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起来，谢郁白似乎松了一口气。
“我听外婆说，你被带回家里吃的晚饭？”
褚嫣抿抿唇，有点委屈，“外婆都跟你说啦？一开始我都吓死了，差点就给你打电话叫你回来救我。”
谢郁白语气柔和，带着安抚的意味，“对不起嫣嫣，不会有下次。”
“不不，”褚嫣连忙改口，“司令没有为难我，只是问了一点你的事情，应该是调查过我，想通过我来关心你。”
谢郁白在电话里沉默几秒，才淡声开口，“下次不必理会他，有事找我，我替你应付他。”
褚嫣心道，你应付？你俩别当着我的面掐起来。
不过她还是拣了些好听的，“你外婆对我特别好，还给我带了些特色糕点，邀请我常去容城做客，一点都没有司令夫人的架子诶。”
谢郁白声音终于又温软下来，带点遗憾的语气，“你待的时间太短，没机会带你去吃最有名的几家本地菜。”
“没关系啊，一个下午玩得已经很开心啦！小白，我们将来还有很多机会，等你带我吃遍容城的大街小巷！”
“好，”谢郁白语调含笑，又柔又缓，带着十足的诚意和耐心，“每天不重样，好不好？”
“嗯嗯！”
褚嫣在到家的前五分钟才依依不舍挂断电话。
将近晚上十点，从车里出来，外面萧瑟的北风吹得她缩紧脖子，咬牙战栗。
一溜烟钻进了屋子，才看到家里灯火通明，竟然连爷爷这个点都没上楼睡觉，一家人正坐在客厅看电视。
“终于回来了！”严秀丽起身去扶老爷子，“行了行了，回来了您就放心了吧？赶紧上楼休息，您年纪大，不能熬夜。”
老爷子瞪一眼褚嫣，“谈的什么生意，要跑到外市去！”
褚嫣想起来今天出门前跟家里人说自己参与一个小项目，要去邻市面见合伙人，而且有谢泽青替她打掩护。
她走上前朝爷爷吐舌头，“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您至于这样紧张嘛，我都这么大了，还能丢了不成？”
褚嫣嫌家人小题大做，突然看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褚媱，头上裹着一圈厚厚的纱布。
她皱眉，“怎么回事？”
严秀丽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倒有点庆幸，还好她的宝贝嫣嫣下午出门了。
“诶，那卢家人下午来家里闹，他们家男人一进门把媱媱当成你，上来就推她一把。”
“媱媱摔了一跤，脑袋磕在花盆上，流了好多血。”
第83章
嗯，我喜欢他，然后呢？
褚嫣和家人在一问一答中，弄清楚了事情始末。
总的来说就是卢家被搞破产，心有不甘，卢太太懊恼的要命，后悔招惹上谢家这样一尊大佛。
他们连还击或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这么不明不白沦落成丧家之犬，还没办法替自己讨个公道，卢太太在家里哭了几天，实在气不过，想到了褚家。
柿子得挑软的捏，当初要不是褚家人“引导”，她又怎么会对谢家太子爷产生兴趣？
甚至当初褚嫣要是没和他们晶晶打那一架，又怎么会招致后来一系列麻烦？
卢太太已经走火入魔，被愤怒不甘冲昏了头脑，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反而像是找到了情绪寄托，将所有炮火对准褚家，更是在丈夫面前添油加醋，又搬弄了不少褚家人的是非，成功转移矛盾重心。
卢先生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自然光脚不怕穿鞋的，下午来闹的时候，就抱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褚嫣冷笑，“果然全家都是疯狗，就是放在从前，他们卢家又有什么资格来我们家叫嚣？”
褚耀邦想到下午的场面，还是不由面色冷凝。
褚媱毕竟是他亲外甥女，从小看着长大，如今在他家里吃了这么大的亏，他不仅没法向小妹一家交代，更没法向自己交代。
“媱媱，明天大舅送你回家，你在家安心养伤，那姓卢的，大舅不会让他好过，你放心，家里一定给你讨公道。”
“不！”褚媱攥着膝盖猛摇头，“大舅，我求您别送我回去，我知道我给大家添麻烦了，但我真的……”
“那就留下来安心过年吧，”褚嫣开口，利落打断她的哭腔，又指指她的脑袋，“验伤了吗？”
“验过了。”褚媱嗫嚅。
“报告呢？交给警察了吗？”
“还……没来得及，大舅说明天去交。”
“报告给我，明天我去警局。”
严秀丽眉心一拧，坐不住了，“你去什么去！你在家好好待着，我跟你爸去就好。”
“您说那姓卢的把媱媱认成我，所以才下手那么狠，我要是不去亲自见见，让他认认人，那多遗憾？”
褚嫣脸上笑着，但整个人像被一层气压极低的灰云笼罩，显得阴沉又亢奋，山雨欲来风满楼一般的气场。
老爷子深深看了孙女一眼，点头发话：
“就让她去吧，派点人跟着，出不了事。”
次日一早。
褚嫣洗漱打扮后，直奔警局。
看见卢晶晶和她母亲，她也丝毫不意外，只当没看见，径直和处理纠纷的民警握手。
“警官您好，我是受害者家属，我妹妹现在还在医院观察，所以没办法亲自过来。”
“褚嫣！你有必要说的这么严重吗？！什么受害者！要说受害者，我们才是……”
“妈！您少说两句！”卢晶晶拉住她母亲，压低声音，“别忘了我们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卢太太顿住，整个人一秒萎靡下来。
民警似乎见惯了这种场面，脸上没什么大表情，只是不悦地扫了卢太太一眼，但和褚嫣说话时，又客客气气。
“褚小姐，是这样，我刚才和卢建军及其家属沟通过，他们表示想跟您家人达成和解，并取得您妹妹的谅解书，毕竟今天是年三十……”
“年三十，所以要一家人团团圆圆，才好？”褚嫣反问。
民警一愣，又下意识点点头。
“可以啊，”褚嫣笑，“在哪儿团圆不是团圆？我看这警局环境挺好，有空调吹着，不用挨饿受冻，还有您这样善解人意的好同志照顾着，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转向卢晶晶，“你说呢？”
卢母气得尖着嗓子叫，“你这丫头有没有礼貌？！警察面前都敢这样阴阳怪气！”
褚嫣抱起胳膊，懒得看她，转脸面向两颊渐红的民警，声音冷下来：
“我懂您意思，调解民事纠纷是您的职责所在，息事宁人也是国人的传统美德，何况今天大过年的，我本来也没想着不依不饶，只是您看到了，我从进门到现在，扯过嗓子红过脸吗？究竟是谁没有和解的态度，不用我多说了吧？”
民警有些臊，从褚嫣那双冷艳凌厉的眸子里清醒过来，变得严肃。
“女士，请您冷静，这里是警局，按照正规程序，对方有权利不和解，您一家上门寻衅滋事，而且您丈夫动手打人在先，如果您现在仍是这种态度，那么您可以出去了。”
卢太太半张着唇，一口气堵在脖颈处，要发不发，憋得脸红脖子粗。
褚嫣不废话，从包里掏出验伤报告递过去。
“没什么纠缠的必要，我也不想浪费您的时间，我们不和解，麻烦尽快走拘留程序吧，我这边配合您签字，一会儿还要去医院照顾妹妹。”
民警想了想，终于点头，“好，褚小姐，您稍等。”
眼看民警拿着报告离开，卢太太急了，甩开女儿就往走廊里追。
卢晶晶留在原地，面容惨淡，紧咬嘴唇，突然上前两步，眼里满是祈求：
“褚嫣，对不起，我替我爸妈向你道歉，也向你妹妹道歉，求你能不能放过我们一家？我保证，只要你愿意和解，从此以后我和家人绝不再纠缠你们，我们立刻离开江城，走得远远的，好不好？”
褚嫣眯眼嘲讽，“你是哪位？”
“什么？”卢晶晶茫然。
“卢晶晶，你凭什么向我保证这个保证那个？等你在家里有话语权，能做父母的主了，再来跟我谈条件。”
卢晶晶一脸快哭了的表情，再也说不出话来。
民警再回来的时候，问褚嫣需不需要和卢某对话，褚嫣没犹豫，“不必了，免得他隔着栏杆给我也来一拳。”
民警讪讪地点头，“好，褚小姐，您在这里签完字就可以离开了。”
褚嫣签完字，还是表达了迟来的客气。
“您辛苦，大年三十还要值班，我代表江城人民感谢您的爱岗敬业、忠于职守，这些饺子是家里包的，您和同事们一起吃。”
四个高大的男人鱼贯而入，每人手上都是满满两大提便当，用的是专门盛放饺子的扁盒，摞得很高，在警局接待桌上堆成一座小山。
那民警不知所措地推辞，又手忙脚乱地道谢，一时心中五味杂陈，眼眶微红。
褚嫣朝他笑，“新春快乐。”
“诶诶，褚小姐，您也是，祝您一家新春快乐，阖家安康。”
褚嫣出了警局，卢家母女早就不知所踪，她也无意再跟她们碰面，四个保镖跟着她往停车场走，突然其中一个加快脚步，挡到她面前。
她抬眸，看到前面虎视眈眈守着车辆出入口的卢晶晶。
褚嫣揉了揉太阳穴，不耐烦地上前。
“你还有什么话？”
卢晶晶死死瞪着她，一脸破罐子破摔，“褚嫣，我们家变成这样，我彻底没机会了，你的障碍终于扫清了，你很高兴吧？”
褚嫣不明所以地看她。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谢郁白，你跟我是一样的心思！”
褚嫣这下没否认，“嗯，我喜欢他，然后呢？”
卢晶晶面容扭曲，突然夸张地笑出来。
“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会跟我一样！不信咱们等着瞧！”
褚嫣皱眉，“你说人话，别在这里故弄玄虚。”
卢晶晶深吸一口气，笑得更大声，褚嫣恍惚觉得她像冷宫里疯了的妃子。
“褚嫣，你真以为是我单方面纠缠他吗？”
“他从不拒绝我，他接受我的礼物，同意我每一次的见面请求，他还给我家里的地址！我们一家上门，是因为他的邀请！”
“可是那天，他却翻脸了，他对他父母说的是另一套！我们一家莫名其妙变成了死缠烂打妄想攀高枝的骚扰者！”
卢晶晶又哭又笑，眼泪打湿整张灰蒙蒙的脸，狼狈到极点，却依旧咬着牙不走：
“褚嫣，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吗？”
“我告诉你，他能玩死我，也能玩死你。”
第84章
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褚嫣一直没说话。
就那么静静站在原地，仿佛真的被吓到了。
卢晶晶得逞地笑开，却看到褚嫣一步一步逼近。
她往后退，退到栏杆的位置，卡住，满脸防备，“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
“我会这么蠢，在警察局门口动手？”褚嫣轻蔑地嗤笑，“你想激怒我，也该换个更靠谱的办法。”
“卢晶晶，我们认识，有六年了吧？”
卢晶晶被逼到退无可退的角落，终于抬眸死死瞪着她，“那又怎样？”
“你是不是忘了，我褚嫣，也从来不是个好东西。”
“我和他，绝配。”
卢晶晶简直没见过这样大言不惭的人，可是下一秒，褚嫣突然毫无征兆地掏出了手机，开始打电话。
“你打给谁？！”
褚嫣不理她，耳朵贴着电话听筒，酝酿表情。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的情绪也已经到位：
“喂，小白……”
“我妹妹被卢家人打了……都是我不好，他们上门找麻烦，我却没在媱媱身边……”
“我知道他们是冲我来的……”
褚嫣带着哭腔朝电话里告状，仿佛这会儿还惊魂未定，需要人安抚情绪。
卢晶晶快崩溃了，扑上来就抢她手机，被横插进来的保镖挡住，一左一右抓住她的手腕。
“你们放开我！”
“褚嫣！我要杀了你！”
褚嫣停一秒，继续对电话里哭，“你听到了吧，她还说要杀我……我好害怕……”
卢晶晶挣扎的动作僵在那里，然后缓缓瘫倒在地上，面如死灰。
“你赢了，我走，行了吧？”
最后，卢晶晶在四名保镖虎视眈眈的目光下，离开了停车场。
褚嫣收起可怜兮兮的一张哭脸，面容归于平静，拿开未在通话的手机，揣回兜里，有点遗憾。
“这么好骗，没意思。”
不过，她还是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上辈子谢郁白也收拾过人，不过需要他出手的，都是进入集团后遇到的生意场上的劲敌，直接挑战他底线的那种。
卢家怎么能跟他结下这么大的梁子？
褚嫣对此并不表示同情，只是有点唏嘘。
她似乎对谢郁白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尤其是17岁的谢郁白，上辈子她未曾参与过他这个阶段太多的生活，满心满眼围着晁云津转的时候，说不定在小白的眼里，很像个心智未开的傻子。
她突然有点想知道，现在的自己在他眼里是怎样的。
心念既起，手上已经在动作。
谢郁白接到这样一条微信的时候，正坐在客厅陪长辈说话。
他很快抽空敲字发过去。
褚嫣坐在车里，对着连续发过来的三条信息发了半天呆，整个人害羞到像被煮熟的虾，庆幸自己和他隔着手机，而非面对面。
她摇下车窗透口气，司机在前面提醒，“大小姐，外头风大，容易吹感冒。”
“没事！我这会儿……热得慌！”
她用手背贴近脸侧，感觉两颊滚烫，心跳不止。
谢郁白当然看不到她的反应，等了半天，没等到对面回消息，于是重新将手机放回口袋。
从早上起，谢家客厅里就很热闹。
女主人安岚却从起床就拉着个脸，情绪不高。
因为她表姐和表侄女经过昨天的相亲失败，脸上有点挂不住，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就推说娘家派人来接她们回去，连夜就离开了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