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是横财发多了怕死,撒钱建寺庙给自己求个心安。大多数背后是所谓慈善基金会,洗.钱用的。”
瞥她一眼,顿声问:“想开寺庙?”
叶小五果断摇头,“你都说不挣钱了,那还开什么,我只想开挣钱的。”
“……”
也是。
添一份香火,想吃两份斋饭,才是叶小五会干的事。
让她做赔本生意,比割她的肉还疼。
萧衍好笑道:“怎么那么爱钱?”
爱钱正常。
爱成她这样的,是痴迷,是钱串子。
所有痴迷的背后,都有一定的成迷原因。
叶小五耸耸肩,“估计小时候穷怕了,钱再多也不觉得多。”
就像是饿怕了,就总想着吃很饱,免得吃完这顿没下顿。
“不过……”她扭头笑眯眯看他,“你钱是真多。”
多到她都舍不得走了呢。
他把人往怀里一拉,手臂搭她肩上,淡淡玩味:“钱我多得是,你要走了,一分都不是你的。”
他们走在曲折庭廊里,寺庙里烟熏火燎的都是香火气。
两人身上匪气都过重,和周遭清幽净地显得格格不入,他们俨然像是来混斋饭的。
混就混吧。
两份香火钱,吃两份斋饭,觉得有点亏。
白拿一个免费佛珠手串。
叶小五拉起萧衍左手腕,给他戴上去,“我刚才看见那个老和尚对着这串佛珠叽里咕噜,应该是给这串开过光了,应该也能保平安吧。”
灵不灵不知道,反正开过光就是大师之作。
萧衍一搂她的腰,目光直直看进她眼底,勾唇问:“怕我死?”
身后有僧人路过。
叶小五连忙拨开缠在她腰间的大手,“去上个香吧!”
纽约应该很难看见寺庙,她得在这里多许几个愿望,不然香火钱捐的太亏。
两人都不是善茬,在殿前举着三根香,不像敬畏神明,也不像祈愿,更像是勒索交易。
这是他们第三次一起踏进寺庙佛堂。
第一次是在净恩寺,他带她去山顶看七夕烟花。
第二次是在观音庙,菩萨娘娘见证他们生死相依。
第三次……
萧衍的愿望简单又实际,他要叶小五的愿望都能实现。
但如果是要离开他这种狗屁愿望,那就见鬼去。
叶小五偷偷睁一只眼,侧眸看他,在心里许愿——希望萧衍的钱,全是她的。
初听无缘之人不能一起去寺庙礼佛,不信,后来真走散了。
再后来,叶小五想,当初那份素斋饭,不吃也罢,人总要吃点亏才能顺遂,事事上算……哪有事事上算的事情。
输点钱,输点心,总要输点的。
……
严家人来南洋救人这一遭,像是一场荒唐闹剧,南洋再次恢复平静。
叶小五重新住回了市区的洋房,在去洛杉矶跨年之前,日子照旧,往返于洋房和孤儿院。
她偶尔会带小桃子他们来家里烤蛋挞,教他们弹钢琴,和他们一起看动画片。
以前觉得孩子挺烦的,甚至有点厌孩症,现在居然和这帮孩子相处得还挺融洽。
手机里一堆他们的照片。
这天,孩子们在家里玩了一下午,送他们回孤儿院时,发现院长正在从外往里运家具。
桌椅什么的都有。
叶小五一边帮忙搬,一边问:“院长,这些都是新买的?”
院长笑说:“新买得花多少钱啊!这都是街上一个酒店不要的,他们要退出南洋市场了,酒店里的家具都带不走,一些比较便宜的东西,免费捐赠了,直接去搬就行了。”
叶小五:“还有这种好事?哪家酒店?”
“叫什么风行酒店?他们这边的业务负责人听说遇难了,开不下去了。”
风行?
叶小五一怔,不确定是巧合,还是严家那个风行。
风行酒店基本停止营业了,门口挂着巨大的转租牌子。
里面只有稀疏几个工作人员在安排清货转卖,酒店里一些比较贵的设备,没法送人,只能找同行买家。
叶小五站在酒店门口仰头注视好一会儿,对着刺目阳光,脑袋隐隐晕眩。
好熟悉的酒店风格……
里面有眼尖的工作人员,见她站在门口好一会儿不走,可疑的看着她:“女士,我们现在已经停止营业了,你是来退卡还是……”
叶小五回过神来,打听起正事来:“这家酒店怎么好端端的要关门?你们以后都不做了?”
“我们要退出南洋市场了,我们这边酒店的业务负责人,连换两个了,第一个负责人来这边,第一天就在大爆炸里遇害了。第二个好一点,维持了几个月的事务,现在又遇害了。欸……来一个死一个,总部老板不想做这边的生意了,觉得划不来。”
她知道,其中一个讲的应该是她。
两个?
另一个是谁?
“是谁死了?”
反正他们也不做这边业务了,随便打听一下都知道,所以工作人员索性说了:“我们大老板的义子啊,小严总,前阵子刚出事。”
“是不是叫严琛?”
“对,就是他。”
可是严琛怎么会出事?
萧衍不是已经答应她,放严琛回南城了?
不对,不对……
她找了个理由,说进去看看有哪些需要的设备,工作人员便领着她进了酒店。
“你自己看吧,这里都是要卖的,你看上哪个直接跟我说,我帮你问问我们经理价格。”
叶小五随口应了一声。
走在酒店大堂里,陌生的酒店装潢,却诡异的有种迎面而来的熟悉感。
她每往里面走一步,脑子里混乱的记忆画面,就越是清晰。
“您好,尊贵的客人,欢迎您入住风行旗下新罗酒店!我是这家酒店的经理严皓月,很荣幸为您服务。”
她怔怔看着不远处,浮现一道穿着黑色制服套装的年轻女性身影。
她的脸,和叶小五长得一模一样,一样的狡黠,一样的明艳。
但她不叫叶小五。
她叫……严皓月。
第735章
被尘封的记忆一旦轻启一角,便像是无数飞溅出来的火星子,往外直蹿,它燃烧掉覆盖在记忆之上的薄纸。
越烧越旺。
回到洋房的时候,门口的两个雇佣兵照旧对她微微点了个头。
院子里的喷泉水流声不断,大片的绿植沐浴在傍晚的夕阳之下,她走进屋内,角落里那架施坦威钢琴静静立在那儿,墙上的每一幅名贵挂画,她看过无数次。
很陌生,也很熟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叶小五已经把这里当做“家”。
游离出神的思绪,让她的听觉和感官变得迟钝。
一楼最里面的洗漱间里,拉门打开,冲澡水声戛然,高大修长的身形抓着干毛巾擦着头发从浴室懒懒散散出来的时候,她没有反应。
脸色木木的,像是以往不高兴他回来一样。
萧衍将干净毛巾甩她头上,嗓音冷冷地带着哼笑:“三天没见,我又成陌生人了是吧?”
拽下遮住视线的毛巾,目光迟疑地看过去——
男人个高腿长,近一米九的身高,随意套了件宽松浴袍,腰间带子松垮系着,锁骨之下,胸膛肌肉劲瘦而结实,就是这样一具优越的身材,又顶着一张极为优越的脸。
松弛懒散的矜贵,落拓不羁。
但长期的生杀予夺和杀戮沉淀在骨血里,异常的冷静和沉着,有明显的压迫感。
倏然想起叶小五第一次在私人医院醒来,看见这道身影和这张脸的时候,也怔了好几秒,就这样被强制吸引了。
他一本正经胡诌是她未婚夫的时候,她在想,她挑男人的眼光真他妈不要命的绝。
他右手腕的红色发圈,刺的她眼睛疼。
之前那个被她在那不勒斯的别墅里扯坏了,现在这只,是她后来新买的。
这么廉价的东西,他也一直戴着。
“这红发圈该不会是你白月光的吧?”
“算是。”
“等你白月光回来你会不要我吗?”
“她死了,以后只有叶小五。”
叶小五……
这个随意到如同阿猫阿狗的名字,真的是她的原名。
除了她的亲生父母之外,记得她原来叫叶小五的,只有一个人……
在福利院跟在小啰嗦身后快两年的小哑巴。
在南城潜伏在严皓月身边的助理兼保镖,老K。
在南洋、缅北,和叶小五共度生死的萧衍。
他们都是一个人。
红色发圈是严皓月的,更是叶小五的。
死在南洋唐人街大爆炸里的,是严皓月,活下来的,成了最初的叶小五。
她是严皓月,也是货真价实的叶小五。
他们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却足足交汇了三次。
原来会让她始终多看一眼的,从来不是同一款,而是同一个人。
小哑巴装作不会说话,没关系,这本来就不是大事,小啰嗦也不会计较。
老K不打招呼就走,也没关系,严皓月顶多是失去一个便宜又能干的助理。
可萧衍……这次该怎么没关系?
她也不想计较,她甚至没多喜欢严琛那个义兄,她心里的天平自私的倾斜萧衍。
可严琛再蠢再不好,也是打着救她的名义啊,他怎么能杀了他。
她抬头看向他,眼睛已经通红,“是你杀了严琛?他根本没回南城对不对?”
忽然被质问,萧衍怔了下,但也没多意外。
只是看见她在哭,下意识伸手过来拉她,“我还以为什么事,他自己专挑死路,能怪谁?别哭了,晚饭吃了没?”
他语气平静又随意,像是死了一只无关紧要的蚂蚁,甚至不屑否认。
清脆的“啪”一声。
他的掌心刚要触到她,被她用力打开。
“你明明答应过我放他走,为什么要骗我?谁死都行,为什么是他死了!”
萧衍被打开的手顿了下,在她闪躲后退之际,牢牢攥住她的手腕子,将人扯回来:“死就死了,又不是亲哥,难道还要为他哭七天坟?”
他眉心皱了皱,不是不满她质问,而是不满她为了一个严琛又要抵触他。
他把人强硬的拽到怀里,想给她擦眼泪。
她崩溃的紧攥他肩上的浴袍,咬牙切齿的嘶吼着说:“我已经答应留在你身边,你为什么还是不放过他!萧衍……你可以杀很多人,为什么要杀严琛……”
叶小五已经愿意长长久久的留在他身边了啊。
他为什么要动来救她的严琛!
萧衍任由她动手发泄,眼睛眨也不眨的平静看着她,说:“他该死。”
眼泪模糊视线,她不敢置信的瞪着他,“你说什么?”
他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漠然,“严琛算什么东西,你以为他是你?你杀我,我不跟你计较,因为你是叶小五。”
“他杀我,他就得死。”
“我是答应过你放他走,前提是他不作妖,还是你觉得,他的命是命,我的命不是命?”
要不是老鹰那一枪。
现在死的就是他。
萧衍忽然好奇得很,目光笔直看进她眼底,“严琛和我就只能选一个,你要他活,我就得死。叶小五,你要我死,还是他死?”
她哭着笑看他,嘲弄道:“严琛该死,你更该死。”
他不会明白,严琛死了,到底意味着什么。
严皓月再也不可能跟萧衍在一起了。
他强制她留在身边,对他心动,对他依恋,甚至……已经想要和他的以后。
可来救她的严琛死在他手里。
他让她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里。
萧衍身边没法再心安理得的待下去。
严家也不是她的归路了。
全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