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施老夫人王姨娘喜哥 本章:第71章

    蔻蔻长大了,她的问题越来越多:“为什么我们要住在舅舅家?”

    “为什么我们不和爹爹祖母住在一起?”

    “为什么别人的爹爹那么好……蔻蔻的爹爹却从来不跟蔻蔻说话。”

    院子里是蔻蔻呜呜哇哇的哭声。

    她忍不住心软:“蔻蔻乖。”杜若抱起女儿坐在膝头,揉着她肉乎乎的小手,柔声哽咽,“都是娘亲的错,娘亲对不起你。”

    隔日午后,杜若亲自带着睡醒的蔻蔻出门,后角门往外走几步,杜若正抱手倚在拐角处等蔻蔻,见一大一小的脚步声过来,抬起眼来,见是板着脸的杜若领着扭扭捏捏的蔻蔻,脸上的会心微笑转为讪讪笑容,局促摸了摸鼻尖。

    “你整日拿着吃食诱惑孩子,到底想怎样?”

    “我也只是看她伶俐可爱。”他解释,“最近这阵在附近有个活,离得不远,知道她爱吃东西,给她捎点。”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她和你非亲非故,大可不必如此。”她语气确实不悦,“她年龄还小,不该胡乱吃你给的那些,你没养过孩子,不会照顾,有些吃食她克化不动,最后反倒害了她。”

    “我知道。”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每次我也只给她吃一两口。”

    还冒着热气的白米糕,方方正正一小块,煎得外脆里绵,沾着甜津津的绿豆粉,捻一块进蔻蔻嘴里,好吃得蔻蔻眯起了眼,捂着嘴鼓起腮帮子笑。

    杜若看着孩子的灿烂笑容,沉着脸,走开了两步。

    胖嘟嘟的小女童坐在巷口石墩上,身材高大的男人半蹲着,将油纸包递在孩子面前,专注看她吃东西。

    东西三口两口就被蔻蔻吃完,往常这时候,蔻蔻还要和况苑玩一会,今日娘亲在旁,谁也不敢大声说话。

    “走吧,蔻蔻。”杜若喊孩子,“回家去。”

    况苑眨眨眼,示意蔻蔻去找娘亲,蔻蔻捂住肉嘟嘟软弹弹的脸庞,摇了摇头,况苑慢慢点了点头,蔻蔻眯着眼笑:“况叔叔,下回再见。”蹦蹦跳跳朝杜若跑去,“娘亲,我来了。”

    她带着孩子往家去,背对着况苑,最后道:“求你了……让人知道,谁都好过不了。”

    杜若听见身后一声轻轻叹息。

    跨入了家门,蔻蔻迫不及待从怀中掏出油纸包,眼巴巴递到杜若面前来:“娘亲,还剩一块,是叔叔让蔻蔻留给娘亲的。”

    蔻蔻举着白米糕,努力踮起脚来喂杜若:“娘亲,啊——”

    第120章

    况苑傍晚回到家中,家里静悄悄的,如今况夫人携着巧儿去金陵依傍况学夫妻,家里只余他夫妻两人,还有一家四口的仆从,人不多,聚在两张桌子上吃饭,这会儿老婆婆见况苑回来:“大爷用过饭了?”

    况苑摇摇头,老婆婆笑道:“老婆子去喊薛娘子,就等着大爷回来用饭了。”

    “她人呢?”

    “这会儿正在佛堂奉香呢。”

    况苑点点头,先回了一趟书房。

    一千两的银票在书房桌上放了好些日子,眼下仍搁在原处,无人碰过,况苑瞧着银票看了许久,收进袖里。

    以前家中人多,况夫人和巧儿都是爱热闹的性子,饭桌上欢声笑语从未少过,如今只夫妻两人对案共箸,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未免觉得有些冷清。

    用过饭,况苑还在椅上坐着,下人收拾满桌碗筷,两人都低头喝茶,况苑听见妻子道:“夫君若有空,去内院坐会?”

    他也有意找她,两人一道回了卧房,许多日不曾往这屋里来,推门又闻到淡淡的檀香味,屋子都是按照妻子的喜欢布置的,男人向来没有在内院发话的份,室内淡雅温馨,只是未免过于干净,陈设简单,床帐素白,被褥枕席都是素色,桌上摆着几盆袅弱文竹。

    再燥热的天,进了这屋子,人也清凉了三分。

    况苑在桌边坐下,看见桌上的残烛,纸上蝇头小楷的《金刚经》,晓得这是妻子替况夫人抄来拜佛用的,道了声:“外头有现成的抄好的经文,何必自己动笔,又是夜里,费眼睛伤神。”

    “这样心诚些。”薛雪珠给他斟一杯热茶,“左右无事,写几个字罢了。”

    她也有东西给他,软布包着,一层层打开,是一双兔毛缠的雪绒绒的发绳,绳上还挂着两个小铃铛:“婢子去书房里收拾你的换洗衣物,洗衣盆里掏出个这个来,在水里浸湿了,我放在日头下晒了晒。”

    况苑不说话,好半晌才从她手中将东西取过来:“路上看见货郎卖这个……想起宁宁小时候也有这么一对发绳……”

    他顿了顿:“张家的那个孙女,今年也三岁了,小名叫蔻蔻……生的玉雪可爱,我见过两次……是给她买的。”

    “是么?好几年没见过杜嫂子,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她微笑,“我也是失礼,把这一茬都忘了,倒是要备一份礼送去,算给孩子的见面礼。”

    “不必了。”况苑淡声道,“我和她没什么来往,只是那孩子看着有缘,我很喜欢。”

    薛雪珠唇角的笑容隐去,垂下手去,她虽然讨厌男子的身体,倒是一直渴望有个孩子,只是无法如愿,早就灭了自己生养的心思。

    隔了半晌,她用帕子拭了拭唇角:“我屋里添了一个使唤的婢女,喊出来给你见见?”

    耳房里果然出来个年轻的红衣女子,容貌俏丽,身段略有些丰腴,一双略有些细长的眼,眼尾上挑,很是妩媚。

    夫妻两人的目光都落在面前女子的身上,却无人说话。

    婢女被两人的目光看得发毛,头埋得低低的,脸上两团红晕,听见况苑淡声发话:“下去吧。”忙不迭的退下。

    他长长呼了一口气,将袖里的银票抽出来,放在桌面上推到她袖边:“上次给你,你不收,又放回了我书房里……这是我要给你的银子……”

    “如果你肯点头……我去跟母亲说,去跟你的兄弟父母说,说我负你害你,是我混账。”况苑抿唇,“雪珠,我照管你以后的生活,我们还是分开吧……”

    “为什么一定要和离?”她静声道,“我纵然有错,可如今我所求也不多,只想要一个安安稳稳的家,一个名分,你纳妾也好,在外怎么样也好,我都不管不问,这样还不行么?”

    “为何一定要和离?”她看着他,目光隐约有哀意,“你什么都能做,为什么一定要和离?”

    “因为我有想娶的人。”他如实回她,“我想照顾她们母女。”

    如果他恢复了自由身,以况家如今的身家,以杜若如今的处境,他们是能堂堂正正在一起的吧,蔻蔻那么可爱,就算不是他的孩子,他也愿意照顾她,抚养她,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

    她听见他的话,禁不住苦笑,心中似冰冷,又如火热:“你曾经也想娶我……你也说过,你要照顾我……”

    “娶你的时候,我很开心,母亲说,薛家女模样性子样样都好,对我也是十分满意,喝过你亲手奉的茶,我那时心底也很喜欢,一个男人娶妻,意味着成家立业,把你娶进门之后,看见你知书达理,温柔内敛的模样,我以为这样的夫妻才是凡世夫妻。”

    “一开始你总是害怕我靠近,我以为你是羞涩,耐心等着,总有慢慢习惯的一天……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始终不行……”

    “没料到这日子过得像深井,半点波澜都不起,我们两人,能说的上话的,除了家里的这些杂事,就再没什么能说的……我想要的日子,夫妻不必举案齐眉,小吵小闹也好,说些别的也好,天冷的时候搂在热腾腾的被里说话,说些家里琐事,天热的时候打着扇抱怨着蚊虫咬人,吃两片西瓜。”

    “雪珠,你是菩萨心肠的清凉人,可我不是……我是个俗人,也是个恶人,但不敢在你面前做恶。”

    到底做错的人是她。

    “你想娶杜若。”她喃喃低语,“你要我让出妻位……成全你和她……”

    她垂眼微笑,嘴角带着悲悯,像拈花的菩萨:“好啊,我成全你们。”

    自搬去竹筒巷住后,施少连早出晚归,把家务都交在甜酿手上,后来孙翁老又带人把施宅的几十车箱笼都搬了过来,连着顺儿旺儿都到后院来,跟甜酿请示。

    甜酿不管事,这家里无人做主,厨房的人没有支到银子采买,一日三餐热水热茶都继不上,日常用具都不知被搁在何处,新买来的仆婢还未有住所,源源不断的箱笼运到家里来,也不知要往何处归置,主人成日不见人影,满宅的人都等着主母发话安置。

    别人尚且能不管,孙先生在施家待了十余年,也算是施家半个家人,他管着家里家外的账本,本就忙碌,同老妻搬过来,连个住所热饭都没有,一日两日她能不管不说,三日四日总是捱不过去,又有宝月在一旁卖惨求情,也不得不开口说话。

    好歹要让阖家饿着肚子喝着冷水的人吃上饭。

    施少连回来得晚,见甜酿坐在桌案前,秀眉紧蹙,红唇紧抿,冰冷冷如霜冻的一张脸,面上说不尽的恼色和戾气,竹签钥匙账本摔得哐当作响,连墨盘都磕碎了一个,坐在她身旁的椅上慢悠悠呷了一口茶,茶盏挡住唇角的一点微笑,轻飘飘道了声:“好香的茶。”

    他终于能在家中喝上一口热茶。

    她听见他平淡言语中藏着的那丝笑意,禁不住心头恨恼交加,实在气不过,又实在无可奈何,将手边的毛笔茶盏尽力朝他掷去。

    茶盏砸在他腿上,又哐当一声在脚边碎成瓷片,他身上茶水墨汁一片,把好好的衣裳都毁了,尤其斯斯文文不慌不忙:“好了,好了,好端端的怎么又生气了呢。”

    她不是生气!

    施少连见她咬着唇壁,眼眶红了一圈,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将头一拗,温柔哄她:“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妹妹受累,不该让妹妹操劳烦心,我思虑不周,我罪该万死。”

    “原谅我吧。”他偏偏就爱抱着她,黏着她,亲近她,“我这些日子也是忙,有两条船送了宫缎来,早起在江边守着,顶着风跟那群太监官吏皂隶说了一整日的话,嗓子都冒起烟来,回家才得歇歇脚,喝口茶。”

    “也求小九体谅体谅我,帮我一把,让我回家有口热饭热茶喝,有个暖和的地方睡觉。”他在她耳边呢喃,“你不知道我有多累,马上颠了一路,坐在椅上阖眼就能睡着,看着你又觉能多撑一会,眼巴巴多瞧妹妹两眼……妹妹怎么生的那样好……眉眼鼻唇,身姿仪态,从我心里头走出来似的……”

    她始终拿他没有办法,明知道他就是故意如此,逼她接受他,接受眼前这一切,理由却永远都是那样冠冕堂皇。

    这样的日子最难捱。

    这软话说着说着,他又带着她滚到床帐内,听见她终于忍不住开始啜泣,极尽温柔抚慰。

    只要她在其中,总要接受这一切,施少连不在家,只要甜酿点头,自有她忙碌的时候,镇日也不得闲,湘娘子也特意来看她,仔细打量了甜酿两眼,含笑道:“甚好,走的时候也未来得及说上一声,楼里姐妹都记挂你,若是有空,你可回去在瞧瞧她们。”

    湘娘子又试探问甜酿:“我在金陵还有些旧事要处理,又要忙着置办些东西回湘地,这阁中的事务说是再给我管,我也是照应不了太久,三年前少连给了我三万两白银,前阵子又补了十万两银给我,如今你两人在一起,你不是喜欢天香阁那些戏楼赌桌么……阁里的姐妹你也认识了一些,等我走后,日后她们有个三长两短,也要托你照料了。”

    甜酿一声不吭,脸上并没有欣喜之色。

    “天香阁是我一手创起来的,那时候我被家里夫人驱赶出府,无以为生,只能重操旧业,最后逐渐变成如今这模样……天香阁不是什么体面的地方,但也收容了些无家可归之人,给了一些女子出路。”湘娘子缓声道,“没人愿意这样,家贫的、被骗的、被弃的、获罪的、无依无靠的,总归好死不如赖活着,给她们一个喘气的地方,能走出去的,兴许以后走的是康庄大道,走不出去的,年老色衰之际也能拿一笔傍身的银子,也不至于受冻挨饿,我听少连说,你小时候也被卖在一间私窠子里,又在阁中住了些时日,这世道……也只有女子才会怜惜女子,你知道其中的难处和处境,你关照些……楼里花娘们……总比在少连手中要好过些,这个孩子……他的为人……你也是知道的。”

    甜酿觉得有些滑稽,摇摇头:“我能做什么呢?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和阮阮她们没什么两样?”

    湘娘子笑道:“听说你在钱塘开过一间香铺子,这香都卖到天香阁里来了,要是楼里的姑娘们都有这样的能力和机会,能赚钱养活自己,谁还会在天香阁里呆着呢?”

    如果女子有更多的出路和选择,谁会安于后宅,谁会围着一个男人争抢,谁会卑微屈膝,谁会郁郁寡欢,谁会走投无路?

    施少连回家时,甜酿正站在曲廊下,屋檐下挂着个旧的鸟笼子,两只小小的黄嘴翠莺哥儿正叽叽喳喳在笼内跳来挑起,甜酿手心拢着一捧粟米喂鸟儿。

    “哪儿来的黄莺?”他好奇问。

    “婢子们收拾屋子的时候,从厢房的角落里捡起的鸟笼,夫人见了,让我们去买两只雀儿回来,挂在屋檐下,说这样热闹些。”宝月笑嘻嘻来解释。

    “是么?我瞧瞧。”施少连笑盈盈挽袖,先在铜盆里净手,再凑到鸟笼面前,饶有趣味的看着黄莺。

    他们两人并排站在一处,肩挨着肩。

    “黄莺不会说话,买两只八哥教它们说话才叫好呢。”他伸指逗弄鸟儿,柔声和她说话。

    “我不喜欢八哥的毛色,灰扑扑的。”她语气冷淡,一粒一粒喂鸟儿吃食,半嘟着红唇,低头专注看着鸟儿。

    施少连没料想她开口说话,自他示弱之后,她的态度就是不软不硬,装聋作哑,偏首瞥了她一眼,顿住了手。

    浓密卷翘的鸦睫掩着她的眼,黛眉入鬓,头埋得很低,看也不看他。

    “那就买两只鹦鹉,翠冠红胸,又漂亮又神气,还能说话。”

    “聒噪。”她皱眉,不耐烦乜了他一眼。

    他心头猛然喜悦起来,似乎有那么一点拨云见日之感,向她伸出了手。

    她觑见面前递过来的手掌,五指修长,掌心纹路清晰,一道清晰的伤疤,自然撮了一小把粟米放在他的掌心。

    施少连抓着触到掌心的柔荑,拦腰把她搂进了怀里,紧紧圈住了她。

    “我不会原谅你。”这一回是她先开口,像赌誓一般郑重,面色凝重,“不管你做什么,做多少,我都不会原谅你。”

    “我永远也不会爱你,你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心思,我不会感激你半分。”

    他听着她一字一句的郑重话语,将面庞埋进她脖颈里,唇角是得意怡然的笑,闭眼深深嗅着她身上的甜香。

    “你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记着,记得清清楚楚,罄竹难书,我不会让你好过……”

    他突然吻住了她,封住了她喋喋不休又虚张声势的红唇。

    红唇上匀着一层粉嫩嫩、馥郁郁的玫瑰膏,香甜可口。

    婢女低着头悄然在屋内进出,黄莺扇动翅膀在笼内跳动觅食。

    微风拂过,分外绵软。

    第121章

    杨宅荒废了十几载,施少连将屋子的原貌保留了下来,时隔多年仍能看出,葳蕤茂盛的花圃,曲径通幽的游廊,心思精巧的屋庑都是当年屋主花了心思的,甜酿深居简出,在家时日渐多,觉得这宅子像一只盘踞在地面的吉祥兽,那些雕梁画栋,门窗曲廊像眼睛一般,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不安之感,反倒有些隐隐安宁的意味,渐渐生出些模糊的喜欢。

    宝月成了府里的管事大婢女,对这屋子也很熟悉:“起初刚来金陵的时候,婢子们跟着公子原是住在这里……原先还热闹些,后来府里人越来越少,只剩婢子和一个老婆婆看屋子,住了不过一年,又搬到别的宅子去了,新宅又大又气派,只是有些俗气,这宅子小,但是婢子第一眼看这里,就知道小姐肯定会喜欢。”

    离开这几年,主仆两人重逢,宝月眼巴巴更有委屈,这几年她的日子不可谓不艰难,施少连奔波忙碌,回家便拿她出气,后来芳儿进门,针一样的眼睛落在她身上,更没有好日子过,不过这些都不敢在甜酿面前提,只捡些日常说给甜酿听:“小姐能回来,婢子心里别提多高兴。”

    在外人面前,宝月称甜酿为夫人,私下里还是愿意喊她小姐。

    前院有家仆来寻甜酿,说是大门的匾额已经做好,这会正要往门首上挂,请甜酿出去看看。

    门首上还有已经斑驳得不见原形的淡灰墨宝题字,下仆们攀着梯子,把烫金朱漆的施宅匾额往门首上挂,两侧的灯笼鲜亮喜庆,灿黄的流苏穗子格外亮眼。

    她袖着手在门槛旁静静站着,恍然有隔世之感。

    这家中是否一切的痕迹和感情都可以掩去,家破人亡和乔迁之喜,在同一座宅子里上演,那人呢?兜兜转转,来来回回,又是什么说法?

    最终的最终,她还是回到他身边,当年的离去只是自伤元气,她的抵抗根本毫无意义,甚至有些荒谬和可笑?

    道上有马车缓缓驶过,似乎在门前略顿了顿,又悄然远去,杨夫人神色肃穆坐在车内,透过薄帘看着宅门旁立着的年轻女子,看她眉眼平静,混沌又毫无察觉。

    “可怜孩子……”杨夫人禁不住心头酸痛,施少连那种男人,即便再爱她护她,也是残忍又自私的,他让玖儿无依无靠,只能永远依附他,但若有朝一日恩情见弃,她的命运会如何悲惨?

    这宅子早在六七年前就已被施少连买下,他早就知道玖儿的身世,也知道自己找过玖儿,却从未对玖儿提过只言片语,这样他便好拿捏玖儿,折磨玖儿,逼她出逃受苦,若不是和玖儿在钱塘因缘相识,兴许这辈子她都不知道玖儿还活在世上,如今两人近在咫尺,施少连还要拿当年的旧事作梗,阻止她和玖儿相认。

    若是当时有些防备,如何会让玖儿和曲池闹到这个地步,到底要怎样,才能把玖儿从他手中救出来?

    “夫人见过她了。”来人笑意盈盈,“眼见为实,她并未在我身边吃苦受罪,我从来把她捧在手心里,吃穿用度都有人悉心照料,夫人该安心了。”

    “寒舍敝陋,恕不能招待夫人,请勿怪少连轻慢。”他揖手,“在下备好车马薄礼,差人送夫人回钱塘。”

    杨夫人皱眉盯着眼前的青年。

    “好,你我走便是。”杨夫人忍气道,“你若是敢欺侮玖儿,我誓死也不会放过你。”

    杨夫人怒气腾腾要走,施少连果然差了两个下仆,叮嘱人送杨夫人到钱塘。

    马车出了金陵内城,沿着官道缓缓往钱塘去,夜里宿在金陵城外的驿站,正要歇下时,听见有叩叩的敲门声,原来是店里的小二哥送了一壶茶水来,屋内无人唤水,小二哥有些疑惑道:“是方才楼下的一位公子,吩咐小的一定送到这间屋来,说一定要钱塘的龙井茶,夫人急用。”

    杨夫人一听此言,满心疑问下楼去见了见这位送茶人,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倒是一位极年轻的翩翩公子,芝兰玉树般的相貌,穿着一身学子便服,远远朝着杨夫人做了个揖。

    “在下江都张圆,见过守备夫人。”他悄悄跟随杨夫人出城,一直不方便见面,只得这时候叨扰杨夫人。

    “你是?”杨夫人不识得此人,倒是这名字,又带着江都二字,觉得有些耳熟。

    “唯恐隔墙有耳,请夫人一旁说话。”张圆缓缓吐了口气,“我曾和甜妹妹议亲,好些年前……她曾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是你?”杨夫人惊愕,她探问过玖儿的往事,这是玖儿那个下过聘书却最后两散的未婚夫,“你缘何在这……”

    张圆朝着杨夫人拜了拜:“我和甜妹妹被迫拆散后,进学中考,头三年在京里任事,今春才右迁到金陵述职。”他从袖内取出半张信笺,递给杨夫人,“晚辈在金陵安顿不过几日,家中收到此信,晚辈几番斟酌,暗地里查访了许多日,才找到夫人。”

    杨夫人看着那信笺,正是被芳儿拿去的、甜酿写给她的书信。

    “晚辈猜想,这信笺亦是甜妹妹写给夫人的,最后到了晚辈手中来。”张圆将收信当日之事缓缓道来,语气艰涩,“甜妹妹一直在受苦,有人想我救她。”

    “是施家那个蓝氏侍妾给你通风报信?”

    “晚辈猜来猜去,应当是她,只是一直不得见。”

    杨夫人看着他道,试探问道,“张公子……你待要如何?”

    张圆目光澄净,注视着杨夫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要救她!”他话语铿锵,“让她脱离魔掌。”

    “他从江都迁到金陵不过短短几年,就置了七八处房产,几十万两银的身家,一个小小的皇商,怎么能膨胀得如此迅速?他在金陵还有放贷用的银子铺,种种手段结交勋贵权臣,各部都有他交好的官员,他凭着关系在其间钻营取巧,卑鄙嘴脸令人发指,此人心术不正,迟早会有报应的。”

    “夫人,您是甜妹妹的干娘,您若对她怜惜,也请助晚辈一臂之力。”

    杨夫人慢慢回味过来,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张圆和杨夫人想法不谋而合,先要把甜酿救出来啊。

    施少连尝到了甜头。

    熬过了萧瑟秋冬,又是一年花红柳绿,莺啭鸟啼,春意盎然的家里有人等他,那人是他的温柔乡。

    一间宅子就足够她寄托许多,这宅子她实在是喜欢,喜欢到花园里的石桌上小刀刻着的模糊字迹,墙上一扇特制的精妙花窗,厨房里一个年代久远的石臼都引人遐想,纵使她什么都不记得,也许是血脉和婴孩时代的残留感触,在这个小宅子她总有一股熟悉又亲近的感觉,譬如石砖上人的足迹,老树上栓着秋千绳索,虽然一切都是模糊的,但都可以揣摩想象出当年一个个平凡又有趣的故事,她在此处才得以窥视一个家的感觉,江都的施家从来就不是她的家,后来和曲池的家又格外短暂,只有这里,才有那么一丁点欢快又自然的意味。

    施少连也有意引导她在此多耗费些心力。

    “都死了吗?”甜酿问他,“是什么人家?”

    “听说官至大理寺卿,后来获罪抄家流放,一家人都没捱过去,家毁人亡。”他温柔道,“住这样的屋子,会不会觉得不吉利?”

    甜酿摇头:“他们在的时候,一家人生活得很开心……如果家毁人亡,那烧点纸钱香烛给这家人吧。”

    “你来操办吧。”他吻吻她光洁的额头,柔情蜜意,“小九今日在家都忙些什么了?”

    甜酿对他的抚慰熟视无睹,推开他起身:“没什么,在家呆着。”

    无论甜酿对他有多冷淡,可她已经在有意或者无意间开始经营起自己的家,这家里一切井井有条,有热汤热饭,有绣衾暖被,家里住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她是家的一部分,他亦是如此。

    天香阁里日复一日的争吵和折磨未必无用,他的幡然悔悟也恰到好处。

    爱或者不爱,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得到才最重要,他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遗憾没用更好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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