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衡之哑声:“那你看看清楚。”
她推他:“你好好吃饭。”
陆衡之笑了声,好歹好好同她吃完了这顿饭。
吃完了饭,自然又叫她留下来陪他。
苏青珞很懂事地替他磨墨,又忍不住看他,在脑海里细细描摹他五官的模样,力求画得像。
陆衡之的余光里,她一直在看他。
他轻笑一声,抱住她:“叫声夫她没应声。
“叫不叫?嗯?”
她退一步,糯糯喊了声:“三哥。”
话里有种投降认输的乞求意味。
陆衡之便缓缓松了手:“还敢不敢招我?”
“不敢了。”她小声。
话说出口觉得不对啊,她明明没招他,只是想看看他而已,是他自己禁不住诱惑。
但人在屋檐下,这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陆衡之意犹未尽地摸了摸她的脸,将她放下来。
她松一口气,红着脸将领口重新整理好。
听见陆衡之说:“我得去谢廷玉那儿一趟,晚上你先睡,不用等我。”
苏青珞原本雀跃的心倏地微微一沉。
“哦。”
“怎么,舍不得我?”他看出来了,又抬了抬她下巴尖。
“才没有。”她低头看了看领口,感觉已经看不出端倪,才想起什么似的问,“你们是要商量孟姐姐的事吗?还没商量出法子?”
陆衡之平声:“本想设法将太子跟孟青黛一个常同她作对的庶妹牵在一起,但孟大小姐不同意,她不想毁人名节,所以我们还要想旁的法子。”
他摸一摸她头:“先走了。”
苏青珞下意识扯住他袖口,想再说点什么,他却没察觉到,转身拿了披风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她看着空荡荡的手,有些失神。
第89章
娶妻娶贤
苏青珞回到屋里后点上蜡烛,从画缸里找出原先那幅画,借着新鲜的记忆,慢慢填上他的眉眼、耳朵、鼻子……
画到一半不自觉走神。
陆衡之临走的时候看都没看她一眼,对她简直称得上是毫无留恋,这狗男人!欺负完她就甩手走人。
察觉到差点画偏,连忙重新凝神,在他鼻尖点上那一小颗痣,然后又描上他的唇。
画完后,仔细察看片刻,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脖子发僵,一问在旁边连连打哈欠的紫鸢,已经快子时了。
这么晚陆衡之还没回来……
苏青珞闷闷的,有些打不起精神。
她洗漱完固执地等着,叫紫鸢先去睡了,在灯下缝制那件还差半条袖子的长衫。
缝好衣衫样式,就只剩绣的花样子。
月白的衣料配金线最是好看,穿在陆衡之身上显得他矜贵。
她画了几个花样子,眼睛有些酸,终于撑不住,磨磨蹭蹭地去床上睡觉。
叹一口气,盖上被子,却也觉得屋里很冷。
好像已经好久没有一个人睡过了,有些不习惯。
闭上眼其实脑袋还很清醒,没多久便听见开门声,陆衡之放轻了脚步进来,然后是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
她本想起来,但不知怎么起了玩心,干脆装睡,等一会儿陆衡之进来吓他一跳。
没多久,陆衡之便掀开床幔,声音几不可闻:“睡着了?”
躺在床上的少女并未应声,只是睫毛颤了颤。
陆衡之看她片刻:“真睡着了?”
少女似没什么反应,只是呼吸没那么平稳。
陆衡之牵了牵唇角,掀开被子躺进去。
苏青珞正想吓他,还没动手,便察觉到唇上微微一凉,他吻上了自己。
可能是喝了酒,他唇间带了一股淡淡的令人迷醉的酒味儿。
苏青珞怔住了,睡着的人被亲应该没反应?
她想了想,决定继续装睡。
陆衡之笑了声,加深这个吻。
苏青珞感觉一颗心自己都快要跳出来,只能勉强镇定。
听见陆衡之低哑的声音:“睡着了这么乖?”
苏青珞脸颊发烫,她没睡着的时候也给他亲了好吧。
陆衡之挠她胳肢窝。
这谁忍得住,她立刻起身。
他声音带了几分玩味:“不装了?”
苏青珞小声道:“你原来你早知道我没睡,你故意欺负我……”
“你是我夫人,我不欺负你欺负谁?”陆衡之理所应当的语气。
苏青珞抿唇,无法反驳。
两人闹了会儿,懒懒地躺在一起说话。
苏青珞问:“孟姐姐的事你们商量好了吗?”
“没商量出章程,还要想法子。暗卫说孟大小姐不愿意伤人,但太子妃只能是孟家的人,要太子和皇后改主意不可能。”
苏青珞想了想,道,“那我平日多跟她往来,问问她的真实想法,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
“也可以。”陆衡之从背后搂着她,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难怪有话说娶妻娶贤,倒真是没错。”
苏青珞红着脸,没应声。
隔日陆衡之依旧很忙,苏青珞便约了孟青黛出门玩。
两人一起逛了首饰铺子和针线铺子,中午时,又一起去城郊一处只接待达官贵人、叫归园的庭院吃饭。
京郊就这么一片人工湖,是先帝在世时特意命人引水建成。
归园一共三层,临湖而建,推开窗便能看到湖面,景致十分优雅。
坐在二楼包厢,苏青珞没忍住小声问孟青黛的想法。
她望着窗外的湖水出神片刻,才道:“我庶妹孟青瑛虽然自小仗着姨娘受宠,没少给我气受,但若叫我做出毁她名节的事来,我却也做不到。”
毕竟在本朝,女子失节是大事,万一有什么失误,只怕她连命都要丢掉。
“那你对六皇子……”
孟青黛垂眸,轻声:“我是喜欢他,却也没有到为了他能不顾旁人性命的地步。”
小二这时推门送菜进来。
几乎同时,听见外头一个柔媚的声音:“六皇子有些日子没来了,青荷想您想得慌。”
苏青珞一凛,忙向门外望去。
端王和谢廷玉行至对面门口,一个约十六岁歌妓模样的少女迎上去,凑到谢廷玉怀里,他颇为轻佻地笑了笑,顺势将她搂进怀里:“有多想?”
苏青珞心中一沉,忙向孟青黛望去。
她神色过分平静,只是看着谢廷玉。
谢廷玉似察觉到什么,抬眼往过一看,脸色微变,搂着歌妓的手却动也没动,只是那么注视着孟青黛。
端王这时道:“哟,孟丫头也在啊?衡之的夫人也在啊……”
他面上一阵尴尬,推着谢廷玉往里走,“那就不打扰你们了,不打扰了……”
对面门被阖上,却依旧传出了调情的欢声笑语。
苏青珞命人关上门,又气又担心地看着孟青黛:“孟姐姐,这种人不配你替他费神!”
孟青黛看她一眼,轻轻笑了笑,起身走到窗边。
她声音很是平静:“他不是那种人。只是……在京城,他只能这样活下去。”
“我前年回江南老宅时见过他,肆意,张扬,真诚,足智多谋……只是那时我并不知道他就是六皇子,他也不知道我就是孟青黛。”
“后来我们先后回京,才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也就知道了,我们绝无可能。”
她望着窗外,转头道:“青珞,你能同陆首辅成亲,是因为他去圣上面前亲自求了旨意,你当时怕不怕这个旨意下不来?”
苏青珞老老实实道:“当时还是很害怕的。”
孟青黛笑了笑:“我现在也有些怕。你说,我的运气会不会像你一样好?”
苏青珞正在想她话里的意思,便看到她眼睛一闭,跳了下去。
她霍然一震,连忙跑过去敲开对面的门。
谢廷玉怀中仍搂着那歌妓,只是有几分心不在焉,看她进来不觉蹙眉。
苏青珞急道:“孟姐姐不小心掉进湖里了!”
第90章
不会纳妾
谢廷玉蓦地起身,将怀里歌妓往地上一扔,几步去了隔壁,紧跟着跳了下去。
苏青珞心跳飞快,忙小声吩咐紫鸢:“你快去叫咱们的人立刻骑马回去将此事告诉三哥,要快!”
她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连忙下了楼来到湖边,这么大一片人工湖,又快入冬,湖水冰冷骨,孟姐姐若是出了事该如何是好。
不少人听见动静早乱成一团,端王也着急地凑过来道:“我就说这归园的窗户为了让人赏湖建得未免太矮,早晚要出事,你看吧!”
一面说一面跺脚。
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好在端王知道孟青黛身份非同小可,命人将附近封锁,除了苏青珞,众人只能远远地看着。
好在没多久,谢廷玉将人抱上岸来。
两人浑身湿透,谢廷玉不停按压孟青黛胸膛,没多久,孟青黛悠悠转醒。
谢廷玉蓦地将她搂进怀里。
“你傻不傻?”他声音有些哽咽。
孟青黛只是轻轻笑了笑,没说话。
苏青珞忙将披风送过来,裹住孟青黛身体,孟青黛一面瑟瑟发抖,一面对她道谢。
谢廷玉将她抱起来,看着苏青珞沉声道:“叫陆衡之过来善后。”
陛下不是傻子,出了这样的事一定会派人细查,露出任何马脚都是麻烦。
人群被端王的人轰走。
但能进归园的人非富即贵,此事一定会很快传开。
苏青珞回到二楼包厢,没多久陆衡之便推门而入,一进来就抓住她的胳膊:“你没事吧?”
苏青珞摇摇头,将事情来龙去脉跟他仔细说了。
陆衡之伸手扶住略微有些低的窗户,沉思片刻,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不知陆衡之后来是如何安排的,不过两日,陛下为谢廷玉和孟青黛赐婚的圣旨便传遍了京城。
陛下自然也派人暗地细细查探,他疑心向来重,生怕是谢廷玉起了什么心思。
但一来孟青黛将那日自己落水的事尽数揽到自己身上,说自己当时头有些晕,脚一软就掉了下去。
二来谢廷玉跟孟青黛向来没什么牵扯,且他为避嫌直接上了一道折子自请离京就藩,皇帝准了。
三来端王也作证当时谢廷玉死活不肯下水救人,还是被他逼着跳下去的。
这最后一点自然是假的,苏青珞在书房吃着宋闻送来的水果,坐在紫藤长椅上问陆衡之:“是不是你买通了端王?”
陆衡之一面将手里折子阖上,一面冷笑一声:“是威胁,谁叫端王先前多管闲事。”
苏青珞点头,又道:“也不知道孟姐姐如何了。”
“放心,她没什么事。”
“那谢廷玉真要离京吗?”
“离京也不是坏事。”陆衡之刚拿起一本折子,听见外头宋闻道:“大人,长青回来了。”
苏青珞一脸疑惑。
陆衡之解释,长青是他手底下的人,轻功极好,所以常在外跑探听消息,这次回来应有要事禀报。
苏青珞闻言准备起身离开,陆衡之抬手制止:“不必,以后我这里的事你都不用回避。”
苏青珞没忍住弯了弯唇。
“任何事都不用回避吗?”她咬了一小瓣橘子,问,“那万一以后你想纳妾呢?”
陆衡之蹙眉,实在有些不太理解她怎么能把话转到纳妾上,却也只是一笑,慢慢起身走到屏风后,伸手捏住她下巴尖:“我纳妾的事连个影子都没,你就开始吃醋?”
他倏地低头,吻住她的唇,用气音说:“我没跟你说过?我不会纳妾。”
苏青珞忙红了脸推他:“你还有人要见……”
他却扣住她下巴不许她动:“长青是练武之人,你可别出声。”
“……”
她只好一声不吭,任由他在藤椅上欺负了片刻,亲得她唇都有些发麻,他才起身,含笑看她一眼,叫外头人进来。
长青进来时先往屏风处悄悄看了眼,接着便老老实实跟陆衡之奏报浙江巡抚贪墨,今年江南又大旱,只怕那头会出乱子。
浙江巡抚是皇后的表弟,陆衡之点头,示意他继续,长青又说了许多当地的事。
苏青珞一动不动坐着,生怕一丁点儿的动作引起旁人注意。
怪不得陆衡之会往这儿搬个屏风,原来是方便她常来。
但是,这书房的布局不大合理,长椅身后还有书架,显得能见人的地方很小。
长青不知道多久没回来,一张嘴叭叭叭说个不停,连芝麻大的小事都跟陆衡之说了。
陆衡之伸手敲了敲桌面:“挑重点。”
长青忙把重点讲完,陆衡之便挥手命他出去:“我明晚再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