧张。

    快出城门时,她也看到了那支触目惊心的送亲队伍,车夫许师傅也和她讲了那新郎和棺材里的新娘的事。

    世事多变,命运无常,你以为的来日方长,可能随时被老天爷收走。

    ……

    一路顺利,三月中旬时,两人到达安陆。

    石全回去复命了,走之前去了一趟陆璘之前租住的宅子,嘱咐了五儿几句;枇杷她爹终于忍不了了,一定要替她将亲事订下来,枇杷本不愿意,后来见过那小伙子,却又扭扭捏捏同意了,两人迅速定了婚期;而施菀重新到杏林馆坐诊,那一块太医局的金牌拿出来,让她在安陆名望飞涨。

    今天的汛期来得特别早。

    原本五月入汛,但四月中,一场雨又一场雨就下了起来,各江各湖水位都明显上涨。

    云梦泽为千湖之地,汉水、沔水、都为长江支流,境内也遍布着各种湖泊,虽是鱼水之乡,从来不缺水,但却是水灾频发之地。

    四月底三婶家小儿子成亲,施菀提前一日去了,晚上与三婶一家说着办喜事的事,一边也听三叔谈起汛期,今年雨太多了,三叔担心地里的庄稼。

    施菀想起,她爹娘被大水冲走的那一年,汛期也来得特别早,也如今年一样,没到五月就开始一场雨接一场雨,等到六月,沔水决堤,淹没了整个村子。

    岂止是庄稼,人都不知死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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