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珞也没推辞:“那就多谢大人了。”
顿了顿,苏青珞看着他,问:“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大人……”
“你说。”
“大人为何屡次帮我?”
67天色近黄昏,粉色霞光铺满了半边天。
少女67脸颊似晕染上这浅浅的粉色,带着几分羞怯,令人心旌荡漾。
“67屡次?”陆衡之眉梢微挑,“好像次数是不少。”
他垂眸,“你怎么会这么麻烦?”
虽然嫌她麻烦,却丝毫不是嫌弃她的语气,听起来仿佛还带着几分偏宠。
偏宠?苏青珞微微一凛,不知道为何脑海里会莫名其妙冒出这两个字。
又听见陆衡之道:“这么麻烦,嫁给谁能护住你?”
苏青珞不觉全身霍然一震。
陆衡之语气无波无澜:“老太太替你挑了谁?金陵齐家?”
他连这个都知道,是在老太太身边安插了人手?
他问这个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还要替她挑一门合适的亲事?
苏青珞心中涌出淡淡的酸涩,仿佛吃了梅子。
她低声道:“外祖母只是给齐家寄了信,其他都还未定。”
又下意识看了看周围,在抄手游廊说自己的亲事,实在有些胆战心惊。
微风里传来陆衡之的声音:“你嫁妆丰厚,齐家护不住你。”
第37章
他向贵妃求了你
今日一早天色晴朗,不想过了中午突然来了一阵疾风,紧接着便下起了暴雨。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紧接着便炸开一声响雷。
苏青珞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绣花针已经刺破了指尖。
紫鸢连忙拿来帕子替她擦去指尖血珠:“姑娘小心。”
苏青珞却微微有些失神,脑海里回荡着陆衡之那句“齐家护不住你”,轻轻叹了口气。
陆衡之说的没错,齐家门户一般,她嫁妆又太过丰厚,真嫁过去若有人有心为难,说不定会连累齐家。
再怎么样也要寻一个跟永顺伯府不相上下的门第才行。
陆衡之跟她这句话有没有旁的意思,还是单单为了提醒她一句……
“姑娘。”紫鸢又喊了一声,苏青珞才回神。
“天色暗了,今日先不绣了吧。”
“不行,点上灯吧。”
苏青珞拿着香囊坐到窗边,欠了陆衡之太多,也没为他做过什么,他只是要一个小小的香囊,她得尽快绣好才行。
正绣着,忽然有个丫鬟冒着大雨来报,说宁府派人送来了两箱布匹和珠宝,请求苏青珞原谅,老太太已做主收下了。
紫鸢顿觉扬眉吐气:“还是衡三爷厉害。”
贵妃的侄子又怎样,还不是要老老实实登门道歉。
苏青珞闻言也松了口气——她生怕此事为陆衡之招来祸患,但宁府既然能上门道歉,说明陆衡之的势力比她想象的大很多。
苏青珞命人将箱子收进库房,接着更加用心去绣香囊
紫鸢劝慰道:“姑娘,听闻衡三爷被陛下派去通州公干,要三五日才能回来,你不用这么急。”
紫鸢倒是机灵,猜到这香囊是要送给陆衡之的。
苏青珞摇头:“还是早些绣完心里踏实。”
这样他一回来就能看到。
厚厚的乌龙笼罩在京城上头,天色愈发晦暗。
片刻后,忽然又有个丫鬟冒雨前来,说信国公府的孟姑娘到了,正在厅堂里等着。
苏青珞差点又扎自己一针:这个天气,孟青黛怎么会来?
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一面往外走,一面吩咐:“备茶备点心。”
一路快步来到厅堂门口,收了伞用拂尘掸落肩头雨水,迈步走进去。
孟青黛坐在黄梨木椅上,看到她的瞬间立刻起身,迎上去拉住她的手,眼神急切:“苏妹妹,我匆忙前来是有件事要跟你说。”
孟青黛向来沉稳,她若说有事必然是大事。
苏青珞屏退左右。
孟青黛压低声音:“苏妹妹,你前日可曾遇见了宁府的公子宁海路?”
“姐姐也知道了。”苏青珞有些无奈,“看来我的名声是……”
“我不是说这个。”孟青黛担心地看着她,“我今日一早被皇后宣召进宫,听到一个传言,说宁海路已经向贵妃开口求娶你。”
“什么?”苏青珞浑身一颤,后退一步,仿佛听见晴天霹雳。
孟青黛道:“是皇后跟前的掌事宫女告诉我的,想来不会是假。贵妃圣眷正浓,若求陛下下了圣旨,此事便再无转圜余地。”
“倘若万一……苏妹妹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
苏青珞心绪烦乱,点头:“多谢孟姐姐。”
孟青黛道:“家中人不知道我来了陆府,我不能久留。”
苏青珞下意识道:“但姐姐连杯热茶都没喝……”
孟青黛按住她的手:“下次吧,代我向老太太问安。”
苏青珞只好送她出门。
风将豆大的雨点吹得繁乱,回屋后,苏青珞只觉得浑身发冷,冷意直钻进心里,仿佛一把冰锥刺入心脏。
紫鸢看她面色苍白:“姑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青珞唇抿成一条线。
摇曳的烛火晃动,映得那香囊忽明忽暗。
苏青珞目光落在香囊上,道:“取纸笔来。”
她快速写好一封信,封入信封,转身去箱笼里拿出一个乌木首饰盒,打开,里头躺着一个浅色玉佩。
她将玉佩郑重地放入紫鸢手中,沉声道:“你拿着玉佩去找陆大人的院子任何一人,请他务必将这封信尽快转交给陆大人。”
紫鸢不解:“小姐……”
苏青珞道:“立刻就去,宁海路向贵妃求娶我了,如今只看陆大人有没有法子。”
紫鸢睁大眼睛,用力点头,连忙拿着玉佩和信跑了出去。
苏青珞敛眉:“玉竹,陪我去趟老太太那儿。”
雨势愈发急切,似砸树叶上,发出闷沉的鼓音。
老太太正预备用饭,看苏青珞来了便笑道:“青珞是有口福的,今日厨房做了鸽子汤……”
她顿住,看苏青珞脸色,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苏青珞于是将孟青黛的话跟老太太说了。
“宁海路游手好闲便也罢了,他色欲熏心,府中小妾便一堆,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此人我决不能嫁。”
她咬唇,“若是万一当真下了圣旨,我……我就绞了头发去庙里做姑子。”
老太太脸色肃然:“怪不得,宁家这么轻易就上门赔礼道歉,原来有后招等着。”
屋内安静许久,几个丫鬟大气也不敢喘,只剩烛火被风吹的噗噗声。
老太太思忖片刻,沉声:“来人,立刻请衡三爷过来一趟。”
苏青珞心里登时一紧,却也不敢表露什么。
很快下人回禀衡三爷去了通州公干,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老太太急道:“我写封信,立刻派人快马加鞭送过去。”
她急急落笔写成,将信递给月娥。
月娥将信送出去后回禀:“车夫说今日雨太大,通州那头有山,实在无法赶路,怎么也要明日再看。”
仿佛要印证她的话似的,窗外一阵疾风刮过,裹挟着骤雨潲进门缝内。
老太太拧眉:“雨势小一点就立刻去送。”
月娥:“是。”
老太太来回碾着串珠,忽然道:“不行,此事不能耽搁。”
这毕竟是女人的事,陆衡之纵然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对此事未必能有办法。
老太太目露精光:“结亲不是结仇,陛下纵然要指婚,也得先派人下来问一问你可有婚约,定下没有,不会贸然行事。”
“若贵妃今日向陛下求了旨意,明日一早宫中便会来人。”
她看向苏青珞,仿佛下定决心,“青珞,为今之计,你只有抢在宫里来人之前跟齐家把亲事定下,你可愿意?”
第38章
你可以嫁我
苏青珞愣住,心里不自觉地浮起深深的不情愿。
老太太看出来,安抚道:“我派人打听过,齐策模样俊朗周正,学问不错,齐家家风也清正,我跟齐老太太又是打小的交情,想必她愿意帮我这个忙,而且你嫁过去也不会待薄了你。”
苏青珞垂眸,没应声。
“没时间了。”老太太着急道,“若陆衡之在,还能同他商量是否有转圜的余地。如今即便明日一早命人送信去通州,来回也要一天,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老太太紧紧握住青珞的手,“青珞,这恐怕是现如今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苏青珞心中原本仅剩的希冀在此时也断了。
是啊,这样大的雨,恐怕陆衡之的人也没办法在这个时候走山路将信送去通州,这一次,他只怕鞭长莫及。
太仓促了,仓促到她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
而且,她发现她的不情愿并非来自要跟齐策这样一个陌生人定亲,而在于她根本不想嫁人……
或者说,她好像对陆衡之产生了某种妄念。
“青珞。”老太太喊她一声,她顿时一凛,瞬间清醒。
她与陆衡之,断断是没有可能的。
他若是对她有意,早该明示了。
何况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近女色,显然没有娶妻的心思,她凭何是那个特别之人?
认清楚这点,她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选择。
再犹豫,只怕就真要嫁给那宁海路了。
落入他手里,凭他玩弄女人的手段,她真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她绞紧了手上的帕子,微闭双眼,认命似的点头:“全凭外祖母做主。”
好在,外祖母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硬是给她寻出一条退路。
老太太点头,立刻命人拿来纸笔,很快写好了信,还附上了苏青珞的生辰八字,封好命人立刻送去驿站。
无所谓有没有寄到齐家手里,只要信寄出去,对宫里来的人便有了说辞。
信送出去,老太太和苏青珞的心里却仍旧悬着,毕竟谁也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何事。
苏青珞没什么胃口,但顾念老太太身体,勉强陪她用了些饭。
老太太简单吃了几口便命人撤去,拍了拍苏青珞的手道:“你放心,有外祖母在,一定不能让你落入虎口。”
苏青珞一阵触动,靠在老太太肩上,难得撒了回娇。
夜雨愈发急,院子里积了半寸雨水。
回到屋里,苏青珞先换了件衣服,然后平静地看着搁在桌上的墨竹香囊,拿过来,埋头接着绣。
她目光很静,静得紫鸢不敢打扰。
一针针细密的针脚落下,竹子仿佛在绸缎上一寸寸长了出来。
烛火即将燃尽,夜已经很深了,雨声格外清晰。
紫鸢打了个哈欠,眼皮都快要撑不住:“小姐,仔细身子,明天起来再绣吧。”
苏青珞慢慢地摇摇头。
不能等到明日。
明日一早,她名义上就是定了亲的人,再送他香囊不但于理不合,未免亵渎他。
“再去拿两支蜡烛过来,你去歇着便是。”
紫鸢不肯:“我还是陪着小姐。”
紫鸢换上蜡烛,很快趴在桌上睡着了。
苏青珞看她一眼,起身拿了件衣服披在她身上——虽说是夏天,雨夜还是有些凉。
她一针针绣着,跟陆衡之相识的一幕幕仿佛从她手底下就这么溜了过去,怎么也抓不住。
天边泛出一抹鱼肚白。
香囊终于被绣好,墨绿竹子栩栩如生。
苏青珞将香囊从里面缓缓翻出来,同样的轮廓,却是一枝粉色的桃花,灼灼盛开。
之所以绣了这么些日子,就是因为她私藏的这抹心思。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心里浮上几分酸涩,她深吸一口气,将香囊重新整理好,放入木盒中。
紫鸢打了个哈欠,醒了。
“姑娘可是一夜没阖眼吗?”
苏青珞笑笑,温声:“左右睡不着,不如做点事情。”
但不知为什么,紫鸢却觉得苏青珞这笑让人有些心疼。
她起身去厨房打水,刚出去,院门便响了。
值夜的婆子都还没起,又下着这么大的雨,一大早的是谁叫门。
紫鸢放下手里铜盆,打着伞走过去打开门:“谁啊?”
却是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