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没有否认，他一边调酒一边道：“你想听上一个来到这里的那个人的故事吗？”

    余笑：“不耽误我救岚姐和小珍吧？”

    “不耽误。”局长将装着鲜红酒水的杯子放在余笑面前，随后他姿态优雅的坐下，道：“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有一个患者来到了医院。他和你一样，有着非同寻常的胆量，与众不同的思想，以及卓越的天赋，短短一两年时间就快要凑够出院的积分。”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机会。”局长的眼神有些迷离，“让我摆脱这一切的机会。”

    说到这里余笑问出了一个她一直搞不懂的问题，“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在患者当中找你的接班人，我想医院里应该有很多鬼怪都很乐于做这个局长吧？”

    闻言局长笑了笑，他道：“别着急，我待会儿就告诉你。”

    他接着道：“为了让他心甘情愿的成为局长，我做了很多事。幸运的是，他最后答应了。”

    “我很开心。”局长说着抬起手看向四周，“我将他带到这里来，亲自教他怎样做一个局长。”

    局长说着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盒子，他打开了盒子，露出了里面的印章，“我将局长权利的象征交给他，好让他提前适应做局长的感觉。”

    余笑看着他，忽然伸手将盒子里朴实无华的印章拿在手上，“拥有这个就能成为局长？”

    “这只是一半。”局长轻轻摇了摇头，“我允许他随便更改医院的规章制度，默许他在我的眼皮子下的搞小动作。我不在乎，我只想出院。但是，他还是背叛了我。”

    余笑：“他找到了解决阴气的办法？”

    “是的。”局长道。

    余笑：“是什么办法？”

    局长勾起嘴角，“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

    “你说过会把一切都告诉我的。”余笑道：“你想让我心甘情愿的接替你做局长，难道不应该把一切都告诉我吗？”

    局长挑了挑眉，道：“我只能说，有些答案就在眼前，而你却看不见。我告诉了你，难道是想让你也背叛我吗？”

    余笑深深的吸了口气，平复下来，道：“你可以救我的朋友。”

    “我可以。”局长道：“但我不会这么做。”

    余笑眉毛一竖，就要发火，局长道：“你可以自己去救她们。”

    说完局长站了起来，他绕过书桌走到余笑面前，抬手脱掉了燕尾服外套，露出了里面的衬衫和马甲。

    他手上不停，又将马甲脱了下来，然后开始解衬衫的扣子。

    余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看着他脱掉所有衣服，露出了匀称结实的上半身，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

    “你干什么？”余笑坐在椅子上仰头问。

    “你问我，为什么一定要找一个活人来接替局长的位置。”局长抬起左手，将手按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这里是局长的另一半。”

    余笑：“？”

    “由无数亡者的执念所组成的心脏，这是医院的核心。”局长按在心口位置的手忽然用力，五指插进了血肉里。他面色毫无改变，“我无法挖出这颗心脏，所以我无法离开医院。”

    余笑：“那……”

    “除非有一具充满生机的躯体愿意接纳这颗心脏，它才会离开我。”局长看着余笑，“亡者的执念是生，而你就是生。”

    余笑盯着局长的心口，问道：“我要挖掉我自己的心脏让它住进来吗？”

    局长：“是的。”

    余笑：“那我会怎么样？”

    “阴气会慢慢侵蚀你。”局长：“直到你失去所有生机，彻底转化为死去的鬼怪时，你将会成为真正的局长。哦对了，因为这颗心脏是亡者最深刻的执念，所以局长可以自由的在亡者的世界行走，而不用担心被同化。”

    “这样我就可以去救小珍和岚姐了。”余笑彻底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局长的目的，她道：“那我就永远无法离开医院了是吗？”

    “你也可以和我一样啊。”局长笑道：“找到一个愿意接纳这颗心脏的活人。”

    余笑还没有挖出心脏，却已经感受到了彻骨的痛苦。

    “我不会这么做的。”余笑站了起来，直视局长，她说：“我会是医院最后一任局长。”

    局长依然浅笑，他微微侧头，道：“虽然你的朋友暂时不会有危险，但是时间久了，危险还是会降临的。”

    余笑道：“来吧，挖出我的心脏吧。”

    局长弯下腰，牵起余笑的手，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他问：“感受到了什么？”

    余笑：“冰冷。”

    局长：“你愿意接纳它吗？”

    余笑：“愿意。”

    于是局长抬起手，将手伸向余笑的心脏。

    梦魇从椅子上跳下来，变成人形，伸手去拦局长。余笑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局长的手插进了余笑的心口，余笑吐出一口鲜血，在梦魇悲伤的目光中失去了意识。

    局长将余笑放到床上，躺在床上的余笑心口处是空的，但她依然还活着。局长手中鲜血淋漓，那里握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局长看向梦魇，露出讥讽的笑，“梦魇，你在悲伤什么？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她留下来吗？”

    “我不知道。”梦魇在床边跪下，看着躺在床上宛如沉睡的余笑，“她选择留下，原本我以为我会很开心。自我在亡者中诞生，无数年了，终于品尝到了孤独与死亡之外的滋味。但是，就在刚才，她选择永远留下来，我却只觉得难过。”

    “这大概就是爱吧。”局长道。

    梦魇：“什么是爱？”

    “那是活人才有的感情。”局长说罢看了一眼手中的心脏，他舔了舔嘴角，然后将心脏递给梦魇，“拿去吧，她的心脏交给你保管吧。”

    梦魇接过心脏，局长将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他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心脏的意志，“我感受到了渴望，它在渴望这具充满生机的躯体，已经迫不及待了……”

    ……

    余笑醒过来的时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她还记得所有的一切，但是那一切仿佛离她很远。她还记得要救岚姐和小珍，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急切。那些曾经强烈的感情似乎离她远去，她的感情随着心脏一起被剥离掉了。

    她就这样安静的躺在床上，直到她感觉到梦魇就在身边。

    余笑坐了起来，看向梦魇，梦魇也看着她。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一片寂静。同时她感受到了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梦魇的力量，并且她可以轻易地压制梦魇。整个医院，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局长呢？”余笑问。

    梦魇道：“出院了。”

    余笑：“他顶替的谁？”

    “谁也没有顶替。”梦魇道：“他是以他自己的身份出院的。”

    余笑有些惊讶，“他也是患者？”

    “是的。”梦魇单膝跪地，捧着余笑的脚，动作轻柔的替她穿上了鞋。

    余笑想，局长果然还是骗了她，他从来没有说过他曾经也是患者，他也从来没有说过成为局长后会失去一些作为人的感情。但她也只是稍稍愤怒了一下，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去救岚姐和小珍吧。”余笑道。

    梦魇走在余笑前面，替她拉开了书房的门。

    门外躺在地毯上的三头犬抬起头来，六只眼睛同时看见了余笑，它定定的看了余笑一会儿。然后重新趴在了地上，嘴里发出呜咽声。

    余笑脚步不停，一边走一边道：“从今天开始，旺财不再是安保队的主任。梦魇，由你来接替它的位置。”

    梦魇点头，“好。”

    “至于旺财。”余笑道：“就让它去臭水沟里种莲藕吧，什么时候臭水沟里开出了莲花，它就能换一份工作。”

    梦魇：“好。”

    第179章

    准备出院

    一个小区的居民楼前站满了人，

    大家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就在前面，101的大门前围了一圈人，最前面的两个男人正在使出吃奶的劲儿撬锁。撬了半天锁纹丝不动，

    带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后退一步叹了口气，他问身后那个脸色发黑的女人，

    “你家到底是什么锁？”

    披头散发的女人道：“怎么？打不开？”

    “打不开。”中年男人摆了摆手，

    “我打不开，估计也没谁能打开了。”

    女人顿时急了，“那怎么办？里面的人怎么办？”

    随着开锁师傅的沉默，

    大家都听见了从门里面传出来的哭喊声。

    “救命啊！放我出去！！”那是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

    应该喊了挺久的了，

    嗓音已经嘶哑。

    “呜呜呜呜……快开门啊，

    要死人了……”

    “里面到底什么情况？”开锁师傅问女人，

    “你家孩子关里面了？”

    “哪能啊！”女人说起这个就一脸晦气，“我本来在家晾衣服，好好的，

    突然就有人敲门，我开门一看，

    发现是我们小区的两个年轻姑娘，

    小珍和小岚。也不知道她们两个发什么疯，那个小珍揪着我的衣服就给我拽出来了，

    然后她俩就闯进了我家，还把门反锁起来。”

    开锁师傅一听就很怀疑，“你不是在骗我吧？你听这动静……”

    屋子里的求救声还在继续，“救命啊！放我出去……小岚姐姐流了好多血，

    真的要死人了……”

    开锁师傅：“这像是她们自己进去的吗？明明就是被人关里面的。”

    女人一拍大腿，

    “得！解释不清了！这样吧，

    你把门打开，让里面的人出来，我们当面对质好不好？”

    “我打不开。”开锁师傅道：“要不报警吧？”

    围观的人中有一个老奶奶道：“小岚是流了好多血，我亲眼看见的，是手受伤了，可严重了呢。”

    其他人一听，就道：“那还是报警吧，让警察来把门拆下来。”

    女人一脸晦气，“我在家好好的，没招谁没惹谁，为啥要拆我家的门？拆了要赔的啊……”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准备报警的时候，有一个穿着普通的年轻女孩走了过来。

    女孩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漂亮姑娘，走路不疾不徐，也没做什么，但是周围的人一看到她就从心底里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凡是看见她的人都忘记了动作，一个个都呆呆的站着，目光追随在女孩身上。

    女孩走到门前，开锁师父和屋主女人都呆呆的看着女孩。

    女孩敲了敲门，对着门内道：“小珍，开门吧，我是余笑。”

    屋子里面，周小珍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她记得之前明明好好的下班回家，不知怎么地就出现在这个房子里。她的双臂不知道怎么断了，钻心的疼。除此之外，她还在沙发上看见了昏迷不醒的小岚姐姐。小岚姐姐流了好多血，地板上全是她的血。

    门也被锁住了，她手不能动，只能朝着外面大喊呼救。

    外面的人说话她听见了，可是她真的等了很久了，门还是没能打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和小岚姐姐是遭遇到了什么变态坏蛋了吗？

    就在这时周小珍听到了一个莫名熟悉的声音，“小珍，开门吧，我是余笑。”

    她愣了一下，这个声音真的很熟悉，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出来这个人是谁，她好像不认识什么叫余笑的人吧？周小珍靠着门，流着眼泪道：“呜呜呜……我的手断了，两只手都断了，开不了门。”

    门外的人很有耐心，道：“另外一个人呢？”

    “小岚姐姐还在昏迷。”周小珍道：“她流了好多血啊。”

    “你去叫醒她。”门外那个很熟悉的声音道：“她身体很好，暂时不会有事，你去叫醒她。你们身上有一把钥匙，可以打开这扇门，让她找到这把钥匙……”

    不知为何，周小珍很相信外面说话的这个人。她说了，周小珍下意识就想按照她说的做，即便自己双手都断了，疼得要命。

    来到沙发边，周小珍小心的跪下，去呼唤沙发上的人，“小岚姐姐，小岚姐姐！你醒醒啊！”

    光叫是叫不醒的，她的双手又不能动，于是她用自己的脑袋顶着小岚姐姐摇晃。

    “小岚姐姐你醒醒啊……”

    赵岚睁开眼睛，只觉得头很晕，很口渴。除此之外她感觉左手非常的疼，疼的她忍不住发出沙哑的惨叫声。

    “小岚姐姐！”

    赵岚的视线终于聚焦，她看见眼前脸色惨白满头大汗的周小珍。

    “小珍？”赵岚问：“你怎么了？”

    “小岚姐姐呜呜呜……”周小珍忍不住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我以为你要死掉了呢。”

    赵岚就要帮周小珍擦眼泪，左手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嘶……”她低下头，看见了自己惨不忍睹的左手，瞬间就惊呆了，“我的手……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的双手也断了。”周小珍道：“有人告诉我，开门的钥匙就在我们两个身上。但是我两条手臂都断了，没法找钥匙。”

    赵岚咳嗽了一声，强撑着坐起来，用右手在自己身上找，一边找一边问：“谁告诉你的？”

    “一个叫余笑的人。”周小珍：“你认识吗？”

    “我……”赵岚想说不认识，但是她莫名的对这个名字很熟悉，同时她可以肯定她确实不认识这个叫余笑的人。

    终于赵岚在周小珍的口袋里找到了一把钥匙，她想站起来，却发现没有力气。周小珍道：“你扶着我的脖子，我撑着你起来。”

    赵岚的右手勾住了周小珍的脖子，周小珍吃力的撑着她站起来，两人挪到了门边。

    “钥匙找到了！”周小珍冲着门外道。

    “好。”门外的人道：“开门吧。”

    “咔哒。”

    门打开了，赵岚和周小珍看见了站在门外的那个人。一瞬间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同时从两人心底升起，这个人真的好熟悉，但是为什么脑子里没有任何关于她的记忆呢？

    余笑看见了两人的惨状，她深深皱起了眉，心底升起了强烈的心疼与愤怒感。然而很快这种情绪就退去了，她重新平静下来。

    “我带你们回家。”余笑道。

    说着她就一手搀着一个人，一起离开这里。

    赵岚和周小珍明明不认识这个人，却没有丝毫反抗的跟着她走了。她们走出了小区，过了条马路，来到了一所医院门口。

    望着医院，周小珍露出恐惧的神色，“黑雾……黑雾……”

    “别怕。”此时余笑眼中的黑雾与周小珍眼中的黑雾截然不同，“马上就好了。”

    三人一起踏进了黑雾当中，回到了医院范围内，赵岚和周小珍的记忆立刻恢复过来。

    两人只是稍稍茫然了几秒，赵岚就已经反应过来了，她惊喜的看着余笑，“笑笑，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